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望舒大获全胜之际,另一边,蔺小公子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他能考取神童试的榜眼,就说明本身实力不俗,这次若不是碰上强悍的匈奴人,他以两箭正中靶心的成绩,早拿下武试的第一了。文试更不用说,除了那几道翻译题,别的他全都做对了,所以只要再拿下选试的一甲,他便拥有了两个一甲,还是很有希望成为本次考试的小状元的。
蔺小公子将琴棋书画全都考了一遍,一共拿下三个一甲。
高台上,三位院长与四位夫子围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两幅字。
书童道:“文先生说这两幅字都写得太好了,他一时难以取舍,便让我将字送了来,请三位院长与几位夫子拿拿主意。”
这几位夫子都是书院资历最老的夫子,除孙夫子教习武术,对文采不甚精通外,其余几人都是京城大儒。
“几位夫子意下如何?”院长问。
夏夫子道:“左手边这副字,字迹娟秀,端正大气,右边这幅字跌托俊逸,骨骼清奇,以他们的年龄能写出这种书法实属不易,不过在我看来,这两幅字还是有水平上的差别的。左边的字,形美;右边的字,意美,后者,更为上乘一些。”
段夫子赞同道:“没错,左边的字乍一看更为工整娟秀,但一板一眼的痕迹太重,他当是临摹了不少大师的书法,才练出一手如此规矩的字,后边这一幅字…我倒是觉得他是自己练的,不曾临摹过谁。”
院长深以为然,左边的字,是刻意雕琢的绢花,右边的字,是长在坡上的山花,前者可能更精致完美,可后者才是真正活着有生命的东西。
院长拉开了遮住名字的纸条:“蔺坤,姬景云?原来是蔺家小公子的字,怪道如此漂亮,可这个姬景云又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神童试的乔景云与他什么关系?”
江副院长是几人中最八卦的一个,这些事他早打听清楚了,笑道:“院长你难道忘了丞相也姓姬吗?”
院长惊讶:“他是丞相的孩子?”
江副院长道:“院子总不会认为秦夫子会帮几个外人要名额吧?乔景云就是姬景云,他是丞相流落在民间的孩子,如今已经认祖归宗,回到姬家了。”
院长恍然大悟:“姬景云就是乔景云,怪道这孩子能走过六扇门,虎父无犬子啊!他是不是就是上午那个让推倒了跨栏的考生?”
江副院长点头一笑:“正是他。”
院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对了,那个小姑娘是他什么人?”
江副院长道:“小姑娘是他胞妹。”
院长又给惊了一把:“都是丞相的孩子啊…”
“院长!院长!”一个书童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
院长沉沉地看向他:“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书童一刻不停地跑过来,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儿:“是东草场…东草场出事儿了…”
院长眉头一皱:“东草场不是选试的地方吗?能出什么事?”
书童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小姑娘…她…她把匈奴的小王子…摔不见了!”
第【282】
南山书院本年度的新生入学测试绝不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也不是难度最高的一次,却是最让人目瞪口呆的一次,谁都没料到考场上会来三个这么小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女娃,这女娃还打败了匈奴的小大力士…
作为匈奴考生的头领,匈奴小王子自是一肚子的不服气,他怎么都不肯相信他们草原上的壮汉会比一个小姑娘羸弱,一定是这小姑娘使了什么诈,出发前他的二哥便告诫过他,中原人最是狡猾。
被一个小姑娘使了诈,传出去其实是有些丢脸的,但是费连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了,所以让他出面拆穿小姑娘的谎言基本上不可能了。
可是没关系,这不还有他吗?
他要当着所有夫子与考生的面,拆穿那个小姑娘的狡诈,证据确凿的时候,他就不信夫子们还敢包庇你!
怀揣着无比强大的自信,匈奴小王子找上了那个粉嘟嘟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白白的嫩嫩的,眼睛大得像是会说话,草原上所有的孩子加起来也没有她一分漂亮,匈奴小王子想起了他的二王嫂,也是个十分美丽的中原人,但是美丽的中原人都很坏,他的二嫂是,这个小姑娘想来也是。
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还费连一个公道,让中原人都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匈奴的考生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
这么想着,匈奴的小王子也这么做了。
他向小姑娘提出了挑战,小姑娘一脸懵懂的表情,似乎是听不懂他的中原话,他于是将乌善叫了过来,乌善是个十分厉害的翻译,他讲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但小姑娘依旧是一脸茫然。
匈奴小王子想,她可能是听不懂人话,听不懂没关系呀,他可以教她。
匈奴小王子叫上乌善,做了一个摔跤的示范,他将乌善举了起来,狠狠地扔出了台子!
随后他朝小姑娘招了招手,拍拍自己胸脯。
小姑娘这回终于懂了,她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抓住匈奴小王子的腰,把匈奴小王子刚刚对乌善做的动作一丝不差地做了一遍,随后匈奴小王子就悲剧了…
众人找到匈奴小王子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他挂在一棵大树上,树枝摇摇欲坠,形容十分狼狈,因挂得太久,他四肢都僵硬了,被从树上救下来后仍保持着一个十分滑稽的蛙抱姿势,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用担架抬了下去。
匈奴考试的文试成绩历年来都不大好,但他们的武试与选试从来都是遥遥领先的,所以经常能够看见匈奴考生的名字出现在前十,有一年匈奴来了十个考生,武试的前世被匈奴承包了,选试中他们也全都拿下了一甲,那是中原考生输得最惨烈的一次,之后不论中原考生如何努力,如何也拿了不少第一,都洗刷不掉那一段“前耻”。
今日,匈奴考生败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项目上,小姑娘以绝对的实力摘下了武试的第一,又将嚣张的费连、傲慢的匈奴小王子碾压得渣不剩。
真是扬眉吐气,扬眉吐气啊!

一日的考试圆满结束,考生陆陆续续地从书院里出来了,久候多时的家长或仆从蜂拥而上,将自家孩子接回了家。
乔薇与姬冥修站在人群中,尽管知道她不会被人撞跑,但姬冥修还是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
乔薇伸长了脖子,朝里左看右看,一贯淡定如水,这会子竟然忍不住地心急如焚:“怎么还不出来?”
忽然,三个明显小了一号的考生自大门里出来了。
乔薇还担心他们太小,会让急着回家的考生撞到,可令乔薇感到惊讶的是,所有考生都很照顾这几个孩子,将空间留得大大的。
三小只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抱得满满的,望舒的最多,几乎都堆成小山了。
望舒看见了爹娘,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一把扑进乔薇怀里:“娘亲!”又看向一旁的姬冥修,“爹爹!”
姬冥修将女儿抱了过来,平日里上朝也是一整日不见,但不知为什么,却不如今日这般想念,大概是知道她去上学了,心中担忧又牵挂吧。
姬冥修看着女儿怀里的一大堆零零散散的东西,纳闷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望舒十分正经地说道:“是考生哥哥们送的东西!我说我不要,可是他们一定要给,太盛情难却了。”
姬冥修:“…”
乔薇:“…”
还盛情难却呢,平时教个字半天学不会,这会子为了几包吃的,连成语都蹦出来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很快,景云与鎏哥儿也跑过来了,明明他们才是男孩子,可是死活跑不过妹妹(小侄女儿),满眼的辛酸泪啊!
二人怀中也有不少礼物,大多都是考生从家中带来的小食,也有一些毛笔、扇坠等小玩意,确实是那些考生硬塞给他们的,大家没别的意思,只是很喜欢这三个小家伙罢了。
三小只收获满满,心情大好地上了马车。
景云与望舒上过那么多次学,但是被爹爹接送还是头一次,感觉特别满足!
鎏哥儿从没见过那么多人,也从没离开过大人那么久,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俩口子起先有些担心三个小家伙会不适应,可照几人的反应来看,根本就是自己多心了。
“中午吃的什么?”乔薇问。
“馒头,粥,咸菜。”望舒掰着手指头说。
乔薇无语地看向姬冥修:“你母校的伙食这么差的?”
学费可是很贵的好么?三个小家伙的报名费就花了六十两,若是考上了,日后的束脩银子一人一月五十两,阿生在镇上的私塾上课,一月的束脩才二两,也没听阿生说他吃的馒头和咸菜。
姬冥修轻轻一笑道:“今天可能是出了什么状况,平时的伙食挺好的。”
乔薇稍稍放下心来,不是她舍不得孩子吃苦,而是三个都在长身体的年纪,正是需要大力补充的营养的时候,馒头咸菜吃上一顿两顿没问题,天天吃就有些不够了。
之后,乔薇又问了三人考了些什么。
望舒道:“有写字,还有跑步。”
景云:那不是跑步好么?是骑马…
望舒吃了一口小桃酥,歪着脑袋道:“夫子还让我帮他搬东西!”
景云:那是举鼎、举鼎、举鼎…
“我下棋了。”鎏哥儿突然说。
乔薇微笑着看向他:“和谁下了?”
鎏哥儿自豪地说道:“和很多很多人。”
“那你下赢了吗?”乔薇问。
鎏哥儿点点头:“赢了。”
下了十八场,输了十七场,最后一场是和景云下的,这一场景云用上了洪荒之力,总算让这个不靠谱的叔叔赢了,然后这个叔叔就把前面十七场的成绩给忘了…
考的时候乔薇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真正考完了乔薇反而轻松了,尽力了就好,至于结果如何,姑且尽人事听天命吧。
几人回了府,姬老夫人盼了一整天了,饭都没好好吃,终于将几个小家伙盼回来了,她倒是不担心景云与望舒的,毕竟这俩孩子在乡下就开始上课了,但鎏哥儿出门是头一遭,身边没个仆妇丫鬟跟着,摔跤了怎么办?尿裤子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不好好吃饭怎么办?
“祖母。”鎏哥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姬老夫人将他抱进怀里,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可吃了饭,可去了茅房,可有摔着碰着。
鎏哥儿特别小大人似的说:“吃过了,我还带他们两个去茅房了。”
姬老夫人欣慰:“这才像个做叔叔的样子!鎏哥儿长大了,变乖了,也懂事了,都会照顾望舒与景云了!”
鎏哥儿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这样!
闹腾了一整日,三人在落梅院玩着玩着,等乔薇推门叫望舒与景云回青莲居时,发现三人已经横七竖八地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乔薇将鎏哥儿抱到床上,脱了衣裳与鞋袜,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又唤来姬冥修,一人一个抱回了院子。
夜里,乔薇躺在自家相公的怀中,拉着自家相公的手:“你说,他们能考上吗?要不要去问问姑父?”
姬冥修宠溺地捏了捏她鼻子:“对自己孩子这么没信心呢?”
乔薇道:“我这不是担心望舒与鎏哥儿吗?我知道景云一定能考上。”
姬冥修道:“你要实在担心就去问问姑父。”
乔薇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算了我还是不问了,我安心等着,反正三天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的也是。”姬冥修抚上她柔软的腰肢,细碎的亲吻落在她颊上,“老大老二都要上学了,老三还没影,是不是该加把劲了?”
乔薇淡淡一笑道:“我看你不是想要老三,只是找个借口不停地胡来。”
姬冥修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暧昧地看着她,手落在她的胸口:“谁让娘子这么勾人,为夫把持不住。”
乔薇抬手,冰凉的指尖在他胸膛一路游走,似笑非笑地说道:“有没有人与相公说过,相公也很勾人?”
说罢,一个翻身,二人换了上下。
姬冥修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她用秀发遮住的地方,眉梢一挑:“娘子很喜欢做上面那个,不过可惜…”
话未说完,他抱着她再一次一转,又换成乔薇躺在底下了。
乔薇幽怨地看着他。
他一手搂紧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捏住她下巴,先是给了她一个缠绵的亲吻,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种事,还是相公来比较好。”
“论力气,我的好像不比你小。”乔薇皮笑肉不笑地说完,抬起膝盖,将他顶了下去,随后修长的美腿一迈,跨坐在了他的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发带,将他的手腕交叉绑在了床头的柱子上。
姬冥修戏谑地看向她:“娘子原来喜欢这样。”
乔薇笑道:“很快相公也会喜欢的。”
姬冥修淡淡地挑眉。
乔薇俯身,压在他身上,覆上了他的唇瓣。
姬冥修回应着她的亲吻,彼此的心跳都开始加剧,呼吸变得粗重,乔薇渐渐打开了自己…
合一的一瞬,乔薇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股酥软。
突然,她腰腹一紧,一阵天旋地转,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手被绑在了床头,她不可思议地动了动手腕。
姬冥修淡淡地笑道:“天蚕丝的绳子,挣不开的。”
乔薇仰头一看,发现系在她手腕上的不少方才用来绑他的发带,而是一条银白色的小菱花绳,这家伙…分明是有备而来!
姬冥修将乔薇的凶器——发带,轻轻地丢到了地上:“和本少主玩心眼,乔帮主还嫩了些。”
这一晚,乔帮主被翻来覆去地“惩罚”了一次又一次,把所有她准备用在冥少主身上的花样,挨个地“享用”了一遍,可以说是非常的“惨不忍睹”了。

等待考试结果的这几日,乔薇回了一趟犀牛镇,先去容记探望了容老板。
容记的生意已经好到需要接受预订了,大堂被挤得满满当当,伙计的数量翻了一倍,厨师也新增了三个,原先的库房推掉了,改造成了第二个厨房。
后边那块地被容老板买了下来,建了一座小宅子,将容老板与乔薇的账房迁了过去,至此,二楼所有的屋子都成了待客的厢房。
姚青还是没有离开容记,上个月他开始掌勺了,他做菜又快又好,深得几位师傅喜欢。
小六当上了堂长,换到现代,相当于大堂经理的意思。
容老板坐在自己新建的账房内,抓着一把瓜子,优哉游哉地嗑着,乔薇站在他对面,他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乔薇也不客气,自个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哟,容哥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臭,谁惹我们容哥生气了?”
容老板吐出一颗瓜子壳,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谁呀?”
乔薇笑道:“容哥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才走了没几个月呢,就不认得我了?”
容老板总算是朝乔薇看了过来,嗤了一声道:“你长得倒是有那么点儿我们这儿的二当家。”
乔薇笑出了声,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瓜子,容老板眸子一瞪,去拍乔薇的手,被乔薇轻松躲过了。
乔薇剥了瓜子,放到容老板面前,灿灿地笑道:“给,容哥。”
容老板哼道:“别以为剥两颗瓜子我就能原谅你了!”
乔薇笑道:“哪儿能啊?我还没给容哥席蒿待罪呢,怎么也得跪上个三天三夜,才好叫容哥消气。”
“你也知道!”
乔薇叹道:“我当然知道,我一走就后悔了,但是已经上路了,没办法回来,我去的地方又太远,在海上呢,不好与你联系,这才几个月杳无音信。可我心里绝对是有你的,我回来看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容老板的眸光动了动:“真的?”
乔薇无比认真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容老板的眼珠子转了转,拿腔拿调道:“你没去看崔公公?”
乔薇严肃道:“崔公公是哪根葱啊?他怎么能和容哥你比呢?我和他都是各求所需,和容哥才是真心实意。我每次和崔公公谈生意,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别人都是浮云,咱俩才是命中注定!”
容老板的脸总算没那么臭了:“你在外头的几个月…有没有背着我再找一个?”
乔薇比手指:“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容老板黑着脸道:“我警告你,容忍一个崔公公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要是再敢整出第二个…”
乔薇信誓旦旦道:“容哥你放心,我保证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
“那崔公公呢?”容老板淡道。
乔薇嫌弃道:“他只能算半个!”
容老板哼了一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锦盒,砸在她手边:“给!”
“这是什么?”乔薇问。
容老板道:“你的红利。”
“我有红利了?”乔薇喜滋滋地打开了盒子,看着厚厚一叠银票,心里哇出了声。
第【283】(二更)
乔薇在容记占有三成的股份,从前帮着容老板看账本儿时她便估算过自己年终能分到多少,可盒子里的数量比她曾经的估算的多出了整整一倍。
容老板见她一直不吭声,问道:“怎么?嫌少?这些都是容记的分红,蛋厂还在投入阶段,没盈利,等盈利了,不会比这个少的!”
哎哟喂,还有蛋厂,她差点给忘了,这么看来,用不了几年,她就能成为一个小富婆了,这要是万一哪天冥修不当丞相了,她也可以养着他!
乔薇与容老板说了会儿话,拿出了从飞鱼镇与塔纳族带来的礼物,有鲛人泪、龙绡纱以及不少干货与人参,容老板看着满满一大箱东西,有些不可思议:“你几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乔薇啧了一声:“我对你几时小气过?”
几时没小气过?
容老板白了她一眼,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乔薇给小六与何师傅他们也带了些海产,过年时不在,没来得及封红包,现在给补上,可是把大家高兴坏了。
何师傅让乔薇坐着,他去做一桌拿手好菜。
乔薇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今天我还要去村子一趟,去晚了,可能就赶不上回京了。”
既如此,众人倒是不好再留了。
从容记出来后,乔薇坐上自家马车去了犀牛村。
村口还是老样子,一颗大槐树,一口封住了的古井,一头不知谁家拴在附近的水牛。
此时临近晌午,乡亲们都回家吃饭了,田里无人劳作,只绿油油的一片,不时有小鸟飞过。
马车走进了村子,乔薇这才发现村子里还是有些变化的,徐大壮家建新房子了,二狗子家虽没建,但也已把猪圈迁了出去,看样子不日就要动土了。
碧儿道:“咱们装松花蛋的筐子都是徐大壮的老丈人做的,他老丈人自己做不过来,又收了几个徒弟,每个月就卖筐子的钱都能挣到不少呢!这间屋子,据说就是老丈人出钱做的。”
乔薇道:“大壮是好心有好报。当初他不嫌人家带个爹出嫁,把老丈人当亲爹一样敬重,老丈人心中感激,自然百般回报了。”
“大壮哥自己也挺能干的,他和罗大哥他们几个一块儿办了个养殖场,你看,就在那里!”碧儿摇手指向村后的一排新建的房舍。
乔薇看到了,微微一笑道:“还挺大的。”
碧儿就道:“没咱们庄子里的养殖厂长大,但是供山上的货能供好多呢!”
村子里的养殖场刚刚起步,山上的日产量已经达到了两千,想要完全供上,怕是还得一段日子。
说话间,罗家到了。
一个穿着蓝色小褂子的幼童正蹲在地上捡东西吃,不知捡到了什么,笨拙地往嘴里送,乔薇忙跳下马车,将他抱了起来,拿走他手里的橘子皮,换了一块山楂糕给他。
他喔喔了两声,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乔薇捏了捏他脸蛋,笑道:“知道我是谁吗,你就吃!”
罗大娘听到了乔薇的声音,放下洗了一半的菜,快步走了出来,惊讶地说道:“小薇啊!我说我怎么听到声儿呢!什么时辰到的?”
乔薇笑了笑:“干娘。”
碧儿拎着两个大包袱跳下马车:“罗大娘,我们来看你啦!”
罗大娘喜不自胜道:“快进屋!”对车夫道,“小哥儿也下来坐儿!”
车夫客气地推辞。
乔薇道:“下来吧,都是自家人。”
“是,夫人。”车夫将马车拴在了屋子对面的大树上,随后一道进了屋。
“怎没把孩子带回来?”罗大娘问。
乔薇道:“一大早被他们爷爷带出去了。”
姬尚青许是觉得考试辛苦了,特地带着三个小的出去溜达了。
罗大娘看着一身脏兮兮的孙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别把你衣裳弄脏了,我来抱!”
乔薇不给:“这有什么脏不脏的?我都多久没见俊哥儿了?还不让我抱抱了?”景云与望舒从前也是一身干净地出去,一身泥巴地回来,就是个在地上爬的年纪。
罗大娘还怕乔薇去了城里,就有了城里人的讲究,而今一看呐,是自己多心了!
乔薇这么喜欢俊哥儿,做奶奶的自然高兴了。
罗大娘给三人沏了茶,乔薇抱着孩子,便先放桌上了,剩余的两杯罗大娘亲手递到了碧儿与车夫的手里。
碧儿嗔道:“您别这么客气呀。”
车夫受宠若惊:“多谢罗大娘。”
虽是个村妇,却也是少夫人的干娘,这等身份亲手给他上茶,他快被折煞了。
罗大娘惋惜道:“你大哥和你大嫂去镇上走亲戚了,要是知道你来,我就不让他们去了。”原也不是多少重要的亲戚,都出五服了,从前他们日子艰难时不大走动,而今约莫是听说了他们的状况,渐渐地又开始上门了。这次是那家人的孩子满月,人家给递了口信,不好不去,便叫罗永志与翠云去了。
乔薇笑道:“没事,我是看您和俊哥儿的,大哥大嫂下次再看!”
罗大娘拍拍她的手,叹道:“难为你都嫁人了,还总记挂着我,做媳妇儿不容易,你老往外跑,婆家人心里没意见呐?”
乔薇和颜悦色道:“他们都挺开明的,您就放心吧,干爹可还好?”
“好着呢,就是过年的时候念叨你咋没个消息?”
“我去找我娘了,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罗大娘急切地问:“你找到了吗?”
乔薇喜色道:“找到了,娘和外公都找到了。”
罗大娘握紧她的手:“真好,真好!”
中午是在罗家吃的饭,因不知乔薇要回,罗大娘只炒了一个菜,给俊哥儿蒸了一碗水蛋,罗大娘把水蛋拌好的饭递给乔薇,让乔薇喂着俊哥儿,自己则杀了一只又肥又大的母鸡,切成块与胡萝卜一块儿炖了,又炒了一盘青椒鸡蛋,两样小菜,蒸了点南瓜,用蒜苗炒了一盘冬天腌制的腊肠,香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一顿,自是吃得饱饱。
吃过饭,罗大娘锁了门,与乔薇一道上了山。
山上变化很大,库房不够用了,七娘做主,在原先的库房旁边又建了个新库房,占用了一部分村子里的土地,村长倒是大方,占就占呗,不怕你占,就怕你不占,这作坊若是搬了,乡亲们得少多少活儿干?
阿贵记仇,木材不是找裘掌柜买的,而是自己带着厂子里的工人,下工后去林子里伐的,工钱也是他自个儿贴的,一座库房建完,他自己都快成半个木匠了。
罗大娘知道作坊忙,进去接了七娘的活儿,好让七娘能回屋陪乔薇说说话。
二人闲话了一番家常,又看了账。
乔薇不在的这段日子,作坊的产量提高了三倍,人员倒是没有增加多少,全靠把效率给提上去了,过年时乔薇不在,七娘做主给众人包了红包,七娘有想过,要是乔薇不同意,那么这笔银子她就自己掏了算了,反正她原就是个签了死契的奴婢,她的一切都是主子的,权当她没领这么多工钱好了。
乔薇瞧出了她的担忧,睨了她一眼道:“与我认识这么久,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有那么小气吗?”
七娘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比凄惨的水榭香江豪华一日游…
乔薇拍拍她肩膀:“作坊既然放心地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管理都行,以后这种事不必胆战心惊的,放马去做就是了。”
夫人突然变得这么大方,心里毛毛的…
七娘的目光落在了账本上,发现备注的红包金额五十两的“五”字上不知何时糊了一个墨团,该不会…夫人以为她一共只发了十两银子的红包,所以才这么开心的吧…
“另外你与阿贵小魏的月钱也该提一提了。”乔薇若有所思道。
七娘果断合上了账本,不动声色地说道:“说到小魏,我这儿倒是有件事想与夫人商量商量。”
乔薇抱着熟睡的俊哥儿,道:“你是说小魏与碧儿的事?”
七娘略为惊讶:“夫人也知道他俩的事了?”
乔薇淡淡一笑:“不是瞎子的都看出来了。”
这倒是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心眼也不多,自以为装得很好,其实早就露馅儿,七娘道:“夫人不在京城的这个月,碧儿回来过几次,她说是来看我的,但谁又瞧不出来她是来小魏的?二人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夫人看看是不是做个主把两人的亲事给定了?”
乔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道:“碧儿签的是活契,而且她爹娘健在,她的亲事恐怕还是得过问她爹娘的意见。我强行做主,倒也不是做不得,可她与她爹娘的关系恐怕就要尴尬了。”
七娘迟疑道:“夫人说的有道理,夫人位高权重,她爹娘自是不敢不从,只是表面从了,心里憋着火儿,最后都得算到碧儿的头上,这对碧儿反而不妙。可是…若真过问她爹娘的意见,她爹娘瞧得上小魏吗?冯氏的性子夫人是领教过的,恨不得把碧儿卖去大户人家做妾,眼下碧儿做了丞相夫人的丫鬟,这等身份怕是嫁给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儿都够了,我怕冯氏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乔薇托腮,是啊,小魏家里可是养着一窝土匪呢。
黑风山上,白云飘荡。
十几二十号土匪整齐划一地站在大树下,望着树梢上半面迎风招展的破了几个大窟窿的寨旗,庄严而肃穆地念着他们的宣言:“我们是一群有志向的土匪,我们要把土匪事业发扬光大,我们的目标是打家劫舍,我们的手段狠辣果决,我们的武功天下第一,我们的口号抢光、抢光、再抢光,绝不给对方留下一点口粮!”
寨主对着老寨主们的牌位上了一炷…半柱香,没钱买香了,这些半支半支的香都是从人家坟头上拔来的。
上完香,寨主拜了三拜,转过身来,望向一众整装待发的弟兄,庄严肃穆地说道:“今天,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把大家叫到了这里,我相信大家此时的心情与我一样沉重,是的,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片故土了,我们热爱这片土地,如同热爱我们自己,但是,我们的家园正在遭受毁灭(没吃的草根都刨光了),我们的同胞正在遭受打击(没钱小魏都娶不上媳妇儿了),我们不得不拿起手中的武器,向命运发出最顽强的抵抗!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走出家门,你们即将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外面的血雨腥风可能会把你击倒,敌人的阴谋诡计可能会把你打倒,但是,不要害怕!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你都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土匪!”
“老杨,好了没呀?等半天了!”阿贵站在作坊外,扯着嗓子吆喝。
寨主吆喝回去:“好啦!包饭吗?”
------题外话------
土匪要从良23333
第【284】公主的真相(一更)
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搬个小板凳围坐在一堆大妈大娘中间绝对是一件相当惊悚的事,更惊悚的是几人还聊起来了。
“大妈,你家铁盆咋那不好使呢?一装水就漏了,白瞎我从山下到山上扛了一场!”
“大娘,你家的芝麻饼啊,糖放得太少,不甜!”
“大嫂子,你们买到假货了,你家坟头上的香只有上半段是好的,下半段全是沙,点都点不着!”
某大妈:“…”
某大娘:“…”
某大嫂子:“…”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乔薇望了望日晒西斜的天色,起身告辞。
七娘将乔薇送出了别墅,温柔一笑道:“夫人去吧,我会把作坊打点妥当的。”
乔薇又望了望半合的大门,道:“小魏家人就拜托你了,好歹是个正经营生,让他们好好干,作坊不会亏待他们。”
七娘笑道:“夫人就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会好好干的土匪们正被一群大妈大娘大婶大嫂子抄着鞋底板追得鸡飞狗跳,从东头跑到西头,又从西头跑到东头,躲过了一个对手,又来了下一个对手,对手们不仅层出不穷,还功力相当深厚,掐、拧、揪、扯、拽!拍、打、推、搡、踹!外加河东狮吼,振臂三抖,简直就是土匪界的一股新的泥石流。
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就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了。

乔薇回到姬家时刚刚过了饭点,寻思着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却见烟儿与婵儿各自从小厨房中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摆放着精致可口的菜肴,比往常一家五口的菜式更加丰盛。
“今儿什么日子?”乔薇问。
烟儿与婵儿看见了乔薇,屈膝行了一礼:“少夫人。”
烟儿喜色道:“大小姐回来了,在里屋和二少爷说话呢!”
乔薇让碧儿把东西拎回上房,自己则迈步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对于姬婉上门的事乔薇并不觉得多么诧异,早在他们抵达的那日冥修便给姬婉递了弟弟的消息,原是想等哄好这个弟弟了,再带弟弟上门去探望姬婉,但以姬婉的性子,根本等不到那一日。
姬婉是十月初怀上的身孕,距今六月有余,穿着一条高腰的杏色罗裙,一件玉白对襟长衫,她往日最爱打扮,如今却只梳了个简单的螺髻,簪着一支孔雀金钗,看上去简单大方,却并不失气质。
她变化不大,从背后看看几乎看不出她怀孕了,但若是绕到她前面,看着她眉宇间散发而出的那股母性的温柔,便很容易猜到这是一个母亲。
从前乔薇见姬婉,觉得她美得太过招摇犀利,今日,却发现她的气质与画像上的昭明公主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不知是不是这份气质太令人动容,姬婉拉着教主大人的手,教主大人竟然没有甩开,要知道这家伙可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
难得他有这么乖的时候,乔薇在门口顿了顿,犹豫一番,还是决定不进去打搅这对姐弟了。
乔薇悄悄地合上门,烟儿走过来,乔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烟儿捂住嘴,往里瞧了瞧,会意地退下了。
饭菜热到两次时,姬婉从教主大人的屋子出来了,看见上房的灯亮着,推门走了进去。
“婉姐姐。”乔薇打了招呼。
“他睡了。”姬婉笑道。
乔薇搬了凳子,让姬婉坐下,又递上筷子,道:“那等他醒了我再让人给他做点宵夜。”
姬婉难得地夸了乔薇一次:“辛苦你这个做大嫂的了。”
乔薇客气道:“应该的。”说着,盛了一碗鸡汤,将上面的油舀去,递到姬婉手边。
姬婉早已过了害喜的月份,胃口与正常人无异,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比国公府的好喝:“我早就想过来了,你姐夫的娘啊死活不让我出门,今儿她去亲戚家窜门儿了,我才逮住个空子。”
竟然是偷跑出来的,这个姐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乔薇道:“待会儿国公夫人回去了,发现你偷跑出府了训你怎么办?”
姬婉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浑不在意道:“被训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乔薇给她舀了一勺蒸蛋,说道:“你和姐夫成亲十年才总算等来这个孩子,国公夫人千般小心万般在意,只怕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姬婉把碗里的蒸蛋吃了,道:“放心吧,她再大的火气也只敢和你姐夫叨叨,不会真闹我跟前儿,她怕我动胎气。”
乔薇摸上她肚子,啧啧道:“真是一块免死金牌啊。”
吃过饭,天色便彻底暗了,姬婉本想等到见见姬冥修与景云望舒再走,奈何迟迟等不到,只得先行告辞。
乔薇送她。
路上,姬婉问了不少弟弟的事,乔薇都一一地答了,包括无名岛的真实身份,也没刻意地隐瞒。
姬婉唏嘘不已,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心疼,能活着当然是好的,可是活得这么艰难,不免让人心疼。
乔薇见她面露疲倦,看了看花园里亭子道:“要歇会儿吗?”
姬婉点头,与乔薇一块儿在亭子里坐下了,回想着弟弟的经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么说,他被那个酒鬼拐上无名岛,还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问题,可真把乔薇问住了,教主大人被拐之后的经历绝对算不上愉悦,被养父暴打,被同伴欺辱,三天两头挨饿受冻,能磕磕碰碰长大,真是个奇迹。但倘若没被拐走,衣食许是无忧,却会成为对方对付姬家的刽子手。
所以哪一样更容易,乔薇也说不清。
“那个酒鬼死了没有?”姬婉忽然沉下脸,没死的话,她就去弄死他!弄死他一百遍!竟敢这么欺负她弟弟,活得不耐烦了!还有那个没孩子就买了她弟弟,有孩子就丢了她弟弟的小俩口,最好也别让她找到,否则,她掐死他们!
乔薇拍拍她的手:“别太激动了,怀着身子呢。”
姬婉做了个深呼吸。
乔薇说道:“酒鬼早就死了,那对小俩口也病逝了。”
这还差不多!姬婉舒了口气,说道:“你说的那个酒馆的老板娘,我应该感谢感谢人家。”
乔薇淡淡一笑道:“冥修已经谢过她了。”
姬婉望向天上的一轮弯月,似叹非叹道:“要是母亲还活着就好了,看到弟弟回来,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公主在天之灵也会知道的。”乔薇宽慰道。
姬婉点点头。
乔薇犹豫了一下,问道:“婉姐姐,冥修怀疑冥烨的‘死’是让人下了假死药,凶手是当时有机会接触到冥烨的人,你心中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姬婉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
乔薇摸下巴:“当时能接触冥烨的人很多吗?”
姬婉道:“不少,那时尽管我母亲尚未正式嫁入姬家,但她怀了姬家的骨肉,滑掉一胎后,祖母将她接进姬家养伤,冥修与冥烨是在府里出生的,除了姬家各房的主子、贴身丫鬟、我母亲的大丫鬟、管事妈妈,还有三个乳母,林林种种算下来,得二三十号人了。”
乔薇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公主那么早便住进姬家了吗?我一直以为公主是在冥修五六岁的时候才搬回姬家的。”
姬婉低声一叹:“我也是后面才知道,母亲早在怀孕时便在姬家住了一段日子。”
乔薇不解地说道:“既然已经住进来了,为什么不继续住下去呢?难道公主连儿子都生了,祖父与祖母也还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姬婉神色复杂道:“祖父在那一次其实就已经松了口的,只等我娘生下孩子就正式迁入姬家的族谱,但是后面冥烨出了事,我母亲伤心过度,搬出了姬家,与我父亲的亲事也一拖再拖。”
乔薇的眉头皱了皱:“我怎么听说的是祖父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皇上也不同意,公主才与父亲耽搁了这么多年的?”
姬婉淡淡地嗯了一声:“皇上当然不同意了,我母亲其实是有一桩指腹为婚的亲事的,后面虽是把那门亲事给退了,但是她肚子里好端端的孩子,没出生就流了一个,没满月又夭折了一个,先皇心疼女儿,我表哥心疼姑姑,也就不愿我母亲嫁入姬家了。至于说我祖父,他是不乐意与皇室攀亲。不过双方的家长再不乐意,母亲与父亲不也还是走到了一起?”
提到这个,姬婉唏嘘不已,当初她与林书彦的亲事也不顺利,可许是她骨子里继承了母亲的倔强,排除万难后,依旧嫁入了林家。
乔薇顿悟地点点头:“你刚刚说,祖父在公主怀孕时便已经松口了,既然当时松了口,为何又等了五年才将你们几个接回去?”
姬婉道:“好像是母亲在冥烨出事后与祖父闹翻了。”
乔薇道:“所以公主搬出姬家可能并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因为和祖父闹翻了?”
姬婉若有所思道:“可能两个原因都有吧。”
乔薇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乔薇的手肘支在石桌上,托着腮帮子道:“公主为什么要和祖父闹翻呢?祖父是长辈,公主是那种目无尊长的人吗?”
姬婉摇头:“我母亲很孝顺的,从不拿架子压人,她在府里,没把自己当过公主,与寻常妇人一样,该孝敬婆婆的,该善待妯娌的,全都毫不含糊。”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困惑:“公主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能与祖父闹翻,想来是一件逼得公主不得不去闹的事…会不会和冥烨的死有关?”
“你想说什么?”姬婉看向了乔薇,她觉得乔薇话里有话。
乔薇对姬婉没什么不可言的,就道:“我想说,凶手不是府里的人吗?会不会公主猜出他是谁了,但是又没有证据,也害怕那人会继续加害冥修或者你,所以故意与祖父闹翻,借此搬出了姬家?”
姬婉蹙眉:“就算事情真是你猜测的那样,可我娘是公主,她怀疑一个人需要证据吗?她想打杀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况我父亲当时与她感情极好,她若果真怀疑谁,为何连我父亲也瞒着?”
这也是乔薇感到困惑的地方:“也许是一个…连父亲都不可能去怀疑的人呢?”
“那会是谁?荀兰吗?不可能,她当时也刚出生…”姬婉呢喃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小薇。”
“怎么了,婉姐姐?”乔薇看向她。
姬婉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地回想着什么,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我不太确定是真的,还是我自己乱想的。”
乔薇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事?”
姬婉艰难地回忆道:“我总是能看见自己站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里面白茫茫的一片,我面前有一口棺材,我说,‘弟弟在哭’,那个人对我说,‘你听错了,弟弟没有哭’。”
乔薇眸光一顿:“那个人是谁?”
姬婉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乔薇捏了捏手指,定定地看着她:“你真的听见哭声了?”
姬婉为难地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段对话,我看着棺材说弟弟在哭,那个人说弟弟没哭,到底哭了没哭我也不知道。”
“那时你才三岁。”乔薇道。
姬婉叹了口气:“是啊,我才三岁,我怎么可能记得三岁的事呢?所以我不太确定这个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自己在脑子里乱想的。”
乔薇徐徐说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冥烨还活着,怎么会乱想到这样的画面?一定是真的发生过,你再好好地想想,那个与你说弟弟没哭的人究竟长什么样?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给冥烨下假死药的人。”
姬婉拍了拍自己脑袋,苦恼地说道:“我就只记得一个模样的影子了。”
乔薇按耐住心头的急切,问道:“是男人还是女人?”
姬婉道:“不记得了。”
乔薇又道:“声音呢?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姬婉摇头:“那种声音…好像是男人的,又好像是女人的,我忘了。”
“雌雄莫辩吗?”乔薇问。
姬婉蹙了蹙眉:“不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不是那种不男不女的声音,只是我现在去回想,又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乔薇拍拍她的手:“我明白的,你当时还小,对性别与声音都不敏感,当时就没判断出男女,又过去太久,记忆就越发模糊了,想一下子抽取出来是很困难的,你先别着急,回去之后慢慢想,没准哪天就想起来了。”
姬婉凝眸道:“希望我能够想起来。”
乔薇握住了姬婉的手:“婉姐姐,我知道公主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姬家了,你是唯一一个与凶手正面接触过的证人,你要是乱说话,很有可能会被凶手灭口,所以公主赶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强硬地搬出了姬家。”
“娘亲!”
不远处,传来了望舒小包子的声音,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结束谈话,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望舒提着两个鸟笼子,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娘亲娘亲你看!我买的鸟!”
姬尚青好(第四声)鸟,桐院挂着十几只画眉与鹦鹉,今日想必是带孩子们去花鸟市场了。
乔薇看着笼子里的画眉鸟,笑了笑,说道:“谁挑的?真好看。”
望舒笑嘻嘻地道:“我挑的!我挑的是里面最肥最大的两只!味道一定棒极了!今晚就红烧了吧!”
笼子里的鸟简直要吓死了!
人家挑鸟是好玩,你特么挑鸟是好吃啊!
乔薇哭笑不得,接过鸟笼子,对望舒道:“姑姑来了,快叫姑姑。”
“姑姑!”望舒一把扑过去!
乔薇揪住了她后领,将她提了起来,她的小胳膊小腿儿在空中一阵扑腾:“干嘛呀娘亲?快放我下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