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的心揪成一团,迈开步子便要冲过去。
姬冥修看到了她,大声道:“别过来!是沼泽!”
小白蹦了出去。
宝宝认得沼泽!
乔薇与第一美人踩着小白走过的地方,逼迫向了中心。
第一美人人长臂长,一把抓住腰带,将乔峥从沼泽里捞了起来。
她的背交给了对方,一名黑衣人抡起宝剑,朝她狠狠地砍了下去!
乔薇的匕首扎进了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怒了,一掌打上乔薇的肩膀,乔薇被巨大的力道震飞了出去,姬冥修长臂一伸,抱住了她,另一手抡剑,抹了那人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洒了乔薇满脸。
姬冥修的面色灰一般的苍白。
乔薇扶住他:“你没事吧?”
他摇头,嘴角有血丝流了下来。
这群人也不知打哪儿来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连没受伤的第一美人在他们手中都讨不了什么便宜。
很快,乔峥又被踢下了沼泽,乔薇去拉他,被一道剑光生生地逼开!
几人身上陆续挂了彩,眼看着就要落败,忽然间,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半空劈来,直直穿透了三名黑衣人的心口,黑衣人当场暴毙,余下的人皆是一惊,想看看究竟谁在偷袭,一抬头,却是一个死神一般的少年。
少年长着一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情绪。
十七剑比人快,见血封喉。
不过是刹那间,十数名黑衣人便尽数倒在了地上,还剩最后一个时,姬冥修叫住了十七:“留他性命!”
十七收了剑。
那人要咬破嘴里的毒囊,十七一把卸了他下巴。
第一美人张大了嘴:“阿鲁达…”
乔薇黑了脸:“你都有两个阿鲁达了,还想打十七主意?十七的年纪,都能做你儿子了!”
第一美人按住剧烈跳动的心口:“不是我的阿鲁达,是我女儿的,我可以把我最优秀的一个女儿许配给他。”
你女儿才五岁!
而且十七是我女儿的好不好?
乔薇幽怨地瞪了美人一眼,走过去,将乔峥从沼泽里拉了上来。
另一边,姬冥修脱力坐在地上,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
十七的身上也受了伤,应是飞下深渊所致,但他好似不知疼痛,走到姬冥修的身边,半跪下身子,将脑袋搁在他竖起的膝盖上,小猫儿似的蹭了蹭,依赖而缱绻。
姬冥修轻抚着他脸颊,轻轻一笑:“我没事。”

几人顺着瘴气林,平安返回了山上,之后放了一束焰火,阿贵等人看到焰火,知道人已救走,也纷纷地原路折回了。
燕飞绝找到了崖下的煞血盟杀手,包括姬无双。
但令燕飞绝目瞪口呆的是,姬无双居然在谷底成亲了!
老子不过是半天没看着你,你就把人生大事解决了!
还特么老牛吃嫩草,娶了个年纪能当你女儿的姑娘!
姬无双气得昏死过去,燕飞绝把他与他的新夫人以及新夫人的祖母枫婆婆,一并接出了山谷。
十七将那名被卸了下巴的刺客抓回了京城,交给燕飞绝审问,看幕后黑手究竟是胤王,还是另有其人。

夜色幽幽。
乔薇坐在景云的房中,用帕子给姬冥修擦了手。
姬冥修服药后,便睡下了,这次尽管用了小白的血,压制了反噬的内力,但小白的血并非取之不尽,且压制的时间,会随着次数的递增而变短。
若是再找不到根治之法,不久的将来,小白的血也压不住了。
七娘推门,轻声而入:“夫人,我熬了点粥,你趁热吃吧,老爷那边我已经端过去了。”
乔薇敛了敛起神色,说道:“我不饿,你先放着吧。”
姬冥修的病,乔薇没告诉七娘,七娘只以为是普通的内伤:“公子怎么样了?老爷怎么说?”
乔薇摸摸姬冥修的额头,轻声道:“吃了药,睡了,暂时没有大碍,景云和望舒睡了?”
七娘柔声道:“睡了,今天还挺乖,从私塾回来,做了会儿功课,与钟哥儿在前院玩了小半个时辰,问娘亲与外公去哪儿,我说你们在镇上谈生意,就都乖乖的了。”
想到两个孩子,乔薇心头一片柔软:“是挺乖的,早先我在镇上摆摊的时候,他们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我后头,半天哪儿不去,冷了就跺跺脚,搓搓手,饿了就吃串糖葫芦,渴了会自己喝水,我要是忙起来,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两个孩子。”
七娘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心里疼疼的。
乔薇又道:“今天多谢阿贵了。”
七娘道:“他又没帮上什么忙。”
乔薇笑笑:“总归是一片好心。”
“嗯。”七娘点了点头。
乔峥来到了门口,七娘看见他,起身行了一礼:“老爷。”又对乔薇道:“我先回屋了,夫人有什么事,叫我。”
“好。”乔薇颔首。
七娘出了屋子,乔峥迈步走了过来,他已洗漱,换了一身干爽衣裳,额角有轻微的擦伤,下巴也是紫的,形容有些狼狈。
“小薇。”他在乔薇的身侧坐下。
乔薇没说话。
乔峥低声道:“我知道你生我气,我不该不听他的劝,我要是不去采白猴兰,就不会坠下山崖,也不会害你们都受了伤。”
乔薇仍旧不说话。
乔峥的眸光动了动:“我也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但是我,恐怕还是不能把你嫁给他。”
“为什么?”乔薇问。
乔峥语重心长道:“他的身边太多危险了,今日追杀他的那些人,全都不是善类。”
乔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眸中难掩失望:“爹,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以为你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感激他拼死也要护住你我的心意,可到头来,你却是被吓退了。”
乔峥艰涩地说道:“我自己有什么可怕的?我这条命便是还给他也绝无二话。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青鸾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不希望你出事。”
乔薇淡淡一笑:“我听说娘是江湖人,娘嫁给爹以前,没少得罪仇家吧?爹你怕了吗?”
从未怕过。
乔薇神色平静道:“这番话,祖父当年也与爹说过了吧?爹听了祖父的话吗?爹没听,那么我问爹一句,爹可后悔当初的决定?”
乔峥不假思索道:“当然不后悔,能娶你娘,是我生平最大的幸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陪着她走下去。”
乔薇就道:“那爹凭什么觉得我不愿意陪冥修走下去?”
乔峥怔住。
乔薇看向了熟睡的姬冥修:“我不敢说,我对他已经有了爹对娘那样的感情,我只知道我不怕他的那些事情,当然,也可能是我天生胆大。”
你怎么可能胆大?你小时候,打雷都会吓哭。
乔峥心头的愧疚,无以复加。
他其实并不讨厌姬冥修,这个年轻人,不论从家世、才学、人品,都是个中翘楚,当年的事,也确实事出有因,不能全然怪罪于他,他在很努力地弥补当年的错误,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到。
只是他从女儿的生命中消失了那么久,每每想起那十五年错失的时光,他都心头绞痛。
他也想要努力地弥补。
他想把那十五年的时光补回来,他舍不得女儿离开,他还没疼够她。
“其实我不想嫁人。”乔薇突然道。
乔峥又是一怔。
乔薇叹气:“嫁人是件很麻烦的事,嫁过去之后,伺候公婆,孝敬妯娌,讨好小姑…我虽然很会巴结人,但那是我的生存之道,不代表我就真的喜欢这么去做。”
乔峥愣了愣:“孩子,我只是觉得冥修不是你良配,可没说你不能嫁给别人,你若是喜欢,爹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性情温顺,体贴大度的男子。”
乔薇摇头:“他这么好的我都不想嫁,换别人,我看得上吗?”
乔峥噎住,这倒也是:“那你…不想嫁他?”
乔薇摸下巴:“这个嘛…”
乔峥叹了口气:“你和你娘简直一模一样,你娘当年也不想嫁人,也是怕麻烦,说世家规矩多,不如一个人在谷中逍遥自在。”
乔薇眉梢一挑:“其实呢?规矩多吗?”
乔峥道:“别的世家我不清楚,乔家确实挺多的。”
幸亏没去乔家住!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那…娘习惯吗?”
提到妻子,乔峥的神色变得温柔:“不习惯啊,所以没听人说你几个婶婶都被你娘欺负得很惨吗?”
乔薇咋舌。
她娘那么牛的啊。
乔峥宠溺地抚了抚女儿的脑袋:“你原先的性子随了我,我还担心你日后嫁了人,会在婆家受气,可你越长越像你娘,恐怕将来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乔薇哼道:“别这么说我娘,我娘是长嫂,教导弟妹是应该的!”
乔峥笑道:“你去了姬家不也是长媳?”
是哦,冥修是姬家嫡长子,她就是姬家的嫡长媳。
想到什么,乔薇又撇了撇嘴儿:“可是我还没嫁呢,就把老太太给得罪了。”
乔峥笑了:“你娘刚来的时候,也把你祖母得罪得够够的,你祖母养了两只鹦鹉,刚学会说话,就被你娘拔了毛烤掉了,你祖母气得够呛,差点打你娘的板子。”
哇!
她娘可真凶悍!
乔薇又道:“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好了,婆媳俩亲热得跟母女似的,连我都说不上话。”乔峥满眼都是回忆的幸福,仿佛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都是昨日才发生的事。
乔薇想了想那个张口闭口要给她下马威的姬老夫人,对他爹的乐观表示怀疑。
不过她讲什么他爹都能扯到她娘的头上,一个人爱不爱,真的不难看出来啊。
父女俩说了会儿话,乔峥回屋歇息,让乔薇也回去,毕竟没过门,乔峥可以容忍家中住着一个病人,却并不希望这个病人与女儿太过亲密。
乔薇回了屋,换上寝衣,在拔步床上躺下,两个孩子睡得香甜,望舒一只脚丫子翘到了床柱上,一只脚丫子伸进了她哥哥的嘴里。
乔薇好笑地把她的脚丫子拿开,抱着她躺好。
景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从妹妹身上爬过去,爬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亲了亲他小额头,轻声道:“景云。”
“嗯?”景云迷迷糊糊地应着。
乔薇沉吟片刻:“你想要个爹爹吗?”
“嗯?”景云睡眼惺忪地看向自家娘亲。
乔薇顿了顿:“你早上起来的时候,能看见娘,也能看见爹,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
景云揉了揉眼:“冥叔叔要做我爹了?”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现在的孩子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乔薇轻咳一声:“如果是的话,你愿意吗?”
冥叔叔人挺好的,做他爹也可以呀。
而且娘亲很辛苦了,他又还没长大,有个爹爹照顾娘亲挺好的。
景云点点头,打了个呵欠:“愿意呀。”
居然愿意?!
乔薇眨了眨眼:“那…冥叔叔做你们爹爹之后,我们可能就不能住山上了,要搬去冥叔叔的家了。”
景云晕晕乎乎的脑袋里闪过那个干净漂亮的四合院:“好呀。”
这样也可以?
乔薇嘴角抽了抽:“你跟二狗子还有钟哥儿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景云打着呵欠问:“我能回来找他们吗?”
乔薇噎住:“…可以。”
景云哦了一声,那就好了呀,他天天想看到的人只有娘亲和妹妹,别人都能隔几天再看到的。
乔薇不甘心:“然后你会有曾祖母。”很凶很凶的曾祖母!
姓曾的祖母吗?
景云想了想罗大娘,罗奶奶挺好的,曾奶奶应该也会很好吧。
“好呀。”景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乔薇气得够呛,傻小子,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好吗?去了姬家,你还想玩泥巴,做梦吧!

地牢。
黑衣人被拔光了上衣,双手吊在架子上。
燕飞绝喝了一口茶,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了一枚金针:“爷爷玩暗器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想少吃点苦头就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派你来刺杀丞相的?”
黑衣人吐出一口血牙:“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要消息,没有!”
“嘴可真硬啊。”燕飞绝笑盈盈的,双指一动,金针入体,黑衣人疼得惨叫了起来。
燕飞绝冷笑:“啧啧啧,这才第七枚,一共七七四十九枚,省点力气,当心喊破了喉咙,后面想喊都喊不出来了。”
黑衣人咆哮:“你杀了我!有种你杀了我!”
燕飞绝道:“嘴巴放乖一点,我给你个痛快。”
黑衣人咬牙:“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就算折磨死我,我也是不知情!我只是最小的跟班,老大要行刺,我便跟来了!知道消息的人被你们杀了,你们找我,又有什么用?”
“嘴硬,太嘴硬。”
燕飞绝又打入一枚金针,地牢响起了凄厉的哀嚎。

天未亮,乔薇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披上衣裳去了后院。
待走得近了,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似乎来自池子的方向。
她走过去一瞧,竟是姬冥修在指挥十七挖地道!
一夜修整,姬冥修恢复了七七八八,面色不说红润,却也不苍白了,他裹着白袍,伫立在风口,别有一番出尘的惊艳。
乔薇收回不自觉被他吸引的目光,望向挥汗如雨的十七:“你们干嘛?”
十七躬身,从土堆里找出了一封“信”。
乔薇暗道不好,飞身去抢,却被姬冥修抢先拿在了手里。
姬冥修掸了掸满是尘垢的“信”,勾唇一笑:“婚书。”
乔薇伸手去夺:“喂!还给我!”
姬冥修将婚书举得高高的,笑得意味深长:“你爹同意了。”
乔薇拿不到,急的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我爹没有!他只是看在你差点死了的份儿上,不讨厌你看孩子了!但他没说把我嫁给你!”
姬冥修挑眉:“我全都听见了。”
啊!
这家伙!
昨天她与她爹谈话,他不是睡着了么?药里那么重的安神成分,他是怎么还醒着的?
乔薇跳脚:“一国丞相,偷听人墙角,不要脸!”
姬冥修看着在他怀里蹦着抢婚书的小东西,低头一笑,亲了亲她额头:“我先回去准备聘礼了,夫人好好地待字闺中,莫着急,为夫很快的。”
乔薇要疯了:“谁要嫁你了?谁要嫁了?你没听到我说我不想嫁吗?”
丞相大人一本正经道:“哦,没听见。”
没听见才怪了!
这个无赖!
婚书还给我!
还给我!
早知道就把它撕了!
乔薇心里那个气啊,她一点都不想嫁去他们家,她还没逍遥够啊!
姬冥修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气死不偿命地说道:“宝贝儿别急,很快就来娶你。”
谁急了谁急了谁急了?!
姬冥修拿着婚书离开了院子,乔峥从房里出来,与姬冥修碰了个正着。
乔薇大叫:“爹!拦住他!把婚书抢过来!”
乔峥伸手拦住了姬冥修。
姬冥修无比正经道:“我相信岳母还活着,我会动用整个姬家的力量,寻找岳母的下落。”
乔峥去拿婚书的手,改为拍了拍他肩膀:“好孩子,女儿交给你了。”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票票再不投就要清空了,翻翻口袋,别浪费呀。
第【175】老夫人晓真相(一更)
落梅院,几株盆栽的月季开得娇艳,姹紫嫣红,映得梅树都多了几分鲜活。
姬老夫人躺在廊下的藤椅上,看下人修剪花枝。
藤椅铺了厚厚的虎皮,柔软而暖和。
姬老夫人渐渐有些犯困,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忽然,一双小手摸上了她的肩膀,细细地捶打了起来,力度有些轻,却十分地惬意。
姬老夫人没有睁开眼,缓缓地笑了笑:“是不是鎏哥儿啊?”
“嗯。”鎏哥儿轻轻地应了一声。
姬老夫人拉过鎏哥儿的小手:“好啦,祖母舒服了,不用锤了,今天的功课做了没?”
鎏哥儿点头,并不多话。
姬老夫人暗暗叹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些,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不是他娘让他过来,他大概可以一整日缩在屋里。
“你娘让你过来的?”
鎏哥儿点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自己想过来的?”
鎏哥儿一顿,点头。
姬老夫人心道我是你祖母,不是你仇人,那么怕我做什么?
还是冥修好啊,小时候跟在她屁股后头,跟条赶不走的小尾巴似的,又特能闹腾,一日不打,上房揭瓦,除了睡着的时候,就没一刻是清净的。
怪道她最疼冥修呢,那么调皮又好玩的宝贝孙子,谁不喜欢?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热热闹闹的,这小乖乖每日点卯似的来她院子,她也是疼的,只是终究没多少乐趣罢了。
姬老夫人让丫鬟拿了吃食,鎏哥儿中规中矩地坐在姬老夫人身侧的小椅子上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细嚼慢咽,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鎏哥儿吃完了。
他吃东西随了姬家的习惯,没有吃第二个的道理。
姬老夫人看着他虽然渴望却极力隐忍的小眼神,暗暗一叹,拿起装着点心的盘子:“再吃一块。”
鎏哥儿咽了咽口水,脆生生地道:“孙儿饱了。”
姬老夫人没再说什么,放下了盘子。
丫鬟拿出帕子,给鎏哥儿擦了手,又递上热茶,让他漱了口。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老夫人身边,看着老夫人也在看的景色。
这么大的孩子,合该到地上去搓泥巴,却像个姑娘似的陪她这孤老婆子赏花,姬老夫人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对他道:“祖母要歇午了,你也回去睡会儿吧。”
鎏哥儿跳下地,对着姬老夫人拱手行了一礼:“孙儿告退。”
姬老夫人慈祥地点点头,鎏哥儿退了三步,欠了欠身,方才转过身去。
姬冥修恰巧进了院子,与要出去的鎏哥儿碰了个正着。
鎏哥儿见了姬冥修,像老鼠见了猫,吓得脸都白了:“大、大、大大大…”
姬冥修一巴掌拍上他脑袋:“小结巴。”
鎏哥儿委屈死了,他不是小结巴,他会说话的,他、他、他、他…
姬老夫人看不过眼了,瞪了瞪自家长孙,对鎏哥儿的贴身丫鬟道:“冬梅,带鎏哥儿回去。”
“是。”冬梅领命,携了鎏哥儿的手,退下了。
姬冥修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荣妈妈麻溜儿地搬了张凳子,姬冥修坐下:“祖母身子可好了?”
“早好了。”姬老夫人嗔了他一眼,“没事别吓你弟弟,他胆儿小。”
姬冥修眉梢一挑:“那是我弟吗?我还以为是个妹妹。”
下人一阵闷笑。
姬老夫人打了打他的手背:“有这么说自己弟弟的?”
姬冥修的唇角淡淡地撇了一下。
倒是难得见他捉弄鎏哥儿,以往见了,都只看看不说话的,姬老夫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什么好事?”
姬冥修道:“给祖母找了个孙媳。”
姬老夫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哪家的姑娘?”
“恩伯府的。”姬冥修道。
“她家的啊。”姬老夫人略略失望,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姬冥修当初死活不肯成亲时,姬老夫人只求他能娶一个,不论对方身份如何,可等姬冥修想要成亲了,老夫人又希望他娶的能是一个家世背景都配得上的,恩伯府,显然还差了些,“溪儿已经远嫁去匈奴了,你这回看上的又是哪一个?三房的三小姐,还是四房的四小姐和五小姐?”
“五小姐才八岁。”荣妈妈提醒。
姬老夫人的嘴角动了动:“那就是三小姐、四小姐?”
“四小姐已与娘家表哥在说亲了。”荣妈妈再次提醒。
“三小姐?”姬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了,“她爹是个无赖!”
谁不知道乔家三老爷游手好闲,早年还用银子买了个闲差,没做几日便吃不得苦辞掉了,家族的生意他也是不做的,这种人教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
姬冥修叹了口气:“昨日皇上宣我进宫,与我说起了乔家的婚事,说婚事是先皇后在世时定下的,除非乔家主动退亲,否则姬家无论如何都得娶,我逼着乔家交出婚书的事,皇上知道了,龙心不悦,痛斥了我一顿,道我没将皇后的懿旨放在眼里。”
姬老夫人嗫嚅了一番:“可是、可是这三小姐,还不如溪儿,当初溪儿那么好的姑娘你不要,现在真是…”
姬冥修就道:“是啊,孙儿也异常后悔啊,可是怎么办呢?除了她,孙儿还能娶谁呢?总不会娶大房的姑娘吧?”
姬老夫人不假思索道:“大房的姑娘不要!与胤王做出那种事,休想进我姬家大门!”
荣妈妈略一迟疑,道:“奴婢倒是听了些消息,大房姑娘与胤王殿下似乎只是个误会。”
“误会?”姬老夫人深居浅出,消息并不怎么灵通。
荣妈妈道:“京城都传开了,说乔家姑娘是被冤枉的,与胤王一夜夫妻的另有其人,那人还找上门来了,还带着孩子呢!”
“孩、孩子都有了?”姬老夫人一听孩子,舌头就打结了,天知道被鎏哥儿那个孙子“荼毒”了那么久之后,她是多渴望一个正常而又活泼的孩子?
荣妈妈点头道:“是啊,三个呢!”
姬老夫人狠狠地吞了吞口水。
荣妈妈早已震惊过了,旧事重提,比老夫人冷静:“不过不管怎么说,终究与胤王有了肌肤之亲,再嫁入咱们家,不合适。”
姬老夫人点头,是啊,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与文武大臣全都看见乔氏从胤王的帐篷出来,要说二人没什么,姬老夫人根本不信,也许胤王确实宠幸了别人,但也未必没碰乔氏,所以啊,为了姬家的清誉,还是别娶一个惹人非议的女人好。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平,乔薇洗脱了勾引胤王的罪名,却洗不掉同床共枕的事实,众人并不会因为她是受害者就不再拿有色的眼光看她,至多是一句,这姑娘可惜了。
姬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房的姑娘,非议太多,名声不好,你还是娶三房的姑娘吧!”
姬冥修顿了顿:“若我执意要娶呢?”
姬老夫人一把坐了起来:“你还真…”意识到了什么,花白的眉毛一拧,“你故意的是不是?她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姬冥修淡道:“这桩亲事是先皇后赐下的,我不过是谨遵了先皇后的懿旨罢了,祖母若是不愿意,就去求皇上下一道圣旨,把先皇后的懿旨驳了吧。”
姬老夫人气得够呛,先皇后过世多年,后位一直空悬,可见皇帝对她用情至深,非常人可以想象,皇帝又怎么可能下旨去驳先皇后的面子?
“她都不是乔家人了!”
姬冥修凝眸道:“已经回乔家了。”
姬老夫人看向荣妈妈,荣妈妈点头:“奴婢听人说了,乔家的峥伯爷没死,只是失踪了,如今峥伯爷回来,替乔氏洗脱了冤屈,又把乔氏接回家中了。”
如此,这婚书倒是真的有效了。
但姬老夫人不甘心呐,他前程似锦的孙儿,怎么能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那女人还与别人生了孩子,这是想干嘛?让她的孙儿给一对穷小子做便宜爹吗?
姬老夫人低斥道:“她都和人家生孩子了!”
“孩子是我的。”
“什么?”
姬冥修一字一顿道:“孩子,是我的。”
姬老夫人哑巴了…

乔薇曾想过,自己好歹是个弃女,又未婚生子,就算孩子是冥修的又如何?仍旧是件让人诟病的事,想来姬家那么大的家族,应该不会同意她过门才对。
然而令她一度惊讶的是,次日下午,姬家便派了个妈妈来了。
来的妈妈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荣妈妈。
乔薇一下子就愣住了,我没救你家老夫人,你不会是回过味了,前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荣妈妈也惊讶极了,这不是救治了老夫人两次的女郎中吗?怎么会在这里啊?
荣妈妈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是乔薇先缓过了劲儿,神色平静地问道:“荣妈妈,你怎么来了?”
荣妈妈说道:“我是来找乔姑娘的,恩人认识乔姑娘吗?”
乔薇微笑:“如果你找的是住在这里的乔姑娘,那应该就是我了。”
荣妈妈简直惊得合不拢嘴儿了:“你、你、你就是…乔姑娘?”
乔薇莞尔:“是啊。”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医治了老夫人两次的女郎中,居然就是与大少爷有了婚约的乔姑娘——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荣妈妈的心情了,荣妈妈怔怔地问:“那次…被关进牢里的是你?”
“是啊。”乔薇笑容不变。
荣妈妈张了张嘴:“那上次去寺庙…”
乔薇一脸遗憾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老夫人就是冥修的祖母,我那日去赴约,没见到冥修的祖母,甭提多失望呢。”
那日给她下马威的话可是一字不漏地被她听进去了,荣妈妈想到这里,整个人尴尬得不行:“那次的事,你可得原谅老夫人,她也是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谗言,才误会于你,难得你虽不知情,却菩萨心肠,第二次救了老夫人的命。”
救了…一半,乔薇抿唇,压下眸中的小小异样,无比担忧道:“我那次忘了带金针,真是失策。”
荣妈妈道:“怪不得你。”
乔薇笑道:“老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荣妈妈一笑:“休养了数月,好得差不多了。”
乔薇笑:“那就好,那就好。”
荣妈妈心中感慨,亲热地拉过了她的手:“这可真是缘分呐!”
乔薇笑笑,将荣妈妈迎进了堂屋。
荣妈妈看着收拾得干净整洁,却不够奢华的别墅,说道:“我听说令尊回来了,可喜可贺。”
乔薇泡了一壶菊花茶:“多谢荣妈妈。”
荣妈妈端起茶杯,这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瓷杯子,比起姬家用的白玉翡翠器皿差远了,但配上这澄碧的花茶,倒是别有一番清新的意味。
荣妈妈喝了一口,若有所思:“与我从前喝的菊花不大一样。”
乔薇就道:“是山里摘的野菊花。”
野菊花,难怪了,味道比市面上卖的更清香一些。
荣妈妈喝了三四口,觉得精神都舒畅不少:“对了乔姑娘,你既已恢复身份,为何不搬回乔家住?山上太清苦了。”
乔薇笑了笑:“住惯了,生意也在这边,方便打理。”
荣妈妈想起在门口看见的一个大库房,时而有人进出,十分忙碌的样子,就道:“不知乔姑娘是在做些什么生意?”
“松花蛋。”
荣妈妈又吃了一惊:“松花蛋是你做的?”
他们全家都爱吃呢!
只是太难买了,偶尔少爷带回一罐子,要不就是宫里皇上赏下一些,基本是不够吃的。
荣妈妈看向乔薇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变化。
其实撇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谈,这位乔家小姐还真是个不错的姑娘,长得漂亮,为人大方,虽不如那些娇滴滴的千金温柔含蓄,但勤劳能干,妙手仁心,亦是十分难得了。
乔薇见荣妈妈一杯茶都喝完了,仍没切入正题,便问道:“荣妈妈今日来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
“我…”荣妈妈深吸一口气,“我是想来看看小少爷与小小姐的。”
老实说乔薇有点不习惯自己孩子被人“觊觎”,她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就成别人家的小少爷与小小姐了?真是酸溜溜的。
乔薇清了清嗓子道:“他们在私塾上课,恐怕不方便出来见人。”
被拒绝了,荣妈妈有些意外,按理说她这么想嫁入姬家,有了孩子这样的筹码,应该迫不及待地拿出来才是,却好像藏着不肯让她见似的。
荣妈妈就道:“我远远地看一眼。”
乔薇犹豫了一下,确定她真的只是看看,带着她去了。
老秀才的私塾比起去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学生多了,课室扩建了,乔薇还出资办了个藏书室,村里的孩子都觉得私塾大大的,比自己家干净漂亮。
可荣妈妈一进院子,却险些落下泪来。
她家的小少爷与小小姐就是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念书的吗?未免也太惨了!
课室里黑压压地坐了几十号人,只一个老夫子在台上口若悬河地讲着。
要知道鎏哥儿一个书房,都比这整间私塾大了。
鎏哥儿一人便有六个夫子,分别教习不同的功课,文武兼备。
“哪个是小少爷啊?”荣妈妈踮起了脚尖。
乔薇指了指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上,坐得笔直笔直的小身子:“穿蓝衣裳的那个。”
荣妈妈:我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啊!
望舒倒是不难辨认,趴在课桌上打呼噜的就是她了,小白都比她认真。
只是她脸朝里趴着,荣妈妈也看不着啊!
荣妈妈急死了。
就在这时,老秀才点了景云的名字:“景云,你上来与大家说说围魏救赵的故事。”
“是。”
景云站起了身,朝台上走去。
荣妈妈盯着小背影,莫名地,觉着熟悉。
景云转过身来,那张与姬冥修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映入了荣妈妈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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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卡文,先更一点,等下二更
国庆快乐
第【176】上门下聘,小白炸毛(二更)
荣妈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丞相府的,一路上,那张精致的小脸一直在脑海里闪现,原本她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前来查探虚实,看孩子是否真是少爷的骨肉,她只看了一眼,就确定是少爷的无疑了。
这可真是太震惊了,少爷不声不响地就弄了个孩子出来,不,是两个。
尽管她没看清那小姑娘的容貌,但只看着那肉嘟嘟的身子,也觉着是极可爱的。
老夫人盼了几年的小重孙,原来早早的就有了,真替老夫人高兴。
“怎样?是冥修的孩子吗?”落梅院内,姬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向了连口气都没喘过来的荣妈妈。
荣妈妈抚了抚心口,难掩激动地说道:“是少爷的!那鼻子、那眼睛,简直与少爷小时候一模一样!”
姬老夫人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荣妈妈赶忙道:“您可别激动,当心又中风了!”
“我没事,我没事…”姬老夫人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长得好吗?”
荣妈妈比划道:“小小姐肉嘟嘟的,小少爷清瘦一些。”
姬老夫人忙道:“冥修小时候也瘦呢!”
荣妈妈笑着道:“是啊,我那么一瞧,就跟是看见了小时候的少爷一样!”
“哎哟,你怎没把孩子带回来我瞧瞧?”姬老夫人有些急不可耐了。
荣妈妈就道:“这我哪儿敢呐?没您和少爷的吩咐,我可不敢动人家孩子分毫,何况小少爷与小小姐都还不知情,别吓着了吧。”
“是,不能吓着。”姬老夫人止不住地笑了,想到了什么,又微微皱起了眉头,“乔氏果真生了冥修的孩子,那可就难办了…”
荣妈妈知道老夫人想说什么,轻轻地劝道:“老夫人,您可还记得昭明公主?”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她长媳啊,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惜芳华早逝,她过世前,冥修还是个小皮猴儿,她一去,冥修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寡言又少语,与人都不大亲近了。
荣妈妈语重心长道:“您不觉得如今的情况与当年惊人的相似吗?当年姬家不同意老爷与公主的婚事,老爷便带着公主住在了外头,一直到少爷与婉小姐长到六岁,才给接回了府,少爷的性子随了他爹,您要是敢像老太爷当年反对公主那样反对乔氏,少爷怕是也要学着老爷再不回姬家了呀。”
姬老夫人气闷道:“他原本就不爱回!”
荣妈妈道:“就是不爱回,才要把乔氏娶进门呀,他的夫人孩子他要不要了?都住这边,他能不回吗?您不过是娶了个孙媳,就多了两个宝贝重孙,一个宝贝金孙,何乐不为?奴婢一路上啊,也想过了,风言风语总有过去的一天,不能为了这个,就把两个孩子的亲娘拒之门外是不是?再者,这亲事是皇后赐婚,咱们不能抗旨不尊。”
姬老夫人的态度软了下来:“他不想成亲的时候,我压根儿不挑,只要他肯娶,哪怕是个庶出的穷姑娘我也认了,现在他肯了吧,我又开始挑这挑那,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
老夫人嘴上说着不该,面色却并无多少松动。
荣妈妈凑近姬老夫人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姬老夫人一怔:“当真?”
荣妈妈点头。
姬老夫人哎了一声:“既如此,这婚事倒是非成不可了,你去桐院说一声,告诉尚青,就说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荣妈妈走后的第二天,乔薇拿了松花蛋给容老板送去。
容记的生意依旧好到爆,大堂内坐得满满当当,一半是镇上的,一半是京城慕名而来的。
龙虾时节过后,大排档又做起了烧烤的生意。
烧烤这东西镇上的人不是没有吃过,但大多是烤肉、烤鱼,容记的花样就多了,烤茄子、烤韭菜、烤辣椒、烤菌菇、烤鸡爪、烤鱿鱼、烤鸡脆骨…
那鸡爪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嫩得跟水似的,一吸就进嘴里了。
鱿鱼薄片与鱿鱼须,柔韧可口,香辣有嚼劲,再裹点咸甜适中的酱汁,说不出的美味,便是在京城也是吃不到的。
同行们争相模仿,但他们能模仿容记的菜,模仿不了乔薇的独门酱汁,那叫一个扼腕。
白天大排档是没生意的,都坐在酒楼里吃。
乔薇一进大堂,一股酱汁香扑鼻而来,她肚子咕咕地叫了叫,这才想起忙了一上午,早饭都没吃。
小六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乔姐姐!”
乔薇把罐子塞进了他怀里:“生意越来越好了啊。”
小六笑道:“那还不是托乔姐姐的福?”
乔薇叹气:“这福也不知还能托多久呢。”
“乔姐姐你说什么?”小六没听清。
乔薇一笑:“没什么,对了,容老板在吗?我找他谈点事。”
小六道:“你还是别去了,上次那人又来了!”
“哪个人?”乔薇问。
小六小声道:“就那个出手特别阔绰的,吃了你的菜,死活不信是何师傅与海师傅做的,非说是个女师傅,肯定又是悦来找的托儿,专门来挖你的!”
不怪小六这么想,实在是悦来酒楼太卑鄙了,早先买通了黄师傅偷他们的配方不说,事后又悄悄地贿赂了几位师傅,连小六这种跑堂的也被收买过,但大家记得乔薇的手段,并不敢出卖容记。
一计不成又生一记,难保这个有钱老爷不是悦来的陷阱。
乔薇挑挑眉,回了自己账房。
容老板应付完那位老爷,看见柜子上的罐子,便知乔薇来了,上楼推开了乔薇的房门,笑呵呵地道:“哎哟哎哟,什么风儿把二当家吹来了?”
乔薇喝了一口茶:“东风。”
容老板眯了眯眼:“瞧二当家这红光满面的,是有喜事啊。”
乔薇瞪他:“哪有?”
人家只是看了看孩子,又没说会娶她过门。
容老板呵呵笑了几声,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我有喜事。”
乔薇的目光落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怀孕了?”
容老板一口瓜子卡在了喉咙!
等把瓜子咽下了,才又说道:“你那二婶的庄子我买下了。”
乔薇云淡风轻地一笑:“哟,她倒是肯卖了?”
容老板恣意道:“能不卖么?我说你都不上京城打探消息的呀?”
乔薇眉梢一挑:“我干嘛要打探她的消息?”那个黑心肝的女人,饿死了又与她何干?
容老板无(幸)比(灾)惋(乐)惜(祸)地叹道:“哎哎哎,他们两口子,过得不是一般的惨呐!”
这个就得从乔峥将乔岳山送入京兆府的大牢说起了。
那日,乔岳山与诸位长老全都入了狱,几位长老经不住“哄骗”越了狱,乔岳山却忍住了,他因此逃过了京兆尹的怒火。
加上京兆尹在审理案件的过程中发现他并没有动用过沈氏的嫁妆银子,他动的是沈氏的药方与药材,但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救死扶伤的,皇帝是最大的受益者,京兆尹不好揪着这个不放。所以,乔岳山被无罪释放了,成功回到太医院。
只是遗憾的是,在一次在替贵妃治病的过程中,乔岳山开错了药,把贵妃吃得上吐下泻,这可不是有人存心诬陷乔岳山,是他真的心绪不宁,把止泻的肉豆蔻写成了通泄的大黄,贵妃金枝玉叶,体质较弱,差点没把半条命交代出去。
所以说,人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缝。
谁能料到把匈奴二王子从阎王殿拉回来的神医,会连一个小小的腹泻都治不好呢?
皇帝当然龙颜大怒,将乔岳山狠狠地痛斥了一顿,撤去院使之职,贬为最末等的太医士。
太医士有些类似现代的实习医生,多半是太医们的学徒,像乔岳山这样做了院使又被贬回去做太医士的,实在是有些丢人。
皇帝这么做,多少有点弥补乔家大房的意思。
当然皇帝不是愧疚自己没过问乔薇被逐出家门的事。
作为一国皇帝,公务是很繁忙的,操心国体还操心不过来,自是没那闲功夫干涉人家的家世。当年沈氏治好了皇后与太子的病,皇帝心中自然感激,可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皇帝给了诊金,也给了赏赐,又由着皇后做主给乔家配了一门可能奋斗八辈子都奋斗不来的亲事,皇帝不欠乔家什么了,乔家内部的恩怨,自然也不会去过问了。
尤其在知道爬了自己儿子床的女人是姬冥修的未婚妻时,他就更不想干涉乔家的处置了。
但最近真相浮出水面,是他儿子冤枉了人家,他这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过意不去,又拉不下脸承认,正左右为难,乔岳山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枪口上,可不就倒霉了?
乔岳山不堪受辱,辞去了太医士的职位,如今闲赋在家。
徐氏实在没了办法,才找到容老板,把庄子卖了。
容老板可不是善茬,当时求你你不卖,现在知道求我了,抱歉,原价不可能了。
于是,一个价值近两千两的庄子,继被乔薇砍到五百两后,又被容老板砍到了四百两。
“怎样?”容老板冲乔薇挤眉弄眼。
乔薇满意地点点头:“容哥威武!”
被表扬了,容老板心花怒放:“啥时候建厂啊?”
乔薇道:“现在就可以建了呀!回头我找找郑师傅,看他哪天有空,和你去庄子看看。”
容老板黑了脸:“为什么是和我去?不是我出钱就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吗?”
“你去还是不去?”
“去。”
乔薇做起了甩手掌柜,心情大好地回了村。
等她走进村口时,就见乡亲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巴巴儿地朝山上张望。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问向一旁的栓子爹道:“我家出了什么事?”
栓子爹惊道:“小乔你回了啊,你快上山看看,你家来了好多人!抬了好多东西!”
乔薇狐疑地蹙了蹙眉,不会是…没这么快吧?
乔薇加快步子上了山,老远便听见荣妈妈与乔峥的谈笑声,心中暗暗有了一股不祥的语感,一进门,看到满满当当的礼箱,瞬间就说不出话了。
乔峥看到了女儿,笑着朝女儿招了招手:“小薇啊,快过来,见见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
乔薇循声一瞧,果真在屋里看到了一袭华服的姬婉。
姬婉不咸不淡地瞟了乔薇一眼,态度十分之傲慢。
荣妈妈倒是客气地站起身来,朝她行了个福礼:“乔姑娘。”
态度与昨日的俨然不一样了!
乔薇的心里飕飕的,终于还是被自己亲爹卖了,这感觉,真特么哔了汪!
乔峥笑容满面:“你这孩子,怎么傻了似的?快叫人呐!”
乔薇笑着打了招呼:“世子夫人,荣妈妈。”
姬婉笑盈盈地拍了拍身侧的椅子,乔薇走上前,坐下。
乔峥又与荣妈妈道:“刚刚说到哪儿了?”
荣妈妈忙道:“说到纳征了。”
大梁朝下聘,一共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为六礼之首,是由男方请媒人上女方家提亲,女方家同意后便开始第二礼——问名,也就是俗称的合庚帖。
将女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问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若是卜得了吉兆,便备礼上门通知女方家缔结姻亲,是为第三礼——纳吉。
因乔薇与姬冥修的亲事是先皇后在世时定下的,双方的名讳与八字早已写上婚书,便跳过了纳采与问名二礼,直接上门纳了吉。
纳吉之后是纳征,也就是俗称的下聘礼。
这二礼通常是连在一块儿的,但二人的婚事来得着急,倒是将纳吉与纳征分开了。
今日是纳吉。
乔薇没见过别人家纳吉,不知纳吉究竟该送多少礼,但倘若不是荣妈妈讲了个十日后上门纳征,她几乎要以为这一屋子的就是聘礼。
姬婉呵了一声:“出息!”
乔薇微微一笑:“婉姐姐这话说对了,我是挺出息的,不然怎么把你弟弟勾到手了呢?”
姬婉白了她一眼,哼道:“我是不想违抗先皇后的懿旨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别蹬鼻子上脸,以为我有多有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