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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乔薇问。
阿贵点了点人数:“没了,我数过了,一共十八名杀手,除了昏死在山脚的六人,其余全都在这儿了。”
今晚的发展尽管与他们事先计划的不大一样,但杀手们全都被制服了,这样就够了。
乔薇微微蹙眉,若有所思:“我这心里,总还有些不踏实。”
阿贵一笑:“你担忧过度了,有什么不踏实的?你看他们,都被绑起来了。”
小魏找了绳子,将土匪们挨个五花大绑了起来。
“我父亲那边呢?”乔薇问。
阿贵道:“我刚去瞧过了,好着呢,我再去瞧瞧!”
乔薇点头。
阿贵去了。
然而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乔薇心神一动,暗叫不好,脚步一转,冲去了乔峥的屋子。
油灯如豆。
阿贵被一名黑衣人用剑抵在脖子上,在二人身旁,姬无双从容淡定地倚着一个大木箱,冰冷的手指轻轻地扣在箱盖上。
“你很能干。”姬无双道:“明明不会武功,却能干掉大半个分舵的杀手,害我不得不亲自前来执行任务。”
乔薇的目光自阿贵脸上一扫而过,轻轻淡淡的,并未多做停留,随后,落在了姬无双瞧不出任何神色的脸上:“你原本可以不来。”
姬无双说道:“煞血盟要么不接单,接了就一定要完成。”
乔薇冷冷地看着他:“还不是你自己要接的?走到这一步,没人逼你。”
姬无双神色淡淡:“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我曾经给过你机会选择,你不珍惜,现在,没有退路了。”
乔薇冷声道:“你这些话在我听来根本就是放屁,别说什么煞血盟的任务死也要完成,你也曾经发誓效忠冥修,可你今晚的所作所为,于冥修而言就是一种背叛,你出尔反尔是家常便饭,杀不杀我全在你一念之间,与煞血盟没有任何关系。”
姬无双的神色顿了顿,没接乔薇的话,而是话锋一转:“你说我把这箱子的洞口都赌上会怎么办?”
乔薇捏紧了拳头。
姬无双看了看她,道:“就在一炷香前,我都想过要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乖乖地离开少主,我就算赔上煞血盟的信誉也愿意放过你,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你这人,太过狡猾了。”
乔薇淡淡一笑:“无非是你的手下全都败给了我,你不甘心罢了。”
姬无双肃着脸道:“少主身上肩负的使命太重,你跟着他,只会拖他后腿。”
乔薇的笑容敛了敛:“我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你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无非是你看我不顺眼,又拿我没有办法,才容不下我罢了。”
这一点,在燕飞绝与她提到姬无双的身份时,她就隐约发现了。
冥修手下七名大将,以燕飞绝最为年长,以十七武艺最强,另外四人乔薇没有见过,但听得出来,大家都很听姬无双的话,除了冥修,姬无双俨然是另一个老大。
说白了,姬无双就是控制欲太强。
姬无双看了乔薇一眼:“我看着少主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就和我的亲生儿子一般无二,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当然你也不需要明白,上路吧。”
言罢,姬无双丢给她一个药瓶。
四合院,雷声阵阵,风声赫赫。
姬冥修坐在自己房中,静静地翻阅着奏折。
李钰一脸死灰地坐在他对面。
“你没出过痘,最好是离我远点。”姬冥修淡淡地说。
李钰不耐地踹了踹凳子:“你说痘疹这么厉害的病,怎么还就给治好了?”
姬冥修斜睨了他一眼。
李钰忙道:“我不是说你,是说匈奴那个王子,他不是得了痘疹吗?他怎么不病死算了?”
姬冥修翻开另一本奏折:“他怎么招你了?”
李钰气呼呼地道:“咱们大梁朝兵强马壮的,为什么非得这么讨好匈奴啊?匈奴很厉害吗?我听说他们今年闹灾荒,牛羊都死完了,还爆发了瘟疫,咱们要是打过去,一锅就能把它端了!”
姬冥修淡道:“说人话。”
李钰耷拉下小脑袋:“皇上要与匈奴和亲。”
“逼你娶匈奴公主了?”姬冥修问。
“没有!”
姬冥修又道:“那就是逼你喜欢的姑娘嫁给匈奴王子了?”
李钰噎了噎:“才、才不是我喜欢的姑娘!谁喜欢那母夜叉啊!我、我我我…我都烦死她了四哥!”
姬冥修好笑:“那她远嫁匈奴不是正合你意吗?从此天涯海角,再不相见,多清净。”
李钰正了正身子,义愤填膺道:“我是觉得这样太丢脸了好吗?泱泱大国,居然要靠卖女求和,大梁朝的男人都死光了吗?说什么保家卫国,都只是嘴巴上喊喊的吗?该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一个个怂得跟女人似的!不是我那公主娘拦着,我就上了!”
“九殿下,公主宣您回府。”门外,公主府的侍从恭声禀报。
李钰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那四哥,我先走了。”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喜欢那姑娘…”
“我才不喜欢她!”李钰炸毛打断了姬冥修的话,说完,又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四哥你好生调养身体,我改日再来看你。”
李钰被侍从带走了。
绿珠端着一碗药入内:“主子,喝药了。”
姬冥修眉心微蹙。
绿珠笑道:“最后一副了,喝完就没了。”
姬冥修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药碗,耐着性子喝了:“姬无双呢?”
绿珠看向趴在桌上与十七下棋的燕飞绝。
燕飞绝一愣:“问我啊?我也不知道啊,老鸡神出鬼没的,谁晓得他又干什么坏事去了。十七,你走错了!黑子是我的!你走你自己的白子啊!”
绿珠抿唇一笑,去厨房端来了宵夜。
“这是什么?”姬冥修看着一盘怪怪的菜肴,问。
绿珠道:“是夫人教杨师傅做的松花蛋鸭肉卷,切成薄片儿,蘸汁,很是爽口,主子你尝尝。”
姬冥修拿起筷子,挟了一片松花蛋鸭肉卷。
吧嗒。
鸭肉卷掉在了桌上。
姬冥修又挟了一片,又掉在了桌上。
绿珠愣了愣,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挟了一片放到他碗里。
姬冥修却放下了筷子。
“主子,你怎么了?”绿珠纳闷地问。
他也想知道是怎么了,莫名地心神不宁。
幽暗的屋子,姬无双已经渐渐丧失了耐性:“你还要犹豫多久?念在你好歹跟了少主一场的份儿上,已经给了你最轻松的死法,这在煞血盟,可是史无前例的待遇。”
“我谢谢你啊!”给她一瓶毒药,还弄得像是施舍似的,这个人,究竟有多自我感觉良好?
姬无双打开了箱子:“既然你不肯先去,那就让你父亲先上路。”
乔薇眸光一冷:“你敢?”
姬无双从宽袖中拿出另一个药瓶,拔掉瓶塞,另一手掐住了乔峥的下颚。
乔薇砸烂了药瓶,朝姬无双猛地冲去,姬无双的武功可不是她能应付的,她纵力大如牛,却完全不是内力深厚的姬无双的对手。
姬无双点了她穴道,把药瓶扔给黑衣人:“喂她服下,稍后你亲自去向金主复命,就说任务已完成。”
“是!”黑衣人松开已经被点了穴的阿贵,拿着药瓶走到了乔薇身前。
乔薇咬紧牙关。
黑衣人掐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开了嘴。
乔薇狠狠地瞪着他,那股冰冷的眸光如同利刃一般,刺得黑衣人难以鄙视。
黑衣人蒙住了她眼睛,将药瓶对准她的嘴,一股脑儿地倒了下去…
哐啷!
窗棂子被踹开了,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闪入屋内,一掌打飞了给乔薇灌药的黑衣人,随后他解开乔薇穴道,乔薇哇的一声将嘴里的毒药吐了出来!
姬无双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眉心就是一跳:“十七?”
十七站在乔薇身前,双手抱着一柄剑,面无表情地看向姬无双。
姬无双回头,就见漆黑如墨的门口,姬冥修一袭白衣,如跌落凡尘的谪仙,神色清冷地走了进来。
“少主?”姬无双狠狠一怔。
姬冥修冷冷地走到他身前,强大的威压,压得他不由自主地屈下了双膝,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知道我是你少主。”
姬无双的脸在一瞬间褪去血色。
燕飞绝走了进来,看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再看看拼命漱着口的乔薇,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老鸡啊,不是我说你,你…你真的过分了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拿内力试探人家,人家疼得死去活来,说你什么了?你怎么能大半夜的跑来暗杀人家?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无双就道:“煞血盟做生意,有人买她性命。”
姬冥修字字如冰道:“煞血盟接生意接到我女人的头上?”
姬无双噎住。
乔薇漱口漱完了,用帕子擦了嘴,看了一眼狼狈的姬无双,没有说话。
姬冥修又道:“你今天要是没出现在在这里,你还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可眼下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姬无双也不想出现的,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少主发现,就再也摘不干净,可谁让乔薇太厉害,把他派出去的杀手全都解决了,他是被逼出来的。
燕飞绝痛心疾首道:“老鸡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少主有二心了?”
姬无双怒道:“怎么可能?我对少主的忠诚日月可鉴!”
姬冥修呵了一声:“杀本少主的女人,这就是你对本少主的忠诚?”
姬无双倔强地说道:“少主是要成就大业的,她这种身份的女人,只会拖累少主!少主需要的是一个能对少主有所助力的女子,不是一个连家族的门都进不去的乡野村——”
话未说完,姬冥修一掌将他打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姬冥修双目如炬道:“本少主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做决断了?是不是我太久没教训人,你都忘记谁才是你主子了?别以为你跟在我身边久了,我就对你下不去手!十七!”
十七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一字一顿道:“将他丢进寒潭!”
燕飞绝吓到了:“少主你息怒!寒潭进不得啊!”
寒潭,顾名思义,极寒之地,姬冥修天生携带一股异常精纯的纯阳之力,都无法抵御寒潭的侵袭,姬无双就更不能了。
燕飞绝心急如焚:“姬无双的确过分了,老实说我都想抽他俩大耳刮子!但少主你看在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换个别的法子惩罚他吧!进寒潭,他就废了!少主!少主!”
姬冥修没理会燕飞绝的求情,让十七将人抓了出去。
“少主…”
姬冥修危险的眸光看了过来:“你也想进寒潭?”
燕飞绝闭了嘴。
…
庭院深深,夜风微凉。
乔薇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拔步床上。
别墅的一切,已被阿贵、七娘与小魏、碧儿清理干净,黑风寨的弟兄回去了,带了一罐子作坊新出的松花蛋,与两大块乔薇自己做的熏肉,甭提多开心了!
姬冥修去房间看了孩子,望舒睡得香甜。
景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今晚的事,他俨然是听到动静了。
姬冥修坐在床前,低沉而温柔地说道:“没事了。”
景云愣愣地看着他。
他大掌轻轻地覆上他双眸:“睡吧。”
他掌心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暖意,像是…父亲的手。
景云的心渐渐安定,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姬冥修回到房间时,乔薇也睡着了。
一整夜的担惊受怕,把这个女人的心力透支得所剩无几,她身体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小脸苍白。
姬冥修心疼地抚了抚她额头,想到什么,眸光渐渐暗了下来:“燕飞绝。”
“少主。”燕飞绝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今晚的少主把他吓坏了,他再不敢没上没下了。
姬冥修神色冰冷道:“查清楚了?可是真有金主买凶杀人?”
燕飞绝拱手道:“回少主的话,我已经拷问过那几个杀手了,确实是有金主出了高价买乔氏与乔伯爷的命。”
二人已从七娘与阿贵口中知道,那人是乔薇“去世多年”的父亲,更巧的是,他也是曾经救过景云一命的郎中,有些疯癫,但不失为一个好人。
姬冥修微微蹙眉:“还有她父亲?”
燕飞绝点头:“是的少主,买凶杀人是真的,这件事,不是姬无双一个人的主意,姬无双是有错,但是错在没控制好自己的…”
姬冥修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我看你很想去寒潭陪他。”
燕飞绝抿住了嘴。
少主真是太狠了啊,一言不合把人丢进寒潭,这简直比杀了姬无双还难受。
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不好的东西,乔薇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姬冥修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像哄着一个不安的孩子:“去查查金主是谁。”
“是!”
…
夜色唯美,恩伯府挂上了大红灯笼,一片喜庆。
徐氏一边清点着灵芝堂的账目,一边听着外头园子里咿咿呀呀唱出来的小曲儿。
自打那日宴会听了几场堂会后,徐氏便迷上了听戏,与老爷商议了一番,在园子里养了几名女戏子,没事的时候唱上两曲儿,惬意极了。
听了小半个时辰,被大乔氏与乔峥的鬼魂闹出来的惊吓都好多了。
“夫人,喝茶。”林妈妈笑眯眯地奉上一盏茶。
徐氏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那小贱人不会再来闹事了吧?”
林妈妈得意道:“当然不会了!大少爷说了,过了今晚,什么大乔氏,什么伯爷,统统都会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消失!您呀,就坐稳您侯夫人的位子,好好生生地享清福便是了!”
徐氏一笑:“最好是这样,对了,少爷人呢?”
林妈妈笑道:“少爷约了几个朋友去诗社,应该快回来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丹橘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大少爷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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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蓝牛最新文——《田园小酒师》
窦家三代绝种,只能抱养儿子。
到窦传家这代又抱养了一儿一女,才得了三个娃儿。
窦大郎:我虽然是嗣子,但是长子,家里的作坊田产该由我继承!
窦二娘:我是亲外孙女,是窦家的正经血脉,家当该给我陪嫁,我嫁的是秀才老爷!
爷奶亲爹:好好好!
窦三郎:我也想念书科考…
啪——
窦小郎:我也想吃白面,想吃肉…
啪啪——
窦四娘:…
啪啪啪——
爷爷殴打,奶奶咒骂;还有那睁眼瞎的亲爹妈。
看着脸上砸来的卖身契,窦清幽冷冷一笑,卷起袖子,酿酒师奋起!
第【143】撕乔家,讨回公道
乔仲卿是被人抬回来的,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神志不清。
徐氏疯一般地扑在了儿子身上,泫然大哭:“仲卿——仲卿——仲卿呐…仲卿呐…”
乔仲卿是徐氏与乔岳山的长子,年纪与乔薇相当,她怀孕时沈氏也在怀孕,大夫都说二人的怀相相似,想必都是大胖小子,她在媳妇儿的地位上已经矮了沈氏一截,生孩子自然不想输给沈氏。
她日盼、夜盼,就盼着自己能比沈氏早一步诞下麟儿,然而老天爷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诉求,沈氏早她一日发作,生下了孩子。
但值得庆幸的是,沈氏生的是个女儿,而她,不负众望,为整个乔家诞下了嫡长孙,也是从那时起,她在家中的地位才陡然升了上去。
之后的五年,沈氏没能再有生养,三房虽生了个二少爷,可到底比不上大少爷,从小到大,仲卿都是她的骄傲,也是她唯一能赢过沈氏的地方。
她对这个儿子的看重,比对小儿子更甚,因此她才狠得下心将儿子送去遥远的蜀地求学,儿子年前病了一场,无缘下场,但她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儿子的优秀,只要给儿子一次机会,她的儿子就能摘下新科状元!
可眼下,她如此引以为傲的儿子出了事,她的心都要疼死了!
“谁干的?!谁这么狠毒?!”她毫无形象地咆哮。
丹橘吓得话都不敢说。
大夫被林妈妈领进了屋。
大夫给乔仲卿处置伤口的空档,林妈妈叫来了乔仲卿的贴身长随:“说,大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被人捅成了…”筛子?
“我…我…我…”长随也吓得不轻,不知该从何说起。
徐氏含泪愤怒道:“谁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我要他抵命!”
在徐氏的恐吓下,长随抖抖索索地把事情交代了。
说来有些汗颜,这件事居然是逛青楼引起的。
原来午后乔仲卿对徐氏说约了朋友去诗社,徐氏大大方方地准了,可谁也没料到乔仲卿真正去的地方是京城最大的青楼碧芳园。
碧芳园的历史就有些悠久了,能追溯到前朝,当然那时它不叫碧芳园,叫清园,是一处吹拉弹唱的地方,起先只有几名流浪的江湖艺人,后面名声大了,在京城租了个小棚子,正式成立了一个戏班子。
戏班子嘛,定义就有些广泛了,最初清园是真正致力于戏曲的,但在几名想要垂涎小戏子的高官连番打压之后,连饭碗都差点丢了,无法,只得学着人家辟了条捷径。
改朝换代时,清园的园主死掉了,被一个老鸨接了手,那老鸨倒也有些手段,将濒临倒闭的清园又做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老鸨中年遇了一年轻书生,在书生的猛烈攻势下坠入爱河,结局当然是凄惨的,书生骗完老鸨的钱财后便销声匿迹了。
老鸨大概是精神受了刺激,将清园改名碧芳园,自此彻底做起了男人的生意。
也是巧了,京城的烟花之地大多开了十几年就会倒闭了,只这碧芳园,换了一个又一个老板、一拨又一拨美人,硬是没有倒闭过,生意好得人眼热。
乔仲卿一开始的确是想去诗社的,但诗社一位朋友吹嘘了几句碧芳园新来的姑娘,道那姑娘如何貌美倾城、如何才华横溢、又如何清高傲慢,是个男人都想见识这样的女人,乔仲卿也不例外,于是大家一起哄,他便跟着去了。
他抵达碧芳园,那姑娘正在拍卖初夜,姑娘不以财帛动人心,只愿觅得一位才情皆备的郎君。
乔仲卿提笔一挥,写了一首五言古诗——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
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
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注①】
其文采斐然,当即博得了姑娘芳心。
姑娘要将乔仲卿纳为自己的入幕之宾,可那些垂涎美人已久的爷们儿不干了,掏出银票砸在乔仲卿的脸上,让乔仲卿将美人让出来。
乔仲卿再聪慧聪明也终究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家世又不错,表面温润谦和,实则骨子里最骄傲不过,这样的人如何经得起别人的当众挑衅?
乔仲卿不让,双方大打出手。
当时的场面,据长随交代混乱得不得了,桌子撞翻了,蜡烛踩灭了,只听见打斗的声音与女人们的尖叫。
等屋子里再度恢复光亮时,乔仲卿已经倒在地上了,身上不知被谁捅了几刀,闹事的爷们儿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根毛都找不着。
大梁朝对士子的要求是十分严格的,不得流连烟花之地,今日的事一旦传出去,别说学院他上不了了,恐怕在京城的名声也得毁尽。
所以徐氏不能报官,可如果不报官,又怎么抓得住那个凶手?凭恩伯府的几个菜鸟护卫吗?
徐氏严重怀疑这是一起故意针对儿子的报复事件,奈何她没有证据。
这个哑巴亏,乔家注定是要吃下了。
…
乔薇还不知昨夜的幕后元凶已经被人捅了,乔薇刚从睡梦中醒来,昨晚太过劳累,睡得也沉,生物钟都没能把她唤醒。
她睁开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居然辰时了,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夫人,你醒了?”碧儿就在屋里坐着,听到动静赶忙走上前来,“睡得怎么样?”
乔薇揉了揉脑袋:“挺沉的,做了一整晚的梦,醒来又全都不记得了。”
碧儿扶着她坐了起来。
她一看看到床头柜上多了个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束白蔷薇。
碧儿笑着道:“是公子送的。”
“公子?”乔薇古怪地看向碧儿。
碧儿点点头:“就是那位戴面具的公子呀!”
啊,冥修。
乔薇眸光动了动,穿上鞋子:“你们…你们都见过他了?”
“见过了。”碧儿笑盈盈地说,“公子真俊,又高又英气。”
碧儿说这话时,满眼都是粉红泡泡。
乔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花痴。”
碧儿嘿嘿地笑了笑:“可是公子真的很好看啊!而且公子人也特别好,昨天夫人睡下后,公子去屋里看景云和望舒了,他还摸了景云的额头,景云听到你们在打架了,其实心里是有些怕的,不敢睡,也不和人说话,公子摸了他一下,他就很安心睡着了。”
乔薇想象了一下父子相处的画面,莫名觉得温馨。
碧儿又道:“公子对景云真好,跟亲生的一样。”
本来就是亲生的!
不过话说回来,在不知孩子是他亲生的之前,他对孩子便足够体贴。
或许验证了那句话,血浓于水吧。
乔薇去换上衣裳,碧儿要来伺候她,乔薇不习惯,便自个儿穿了,碧儿在一旁打转,嘴里公子长、公子短的,把冥修几乎夸到了天上。
听到后面,乔薇都开始怀疑他们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冥修了。
“真的,夫人,公子怎么可以这么好呢?那个姓燕的大侠在外头求了一晚上的情,就是替那个挟持了阿贵的男人求情,我都好怕公子一心软就答应他了,可是公子没有,夫人,公子真的好好啊!”
这丫头,讲话还晓得前后呼应呢。
乔薇笑道:“这么崇拜他,把你送给他做贴身丫鬟得了?”
“我才不要!”她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这种贵人一看就是伺候不起的人物,她才不要上赶着讨嫌呢。
乔薇换了一条轻薄的白色束腰罗裙,随意挽了个发髻:“你说燕飞绝求了他一整晚?那他岂不是一夜没回?”
“那位大侠的名字叫燕飞绝呀?”碧儿说道:“公子在夫人的床前守了一夜,夫人你做噩梦了,睡得不踏实,夫人昨晚…也吓坏了吧?”
可不是吓坏了?械斗时倒不觉着有什么,姬无双点了她的穴道,让人把毒药灌进她嘴里的一霎,她神经都崩断了。
那一刻,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孩子们的脸,她若是死了,孩子们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难过?一想到他们伤心大哭的样子,她就心如刀绞。
他们又还这么小,亲娘没了,他们要怎么长大?
还有冥修,这么优秀的男人,她下辈子恐怕再也碰不到了…
很短暂的功夫,她却想了许多。
她再不像前世那样,一个人了无牵挂,她现在有了无法割舍的东西,就变得格外惜命,也知道担惊受怕。
只不过,她不会因为担惊受怕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地活着,她只会更坚定地去扫除一切可能威胁到她与孩子们的存在。
洗漱完毕,孩子们手拉手地过来了,乔薇将二人抱进怀里,许久没这般亲昵了,景云望舒都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尤其景云,他是“经历”了昨夜混战的人,他情绪上的波动远比望舒要大。
他抱得紧紧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乔薇亲了亲他光洁的小额头:“娘亲没事了,你看。”
景云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地渴望着长大,他想变强,想把娘亲保护起来,再也不让坏人欺负。
与孩子们亲昵了一番,待两个小家伙过足了“奶瘾”,乔薇让碧儿送二人与钟哥儿去私塾,自己则起身去了乔峥的屋子。
先给乔峥换了伤药,缠上干净的纱布,又打来温水给乔峥细细地擦了脸和手。
在阎王殿转悠了一圈,对许多事物的看法都发生了改变,对乔峥的也一样,她或许还不能完完全全将他看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如果他再与她说一次离开,她会把他留下。
七娘抱着洗晒好的衣裳走了进来:“夫人,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儿,醒不了的人是魂儿被勾走了,但只要身子热乎,就没走远,你叫叫他,他就能醒,不如夫人叫几句父亲试试?”
“我才不叫。”乔薇的睫羽颤了颤,目光扫到她抱着的衣裳,“这好像不是我们的?”
七娘笑道:“是小魏兄弟的,昨日有几个受了伤,阿贵给他们擦了点老爷的金疮药,上药的时候有人把衣裳脱下,忘记带走了,回头等小魏上工,我让小魏带回去。”
“小魏可没这么快上工。”碧儿送孩子回来了,“小魏的姐姐病得很严重,他这几日都来不了了,他昨儿走的时候让我向夫人请个假,我上午一忙,就给忘了。”
乔薇点头,又道:“她姐姐得的什么病?”
碧儿想了想:“听说也是痘疹。”
乔薇就道:“我这儿还有些痘疹的药,让阿贵给他姐姐送去吧,金疮药也拿上,再带些补身子的东西,昨夜,多亏他们了。”
七娘应下:“是。”
山寨中,甄威猛已经病得不行了,浑身滚烫,满头痘疹,神志不清,意识模糊。
小魏与寨主等人守在他床前,听他说着临终遗言。
“小魏的衣裳…我…缝好了…在…第二…个柜子里…”
“寨主…你不要…再偷吃…肥肉了…对…身体…不好…”
寨主崩溃地握住甄威猛的手:“你先别说话,我叫杜三千去打劫大夫了,一会儿就给绑个大夫回来,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没救了…”
“你别这么说。”小魏泪如雨下,堂堂七尺男儿,竟哭成了个姑娘。
就在一屋子人沉浸全都在悲伤的情绪下时,门外响起了阿贵的声音:“小魏,小魏你在不在啊?”
“是阿贵哥!”小魏抹了泪,迈着步子走出去,“阿贵哥,你怎么来了?”
阿贵随他进了屋,上一次被打劫时只是在林子里绑了一下,未来得及参观一下土匪窝,今日一看,差点把他眼睛给闪瞎了!
这破破烂烂的屋子真的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土匪窝吗?
是不是太寒酸了?!
“阿贵哥,你随便坐。”小魏指了指屋内。
屋内十几二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阿贵,不知为什么,阿贵总有种他们在看行走的猪肉的感觉…
阿贵定了定神,找了条板凳坐下。
啪嗒!
凳子塌了!
小魏忙把他扶起来道:“对不起啊阿贵哥,我忘记提醒你了,这条凳子的腿是接下去的,要直着坐,不能崴。”
阿贵屁股都摔疼了,小魏又找了条凳子来给他坐,他不坐了:“作坊那边还有事,我把东西给你们就走。”
“东西?”小魏讶异。
阿贵再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十几二十号土匪,终于明白那股“行走的猪肉”的错觉是怎么一回事了,敢情从他进门,这些人的眼睛就死死地长在了他拎着的包袱上,没有离开过。
“夫人听说你姐姐病了,特地让我给你姐姐送了金疮药来…”阿贵说着,把包袱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不出意外的,他只轻轻压了一下,桌子就嘭的一声散了,好在他早有准备,才没让包袱掉下。
阿贵:“…”
阿贵:“你家有能用的东西吗?”
小魏道:“有啊,威猛的床就挺好的,这个月只坏了三次。”
阿贵:“!”
小魏笑道:“谢谢你了阿贵哥,还给威猛送了药来。”
阿贵一怔:“你姐姐叫威猛?魏威猛?”
这他妈是什么奇葩名字?!
小魏纠正道:“不是,他叫甄威猛。”
阿贵:“…”
连着“惊吓”了几番之后,在得知小魏的姐姐是个男人时,阿贵觉得自己竟然一下子接受了!
“这是你姐…甄威猛的痘疹药,药包是要熬了口服的,早晚各一次,药膏是外用的,涂抹在痘疹上即可;这一瓶是金疮药,你家人受了伤,记得多涂抹几次;还有这些,是夫人给你姐和几个伤号补身子的排骨和羊肉。”
阿贵耐心地说完,一抬头,就见土匪们的眼底全都闪动着泪花,阿贵哼了哼,感动了吧?感动就对了,那些药材全都是最顶级的药材,老贵…
他心中尚未念叨完,就见寨主的眼底迸发出了绿光:“小魏,有肉!”
众人一哄而上,将阿贵扑倒了。
看着那白花花的肉,奄奄一息的甄威猛挣扎着抬起手来: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下午,乔薇去了镇上,给容老板送货,顺带着补充一些食材与药材。
她先去的容记。
容老板久不见她,还怪想她的,可终于见了她吧,又忍不住想给她一点小脸色:“哟,这谁呀?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啊?姑娘,你贵姓啊?你跟我家二当家长得有点像呢。”
乔薇戏谑道:“这位大爷,你与我家相公也长得有几分相像呢,我姓华,是容记的老板娘,我相公姓容。”
容老板一阵心惊肉跳,赶忙拿账册盖住了她的嘴:“这种话休要胡说!被我老婆听见,我就得跪搓衣板儿了!”言罢,压低了音量,“酒楼里有我老婆的眼线,她知道我跟悦来老板娘的那点陈年旧事儿了,最近一直盯着我呢!”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拿开账册,把一罐子松花蛋放到了柜台上,大罐子旁还跟着一个小罐子。
“这是什么?”容老板指着小罐子问。
“鹌鹑松花蛋。”乔薇从里头拿出一个来,递给容老板,“你尝尝?”
容老板看着那绿色的小鸟蛋,有点舍不得吃:“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
乔薇微微一笑:“嗯,你尝尝看,到底值不值得你投资。”
这么可爱的蛋,老实说有点下不去嘴儿,容老板敲破剥开,颜色碧绿通透,可以看见蛋黄,比鸭蛋松花蛋还要漂亮一些,容老板吃了一个。
“怎么样?”乔薇问。
容老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赞赏之色:“还不错。”
他吃鸭蛋松花蛋时,会嫌中间的蛋黄太稀,生吃会有点难以下咽,相较而言,鹌鹑松花蛋的口感好多了。
容老板咂咂嘴:“这东西怎么卖?”
“定价在五十到一百文?”乔薇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容老板蹙了蹙眉:“你让我琢磨琢磨。”
乔薇点头:“行,鹌鹑松花蛋的制作周期比鸭蛋松花蛋要短,出货量可以更快,只是市面上的鹌鹑蛋少,很难进到足够的货。”
容老板摆手:“这都不是事儿,大不了我们自己养殖。”
乔薇阴测测地一笑:“听你的意思…是要投资办厂了?”
容老板噎了噎,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泄了底?他还想和小乔多谈点条件,多为自己争取一点分成的!
乔薇拍拍容老板的肩膀:“你出钱,我出力,选址什么的交给我就好,不过近期我可能比较忙,得往后推一推。”
“你忙什么?”容老板问,总不会是那几亩田。
乔薇淡淡一笑:“一点私事。”
说话间,小六跌跌撞撞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一手捂住眼睛,疼得嘶嘶大叫。
乔薇看向他:“怎么了,小六?”
小六苦恼道:“那女疯子,我好心好意劝她别喝了,她却按住我揍了一顿!”
乔薇拿开小六的手,看了看他伤势:“还好是打在眉骨上了,眼睛没事,我上去瞧瞧。”
小六提醒道:“乔姐姐你可得当心,那女疯子老厉害了!”
“我知道。”乔薇点点头,上了二楼。
老远便听见一个女人鬼哭狼嚎的声音,循着声音一望,居然是容记最贵的厢房清幽阁,看来这女疯子挺有钱的。
乔薇淡淡走向清幽阁,推开了房门。
嘭!
一个酒杯砸在了门框上。
“不是叫你们别进来吗?姑奶奶要喝酒!喝酒你们懂不懂?再敢来打搅姑奶奶,姑奶奶把你们全都抓到牢里去!”
乔薇一听这声,便猜出是谁了。
这丫头,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竟敢酗酒,不怕她爹知道了,把她抓回去一顿暴揍么?
乔薇叩了叩门板,似笑非笑道:“我不是来劝酒的,是来喝酒的,怎么样,多罗小姐?有没有兴趣请我喝一杯?”
多罗明珠醉醺醺地朝乔薇看了过来,喝多了,视线略有模糊,看了半天才认出对方是乔薇,多罗明珠哇的一声哭了:“乔姐姐!”
这丫头个子不大,哭起来却惊天动地,乔薇赶紧合上门,以免楼下的客人全被她吓跑了。
乔薇走到她身边坐下,扫了一眼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心道这不是喝酒,是在酒精自杀吧?她号称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却也没这么不知轻重过:“你怎么了?大白天的跑来喝闷酒?”
“乔姐姐…”多罗明珠哭着扑进了乔薇怀里,“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呜呜…”
“你要死了?”乔薇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得了绝症,赶忙捏住了她手腕,替她诊了脉,脉象是正常的,“你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就要死了?”
多罗明珠泣不成声:“不是我做什么了…是我爹…”
“你爹又怎么了?”乔薇从她身下扯下帕子,给她擦了眼泪鼻涕,又拉过她的袖子垫在她的脸颊下,以免她把鼻涕哭到乔薇自己身上了。
多罗明珠哭道:“他要把我许配给匈奴的二王子…他要我嫁去匈奴…呜呜…”
乔薇是理科生,历史学得不好,对匈奴的印象大多来自电视剧,什么王昭君和亲匈奴、大汉天子征战匈奴等,匈奴是古代蒙古大漠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集团,大部分生活在戈壁大漠,就不知这个时空的匈奴是不是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那个匈奴。
如果是,那这小姑娘的命运就悲催了。
史上和亲匈奴的公主,就没几个是善终的。
“你爹为什么要把你嫁给匈奴的二王子?你上头不是还有一个未出阁的二姐姐吗?”乔薇问,尽管这样也挺残忍的,但她又不认识多罗二小姐,如果可以,她希望留下来的人是多罗明珠。
多罗明珠吸了吸鼻子:“我二姐身子不好,常年卧病。”
乔薇哑然,身子不好,平日受累,可到了关键时刻竟是一道保命的护身符。
这娇花一般的小姑娘,若真去了塞北苦寒之地,也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多罗明珠抽泣道:“我听说…他们那儿的女人…一旦死了男人…就要嫁给男人的儿子…儿子死了…又会嫁给孙子…”
王昭君不就是这样吗?先嫁给呼韩邪单于,做了三年夫妻,呼韩邪单于死了,她又嫁给呼韩邪单于的儿子复株累单于,她与复株累单于做了十一年夫妻后,复株累单于也一命呜呼了,最后据说是要嫁给复株累单于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孙子,不知嫁了没,总之,挺糟心的。
“是你爹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乔薇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哪个做爹的会狠心把女儿嫁到那种穷山恶水之地?
“是皇上给赐的婚,我爹就一口答应了,他是混蛋!”多罗明珠嚎啕大哭。
乔薇哀叹一声:“这可怪不得你爹了,皇帝下旨,谁敢不从?”
“呜呜…”多罗明珠原先还能埋怨一下爹爹,如今连爹爹都不能埋怨了,她更伤心了。
乔薇抚了抚她肩膀道:“你不是有个王爷姐夫吗?怎不找他替你说情?大梁朝女子这么多,非得你去和亲吗?”
多罗明珠抽抽搭搭道:“姐夫…姐夫他求过情了,可是没有办法…”
切,是嘴巴上说求过情,实际什么都没干吧?胤王那黑心肝,会为了一个小姨子忤逆自己父皇,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
多罗明珠抓住乔薇的衣裳,她以为是乔薇的衣裳,实际却是自己袖子,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道:“那狗屁匈奴王子,怎么不病死啊?都怪乔家那王八蛋,干嘛要治好他嘛?让他病死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乔薇干笑了一声:“乔家?哪个乔家?”
多罗明珠一抽一抽地哭道:“恩伯府乔家,上次…上次故意挑拨你我关系,把你害进大牢的千金,就是他们家的!”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将哭成泪人的多罗明珠从自己怀里扶起来,定定地看着她道:“你说明白一点,乔家怎么了?匈奴王子又怎么了?”
多罗明珠道:“前段日子,匈奴二王子得了痘疹,太医们看不好,就快要死了,大家都在准备后事了,乔院使那个王八蛋,横插了一杠子,拿出个什么…什么虎…虎狼之方,把二王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你说的虎狼之方可是需要雪山玉露的一道方子?”
“嗯?你怎么知道?”方子的具体药材多罗明珠并不清楚,但胤王因敬献雪山玉露有功得到了皇帝褒奖,故而大家都知道方子里有一味雪山玉露了。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乔峥开的方子有雪山玉露,乔二老爷开的也有,姬无双的方子虽然也有雪山玉露,但那纯粹是因为姬冥修本身就一直在靠这种药引压制体内的伤病,痘疹引起高热,那股内力又开始在体内作祟而已,与病情本身没有太大关系。而且她看过了姬无双的药方,与她的不大一样。
可匈奴二王子的药方,却极有可能是与她一样的。
她曾听老秀才提过,乔二老爷的医术并不怎么高明,当初在乔家,医术最高的当属她娘亲沈氏,其次便是她父亲乔峥,这道方子,绝不可能是乔二老爷自己琢磨出来的。
偷用她爹的药方,真是好不要脸!
“因为这件事,皇上龙心大悦,封了乔院使为永恩侯,我姐夫敬献雪山玉露有功,也得到了皇上的褒奖…他们都拿了好处,只有我…我最倒霉…要嫁给那个二王子…呜呜…乔姐姐…我怎么这么命苦…”多罗明珠哭着,又扑进了乔薇怀里。
这一次,她没再起来,哭着哭着睡着了。
乔薇将多罗明珠抱去了自己账房,吩咐人把酒水以及小六的医药费都算在多罗明珠头上,做完这些,她打算去采买食材与药材,刚到门口,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酒楼,必须吃一次的,是这里吗?”一个异族打扮的青年男子问,男子不高,目测一米七,身材魁梧,穿着一身轻薄的皮草、一双羊皮小靴,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皮肤黝黑,眉毛粗浓,正三角脸,眼睛又细又小,乍一看去,简直像个行走的三角板。
而刚刚被他问话的男人却身材高大、身姿俊逸、容貌俊美得不似凡人,正是大梁朝皇七子——胤王殿下。
胤王听了对方的话,少有的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是的,二王子,以我多年品尝美食的经验,这一家酒楼不说是全大梁朝最精致可口的,但一定是最新颖独特的,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推出一种新菜,运气好的话,今日或许就能赶上。”
二王子?乔薇的身子抖了一下,那个行走的、矮矬矬的三角板就是多罗明珠的未婚夫婿?
难怪多罗明珠不肯嫁了!
这不是匈奴不匈奴的问题,实在是此人的颜值水平已经低于警戒线,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颜控党心里的小警报就已经呜呜呜呜地拉响了!
胤王叫来小二,订了最好的厢房,恰巧就是多罗明珠先前用过的。
伙计们已将厢房收拾干净,恭恭敬敬地迎了二人入内。
由于匈奴二王子的长相太过惊人,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啊。
“二王子,请。”胤王比了个手势,请二王子上座。
二王子坐下,含笑看着周围的一切,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中原,真好。”
二王子自小仰慕中原文化,匈奴有做生意的中原人,他请了几个回家教导自己汉话,只是他天资愚钝,学了这么多年也未有大的起色,勉强能听懂一些,自己说起来,却是有些吃力。
胤王让小二拿来了菜牌,让二王子先看:“二王子想吃什么菜?”
二王子看不懂,就道:“你点,我都,可以。”
“你们最近又出了什么新菜没?”胤王问。
小二见过他,这种风度翩翩的俊公子看上一眼就没人会忘,小二笑容可掬道:“咱们新出了一款东坡肉,甜口,肉嫩汁儿多,公子要不要尝尝?”
“好。”胤王翻了翻菜牌,又道:“把你们这儿的特色菜都各来一份。”
“好嘞!”小二笑嘻嘻地应下。
“对了,臭豆腐还有没?”胤王还记得六爷吃臭豆腐的样子,那叫一个停不下来,也许二王子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