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以吃吗?”他好奇地问。
乔薇笑道:“当然可以,它的味道比咱们之前吃的几种野山菌都要好。”
之前的野山菌已经够美味了,比那些还要好,会是什么味道呀?
景云吸了吸口水。
乔薇哈哈一笑,好难得看到儿子这么嘴馋,平时都是望舒那个小吃货才会露出这种贪婪又狡黠的表情。
景云不好意思地红了小脸。
之前已摘了不少松菇,篓子装得差不多了,约莫摘了三斤羊肚菌便再也装不下,看着儿子那沉甸甸的小背篓,乔薇有些心疼,把小白叫过来。
小白不来,小身子往树后缩。
乔薇去抓它,它跐溜一下爬到书上。
乔薇困惑地拍了拍手:“干嘛呀?还躲树上了?不就让你装几个蘑菇吗?给我下来!”
不下来。
小白摇尾巴。
乔薇眯眼:“学会偷懒了是不是?只想吃东西不想干活了是不是?给姑奶奶下来!我数三声,不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白可怜巴巴儿地下来了,磨磨蹭蹭地走到乔薇脚边。
乔薇一把拎起它来,打开它背上的篓子,一条小花蛇钻了出来,惊得乔薇把小白一把扔了出去!
小白撞上了大树,吧唧,在树上定了两秒,随即吧嗒一声跌回了地面。
它一跌,小花蛇趁机开溜了,很快,另外两条小黑蛇也开溜了。
乔薇的脸黑成了炭,上次这小家伙在承尘上藏了七八条毒蛇,她还没好生与它算账呢,又抓?
“臭小白你想干嘛?!”
小白摇尾巴,人家就是想养几个蛇宝宝,养大了再一口吃掉嘛。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小白与毒蛇宝宝们说拜拜,然后被胖揍了一顿。

二人一兽回到罗家时,望舒刚刚睁开眼,她不知娘亲与哥哥又丢下出去她“娱乐”了,还很兴奋地扭着小屁股:“你们都在呀,我今天是不是起来得很早?”
是,很早,我跟你哥哥都摘了一趟蘑菇回来了。
乔薇笑着把菌菇拎进了厨房。
翠云惊讶:“咋这么多?”
乔薇就道:“今天的菌菇好,忍不住多摘了些。”
翠云瞅了瞅外头的天色,解下围裙:“我先去地里了,你帮我看下俊哥儿,待会儿你要是出门,就把俊哥儿送到我娘那里。”
“好。”
早餐是白面馒头与面条,乔薇煮了一锅瘦肉丸子菌菇汤,里头有松菇也有羊肚菌,羊肚菌的口感果然嫩滑独特,乔薇这种对美食并不怎么执着的人都吃得有些停不下来。
“奶奶和舅舅舅妈呢?”望舒软软糯糯地问。
乔薇喝了一口菌菇汤:“奶奶和舅妈下地干活了,舅舅出去收虾了,以为谁都像你是个小懒虫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望舒不服气地说道:“小弟弟也在睡呀!”
乔薇好笑地说道:“你都五岁了,还跟半岁的小弟弟比,羞不羞?”
望舒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嗫嚅道:“那…那好吧,等我再长到半岁的时候,我再睡懒觉好了!”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人只会越长越大,哪里越长越小?”
望舒拿出了手指,一根一根地掰:“等我长到一百岁,就又一岁了嘛。”
要真是这样就好咯,姑娘!
乔薇捏捏她脸蛋,舀了一勺菌菇汤给她:“快吃点,吃完去上学。”
“好!”望舒爽快地应下,抱起小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过早饭,乔薇包了两斤松菇与羊肚菌,送孩子们上学时一并给老秀才送了过去,因孩子们赶着上课,她忘记提醒老秀才松菇润肠,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之后,乔薇将小俊哥儿抱去了赵家,自己则带着农具去了高粱地。
胤王主仆与许世杰虽然讨厌,但有一说一,锄草还是锄得挺干净的,乔薇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除了几株刚冒出头的顽固性杂草之外,再无其它。
种高粱最害怕的不是杂草,而是蝗虫,也就是俗称的蚂蚱,那东西繁殖快、食量大,若是高粱地里招了它,收成就黄了。而今年雨水少,正所谓久旱必蝗,乔薇就更担心会有蚂蚱来祸害她辛辛苦苦种植的高粱了。
乔薇每日都会带着小白在地里巡视一遍,小白对蚂蚱敏感,一点点虫卵都能找出来,就是十亩地那么大,跑得好辛苦。
今天还被揍了,小白有情绪,不进高粱地。
乔薇:“进不进?”
不进。
乔薇从篓子里拿出一块自己做的香芋甜糕:“进不进?”
进呀!
小白抱着甜糕,开开心心地进啦!
一人一兽捉蚂蚱捉得热火朝天,久不露面的许世杰又来了。
“娘子!”他扬起大大的笑脸,“我又来看你啦!你在干活儿啊?我帮你啊!”
乔薇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
许世杰笑道:“娘子是不是生气我这么多天没来看你呀?娘子你听我解释嘛,我一直都想过来的,但我老爹生病了,我要给他端茶喂药,他的病一有起色我便赶来看你了!”
乔薇自高粱叶上抓了个小蚂蚱:“说的好像我很稀罕你似的,许公子,入戏不要太深。”
许世杰摸了摸鼻子,故作嗔怒道:“娘子说什么呢?我是你相公啊,你不稀罕我稀罕谁?”
乔薇亮出匕首:“你再把相公挂嘴边,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
许世杰吓得往后一跳:“娘子莫冲动!”
“娘子也不许叫!”
许世杰闭了嘴。
虽不知这家伙是哪儿来的江湖骗子,竟知晓她那么多事,但从前留着他是为了给胤王那个王八蛋添堵,最近胤王不来了,许世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乔薇晾了许世杰一会儿,许世杰自讨没趣,但又不好就此离开,毕竟林妈妈开的天价陪嫁真的很诱人呢,也毕竟乔薇真的很漂亮的,两个小萌宝也是巨大的潜力股呢?娶了这个女人,简直像娶了一座有待开发的金矿,是个男人都不会放弃的吧。
而且一段日子相处下来,他是真有点小小的动心。
他见过的女人,或是像他娘一样软弱无能,或是像他的丫鬟一样温柔似水,亦或是像他的嫡母心机深沉,唯独没有小乔这样的,潇洒、霸气、不矫揉造作,关键时刻能像座山挡在家人面前——
他不会承认,和小乔在一起,就是超有安全感。
乔薇不理他,自顾自地在高粱地里找蚂蚱。
许世杰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突然一条菜花蛇自他脚边游过,他吓得上蹿下跳!
很快,两条,三条,四条…
菜花蛇结阵朝这边爬了过来,许世杰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出了高粱地。
乔薇冷笑,几条没有毒的蛇就虾成这样,还妄想娶她?知不知道她每晚都和毒蛇过夜?
小白大摇大摆地晃过来,秀了秀肱二头肌,小爷厉不厉害?
乔薇一巴掌拍上它脑门儿:“干活!不许偷懒!”
自高粱地回来已是中午,罗大娘他们也全都回家了,堂屋里坐着一个人,穿暗纹锦服,身材高大,气质沉稳,肤色略有些青玉一般的白色,比正常男人显得阴柔许多,罗大娘听说他是京城来的,忙拿出了家里最好的茶叶招待客人,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与他在一块儿,罗大娘总有股紧张的感觉。
乔薇的眸光在他身上落了落,微微惊讶,面上却不显,笑着道:“崔老爷驾临寒舍,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崔总管循声侧目,看到农妇打扮的乔薇,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什么蓬荜生辉,乔夫人快别埋汰我!”
“是认识的啊。”罗大娘凑近乔薇,小声说,“不是外头来的骗子啊。”
不怪罗大娘多心,实在是乔薇的生意越做越大,免不了一些人心怀不轨,要上门讨点便宜。
乔薇点头道:“是我在京城认识的贵人,天儿热,干娘帮我们煮一碗绿豆汤吧?”
“好嘞!”罗大娘去了厨房。
乔薇去后院打水洗漱了一番,又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出来与崔总管谈话:“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崔总管含笑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杂家找你,自然是有事了。不过你住得也太偏了,让杂家好找!”
乔薇笑了笑。
崔总管又道:“皇上赏了你这么多银子,你怎么不找个好点的住处?”
罗家的住处在村里已经算条件很好了,又大又敞亮,有三间正儿八经的卧房,一间大堂屋,一个后院儿,厨房与柴房连着,并一个大猪圈与鸡圈,屋舍后绿竹交错,空气怡人。只是在崔总管看来,那么有本事的女人,应该在城里注更大更好精致房子才对。
乔薇笑道:“我山上在建房子,很快就能建好了。”
“我说呢。”崔总管喝了一口茶,切入正题,“杂家这次来,是想与你谈笔生意。”
“哦?什么生意?”乔薇来了兴趣。
崔总管道:“上次你送给杂家的…蛋?”
乔薇一笑:“松花蛋。”
“对,松花蛋。”崔总管笑着点点头,“常听九殿下向皇上炫耀松花蛋多美味多可口,我早馋得不行了,奈何宫里没有,外头也难买到。我吃了几个,觉着味道不赖,便想找你买一些。”
乔薇没问崔总管为何不上容记,崔总管能找到她家来,想必已经去过容记了,不在容记下单,自然有他的道理。
皇宫人口过万,随便吃上几顿,都是一笔不可小觑的数字。
顿了顿,乔薇问:“崔总管想要多少?”
崔总管没立刻回答,而是道:“你卖多少钱一个?”
“这个得看崔总管要多少了,既然崔总管找到我家来,价格上我自不会比容记卖出去的贵,一万枚以下八十文一个,一万零一到五万,七十文一个,五万以上,九十文一个。”
前面听着还算过得去,最后一句却把崔总管吓到了:“怎么数量多了反而贵了?”
“数量太多,我必须超量扩大生产规模,这是有风险的,万一日后没有这么多订单了,我请的人、我租的地、我买的仓库都会闲置,所以最好不要一次性下那么多。”
崔总管在内务府混迹多年,与不少商户打过交道,任谁听说是宫里的生意,都尽量往大的订单做,乔氏却懂得量力而行,将主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实属难得。
崔总管就道:“那就每月一万零一个,你觉着如何?”
多一个,就每个便宜了十文,这买卖真划算。
一个鸭蛋的成本不到两文,大批量采购还会便宜一些,卖七十文一个已经是天价中的天际了,又数量如此庞大,乔薇可不会嫌弃自己赚的少。
“只不过…”崔总管不动声色地说道:“价格上能不能再便宜一些?七十文买个松花蛋,太贵了。”
“崔总管,我外头可卖两百文一个呢。”
他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直接找上她家了:“咸鸭蛋才二十文一个。”
“咸鸭蛋全国各地都能买,可松花蛋独我这一家,味道你也尝过了,保证不让人失望,我这儿还有不少松花蛋的做法,崔总管若是喜欢,我可以全部教给你。”
崔总管有些心动。
乔薇趁热打铁:“您也看到了,我这家徒四壁的,我又没个男人,养活一家老小不容易,别看它只是个蛋,蛋做法比咸蛋复杂,我要请人,要搭建厂房,各项花销算起来,这个价不贵了,但崔总管这么照顾我,我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这样,每个松花蛋分您十文钱的红利,您看怎么样?”
拿回扣在内务府是常事,不然怎么说内务府里个个儿是肥缺呢?
一万个松花蛋,一个十文钱的回扣,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两银子啊!这可不是小数目!
乔薇打出最后一张交情牌:“不瞒您说,松花蛋我供货给容记都是一百文一个,容记卖出去是两百文,但卖出去的利润还得再分我七成,我给您的价真是良心得不能再良心了,谁让您在宫里帮过我呢?有这份交情在,我宰谁都不会宰您。”
崔总管被哄得服服帖帖的,嗔了她一眼:“你说你这张嘴啊,真是死都给说成活的了!我不答应你都不好意思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但乔薇还是有必要上容记与容老板知会一声,毕竟这单买卖不走容记。

“你抛弃我你抛弃我你抛弃我!”听完乔薇的话,容老板撒泼了。
乔薇耐心地哄道:“你别生气嘛,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酒楼的生意着想吗?你想啊,我又没卖到外面,只是卖进了皇宫,皇宫的人吃上瘾了想再买多的,得上哪儿呢?不还是容记吗?我只是按量给他单子,单卖我是不卖的。我赚,你也赚,相互带动,这不是win—win吗?”
“微微?”容老板皱眉。
乔薇道:“双赢。”
容老板仔细一寻思,确实是这个理,皇宫人多,主子奴才都有,内务府又不是无限量供应,想多吃还是得外边买,这事儿可以有。
想到什么,容老板又问:“这么多松花蛋,你做得过来吗?”
做不过来也得做,这么好的发财机会,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了?趁着崔总管在任,能捞一笔是一笔,等哪日他从位子上退下来了,这肥缺或许就也不翼而飞了。
一万零一个,每天做三百多就够了,容记那边每日五十个的定额不变,平均算下来,一日不到四百,辛苦一点做得出来,再不济可以请人,不算多大的工程。
打定主意后,乔薇回村,把自己接了大单的事与罗大娘说了。
罗大娘惊到了:“哎哟哎哟,一万…这…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只是“试营业”的数目,相信宫里的贵人吃得欢,崔总管还会加单。
乔薇笑了笑,说道:“我不是马上交货,不用太赶,可以慢慢做。”她与崔总管商议的交货时间是两个月,而皮蛋的成熟期为一个月,她只需赶在第一个月以内做完,等到交货之日,所有皮蛋都会腌制成功了,“以后生意做大,请的人多,做法难免泄露,再想卖出这个价就不可能了。”
罗大娘觉得与这丫头一起生活,几乎每天都在被“惊吓”,她定定神,问道:“现在你需要请几个人?”
乔薇想了想:“生手的话,三四个就够了。”
罗大娘摆手:“那你甭请了,咱们自己就能做。”
乔薇看问题比较长远:“现在是能做,可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光凭咱们几个就做不来了,还是得早些培养生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出不了货,我明天去京城看看,买几个机灵的下人回来。”
罗大娘一怔:“买?”
罗大娘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可从未买过奴才,倒是村子里有人挨不住贫困,把孩子卖掉换钱的,刘婶子前段日子上京,就是把女儿“卖”给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做丫鬟,听说是那夫人怀了身孕,不方便伺候老爷,又恐后院的姨娘们争宠,这才从外头买了个好掌控的小丫头代替自己笼住老爷。可怜那刘家姑娘,水灵灵的丫头片子,就这么给个可以做爹的男人暖了床,听说运气好的话能被开脸做个姨娘,运气背就只有自己咽苦水的命了。
她看向乔薇,“咱们家可不能…干那种事啊?”
乔薇知道罗大娘心软,不过时代的大环境如此,就算她不买下人,别人也会买,这种事在官府是合法的,买回来的人比请来的短工靠谱,她以后还会有不少赚钱的营生,有自己的心腹会比较妥当。
翌日,她便启程去了京城,听说要入京,两个孩子缠着要跟来,一边一个抱住她大腿。
她好笑地说道:“娘亲可不是去玩的。”
“我们也不是呀!”望舒巴巴儿地说。
不是才怪了?谁不知你那点小心思呢?
“娘亲娘亲娘亲!”望舒一个劲儿地往乔薇怀里钻。
乔薇最招架不住这家伙的卖萌攻势,又去向老秀才请了假。
被松菇润肠得无以复加的老秀才正巧需要休息,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照例是先坐栓子爹的马车去镇上,再从镇上雇车行的马车入京。
依旧是关师傅。
两个小包子也认得他了,望舒抱着小白,甜甜地唤了声“关爷爷”,关师傅高兴地抓了一把糖炒花生给她。
望舒眨巴着眸子道:“谢谢关爷爷啦,但是娘亲说我牙坏掉了,所以不可以吃糖哦。”
其实是她不喜欢吃花生啦!
关师傅被逗乐,又问景云,景云也不爱花生,小白倒是喜欢,小爪子捧着花生,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马车晃悠晃悠地驶离了小镇,走在宽敞的官道上,看两排的房舍与白桦树急速倒退,望舒兴奋地眼睛发亮:“娘亲娘亲,我们去京城会见到冥叔叔吗?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乔薇揉揉她小脑袋:“你冥叔叔下江南了,过段时间才会回。”
“哦。”望舒有点小失望,“那是要过多久呀?”
“你冥叔叔没说。”乔薇道。
“三天?”望舒竖起手指。
“不知道呢。”
望舒把食指与大拇指也竖了起来:“那就、那就五天。”
乔薇看着她急切的小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你很喜欢冥叔叔吗?”
“对呀!”望舒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呢?”乔薇好奇地问。
“因为、因为…就是很喜欢啦!”望舒笑得灿烂,她喜欢冥叔叔给她穿衣服,也喜欢冥叔叔给她擦头发,冥叔叔的手好舒服,她也喜欢冥叔叔抱她,就像是…被爹爹抱着一样。
她没有爹爹,如果有,她希望是像冥叔叔那样的。

买卖人口的地方在大梁朝有个十分风趣的名字,叫红人馆,京城每个片区都有一个红人馆,但最大、最好的是在城西。
城西算是京城的“贫民区”,或许正是这个缘故,此处红人馆的人数反而最庞大、质量最出众,价格相对其余片区的红人馆而言也不算贵。
关师傅道:“很多贵人都来这儿买丫鬟买小厮,开价都高,你对半还就可以了。”
红人馆在一条小胡同里,那儿已被前来挑选下人的贵人马车挤满,关师傅的马车开不进去,乔薇只得弃车步行。
乔薇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往里走。
据关师傅交代,红人馆的下人并非全都是良人出身,有罪奴、有贱民、也有拐卖来不知转了几道手的丫鬟孩子,她选人时千万得把对方底细摸清了,不然带回个灾祸可就为时晚矣。
灾祸不灾祸的,乔薇没看到,倒是碰上个灾星。
乔薇掉头就走!
胤王目光一沉:“给本王站住!”
“你让我站我就站?你谁呀?”乔薇不屑地嗤了一声,带着孩子们往另一条路上走。
胤王给刘太监使了个眼色,刘太监麻溜地追上去,拦住了乔薇的去路,笑道:“夫人,王爷有请,您就过去吧。”
小包子一脸无辜地看看他,又看看娘亲,听不懂那句“王爷”是什么意思?那个人不是李公子吗?王爷是他的小名?
乔薇不去。
胤王自己走了过来,他是看在他一双孩子的份儿上,不便与她动手,才勉强迁就她一下。
看着两个呆萌可爱的小萌宝,胤王冷硬的面色浮现起一丝柔和:“景云,望舒。”
景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警惕。
望舒客气地唤了声“李叔叔”。
胤王抬手抚了抚她发顶:“我不是你们叔叔,我是你们父王。”
“胤王!”乔薇厉声打断他的话,“当着我孩子的面,你别胡言乱语!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本王之前答应过你,暂时保守秘密,但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胤王双手负于身后,望了望不远处的红人馆,“实话告诉你,本王今日来,就是给两个孩子挑选下人的,本王今日就要将景云和望舒接回府。”
“你敢?”乔薇握紧了两个孩子的手,小白已经蓄势待发,如一头蛰伏的猛兽,双目凶光大动。
胤王不屑地嗤了一声:“紫玉好心好意上门去接你们母子回府,你却不领情,将她赶了出来,你既然这么不将本王的王妃放在眼里,那么本王也不用对你太过客气了。
孩子我接走,你,本王不要。”
乔薇目光冰冷如一泓雪山之巅的冰泊:“谁稀罕你要?想动我孩子,门儿都没有!”
胤王呵了一声:“这可由不得你了。”
言罢,他打了个手势,几名青衣卫刷刷刷从天而降,将乔薇与两个孩子团团围住。
杀气,瞬间自双方的眼神里透了出来,炎热的夏季,好似突然刮过一阵冷风,刮得所有人的后背都凉飕飕的。
乔薇双目如炬道:“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来抢?你是王爷,你不缺女人,想要多少孩子要不到?你让多罗小姐给你生啊!让你府里的妾室给你生啊!为什么要来抢我的?”
胤王不可一世道:“本王自然会多生,但景云与望舒本王也不会让他们流落民间。”
“娘亲!”望舒抱紧了乔薇的腰肢。
胤王柔声道:“乖,父王带你回府。”
“我不要!”望舒将脑袋埋进了乔薇怀里。
胤王又看向景云:“景云,带上你妹妹,随父王回府。”
景云没动,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好歹是自己骨肉,胤王没有生气,而是微微倾下身子,温和地看向景云:“听父王的话,跟父王回府。我是王爷,你是王府的小公子,你妹妹是王府千金,你们比那些卑贱的村民尊贵百倍,回了王府,有大房子可以住,有下人供你们使唤,还能吃上最好吃的菜、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你们想买什么,父王都能买给你们,想去哪里玩,父王也都能答应你们。”
景云不为所动。
乔薇将儿子护在自己身后:“我承认他们是你孩子了吗?一口一个父王,脸真大啊!”
胤王正色道:“乔薇,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们都是本王的孩子。”
乔薇讥讽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你孩子了吗?可你怎么跟我说的?‘别以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王就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你的招数对本王没用!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论你耍多少心机,就算是生下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和我说这话的时候,有想过要认回他们吗?你没有!你掉头就走,活像是怕我缠上你!你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骨血亲戚才来认回他们,你不过是把他们当作讨好皇帝的工具!”
胤王被说中了心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没错,他的确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将两个孩子接回府的,小世子那种呆瓜都能将父皇哄得不知东南西北,景云这么聪明,定能把父皇整颗心都俘获,届时,不怕胤王府不水涨船高。
但血浓于水,他对一双孩子,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尤其景云这么孝顺他,他不喜欢才怪了。
乔薇肃着脸道:“我不会让你把他们带回去当猴儿耍,你死心吧。”
胤王冷眸一扫:“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本王?乔薇,你不是本王的对手,何况本王还有那么多护卫,刀剑无眼,打斗的过程中万一伤到孩子,你这个做娘的,恐怕要心疼吧?”
------题外话------
【注】:关于蘑菇的资料来自百度百科与百度知道。
第【106】小包子发威,坑胤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原本在周围看戏的百姓们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纷纷退避三舍,喧闹的巷子一下子静了下来,等它再一次响起喧嚣时双方已经开打了。
胤王也没指望自己的话真的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吓唬住,这个女人简直长了一颗豹子胆,不管什么人,都是先惹了再说,奇的是她每次还都能完美地善后,若非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古怪的事。
不过不论如何,她今天都没辙了,他可是出动了手下所有青衣卫,对付一个女人绰绰有余,更别说这个女人还带着两个小拖油瓶——
就算有那只白貂的帮助,也是回天乏术。
小白是一只学习力极强的貂,有过一次被群殴的经验后,小白领悟了个中技巧,再不会轻易被捉住了,它亮出利爪,一爪子一个,挠得青衣卫一片哀嚎。
乔薇带着孩子拔腿就跑!
胤王眸光一厉,想跑?没这么容易!
胤王施展轻功,一跃而起,自半空亮出手掌,朝乔薇的后背狠狠地拍了过来!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一道身影被打飞出去撞在了一个来不及撤走的桃子摊上,摊子被压断了,发出剧烈的声响,桃子呼啦啦地滚了一地,有几颗滚到了乔薇脚边。
乔薇凝眸,回头一看,就见许世杰捂住胸口倒在一堆被压碎的桃子与压断的木板之上。
空气里浮动起酸酸甜甜的桃子香气。
摊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虾坏了,一边捡桃子,一边捶地大哭:“我的桃子!我的桃子啊…”
胤王随手丢给他一锭金子,他拿起来咬了咬,确定是真的,瞬间破涕为笑,桃子不捡了,车也不要了,乐颠颠地离开了原地。
望着他的背影,乔薇眸光微微一暗,胤王冷笑:“看吧,这就是你们这些贱民廉价的自尊!来人!把小公子与小千金带回王府!”
几名赤衣卫从天而降,这些人就不是青衣卫能够相比的了。
乔薇拔出了匕首,没有胜算又怎样?大不了,鱼死网破!
许世杰忽然爬起来,拦在乔薇身前,对着胤王行了一礼:“恭送王爷!恭送小公子!恭送小小姐!”胤王冷冷一哼,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红人馆的巷子。
乔薇的心口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许世杰揉了揉胀痛的胸口,幸亏那家伙没对乔薇下杀手,不然他就死惨了:“我说你别冲动啊,他有那么多手下,你寡不敌众,没胜算的。”
这道理乔薇何尝不明白?只是作为母亲,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这种揪心的感觉,谁能够理解?可怜两个孩子为了不让她难过,连哭都没有哭一声。
“真没料到他会是个王爷。”许世杰心里一阵后怕,幸亏没对对方耍什么阴招,还好心地与对方分享了乔氏“包养小白脸”的秘密,这些,足够抵消他先前的各种大不敬吧?“你怎么不早说你男人是王爷啊?”
早说,他就不瞎掺和了,天价嫁妆最好,老婆孩子也好,可也得有命去享受啊!
“刚刚的事,多谢你了。”
许世杰以为乔薇会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会找机会报答你”,哪知乔薇却道:“你上门行骗的事,扯平了,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
这女人的心肠,不是一般的硬啊…
乔薇抱着小白走出了巷子。
抢她孩子,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胤王,你真的惹毛我了!

精致奢华的王府,叠石理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在一个挂着“清辉阁”牌匾的庭院前,胤王停住了脚步,对两个初来乍到的小家伙道:“父王已经让人把院子收拾干净了,从今天起,你们住清辉阁,来,父王带你们进去。”
说着,他伸出手,要去牵一双小萌宝。
望舒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手。
景云犹豫了一下,没动却也没避开。
胤王的唇角勾起一个欣慰的弧度,还是儿子好啊,比较不排斥他,不过女儿够可爱,想来也能十分讨皇帝的欢心:“望舒别怕,父王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就在他强行把自己抱走的一瞬间,望舒想起了曾经在村口发生过的事,这个叫父王的男人就是长得像冥叔叔的坏蛋。
原来不姓李啊…
“富叔叔,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呀?”望舒小心翼翼地问。
父叔叔?什么鬼?
胤王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望舒软软糯糯道:“富叔叔,我乖乖地听话,你能不能送我回家见我娘亲呀?”
胤王揉了揉她小脑袋:“望舒,这里就是你的家。”
望舒四下看了看:“娘亲呢?”
有娘亲的地方,才是家。
胤王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没把那个女人一起抓来,早知道孩子们这么黏她,他该多忍耐一番,先将她接入王府的,待到孩子们完全适应了,再打发她到庄子去,一举两得。
现在去接她,会不会太晚?
罢了,以她目前的性子,必定不会接受他的示好。
“望舒,以后你都和父王住。”他语气温和地说。
望舒偏过小脑袋:“娘亲呢?她不来了吗?你为什么不让她来?”
这可把胤王问住了,答案十分简单,但对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有些难以启齿,给一旁的刘太监使了个眼色。
刘太监麻溜儿地从厨房找来了一盘点心,是香芋千层酥,淡紫色的外皮,一层层如云朵一般,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他双手呈到望舒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小姐,您尝点儿?”
望舒确实有些饿了,拿起一块香芋千层酥,长大红嘟嘟的小嘴儿咬了一口,嫌弃道:“没娘亲做的好吃!”
刘太监为难地看向胤王,胤王摆摆手,刘太监把香芋千层酥撤下,又换了一盘北方的游牧小族进贡而来的奶酪,一条条乳黄色奶酪摆在白色的荷花瓣上,奶酪的香气与莲香混合在了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望舒吞了吞口水。
胤王轻声道:“吃吧,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望舒:要忍住,不能乱吃,不能乱吃,不能乱吃,乱吃,吃…
吃了。
胤王微微一笑:“甜吗?”
“嗯。”望舒点头,“不过就算你给我吃的,你也还是坏叔叔。”
胤王的心胸还没狭隘到去和一个孩子计较,何况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确实谈不上讨喜,他没说什么,领着俩孩子进了庭院,四下看了看,问刘太监:“哪两个是他们的房间?”
刘太监指了指两间光线敞亮、坐北朝南的屋子:“左边这间是小公子的,右边这间是小千金的。”
望舒一听有两间屋子,忙把吃了一半的奶酪放回了盘子里:“我不要和哥哥分开睡,这个还你,我不吃了。”
刘太监为难地看向胤王:“这…”
胤王的面色有些冷。
刘太监清了清嗓子,对望舒解释道:“小姐,你大了,该一个人睡了。”
“我不要!”望舒抱紧了哥哥。
景云仰头,望向胤王道:“我们在家都是和娘亲一起睡的,先让妹妹适应几天再分房吧。”
所以儿子是愿意的,自己的安排得到儿子的肯定,这个认知让胤王很高兴,同时,也对那个女人的育儿手段表示不齿,男女七岁不同席,望舒与景云都五岁了,居然还和她睡在一起?她这是有多穷,连间屋子都盖不起吗?幸亏自己把龙凤胎接回府了,否则跟着她,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胤王自我感觉良好地想完,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两个小包子暂时被安排在了景云的房中。
不幸中万幸的是,胤王没脑残地安排几个丫鬟杵在房里,而是让人在院子里恭候,一旦小主子有什么吩咐,第一时间应话。
刘太监亲自去厨房,监督厨子们做了一大桌精致可口的菜肴。
望着一桌热气腾腾的美食,小吃货望舒却生平头一次没有胃口,她瘪了瘪嘴儿,心里有些委屈:“我想娘亲。”
景云冷静地说道:“我也想,但东西还是要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等娘亲来接我们。”
“娘亲会来接我们吗?”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景云拿起小碗与勺子,舀了一口香喷喷的白米饭并一块红烧肉喂到望舒嘴里:“一定会的。”

与许世杰分道扬镳后,乔薇去了青龙帮。
得知丞相的小公子被胤王夺走了,陈大刀气得掀桌:“妈的鸟王!连孩子都抓!不过帮主,孩子真的不是大人的吗?”
自打姬冥修称呼了乔薇一次乔帮主后,陈大刀便也这么称呼她了。
乔薇摇头。
陈大刀懵了,不是大人的,大人怎么对他们那么好啊?大人这是有多在意他们帮主?不管了,那是帮主的孩子,帮主生他们、养他们,为他们几次差点被人弄死,他就是那个差点弄死帮主的人,咳咳。
不论怎样,谁都不能抢走帮主的孩子,亲爹也不能!
“帮主!我带兄弟们杀过去,把望舒和景云抢回来!”
乔薇沉思着摇了摇头:“他手下暗卫众多,青衣卫我应付起来都不简单,还有更厉害的赤衣卫,随便挑个人出来都能以一敌十,弟兄们不是对手,贸贸然冲过去只会是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倒还罢了,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可如此一来,势必打草惊蛇,等王府那边加强了戒备,再想把孩子们救出来就难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由着他把望舒景云掳走吗?”陈大刀泄气地坐回椅子上,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大人呢?”
乔薇凝眸:“他下江南了,不在京城。”
陈大刀捶拳:“胤王那厮是故意的吧?趁着大人不在搞事情啊!”
谁说不是呢?他两次挑衅她都是趁冥修不在京城的时候,若冥修在,他大概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至少,不会公然掳了她孩子。

清辉阁,景云与望舒已经乖乖地吃完午饭了,正蹲在院子的地上玩珠子。
胤王走过来,向丫鬟问了二人的情况,丫鬟的回答让胤王十分满意,原本在的预想中,两个孩子会哭天喊地闹上好几天,没想到就女儿委屈了一会会儿,但也很快就安静了。
“在玩什么呢?”他心情不错地问。
望舒奶声奶气道:“玩琉璃珠。”
胤王冷笑,那个女人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还舍得给孩子买琉璃?
“我冥叔叔送的!”望舒骄傲地说。
胤王黑了脸,能被叫做冥叔叔的除了姬冥修那家伙还有谁?姬冥修早开始讨孩子们的欢心了吗?他就不信姬冥修没看出这是他的孩子,真是居心叵测!
敛起思绪,胤王对望舒道:“琉璃珠子不好玩,父王的库房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想不想去看看?”
望舒看向哥哥,景云点头,望舒就道:“那好吧,看在你给我送好吃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了。”
胤王笑了,不识几个字,成语却说的顺溜,养孩子果真有点意思。
胤王让刘太监拿上库房的钥匙,带着孩子们去了胤王府的地下室,因存了与姬冥修攀比的心思,他没将孩子们往寻常的典藏屋子带,而是让刘太监打开了最里头那间密室的门。
那是他这几年花高价从外头淘回来的古董宝贝,每一样都价值连城,有一些是供孩子们玩耍的东西,如琉璃七星珠、暖玉华容道…从进门开始,一排排高大的柜子如同货架一般整齐地排列着,琳琅满目的古董让整间密室都多了几分古朴庄严的气息。
看着两个小家伙目瞪口呆的表情,胤王很得意:“喜欢什么自己挑。”
望舒咽了咽口水:“随、随便挑什么都可以吗?”
望舒的小表情取悦了胤王,胤王少有地一笑:“随便挑什么都可以,这些东西是父王的,也就是你们的。”
刘太监跟了王爷多年,还没谁有此殊荣进入密室选东西呢,往常赏给下人的东西都是从乙字仓库拿的,送人的宝贝是从甲字仓库取的,唯独这一间密室,虽未排上名号,却储存的全是王爷的“心头好”,王爷没事就会来这里转转,几年过去,原先稀稀拉拉三两个柜子,也增多到了二十个柜子,每个柜子都摆满了价值不菲的古玩古董,小主子随意挑个什么啊,都赚翻了。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了进去,望着第一排货架上的金孔雀:“这是什么鸡?怎么长这么长的尾巴毛?”
刘太监噗嗤一声笑了,解释道:“回小姐的话,这不是鸡,是孔雀,一种飞禽,雄孔雀能开屏,开过之后尾巴像一块天然的屏风,很是漂亮,故而有孔雀开屏之说。”
“它怎么不开呢?”望舒看着它收拢的蓝色小尾巴问。
“这…”
景云道:“它要求偶了才开。”
“求偶是什么?”望舒追问。
景云想了想:“男人追求女人,想和她做羞羞人的事,就是求偶。”
望着似懂非懂地问:“像冥叔叔和娘亲那样吗?”她压低了音量,凑近哥哥耳畔道:“我看见冥叔叔偷亲娘亲啦~”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密室这么静,所有人都听见了!
“咳!”刘太监呛到了,当着你们父王的面谈论这些真的好么?你们考虑过你们父王的感受么?不怕你们父王的心灵受到冲击么?
刘太监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表情,吓得生生缩回了脖子。
望舒不知自己把胤王气得够呛,兴冲冲地去拿金孔雀,她个子不高,踮起脚尖还是拿不到,她倒也聪明,抓了个触手可及的花瓶倒放在地上,踩着花瓶底,去够金孔雀。
那个花瓶可是前朝皇室的东西,据说是最后一任皇帝逃亡时当掉换了银子的,胤王花了几万两银子才辗转买到手,这小丫头就当个脚蹬踩在脚下了!
刘太监一阵心惊肉跳,忙走上前道:“小姐,快下来!当心摔着!”
望舒原本已经够到金孔雀了,被他这么一吓,小身子一抖,小手也跟着一抖,将金孔雀从柜子那头推了出去,金孔雀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我的孔雀!”望舒扑过去抢,但隔着一整个大柜子,金孔雀没抢到,反倒把柜子压倒了,柜子又压倒了另一个柜子,一个柜子又一个柜子,很快,密室的柜子就如同多骨诺米牌一般哗啦啦地倒下了。
瓷器玉器金器,纷纷跌落,碎的碎,裂的裂,一片狼藉。
刘太监傻了眼。
望舒从乱糟糟的两排柜子里钻出来,举着已经扭曲变形且没了尾巴的金孔雀,笑眯眯地道:“我的孔雀!找到啦!”
你“父王”也快被气死啦…

闯了祸的小包子再不被允许走出庭院一步,胤王回书房吐血三升,刘太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如果说这是讨好皇帝的代价,那么这代价也太大了,满满一屋子古董,碎了大半,加起来的损失超过数十万两,隔着屏风刘太监都能感觉到胤王的心在滴血,偏偏那熊孩子又是自己的亲骨肉,打不得也杀不得——
刘太监看着主子那张恨不得杀人的脸,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小…小姐估计吓坏了,奴才去瞧瞧。”
被“吓坏”的某小姐此时正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拿着一块红豆酥,自己吃一口,喂金孔雀一口,方才还吃不下饭的,这会子把满满一桌子点心全部扫进肚子了。
月黑风高。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胤王府附近的转角,陈大刀扯了扯身上的夜行衣:“帮主,真的要这么做?”
乔薇系上黑色面纱,也穿着夜行衣的她只露出了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硬闯不行,只能智取了。”
马车上除了二人,还有两名青龙帮的弟兄,一个叫阿武,一个叫华生。
华生是书呆子,眼神儿不好,也不会武功,能留在青龙帮全凭一双猎犬一般的耳朵,百米之内,风吹草动他都能够听见。
“听到什么没?”乔薇问。
华生凝神听了一会儿,道:“王府太大了,我没听到景云与望舒的声音,不过大家都在说一个什么…清辉阁,‘清辉阁热闹了,终于住人了’,‘可不是?咱们守着个空院子几年,闲都闲死了’。”
他模仿着丫鬟的谈话,突然一声巨响,震得他抱住了耳朵!
“怎么了?”乔薇与陈大刀异口同声地问。
华生抽了口凉气:“像是什么屋子塌了。”
是望舒把一屋子古董毁了…
只要塌的不是两个孩子的住所,乔薇就无所谓:“那就先去清辉阁,阿武,你和华生原地待命,我跟大刀进去把孩子们带出来。”
二人点头。
乔薇又问陈大刀:“虎子那边准备好了没?”
陈大刀望了望天色:“应该好了。”
“卖糖葫芦喂!卖糖葫芦——”虎子扮成货郎,在王府大门口吆喝而过,“好吃的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好吃的糖葫芦——糖葫芦——”
一个小厮跑去刘太监跟前儿露脸:“刘公公,外头有卖糖葫芦的,您看要不要给小主子买几个?”
刘太监吩咐一旁的丫鬟:“去问问少爷和小姐,吃不吃糖葫芦?”
丫鬟很快便回来了,答道:“小姐爱吃。”
刘太监就道:“你去买两个来。”顿了顿,“罢了,我自己去。”
有些事可以假手于人,但有些必须亲力亲为,在王府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没点眼力劲是不可能的。
刘太监出了王府,虎子余光瞄见一个中年太监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故意扬长而去。
刘太监叫他:“哎!卖糖葫芦的!卖糖葫芦的!你站住!我要买糖葫芦!”
虎子充耳不闻,扛着糖葫芦往巷子里走。
刘太监追了几步,扯住他胳膊:“你耳聋啊?叫你好几声听不见呐?”
虎子忙抱歉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耳朵不好使,您叫我干啥?”
“干啥?买糖葫芦啊!”刘太监瞪他,从草把子上挑了两根又大又亮的糖葫芦,“多少钱?”
“不要钱。”虎子一笑。
刘太监听着对方语调不大对,正要开口,一个冷冰冰的匕首抵在了他腰后,匕首藏在虎子的袖子里,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虎子扶住了刘太监而已。
“你、你要做什么?”刘太监僵硬着身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