乔峥平静地走到床边,平静地坐下,又平静地将枕头团进怀里,呜哇一声,哭了!

巳时四刻,迎亲的队伍来了。
乡亲们听到马蹄声,全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挤在村口,准备看看小寡妇嫁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糟老头,结果却看见一个身着红衣的青年,骑在高头大马上,俊美如仙。
村子沸腾了。
二狗子飞奔上山,激动得嗓子都破了音:“新郎官儿来了!新郎官儿来了!”
四夫人哎哟了一声:“不是午时吗?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这猴急的姑爷!
嫁妆行李都整理妥当了,罗家人又去前院招待客人,听见二狗子叫新郎官儿来了,罗永年放下手里的桌布,脚丫子一撒,关上了前院的大门!
罗永志古怪地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看看周围不足一人高的栅栏,这个弟弟是脑残了么?
果然,姬冥修大长腿一迈,跨过栅栏走了进来。
罗永年:“…”
生平第一次堵门,居然就失败了,罗永年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想跑去堵宅子的大门已经来不及了。
万幸的是,有人先他一步,将宅子门堵住了。
是景云。
罗永年哈地笑了,景云鬼主意多,他堵门,我看你今天都别想进去了!
姬冥修叩了叩门板:“儿子,开门。”
景云已经知道冥叔叔要给他做爹了,所以对于他叫自己儿子,并不十分意外。
但景云没有开。
“要答题的。”景云说。
姬冥修笑了笑:“什么题啊,儿子?”
能叫儿子的感觉怎么这么好啊?
景云一本正经道:“有一两银子的题,有十两银子的题,有一百两银子的题,你要哪一题?”
“一百两的。”
“一加一等于几?”
罗永年简直要崩溃了好么?
“但必须答对三道题才能进去。”景云从门缝里拿过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姬冥修直接往门缝里塞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景云:“恭喜你,答题完毕。”’
罗永年吐血!
姬冥修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搞定了自家的小财宝,春风得意地进了别墅。
进别墅后,还剩最后一道门,乔薇的屋门。
丞相大人欲故技重施。
乔帮主呵呵:“大婚后,你的就是我的,少拿我的钱贿赂我!”
丞相大人很忧桑!
“叫你娘开门。”姬冥修对儿子道。
景云还是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的,揣着银票,哼着小曲儿地去了外公的屋。
姬冥修:“…”
“夫人,开门。”姬冥修严肃地说。
乔薇当然不开,这家伙明知她娘已经过世了,还用她娘的下落诱惑她爹,其心可诛!
乔薇笑吟吟地说道:“我听燕叔叔说,你曲儿唱得不错,不如就来一首,唱得我满意了,我就给你开门。”
燕飞绝,回头一定要捏死!捏死!捏死!
马车上的燕飞绝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姬冥修唱了一段天仙配,他说话时,声音特别有磁性,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可他唱起歌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跑调跟坐了火箭一样,嗖嗖的,音色都拯救不了。
一曲终了,乔薇笑炸了!
姬冥修回头,门口黑压压的一片,竟也是全都听去了…
自此,丞相五音不全的消息不胫而走,若干年后的史书也记下了今日浓墨重彩的一笔:丞相为娶妻,甘冒五音不全之风险,高歌一曲。
乔薇被盖上盖头,送出了新房。
据说新娘子在下轿之前,脚是不能沾地的,多由兄弟背上花轿。
罗永年来背他姐,一走到门口却见他姐已经被某个大坏蛋横着抱了起来。
女眷们何曾见过如此猴急的姑爷?纷纷掩面偷笑。
姬冥修抱着乔薇,拜别了乔峥,在一种爆竹与锣鼓的喧闹声里,走下了山。
望着一对新人逐渐消失在村口的背影,乔峥神色一点点变得复杂。
青鸾,我按照你说的,把女儿嫁给姬家少主了,姬家少主真的能护住她吗?那些人是不是终究有一日会找到她?
但愿不要。
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盼她一世安好。

姬冥修将乔薇抱上了马车,随后,把女儿也抱了进去,但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来了,为毛觉得女儿又重了?
望舒喜滋滋地坐上了娘亲的身边,她也穿着漂亮的红衣,戴着漂亮的金冠,顶着漂亮的盖头哟!
但她的盖头只遮到额头,所以她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她看见了外公站在山上,与珠儿一起朝这边张望。
她朝外公与珠儿挥了挥手。
珠儿坐在乔峥的肩头,手里拿着一方从十全妇人身上顺来的帕子,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另一手捂住心口,抽抽搭搭的,“泣”不成声。
乔峥微微一笑,也朝望舒挥了挥手。
望舒笑得看不见眼睛:“外公,再见!”
再见,孩子。

景云与姬冥修坐在高头骏马上,这是一匹汗血宝马,体型不如蒙古马高大,但威风凛凛,气势逼人,颇有一副王者的风范。
姬冥修团了团怀中的儿子:“第一次骑马?”
景云点头。
“怕不怕?”姬冥修道。
“不怕。”景云摸了摸马的鬃毛,“好玩。”一动,脑袋蹭到了姬冥修胸前的红花上,古怪道:“今天你也大婚?”
姬冥修笑:“是啊,我也大婚。”
一大一小,一模一样,连胸前戴的红花的位置都不差分毫,父子俩穿着新郎“亲子装”,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很快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景云没被这么多人注视过,有点小害羞,还有点紧张。
姬冥修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抱紧他。
他忽然就觉得安心,一点也不怕了。
马车到了镇上,陈大刀领着青龙帮的弟兄为车队开路,一路送至京城。
容老板坐在酒楼上,呜呜咽咽地哭:“呜呜,我的小乔,怎么就嫁人了呢?”
乔薇坐在马车里,看不见外面的光景,却是听到了不少声音,有祝贺的,有喝彩的,也有姑娘们嚎啕大哭的。
单身了二十七八年的丞相,终于成亲了,谁都没机会了。
马车抵达了姬家。
姬冥修将手递给乔薇,乔薇顿了顿,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握住。
与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又似乎不大一样。
下了马车。
有人递给乔薇一截红绸,乔薇握住红绸的一端,另一端是姬冥修。
孩子由碧儿领着,跟在二人身后。
乔薇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一道又一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孩子们比她想象的勇敢,没有吵着要娘亲,反而笑嘻嘻的,望舒一口叔叔好,伯伯好,婶婶好,姐姐好,超级不认生。
乔薇跨了火盆,踩了瓦片,进入了一间坐满宾客的屋子。
乔薇只从盖头下略略扫了一眼,那鞋、那衣摆,就华贵得不像话。
高朋满座啊!
碧儿一路扶着乔薇,在屋子里站定。
司仪唱礼:“一拜天地!”
碧儿扶着乔薇转过身,对着门口的方向拜了拜。
“二拜高堂!”
碧儿再一次地扶着乔薇转过身,跪在红色的垫子上,轻轻地拜了三拜。
“夫妻对拜!”
碧儿扶着乔薇站起身来,面向姬冥修。
二人弯下身去。
姬冥修拜老子都没这么虔诚,拜老婆恨不得把自己弯成九十度,结果就是,嘭的一声,撞到了!
姬冥修的脑袋上迅速起了一个大包。
众人哄堂大笑!
有生之年,能见姬家少主出一次糗,死都无憾了!
“你没事吧?”姬冥修问。
乔薇摇头,她半点事没有。
拜过堂,姬冥修将乔薇送去了婚房,之后,带着两个孩子返回了宴席上。
乔薇坐在床上,百无聊赖:“你们这边都不先揭盖头的?”
碧儿就道:“要洞房的时候才揭。”
“那我现在干嘛?”乔薇问。
碧儿四下看了看,姑爷细心,恐夫人不适,没在房中安置丫鬟,放心地说道:“夫人肚子饿吗?桌上有好多点心。”
乔薇在马车上吃了一路,其实并不饿,但也没事干,就道:“拿来我尝尝。”
碧儿拿了一盘点心,递到乔薇的面前。
乔薇拿起一块,放在盖头下瞧了瞧:“姬家的点心这么精致的?”四四方方的一块,雕了兰花,兰花中还有字,她做点心也好看,但论精致,赶不上姬家的。
她尝了一口,是栗子做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十分不错。
“你也尝尝。”
“奴婢不敢。”
出发前,四夫人一再与她叮嘱,姬家规矩大,她必须比在乔家更为谨慎,方不给夫人丢脸。
乔薇一口干掉了一块栗子糕,又拿起另一块:“我让你吃你就吃。”
碧儿吞吞口水,尝了一小块,真好吃!
“有没有喝的?”吃多了点心,口渴。
“有有有。”碧儿从桌上倒了一杯花茶,“还是热的呢,姑爷有心了,一定是姑爷出发前便交代下去了,只等夫人来了便有热茶喝。”
乔薇还在生他的气,半点听不得别人夸他,瞪了碧儿一眼,咕噜噜地把茶喝光了。
只吃点心其实有些腻,但桌上居然还摆了牛肉干与猪肉铺。
主仆俩吃得那叫一个上天入地。
忽然,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了地上。
乔薇啃牛肉干的手一顿:“谁?”
碧儿赶忙把盘子藏到了背后,将乔薇手里的半块牛肉干也夺了过来,丢到背后的盘子上:“你是…谁呀?”
对方不说话,只睁大一双眼,好奇地看着床上的新娘子。
“谁呀?”乔薇问。
碧儿小声道:“一个孩子,奴婢也不知道是谁。”
“孩子也能把你吓成这样?男孩儿女孩儿?”乔薇道。
碧儿答道:“一个小公子。”
乔薇招了招手:“小弟弟,过来。”
鎏哥儿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乔薇抓了一块牛肉干递给他:“给。”
鎏哥儿吸了吸口水,很想吃,却又没伸手去拿,因为奶娘说,牛肉干不好克化,小孩子不能吃。
“很好吃的。”乔薇都听见他吞口水的声音了。
鎏哥儿最终没能战胜自己的口欲,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拿过了牛肉干。
乔薇听见他咬了一口,笑着问:“好吃吗?”
“嗯。”鎏哥儿点头,比他平时吃的东西好吃多了!
“哎哟哥儿,你怎么在这里?奴婢可找你一大圈了!”一个衣着得体的仆妇走了进来,见了床上的人,先是一怔,随即福身行了一礼,“奴婢孙氏,见过少夫人,少夫人金安。”
乔薇微微颔首:“孙妈妈,这孩子是谁呀?”
“是三少爷。”孙妈妈对鎏哥儿道,“鎏哥儿,这是你大嫂,快叫大嫂。”
鎏哥儿软软糯糯地喊了句大嫂。
乔薇笑了笑:“牛哥儿真乖。”
城里人也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孙妈妈客气道:“少夫人稍作休息,奴婢就不打扰了,先与三少爷告退。”
乔薇点头。
孙妈妈抱着鎏哥儿出去了。
乔薇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那孩子的手与景云的差不多大小,年纪也不相上下吧?她记得冥修的亲娘已经过世多年了,怎么会有个这么小的弟弟?
莫非是庶出的?
豪门大宅,有个庶出的弟弟,想来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乔薇吃饱喝足,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来,从宽袖里摸出个小瓷瓶:“把合卺酒给我!”
碧儿拿过了桌上的酒壶:“夫人要合卺酒干什么?”
自然是给某人下药了,想让她乖乖地洞房花烛,做梦吧!
乔薇打开酒壶的盖子,把一瓶安神药哗啦啦地倒了进去!
------题外话------
姬冥修: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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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新婚之夜
据说大梁朝有个闹洞房的习俗,但是大概没人敢闹当朝权相的洞房,姬冥修进屋时,身边只跟着一个打灯笼的妈妈,那妈妈在门口止住了步子,对着姬冥修一福,又将灯笼提了下去。
乔薇吃吃喝喝一下午,饿倒是不饿了,就是想如厕,她把手递给碧儿:“碧儿,恭房在哪儿?”
碧儿、碧儿已经出去了。
“娘子要如厕?”
姬冥修的声音乍然自屋内响起,乔薇惊了一跳,这人走路怎么老喜欢没声音?还有,不是说姬家规矩大么?不该有人在外头禀报少爷回来了少主回来了云云?
这太不姬家了!
“娘子在想什么?”姬冥修轻轻浅浅的声音又响在了乔薇的耳畔,带着一丝似有还无的笑意,有些勾人。
乔薇吞了吞口水,正色道:“我要如厕!你们姬家太大了,我找个恭房都找不到!”
这话不假,她记得从拜堂的地方走到洞房的地方,几乎走了整整一刻钟。
姬冥修探出如玉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了乔薇的。
乔薇瞪他:“干嘛?”
姬冥修轻轻地笑道:“带娘子去恭房。”
乔薇撇过脸:“我要碧儿带我去。”
姬冥修道:“那娘子可以等明天。”
混蛋!
乔薇由着他牵着手去了。
解决了尿急的问题,乔薇回了屋,静静地坐在床上,完全没有更衣的打算:“望舒和景云呢?”
“睡了。”姬冥修道。
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居然就在没见到她的情况下睡了?
姬冥修又凑了过来。
乔薇问:“你又想干嘛?”
姬冥修晃了晃手中的玉如意:“给娘子揭盖头。”
盖了一天,都差点忘记要揭了,乔薇哦了一声:“那你揭吧。”
姬冥修轻轻地勾起唇瓣,挑开了大红色的盖头。
被盖了一整日,乔薇的眼睛都差点变成红色,猝不及防地来了光线,她眸子就是一闭,待到适应了才缓缓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白皙如玉,五官精致,菱形的红唇微微地勾着,眸光似水,比女子更美上三分,大红色喜服穿在他身上,明艳如霞。
右脸那团红色的火焰,不知是喜服的缘故,还是其它,竟仿佛比之前的更艳了。
他又朝乔薇凑近了几分。
乔薇往后仰了仰:“别得寸进尺啊!”
姬冥修笑:“我是看娘子看得着迷,想让娘子看得更清楚些罢了。”
谁…谁着迷了?
乔薇撇过了脸。
他在乔薇身侧坐下,撩起她一缕青丝:“娘子真好看。”
乔薇杏眼圆瞪:“少拍马屁!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
姬冥修轻轻一笑:“为夫做什么了,娘子不原谅我?”
乔薇没好气地道:“你逼婚!你骗我爹!”
好吧,逼婚他承认,可骗她爹,这从何说起?
“我没骗岳父大人。”他道。
乔薇的眼刀子嗖嗖的:“你怎么没骗?我娘都死了十来年了,你还信口雌黄地说什么相信她还活着,你知不知道你给了我爹希望,要是找不到我娘,我爹该有多失望?”
姬冥修拉过她的手道:“给你爹一个活着的希望不好么?他相信你娘还活着,每日都在喜悦与期盼中度过,是不是好过他下半辈子心如死灰?”
乔薇竟无力反驳。
姬冥修说道:“况且这门亲事是你娘定下的,你难道不想慰藉你娘的在天之灵吗?”
乔薇给了他一个小斜眼:“明明是皇后指的,怎么就成我娘定下的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皇后是多和姬家过意不去,才会把一个小小的乔家千金指成姬家少主的未婚妻?”
乔薇黑了脸:“你瞧不起我!”
姬冥修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娶到你,我很荣幸。”
这嘴皮子!这不要脸的程度!不愧是当官的!
不过,他似乎也没说错,乔家的身份确实太低了,不论如何都配不上姬家。
乔薇的瞳仁动了动:“皇后快一尸两命了啊,我娘救了她,救了她儿子,她一高兴,就指了一门好亲事给我,又什么奇怪的?这代表她很在意自己、也很在意太子嘛!”
姬冥修道:“你娘本是大夫,救死扶伤职责所在,何须千恩万谢?”
这话听起来不近人情,却全都是事实,我看病,你给诊金,银货两讫,也有感激得不行的往他们科室送过小锦旗,但没有哪个病人为了一次救命之恩,就把一个豪门拖下水。
姬家少主,该与门当户对的簪缨世家联姻才对,他娶的妻子,身份要够贵重,才能让这个家族更强大、繁荣。
乔薇嗫嚅道:“你不会是觉得…皇后快死了,我娘以此做要挟,才给她治病的吧?”
“虽然不知道你娘为什么执意把你嫁入姬家,但我想,真相应该就是你猜测的那样。所以你看,被算计的人是其实是我,我才应该委屈。”丞相大人说着,应景地露出了一副委屈又幽怨的表情。
乔薇听着前面的,差点就信了,听到最后几句,实在觉得这家伙是在胡搅蛮缠,一巴掌拍上他手背:“不想被算计,就别娶我啊!婚书我可是压在池子底下了,也不知道是谁连夜把它翻出来的!”
“是我。”姬冥修诚实又诚恳地说。
乔薇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噗的一声笑了,笑完,又捕捉到了他眸中的促狭,小身板儿一正,说道:“别想给我上眼药!我不是那么好骗的!”
娘子太聪明了真是不好。
姬冥修缓缓勾起唇角:“时辰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洞房之前不是要先喝合卺酒吗?”
姬冥修玩味儿地眯了眯眼:“原来娘子想与我洞房,我还怕娘子生气,想等娘子消气了再洞房花烛的呢,不过既然娘子想要——”
“我不想要!”乔薇打断他的话!
“晚了。”姬冥修拿过合卺酒,“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娘子可不能出尔反尔。”
乔薇看着他倒了两杯合卺酒,露出无比害怕与紧张的神色:“我、我不洞房,我没准备好。”
姬冥修轻笑着,将其中一杯合卺酒放到了她的手上:“没关系,我会很温柔的。”
呵呵,你的确会很温柔,温柔地睡大觉!
乔薇低下头,怯生生地问:“怎么喝呀?”
“合卺酒须交杯饮之,来。”姬冥修举杯,手腕与她的相绕,将酒杯放至唇边,正要喝下,却发现乔薇并没有动,说道:“娘子怎么不喝?这酒有问题?”
乔薇忙道:“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你们姬家的酒,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姬冥修笑得温柔:“既如此,娘子不如同饮?”
幸亏姐早有准备,猜道你会疑神疑鬼,已经服下解药了,以防万一你耐药性太强,比我先醒,对睡梦中的我做出难以描述的事情!
“饮就饮!”
乔薇仰头,将手中的合卺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姬冥修也喝了自己的。
乔薇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杯子,十分满意,这种安神药是乔峥特制的,药效发挥得很快,她随便做点什么,回来时这家伙就能倒床不起了。
念头闪过,乔薇看着他,莞尔地笑了笑:“我先去洗个澡,你在这儿等我。”
“好。”姬冥修含笑点头,转头望向门口道:“准备热水,夫人要沐浴。”
“是。”
门外的丫鬟应下,不多时,便有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妈妈提着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进来了。
乔薇咋舌,姬家的浴桶到底是多大,怎么要那么水?
浴室在耳房的旁边,用一扇黄梨木的碧纱壁挡着,装修得奢华又精致,乔薇进了才发现,里头根本不是一个浴桶,而是一个小型的浴池!
难怪打水都得这么多人。
“奴婢伺候少夫人更衣。”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走上前。
乔薇摆摆手:“不必了,你们下去吧。”
“是。”
丫鬟与婆子们全都退下了。
乔薇锁好门,插上门闩,脱了衣裳,走下浴池。
大秋天的,泡个热水澡是多么幸福的事,何况是“温泉”热水澡,简直不要太舒服。
乔薇美滋滋地泡了一场,泡到水都开始发凉才依依不舍地从浴池中起来,慢吞吞地穿了寝衣,打开门,朝卧房走去。
姬冥修果然已经躺下了,乔薇眉梢一挑,叫了声冥修,没有反应,乔薇脱了鞋子上床,他睡在外边,她不得不从他身上爬过去。
爬的时候,还使坏地蹭了蹭。
反正他睡着了,又不知道她干了什么。
不让他吃,不代表她不占点便宜呀。
谁让这家伙蔫坏蔫坏的?
乔薇爬到床内侧,打开另一床棉被盖上。
他睡得十分安稳,呼吸均匀。
其实撇开他触犯她的底线不谈,这副皮囊是真真完美得毫无瑕疵,就连右脸那块红斑,都没有半分丑陋,反而妖冶到了极致,给人一种无尽的蛊惑。
乔薇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往他身侧挪了挪,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拉开了他的棉被。
他的喜服已经褪下了,穿着一套红色的寝衣,领口微微地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与一小片若隐若现的胸肌。
乔薇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领子扯开,伸长脖子往里瞧了瞧。
紧实的肌理,没有丝毫赘肉的腰线,每一块肌肉都饱满紧实,却并不夸张,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乔薇壮着胆子,在他胸上抚了一把。
啧啧,这手感!
又在他腹肌上揉了一把。
最后,绕过他的背后,摸着他的背肌。
她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
“娘子是不是最想摸这里?”他捉住她的手,就要按下去。
乔薇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没睡?!”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睡了,不过娘子盛情难却,所以为夫又醒了。”
什么盛情难却,分明就是没睡!
“你干嘛要装睡?”
姬冥修淡淡地笑道:“娘子好心药了为夫一场,为夫怎么也得捧捧场不是?只是为夫都已经决定捧场了,娘子又在为夫的身上煽风点火,可真是叫为夫为难啊。”
谁知道你没睡嘛?!
乔薇气呼呼地说道:“装的那么像,还故意把领口的扣子解了,分明就是想诱惑人犯罪!”
姬冥修笑意深邃:“娘子不掀开我的被子,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扣子解了?”
乔薇噎住,眼神闪了闪,撇过脸:“…我尿急。”
姬冥修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来,双手伸向乔薇。
乔薇警惕地看着他:“又要干嘛?”
“抱娘子去如厕,娘子好生伺候了为夫一场,为夫怎么也得伺候回来才是。”
他咬重了“伺候”二字,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
乔薇的内心简直要崩溃,怎么就碰上了这条腹黑狐狸,道行太深,太深!
“我又不想尿了。”乔薇道。
姬冥修一笑:“那就洞房。”
说罢,将乔薇按倒在了床上。
乔薇想动,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他看似没有用力,却都压在了她的穴位上,叫她半分动弹不得。
乔薇气红了脸:“你起开!”
姬冥修在她柔软的红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不起。”
“起不起?”
又亲了一口:“不起。”
“你确定不起?”
姬冥修细碎的亲吻落在她脖颈、耳垂、锁骨,所有她敏感的地方,大掌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肢:“不起。”
乔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撇过脸:“那你就上吧!我是不会配合你的!”
“是吗?”姬冥修眉梢一挑,“手。”
乔薇抽回了伸进了他衣内的手。
“另一只。”
乔薇把伸进他裤子的那只也拿了出来:“你可以走了。”
姬冥修的眸光往下瞧了瞧:“你确定这样我走得了?”
乔薇看了看盘在腰上的双腿,淡定地放了下来。
“冥叔叔我们可以进来了吗?半个时辰到啦!”
门外,响起了望舒的声音。
原来,并没有睡啊,这家伙又骗她!
姬冥修捏了捏乔薇发红的小鼻尖,玩味儿地说道:“乔宗主好像很失望啊,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乔宗主把时间都浪费了呢?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没有道理的。”
乔薇瞪了他一眼,呵呵道:“原来你的时间就只有半个时辰啊,那浪费了也不可惜。”
姬冥修嘴角明显一抽!
“我进来啦!”房门原本上了锁,就听见吧嗒一声,锁头掉了,望舒抱着小雨妹妹,与哥哥手拉手地进来了。
他们在山上便是与娘亲一块儿睡的,到了这边,自然也要和娘亲一起啦!
姬冥修在开门的一霎顺手戴上了面具。
两个小包子脱了鞋,麻溜地爬到床上。
景云看向与自己同一天大婚的冥叔叔,大婚在他脑海里只是一个名称,并没有什么概念,但看着冥叔叔在这里,他隐约明白大婚是什么意思了,就是大家都能一起睡觉。
“冥叔叔也和我们一起谁吗?”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她小脑袋:“是啊,从今天起,冥叔叔都要和你们一起睡了,望舒喜欢吗?”
望舒笑眯眯地道:“喜欢呀!”
姬冥修又道:“以后,要改口叫爹爹了,冥叔叔不是你们叔叔,是爹爹。”
“爹爹!”望舒叫得干脆极了,“那我以后就有两个爹爹了!一个给我写信的爹爹,一个冥叔叔爹爹!”
姬冥修问道:“你更喜欢哪一个?”
“冥叔叔爹爹呀!那个爹爹都不要我们。”望舒的小眼神落寞了下来,“我很想很想他的时候,他都不来找我,我还哭了。”
这孩子,竟是为此哭过的吗?姬冥修的心口一阵涩痛。
儿子不喜欢“亲爹”送的书,是不是也是这个缘故?
“我想冥叔叔的时候,冥叔叔每次都来了,我喜欢冥叔叔!”望舒在姬冥修的脸上吧唧了一口,眼底又有了笑意。
姬冥修看着她手中爱不释手的布偶:“你听说你爹爹的消息时,不是挺开心的吗?”
望舒道:“因为有爹爹,我就不是野种了啊。”
姬冥修心疼得不行了。
他忽然也有些害怕,两个孩子眼下如此地喜欢他,可若是知道他就是那个五年来对他们不管不顾的爹爹,会不会连这点喜欢都不给他了?
孩子的世界,被抛弃是没有理由的,不论他是忘了,还是死了。
乔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当年的事确实怪不得他,只是孩子太小了,还不能理解。
两个小包子困了,打了几个呵欠,在二人中间躺下。
望舒是真的喜欢姬冥修,娘亲也不要了,跐溜溜地滚进姬冥修怀里。
姬冥修抱着她,她抱着布偶,冲姬冥修嘻嘻嘻嘻地笑。
“早点睡。”姬冥修温柔地说道。
“嗯!”望舒闭上了眼,嘴角还挂着笑。
小白跳上了床,钻进景云怀里。
景云抱着它,乔薇抱着景云,不多时,三小只都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两个大人却没有睡着。
乔薇抚摸着儿子柔嫩的肩膀,看着女儿团在孩子他爹的怀里,尽管还是有些生气他不择手段地娶了她过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给了孩子一份完整。
“多谢。”姬冥修忽然道。
“谢什么?”乔薇问。
“谢你把孩子生了下来,谢你把他们养大。”
乔薇垂下眸子:“你要对他们好,他们是真的吃了很多苦,多到你难以想象。”
“我知道。”姬冥修伸长胳膊,握住了乔薇的手。
“我还在生你的气,别蹬鼻子上脸。”
姬冥修悻悻地抽回了手。
一家四口,一夜好梦。

大婚第二日,到了该给公婆敬茶的日子。
乔薇与姬冥修都不是赖床的性子,可看着怀中的小家伙睡得香甜,竟都有些不想起来。
外头的人催了三趟,乔薇看不过去了,自己先起了。
她一动,景云便醒了。
景云不睡了,姬冥修也不好再躺着,只望舒与小白,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姬婉给乔薇送春宫图的那次,大致与乔薇科普了一下姬家的现状,姬家一共四府,东府、西府、南府与北府,一房住一府。
听着有些不可思议,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宝玉家都有荣国宁国两府呢,姬家这样的百年望族,就更不在话下了。
姬老夫人与大房住在南府。
二房住东府。
三房原本在西府,但几年前三老爷调任去了抚州任知州,全家都搬了过去,西府反而空置了。
北府住的是姬冥修的姑姑与姑父,值得一提的是,姑姑姬霜是在姬家招的女婿,他们生的孩子也姓姬,所以他们就算是姬家的四房了。
二房、三房都是庶出。
大房与四房是姬老夫人的骨肉。
乔薇洗漱完毕,给两个孩子也收拾整齐。
姬冥修没拿妻子服侍丈夫的那一套约束她,也没叫丫鬟进屋伺候,自己穿戴整齐,与乔薇一人牵着一个,前往落梅院给老夫人与公婆请安了。
姬家真是太大了,走了十分钟也没看到落梅院的影子。
“累不累?”姬冥修问两个孩子。
二人摇头。
乔薇就道:“乡下的孩子,十里路都是走得的。”
小没良心的,又戳他心窝子,明知他已经快愧疚死、心疼死了。
“坐不坐滑竿?”姬冥修又问。
“滑竿是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姬冥修对身后的仆妇打了个手势,仆妇退下,很快便了四队滑竿过来,每两人抬着一个滑竿,所谓滑竿,也就是两根杆子,中间架着一把椅子。
两个孩子没坐过,当即有些想要,齐齐看向了乔薇。
乔薇点头:“去坐吧。”
二人这才去了。
景云轻得很,跟没重量似的,小厮一抬,便将他抬起来了。
望舒却不同了,这个小秤砣往滑竿上一蹦,就听得嘭的一声,椅子塌了…
望舒委屈。
望舒是被姬冥修抱去落梅院的,等把望舒放下时,姬冥修一双胳膊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
“曾祖母曾祖母!”望舒提起裙裾,哒哒哒哒地跑进了姬老夫人的屋。
昨日姬老夫人便已见过两个孩子了,喜欢得不行,念叨了一整夜,天不亮便坐在屋里等着,早饭也吃不下,可算是把人盼来了。
姬老夫人笑盈盈地拉过了望舒的手,将景云也叫了身前,慈祥地看着二人道:“怎么样?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望舒笑眯眯地道:“好呀!我和冥叔叔,不对,现在是爹爹了,我和爹爹一起睡的!”
“景云呢?”姬老夫人笑着问。
景云道:“也是的,还有娘亲。”
洞房花烛,被两个小包子搅了,姬老夫人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但到底更心疼两个小的,大的自己琢磨吧,小的吃好睡好才是最重要。
姬老夫人看着两个小重孙,只觉心都要化了。
荣妈妈端了一盘点心过来:“小少爷与小小姐没吃早饭吧?”
望舒摸了摸干瘪的小肚皮:“是呀!我好饿呀!”
荣妈妈把点心递给了二人,二人各拿了一块,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荣妈妈又把炖好的燕窝拿了过来。
两个孩子嘴馋,但是看到碗还是知道这是要吃饭了,都没动勺子。
“怎么不吃?”姬老夫人问。
景云说道:“要等娘亲一起吃。”现在,也要等冥爹爹。
姬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他额头:“真懂事。”
乔薇与姬冥修进了屋。
姬老夫人已经从荣妈妈嘴里得知乔薇便是连续救治了自己两次的女郎中,别提多欢喜了,也有些愧疚自己犯下的傻事。
姬冥修是昨日才知一切真相,啼笑皆非了一把。
“来,给祖母请安。”姬冥修轻轻地握了握乔薇的手。
荣妈妈取了垫子来。
一对新人跪下,给老夫人磕了头。
姬老夫人激动地把乔薇扶了起来:“孩子,苦了你了。”
乔薇微微一笑:“都过去了。”
没否认曾经吃过的苦,只是选择了朝前看。
是不虚伪的性子,姬老夫人暗暗点头,握着乔薇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容貌是没得挑了,身材也好,屁股翘,怪道能生儿子:“来,先吃点燕窝垫垫肚子,吃完了再去给你公婆请安。”
“他们都到了?”乔薇问。
姬老夫人让她坐在了凳子上:“没事,你们先吃。”
姬冥修把两个小家伙抱到凳子上,自己坐在乔薇的身旁,替她拿了勺子:“吃吧。”
老太太罩着,那就吃呗!乔薇接过了勺子。
姬老夫人满意地看着她,若她像别人那样扭扭捏捏不肯吃,她反而会失望,就该直率些,想吃就吃。
四人吃完燕窝,随姬老夫人一块去了明厅。
那里,已经坐了一屋子的姬家人。
众人见这家子竟是与老夫人一道来的,不由地微微愣了愣,很快,全都站起身来,等老夫人坐下了,才又都坐回原先的位子。
姬老夫人坐在坐边的主位上,右边的两个主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年轻的女子。
男子气质儒雅,神色却有些严肃。
女子容颜精致,恬静温柔,浑身都带着一股悠然的书香气,只静坐着,什么也不做,便美如一幅大师笔下的水墨丹青。
姬婉是天际一抹霞彩,她就是碧空一片白云,各有各的美,但不论是谁,都是乔薇生平不曾见过的倾城之色。
姬老夫人笑着道:“小薇啊,来见过你父亲母亲。”
母亲?
乔薇怔住,那个男人是她公公她能理解,但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美人…居然是她婆婆?她公公艳福不浅呐!
如此说来,昨天那个什么牛哥儿,就是她的孩子咯?
心里震惊着,乔薇拿余光瞟了一眼姬冥修,就见他神色冷静,瞧不出半分情绪。
有个比自己还小的后妈,心里其实不大好受的吧?
荣妈妈拿了垫子过来。
乔薇跪在垫子上,荣妈妈递给乔薇一杯茶,小声道:“先敬老爷。”
乔薇将茶举过头顶:“父亲,请喝茶。”
姬尚青接过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与姬冥修一样,面上瞧不出多少情绪。
他递给乔薇一个红包:“起来吧。”
“多谢父亲。”乔薇双手接过,红包给了碧儿拿着。
荣妈妈又领着她给女子敬茶,正要跪下,就听得姬老夫人道:“怎么没看到鎏哥儿?他大哥大嫂新婚,他也该来给他大哥大嫂请个安的。”
还真是婆婆的孩子啊!
女子轻声道:“回母亲的话,鎏哥儿闹了一整晚的肚子,刚刚才歇下,我便没带他过来了。”
连声音,都透着一股诗情画意。
乔薇瞬间自卑了,同样是姬家的媳妇儿,瞧瞧人家多高大上,自己只是个小土包子。
老夫人担忧道:“怎么会闹肚子了?”
女子道:“好像是吃了牛肉干,克化不了,半夜上吐下泻,折腾了许久。”
牛肉干,不会是自己给他的那一块吧?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大婚的第一天,就把婆婆的儿子给弄病了!
婆婆知道了,还不得整死她啊?
话说回来这孩子也太娇弱了吧?
姬尚青开口道:“你昨晚怎么不叫我?”
女子就道:“已经请了大夫了。”
姬尚青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知是气她没及时通知他,还是气有人害病了他小儿子。
姬老夫人也沉下了脸:“哪个不要命的给鎏哥儿吃了牛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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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快乐
第【180】身世,下马威
“是奴婢!”
碧儿咬咬牙跪了下来,“昨日奴婢见三少爷可爱,便给三少爷吃了一块牛肉干,请老夫人责罚!”
乔薇将她拽了起来:“是我干的,你干嘛替我背黑锅?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想罚,就罚我吧,和旁人没有关系!”
她讲得理直气壮,毫无心虚之色,众人把不准她是当真不怕姬家的规矩,还是压根就不清楚姬家有些什么样的规矩。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姬老夫人神色复杂:“你为什么要给鎏哥儿吃牛肉干?”
乔薇委屈道:“当时我手里只有牛肉干,我不知道他不能吃,在我们村子,像牛哥儿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吃草根、吃树皮、吃冷肉了。我去年病了一场,几日昏迷不醒,景云和望舒四处找吃的,冷掉的馒头、萝卜、肥肉,能吃的都吃了,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也没见把肚子吃坏,我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
老夫人一听自家小重孙居然过得这么苦,心里抽抽地疼,大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丫鬟仆妇簇拥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掉了,如何舍得受一丝一毫的艰难?可她两个苦命的小重孙,竟没有娘亲照顾,自己跑去外面找东西吃,还要吃冷冰冰的雪…她一想到两个小身子蹲在地上抓雪吃的场景,就心口一阵剧痛。还不止一天,是几天,他们又是怎么睡的?谁给盖了被子?半夜会不会冻醒?没找东西吃是不是就得饿着肚子?
老夫人把两个小家伙抱进怀里,如今他们身上自然看不出挨饿受冻的痕迹了,但老夫人还是心疼地问道:“吃了很多苦吧?”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叫吃苦?望舒歪着脑袋想了想:“草根是挺苦的。”二狗哥拿到私塾给她尝过,苦死了!
还吃过草根,老夫人心里那个疼,只恨不得把自己给折寿了,把小重孙那几年给换回来。
景云道:“曾祖母你生娘亲的气了吗?为什么他吃坏肚子就是我娘亲的错?曾祖母你吃牛肉干,也会坏肚子吗?要是大家都吃不坏,只他一个人吃坏了,难道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吗?”
一位穿着酱色褙子的仆妇笑道:“小少爷,你有所不知,鎏哥儿肚腹比常人娇弱,吃食不可与常人相比。”
这还是在怪罪乔薇了。
姬冥修神色淡淡地看向她:“我儿子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
仆妇一噎。
女子大度地说道:“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几日就好了。”
乔薇暗道这小后妈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那个姓孙的妈妈不在,估计是照顾鎏哥儿去了,她有没有告诉小后妈是自己给鎏哥儿吃了牛肉干?
姬老夫人对乔薇道:“这事儿怪不得你。”又看向姬尚青与女子,“我早和你们说孩子不能太骄养了,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反倒把身子弄虚了,一说他是咱们姬家的哥儿,燕窝人参地养着,却一点都不壮!你看景云…”
姬老夫人说着,眸光扫过景云的小细胳膊,话音一顿,揉了揉望舒,“他妹妹,多壮实!”
乔薇:用壮实来形容女孩子真的没关系么…
姬尚青略略欠身:“是,儿子记住了。”
女子也欠了欠身道:“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这么一闹,倒叫气氛有些凝滞了。
荣妈妈笑着打了个圆场:“来来来,敬茶,敬茶,婆婆还没喝到这碗媳妇儿茶呢!”
乔薇有点不想跪了,拜这个小后妈所赐,自己可是差点被老夫人给骂了,尽管小后妈可能是无心的,但是抱歉她生气了,她心中有魔了,她看谁都是魔,小后妈云淡风轻一脸的不介意,可落在她眼里却像是“虽然你赢了我,但你还是得跪我”,这感觉真特么不爽!
荣妈妈摆好了垫子,笑道:“少夫人,请吧。”
“请什么?”姬冥修忽然开了口。
荣妈妈一怔:“给、给夫人敬茶啊。”
姬冥修淡道:“我母亲不在,你让她敬给谁?她能代替我母亲、代替大梁朝的公主?”
续弦的地位原就是比不上原配的,若是受宠,在夫家也可有原配的待遇,小后妈俨然就是很受宠的,可再受宠,也不能与一国公主相提并论,除非她本身也是一个公主。
但她是吗?
她不是。
换别人家,自然没人敢这么驳继母的面子。
毕竟她能坐在这里,首先就是得到了老爷的首肯,老爷都同意了,做儿子的还能说什么?
只可惜这个儿子,不太卖老爷的面子。
乔薇看向姬冥修,有点为他的“大逆不道”担心。
姬冥修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我娘是公主。
皇二代就是这么任性!
姬尚青目光沉沉地望向了姬冥修,姬冥修豪不避让地任他打量,目光交错,空气里弥漫起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姬家父子不合,在京城早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姬尚青在内阁做的好好的,就是被儿子给搞下台了,这当然只是传言,可能传出这样的流言,本身就说明姬家父子关系不好了。
眼看着父子二人就要打起来,姬老夫人忙打了个圆场:“小薇来,见见你二叔二婶!”
姬尚青的眸光冷沉。
姬冥修得意地撇了撇嘴角。
荣妈妈领着乔薇走到左下首处,一一为她介绍起了姬家的亲戚。
“这是二老爷,二夫人。”
二老爷姬盛是个儒雅俊逸的男子,面容和善,笑意满脸,一看便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他是庶出,生母已过世,夫人姓李,是个世家的嫡女,在大梁,嫡庶分别是很大的,饶是如此,姬家的庶子也仍叫不少世家趋之若鹜。
二夫人有些清高,笑容淡淡的。
二人都给了红包。
乔薇接过,客气地道了谢。
荣妈妈带着乔薇走到了右边的下首处,指着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美妇与一个穿着褐色锦衣的男子,“这是四小姐,这是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