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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些惊讶,一贯好战的萧振廷居然放着仗不打,他想干嘛?
想给燕九朝找解药啊,当然萧振廷也不会与皇帝讲真话。
尽管二人对燕九朝的疼爱之心是一致的,可自打皇帝不择手段破坏萧振廷与上官艳的亲事的那一刻起,这两个男人就注定止步于君臣之交了。
再者,东部的蛮夷小族的确不足为惧,远东将军庞辉乃庞仁的叔叔,也是一方猛将,定能让东部边境固若金汤。
萧振廷将俞婉送回少主府后顺带着去看了看燕九朝,燕九朝醒了两个时辰,用过午膳后又歇下了,萧振廷没吵醒他,坐了一会儿去果园摘了俞婉要吃的那些果子,随后才打道回府。
俞婉看着满满两大筐果子,哭笑不得,她那只是故意在婉昭仪面前霸占萧振廷罢了,谁真要他顶着大热天的摘果子了?
俞婉尝了一个李子。
唔,甜。
影十三不知干嘛去了,影六在房中。
俞婉让紫苏留下,将影六叫去了书房。
“世子妃。”影六行了一礼。
俞婉合上门:“我有件事想问你。”
“世子妃请讲。”门都合上了,想来事情不小。
俞婉正色道:“你…可认识婉昭仪?”
影六蹙眉道:“属下认得她,不过她不认得属下,世子妃为何突然问起她了?”
还不是在御书房外碰到她与萧振廷说话了?
俞婉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撇开萧振廷不提,萧五爷与她可是有过硬的交情,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意去怀疑他的亲姐姐,可自打出了苏莯的岔子后,她再看外头那些女人时便总是多了几个心眼了。
方才婉昭仪看萧振廷的眼神,让她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不大喜欢。
俞婉道:“方才在御书房外碰到了,她与萧大元帅似乎很熟络?”
影六道:“啊,萧大元帅是萧五爷的结拜大哥,又同姓萧,两家素有来往。”
“就这些?”俞婉问。
影六蹙了蹙眉:“据说…”
“据说婉昭仪与萧大元帅议过亲!”
老崔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抓着一只肥嫩的烤羊腿,推开了房门,优哉游哉地靠在门框上啃起了羊腿来。
影六大眼一瞪:“您这老家伙,还吃上了!”
老崔头哼道:“我不吃,哪儿来的力气给你家世子治病…呃不,给你家世子妃传授医术?当老师也是很累的!”
影六翻了个大白眼。
老崔头看向俞婉:“还有你这娃娃,做什么把太医弄到府里来了?老头子我差点儿露馅儿知不知道?!”
是皇后派的,俞婉只是没给他提前提个醒罢了:“谁让你当初不好好做官,非得助纣为虐?”
“咳。”翻旧账,老崔头就没底气了。
皇后派梁太医来,一是为燕九朝治病,二也是了解燕九朝的身体究竟扛不扛得到庆王做储君,俞婉没问诊脉的结果如何,老崔头若是连个太医都糊弄不过去,那别指望他能为燕九朝解毒了。
老崔头啃了一口羊腿道:“幸亏我机灵,给自己易了个容,还给你家世子压了个脉,那姓梁的至多诊出个脉象不平,可为何不平?让他想破脑袋去!”
如此,皇后也把不准燕九朝的身子究竟是好是坏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俞婉言归正传:“你方才说婉昭仪与萧大元帅议过亲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怎么一回事?”影六问,这是上一辈的恩怨,影六纵然是斥候,却也不会没事儿跑去调查一个昭仪的底细。
老崔头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多亏了许贤妃,这后宫几乎没有许贤妃不知道的事儿,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许贤妃可不是凭着运气才走到今天的。
老崔头进了屋,啃着羊腿道:“两个萧家不是交好吗?萧五爷时常带姐姐上元帅府拜访,一来二去的,两家就更熟了,萧太夫人很是欣赏婉昭仪,有意让婉昭仪做自己的儿媳,可萧振廷不是看上燕王妃了吗?这桩亲事就黄了!”
许贤妃曾想过拿二人的婚约做文章打压婉昭仪,可惜没什么证据,口头上的约定而已,只要萧家否认了,婉昭仪否认了,许贤妃就成凭空诬陷了!
俞婉想起婉昭仪看萧振廷的眼神,越回味越觉着婉昭仪仍对她公爹有非分之想!
俞婉又把老崔头的话在心里咀嚼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亲事议到一半,萧大元帅突然反水了?”
老崔头嘀咕:“许贤妃是这么说的。”
那女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俞婉不信萧振廷是这种玩弄感情的负心汉,多半是萧大夫人一意孤行,至于婉昭仪,她应当是对萧振廷动了凡心,甚至一直到如今都未改初心。
若果真如此,那婉昭仪对上官艳母子的怨气就大了。
燕九朝中毒时,上官艳与萧振廷尚未成亲,如果燕九朝死了,上官艳先丧夫、再丧子,悲痛欲绝之下保不齐跟着去了,这倒不失为一个打击上官艳的法子。
只不过,彼时婉昭仪已经入了宫,就算萧振廷不娶上官艳,她也绝无可能与萧振廷在一起,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是说自己想多了,根本就不是婉昭仪干的?
俞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试探一下这位昭仪的深浅了。
不是她干的最好,如果是她干的…兴许能通过她拿到解药。
一方面俞婉希望拿到解药,另一方面俞婉又希望萧五爷的姐姐是清白的,这种矛盾的心里充斥了俞婉一下午,直到紫苏来报,燕九朝醒了。
俞婉去上房,燕九朝坐在床头,容色苍白,青丝散肩头,好一个清姿绝伦的病美人。
有那么一瞬,俞婉变态地想,这样的相公,她真想日日藏着,再也不给别人看到。
“看什么?”燕九朝冷冰冰地问,但因虚弱的缘故,语气没什么威胁,反像是透着一丝傲娇气。
俞婉就更稀罕他了。
走过去拿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
燕九朝忙朝后仰,却被俞婉一把扣住了后脑勺。
二人的额头紧紧贴着。
燕九朝气得直瞪眼,胸口一阵起伏:“俞阿婉!”
“在。”俞婉柔声说,离开了他额头,“好多了,不烫了。”
燕九朝神色冰冷地哼了哼。
厨房炖了小米粥,俞婉端了一碗来。
“我自己吃。”燕九朝说道。
“你没力气。”
“我有。”
“我说没有就没有!”
特别不讲道理!
小米粥刚出锅,还有些烫,俞婉撒了几粒葡萄干与樱桃干佐味,一勺勺凉好了喂他。
就像当初喂小奶包一样,看着他含住自己递来的勺子,她的心里会涌上一层满足。
百里香发作后,燕九朝的胃口便不大好了,这碗粥换他自己来吃,顶多三四口,俞婉却将一整晚都喂进他肚子了。
“我扶你下来走走?”俞婉放下碗,朝他伸出手。
燕九朝牙痒痒,深吸一口气:“俞阿婉,我是中毒,不是中风!”
“哦。”俞婉收回手。
燕九朝掀开被子下了床。
俞婉拿来发带把他的头发绑上,又拿了外袍让他穿上,悉心地系好腰带与扣子。
燕九朝古怪地看着就要朝外走的俞婉:“你不吃?”
俞婉摸摸有些饱的肚子:“方才点心吃多了,不饿。”
散步时,俞婉把这两日的事与他说了:“…你中的是百里香,皇后说,可能是你八岁回京那年,在生辰宴上让人下了毒手,你可还记得吃过谁喂给你的东西?”
燕九朝摇头。
那段日子父王刚走,他成天浑浑噩噩的,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那你可还记得婉昭仪?”俞婉问,如果那晚他见过婉昭仪,婉昭仪的嫌疑就大了。
燕九朝想了想,再次摇头:“不记得了。”
俞婉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聪明如他,真要记住一件事,可以记一辈子,但那是他失去父王的第一年,同年他母妃改嫁,他整个天都塌了,因此是他最不愿去回忆的一年,不少发生在那年的事都让他强行从记忆里抹除了。
俞婉安抚地说道:“没关系,我会查清楚的。”
你的解药,也一定会找到的!
二人散完步回到清风院时,药也熬好了,药里放了酸枣任,酸枣任有安神助眠的功效,燕九朝喝下不久便困意来袭。
俞婉洗了澡,挨着他躺下,见他眼皮子还睁着,轻轻地问了句:“可以抱着睡吗?”
燕九朝凶巴巴地道:“不可以!”
俞婉耍赖地抱了上去。
…
这头俞婉正寻思着如何试探当年的下度之人,谁知机会就来了。
太后的忌日快到了,皇帝率百官与后妃皇嗣前往大觉寺为太后供奉长明灯,婉昭仪也在随行的行列。
燕九朝“感染风寒”后,汪公公每日都会前来探望一番。
按皇帝的意思,燕九朝既然身体有恙便别跟过去折腾,太后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他,若是因为给她供奉长明灯而把身子折腾坏了,太后他老人家反而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心。
至于俞婉,便留在府中照顾燕九朝。
俞婉却对汪公公道:“陛下的好意世子明白,只是世子也十分思念皇太后,让我代他前去,在皇祖母跟前尽尽孝心。”
话说到这份儿上,皇帝不好不答应,允了俞婉同行。
大觉寺位于京城的东南方,是一座拥有着三百年历史的老寺庙,自前朝香火便十分鼎盛,江山都易主了它却依旧巍峨地挺立着,难怪大周的历代皇帝会把祖宗们的长明灯供奉在这里了。
皇帝的銮驾走在最前方,皇后的紧随其后。
得皇后抬爱,俞婉被叫上了皇后的马车。
九公主也在,小丫头在昭阳宫吃得好、睡得早,半月不见,都长个子了。
九公主不再害羞了,一路上都拉着俞婉的手,约莫是出发前皇后教过她不要大声喧哗,马车里她很安静,只是脸上笑吟吟的,看得出出宫了很高兴。
俞婉忽然想到了几个小家伙,这几日忙着照顾燕九朝,往莲花村去的少了,等把手头的事忙完,她就去村子把他们接回来。
因有皇帝与诸位养尊处优的后妃,马车一路缓行,将近日暮时分才抵达了大觉寺的山脚,大觉寺提早得了消息,从三日前便不再接纳香客。
这里是不会有僧人在山下恭迎皇帝的,尊贵如天子也需得徒步爬上这一千零一步台阶,这既是对佛祖的敬畏,也是对皇太后的孝心。
皇帝都爬,后妃与百官们也就不得不爬了,武将们倒是轻松惬意,可苦了那群后妃与文质彬彬的文臣,一个个爬得脸红气喘脖子粗。
这样炎热的天气,又穿着如此厚重的宫装与朝服,很快便有顶不住的官员中了暑。
俞婉出发前带了解暑丸,不是她要带,是自家小相公硬塞进她荷包的,嘴上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却很在意她不是吗?
俞婉弯了弯唇角,把荷包里的解暑丸拿出来分给中暑的官员。
解暑丸是老崔头的配方,主要成分是薄荷与金银花,解暑效果奇佳,只是,并不是谁都愿意喝她的药,她虽嫁了燕九朝,也虽有个做侯爷的爹,可她出身乡野,大多数人仍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她给的药,能是什么好药?
“不必了,太医那儿有药,世子妃的药丸尊贵,下官不敢领受。”
说话的是一名刑部侍郎,姓秦。
他这话讲得漂亮,可谁又听不出他是在嫌弃俞婉的药不顶用?
俞婉只是好心赠药而已,还远没到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地步,不要便不要罢谁,爱咋咋。
随行的是两名青年太医,二人体力都不错,很快便背着医药箱过来了,为几位中暑的官员施针喂药。
“世子妃。”
一名机灵的小太监走了过来,小声行了一礼。
俞婉见他有些眼熟。
他自报家门道:“小的福安,是诚王府的下人。”
怪道眼熟,原来是诚王府的小太监。
“你主子找我有事?”俞婉问。
福安道:“王爷见世子妃似乎在赠药,想问问可有多的,他也快中暑了。”
诚王是见识过俞婉医术的,自然明白她的药不会没有功效。
俞婉大方地拿了一小瓶给他。
福安双手接过:“多谢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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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引蛇出洞
队伍不会因为这点小岔子便停下,继续往前走着。
皇帝一片孝心,倒是将暑气扛了过去,皇后不甘示弱,也凭着一股子执念撑了下来。
俞婉常年劳作,爬山难不倒她,她是女眷中走得最面不改色的一个。
可是大多数人都没他们这份任性或身体,随着中暑的人越来越多,太医手里的药丸已经不够用了,就在皇帝寻思着是否要原地歇息一番时,那些撑不住的官员一个个地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了。
看样子是无碍了。
皇帝没多追问,他体力也不多了,留着爬山吧!
好不容易到了大觉寺,皇帝感觉自己半条命都交代出去了,不是那么多后妃与大臣们在场,他能当场给瘫下。
让人意外的是九公主,这孩子竟然走完了半程,后半程是让茯苓背上来的。
皇后也累得够呛,她是一国之母,可没哪个丫鬟能背她,当然她也庆幸规矩到本朝就改了,据说前朝上大觉寺都是一步一跪,方显一片赤诚之心。
后妃与官员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多谢诚王殿下。”
“多亏了诚王殿下啊。”
“是啊,不然我们半路就得趴下了,比太医的药丸管用多了。”
不远处,诚王让不少官员团团围住了。
诚王客气地笑了笑:“不必谢我,药不是我府里的,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愣住了,他们都是半路中暑中得恨不得昏死过去的,诚王的下人拿了药丸让他们服下,那药丸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一颗下去,浑身都凉快了,甚至后半截一路爬上来,再无一丝中暑之意。
诚王笑道:“是我找堂嫂要的,我自己吃了一颗,感觉疗效不错,便送给诸位大人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涨红了脸,早在爬山那会儿,世子妃便主动给他们赠过药,奈何他们瞧不上没收,这下把世子妃的药夸了一通,岂不是自打嘴巴?
要不是诚王一贯老实,他们几乎以为诚王是故意为世子妃出头了。
“几位要谢,就去谢谢世子妃吧。”诚王笑吟吟,一脸无害地说。
药也吃了,夸了夸了,不去当面道个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正在给九公主编辫子的俞婉就看见那些不要自己药物的人,浩浩荡荡朝自己走来了,硬着头皮行礼道谢。
本以为俞婉会趁机嘲讽他们几句,哪知俞婉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几位大人没事就好。”
众人面面相看,被轻视时不见她恼怒,扬眉吐气时不见她倨傲,如此沉稳如一的心性,真不像个乡野村妇,都说英雄不问出处,须知巾帼也不让须眉。
这一瞬,众人对俞婉都有些刮目相看。
不是因为她的药,而是因为她的为人。
莫说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妇人,便是他们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也未必能做到她这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此番连文武百官都出动了,自然不仅仅是为皇太后供奉长明灯而已,大觉寺主持方丈出关了,皇帝携百官前来也有他听讲经论道的打算。
主持方丈四岁入大觉寺修行,至今已一家子,早已修成正果,名满天下,这样的得道高僧就连皇帝都不得不礼待有加。
穿着袈裟的主持方丈带着一众僧人出门迎接帝后,皇帝的脸上没了高高在上的傲气,虔诚地与主持方丈行了佛礼。
皇帝让几个成年的儿子也拜见了主持方丈,值得一提的是燕怀璟仍是没有出席,据说仍在府中疗伤,是真的在疗伤还是黯然神伤,不得而知了。
一番拜见后,有僧人将众人领去禅房。
皇帝与他大小老婆的禅房在一个独立的院落中,文武百官与皇子们则分布在余下几处院落,此番前行,皇子与百官均未携带女眷,至于俞婉,她是代燕九朝来尽孝的。
俞婉被分在了九公主的禅房。
如此正合俞婉心意。
九公主早已从茯苓的背上下来了,拉着俞婉的手小声说:“母后说我们要先斋戒一日,今夜听主持方丈讲经,明日才给皇祖母供奉长明灯。”
“是啊。”俞婉捏捏她小脸,“不能像在宫里那样大吃大喝,九公主习惯吗?”
九公主乖乖地点头:“嗯!”
“九公主喜欢出宫?”
“嗯!”
很喜欢,所以不大吃大喝也没关系。
到底是吃过苦的孩子,没旁的公主娇生惯养。
九公主的衣裳湿了,有宫女打了水来给她洗澡,洗好后她不让宫女给她穿衣裳,她抱着衣裳走到俞婉身前,让俞婉给她穿。
俞婉给她穿了。
看到提着小裙子在屋里臭美的九公主,俞婉想要个女儿了。
“世子妃。”茯苓拎了一桶水进屋。
俞婉会意,对九公主笑道:“你先去皇后娘娘屋里吃点东西,我沐浴后就来找你。”
“你可一定要来哦!”九公主开心地去了,宫女也跟了上去。
屋子里只剩主仆二人,俞婉让茯苓合上门:“可看见了?”
茯苓道:“看见了,婉昭仪在最东头的禅房,与许贤妃的禅房挨着。”
最东头最是好找,可若是要经过许贤妃的屋子怕是有点儿不大妙,许贤妃本就与她不对付,若见她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婉昭仪的屋,怕是又得心生计量。
既然来不了阴的,那就只能来明的,索性她早有准备。
“把带来的李子洗了,用井水镇着。”
“是。”
少主府的李子又大又甜,皮儿薄水多,再用冷冰冰的井水一镇,好吃得不可思议。
皇帝去了主持方丈的禅房,俞婉便先给皇后与九公主送了一份过去,随后是玉妃与珍妃,许贤妃屋里也送了一份,许贤妃在沐浴,是掌事嬷嬷接的李子,随后俞婉端着最后一盘李子光明正大地进了婉昭仪的禅房。
婉昭仪已经沐浴完,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裳。
一会儿会有斋饭,吃过斋饭就该去经堂听主持方丈讲经论道了。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婉昭仪对贴身的女使点了点头。
女使上前开了门,将是俞婉,女使行了一礼:“世子妃。”
俞婉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我是来给昭仪娘娘送李子的,可打搅到娘娘的歇息了?”
女使回头望了婉昭仪一眼,见婉昭仪冲自己点头,她客气地说道:“没呢,世子妃请进。”
女使侧身相让,比了个请的手势,俞婉迈步入内,而端着果篮的茯苓也一并进了屋。
婉昭仪坐在禅房的床铺上,一身素衣,难掩姿容清丽,后宫美女如云,但这么多年过去,婉昭仪始终都没被皇帝忘记,她不像许贤妃会料理后宫,她甚至没有自己的孩子。
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这位昭仪娘娘恰巧就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子。
俞婉带着茯苓行了一礼:“娘娘。”
婉昭仪早在御书房便与俞婉有过一面之缘,倒是并不惊诧她的容貌,反而是一旁五大三粗的茯苓让婉昭仪的眼皮子跳了跳。
俞婉也看向了一侧的茯苓:“茯苓。”
茯苓会意,把果篮递给俞婉。
俞婉拎着果篮走上前:“昭仪娘娘,这些果子都是少主府种的,我洗过后用井水镇了镇,这会子正凉着,您尝尝。”
婉昭仪探出纤细的指尖,捏起一个红彤彤的李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李子熟透了,皮儿一破便有汁水爆出来,婉昭仪猝不及防地洒了两滴,优雅地用帕子接住。
甜丝丝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带着一丝井水的凉意,瞬间让暑气消散了不少。
婉昭仪温声道:“倒比宫里的还甜些。”
俞婉笑容可掬道:“娘娘喜欢,回头我多摘些给娘娘送过去。”
“怎么好麻烦你?”婉昭仪客气。
俞婉道:“不麻烦,能给娘娘送果子是我的荣幸,况且…我与萧五爷也算有交情。”
“哦?”婉昭仪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讶异。
虽是亲兄妹,可婉昭仪久居深宫,并不时常能见到哥哥,便是见了萧五爷也不会捡生意上的事说,故而婉昭仪不知她与萧五爷的关系倒也说得过去。
“原是白玉楼的崔掌柜…”俞婉将崔掌柜介绍萧五爷上门做生意,以及俞家人入魏府为魏老夫人做席的事说了。
旁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撇开前尘往事还来不及,俞婉却并不以此为辱,说起给人曾经的经历坦荡从容,半分尴尬窘迫都无。
婉昭仪吃李子的动作慢了下来,眸光落在俞婉白皙的面庞上,十八岁的姑娘五官渐渐长开了,美得没有一丝瑕疵,每一根眉毛都仿佛洋溢着年轻的气息。
婉昭仪也曾有过这样的年纪,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其实也听相公提起过娘娘。”俞婉仿佛没注意到婉昭仪对自己的打量,眉眼含笑地说。
婉昭仪哦了一声:“世子他…说我什么了?”
俞婉笑了笑说道:“世子说他很小的时候见过娘娘,娘娘还喂他吃过东西。”
俞婉说这话时,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婉昭仪的表情,她没明说是哪一年,可只要婉昭仪的确给燕九朝下过毒,听了这话不可能不感到心虚。
只是让俞婉暗暗惊诧的是,婉昭仪的脸上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只是有些迷惘地想了想,喃喃道:“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本宫不记得了。”
俞婉垂下了眸子,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婉昭仪是无辜的?凶手另有其人?
“你也吃。”婉昭仪挑了一个李子递给俞婉。
俞婉接在手里,眸光动了动,笑道:“我前几日去一趟萧大元帅府,听府里的下人说昭仪娘娘早先在府邸住过。”
她可不是听下人说的,是听老崔头讲的,不过婉昭仪猜不到,毕竟她不在萧府多年,早已不知萧府的风向了。
婉昭仪顿了顿,放下手中的李子,道:“啊,那是本宫入宫前的事了,是太夫人膝下寂寞,才留我在府中陪伴她几日罢了。”
“太夫人很中意娘娘,如果不是母亲,娘娘只怕已经嫁给萧大元帅了吧。”俞婉一副小姑娘打听八卦的神色。
乡下人不懂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没数,又是好奇懵懂的年纪,口无遮拦起来也不奇怪,真闹出去了至多挨两句骂,何况…也不一定就闹得出去。
婉昭仪的睫羽颤了颤,好笑地说道:“这些谣言都是谁传出来的?本宫虽在萧府住过一段时日,可全是在太夫人房中,与萧大元帅并不相熟,你莫要听信谣言,坏了本宫的名声不打紧,害萧大元帅与萧夫人宅不宁就万万不妙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神情也是一副坦荡不已的样子,莫非当年的亲事是萧太夫人一厢情愿,萧振廷与婉昭仪都对彼此没有那份心思?
若是婉昭仪对萧振廷无意,那便没理由去害燕九朝了。
这边说着话,那头九公主兴冲冲地跑来了,说是有人找俞婉。
俞婉走出去一瞧,却是上官艳风尘仆仆地来了。
“还不是琮儿那孩子?不放心他新妇儿,非得带病过来,大热天我担心他路上热出个好歹,便说我来,一定把阿婉照顾得好好的,不让她少一根头发!”
皇后的禅房中,上官艳难为情地解释着自己到来的缘由。
旁人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撇开儿女情长不谈,上官艳可是太后的前儿媳,她跑来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可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给撵下山,想想燕九朝在金銮殿都能发红鸡蛋的性子,皇后与皇帝都觉得他干得出这种丢人的事。
禅房住满了,就在皇后寻思着把上官艳安排到谁的屋里时许贤妃大度地开口了:“不如臣妾搬去珍妃妹妹的屋,把禅房让给萧夫人吧。”
女眷中,除了俞婉是与六岁的九公主一屋,其余人均是一人一屋,可不好让许贤妃与人挤,于是玉妃与珍妃提出二人合住一屋,将空出的禅房让给上官艳。
二人在宫中便是好姐妹,皇后点头应允了。
上官艳住进了玉妃的禅房,恰巧在俞婉隔壁。
皇帝与主持方丈叙话叙得晚了,派了汪公公递来消息,主持方丈今晚单独替皇帝讲经,明日再为众人讲,这势必是有要事相商了,众人可不管是何等要事,只知他们爬了一下午全都累成狗了,能在禅房歇息求之不得,在心里再三谢过佛祖,美滋滋地躺床上困觉去了。
当然也有睡不着的,譬如在茯苓背上睡了一路的九公主,譬如大气都没喘一下的俞婉。
九公主坐不住,谁让她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出宫呢,外头的天仿佛都比皇宫的蓝。
“寺庙后方有一片园子,里头有些野生的瓜果,施主若不嫌弃,小僧去为施主摘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僧人说。
九公主眨巴着眸子看向俞婉。
她想自己去摘。
俞婉也想四处走走,牵着九公主的手出去了。
九公主兴奋得蹦蹦跳!
俞婉笑了笑,说道:“先别着急,我问问萧夫人去不去。”
九公主按耐住飞去园子的冲动,乖乖地等俞婉叩响了隔壁的房门。
“怎么了这是?”上官艳拉开了房门问。
俞婉道:“我和九公主去摘果子,娘要不要一起?”
上官艳是坐轿子上来的,没耗损体力,这会子正精神着,一听是摘果子当即应下了,她留下奄奄一息的杏竹看屋子,与俞婉一道朝院门走去。
恰巧此时,婉昭仪带着女使出门散步。
俞婉的眸光动了动,大声道:“茯苓,你去一趟萧大元帅的禅房,就说我和母亲要摘果子,问他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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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真凶败露
大觉寺坐落在大觉峰的半山腰,四面环山,依山傍水,可谓是钟灵毓秀,鸟语花香。
只是天气闷热得厉害,俞婉换了最轻便凉快的衣裳,依旧走得香汗淋漓,好在她下地劳作多,习惯流汗了,九公主虽是公主,没吃过太多人间疾苦,可孩子心性,有的玩便满足了。
九公主撒欢似的在前跑着,宫女压根儿追不上她,也就是茯苓脚程快,总能逮住这小丫头。
每次让茯苓逮住,小丫头都笑发出一阵兴奋的笑声。
俞婉与上官艳不紧不慢地漫步在林子里,萧振廷安静地守在二人身后,这个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可只要他在,俞婉与上官艳二人都十分安心。
别看是一处不起眼的林子,其间也可能潜藏不为人知的风险,僧人只让他们在大觉寺的园子里转转,可那院子还不如少主府的果园大,逛得没意思,几人早已出了园子,进入更深处的林子了。
关于这片林子、关于大觉寺其实民间是有个传说的,传言数千年前,大觉寺还不叫大觉寺,只是一间进山的猎户们临时搭建的破庙,目的也不是为了求神拜佛,而是进山打猎时有个落脚栖息之地。
某日,破庙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小和尚,那和尚穿得破破烂烂,却生得好生妖媚,见过他的人无比让他的容貌勾了魂儿去。
山中住着一只魑魅。
一日小和尚去溪边担水,让那魑魅撞了个正着。
魑魅为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小和尚,当即动了贪痴之念。
魑魅化作人间少女,受伤晕倒在小和尚回破庙的路上,小和尚将魑魅救了回去,魑魅几次三番引诱小和尚,小和尚始终坐怀不乱,魑魅便问小和尚,你为何不要我?
小和尚曰,人妖殊途。
魑魅又道,你既知我是妖,为何不收了我?
小和尚沉默。
关于结尾的版本有许多,有说小和尚法力不够,但最终收了魑魅修成正果,也有说魑魅杀掉小和尚,返回山林修成了万妖之王,这些不过是怪力乱神之说罢了。
俞婉觉着最荒唐的一个版本是魑魅为与小和尚在一起褪去一身妖气,成了一只寻常的山鬼,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小和尚穷尽毕生修为在林中设了一道瘴气,只要山鬼待在瘴气中不出来,便可不死不灭,而小和尚自己的身躯则化作了这座大觉寺,日夜守护着自己的那道瘴气,以及瘴气中的山鬼。
也不知谁闲着没事干编出了这种东西。
“哎呀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九公主娇嗔的声音打断了俞婉的思绪,俞婉循声望去,就见九公主站在一棵野生的枣树下,指着树上的青枣子一个劲儿地叫。
这个时节枣子刚出来,个头不大还是青的,九公主以为是她在宫里吃过的大青枣,馋得口水横流。
“这个不好吃。”俞婉说。
“我吃过的,好吃!”九公主说。
俞婉失笑,这种枣子得泛红了才好,这会子吃一准是涩的,可小孩子就是这样,你只说她是不信的,得让她自己尝尝,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不知上哪儿去找竿子。
萧振廷道:“我来摘吧。”
他说着,施展轻功上树了。
偏这时,九公主又发现了一连串野生的葡萄藤子:“哎呀呀,葡萄葡萄!”
瞬间将枣子抛诸脑后,提起裙裾去摘葡萄了。
茯苓麻溜儿地跟上去。
二人跑着跑着就没影了,所以说九公主的矜持也只是在皇宫罢了,一出来就和自家儿子没什么两样,都是脱了缰的小野马。
“我过去瞧瞧。”俞婉对上官艳说。
上官艳点点头。
她原是在这里等萧振廷摘完枣子一道过去,可一寻思,萧振廷一个大男人又不用谁守着,反倒是自己那年轻的小儿媳,万一在山林里迷路就不妙了。
一念至此,她也追上去了。
等萧振廷摘了满满一大筐枣子下来,咦?人呢?!
人自然去摘葡萄了。
九公主跑得飞快。
适才站在枣树下,她们看到的是一串葡萄藤,走近了一瞧才发现是一大片野生的葡萄林,上山的经验告诉俞婉,这些葡萄浑长得好看,味道却极有可能一般,不过,她想到了在萧府酿的葡萄酒,野山葡萄酒是最香的,这么大一片,倒是能摘个百八十串回去酿酒。
九公主的身上备了个小竹篓,茯苓身上背了个大的,二人腰间还挂着布袋,这是以防不时之需的。
“好多好多好多呀!”九公主迫不及待要摘了。
只是看着近的葡萄林,面前却横了一道布满荆棘的沟渠,想走到对面就得打东西两侧绕过去。
俞婉目测了一番,道:“走东边吧,那头有座小木桥。”
“嗯!我看见了!”九公主撒开脚丫子,朝遥远的小木桥跑去了。
九公主叽叽喳喳的,满林子都是她的声音,上官艳并不担心萧振廷找不到她们。
而萧振廷也的确是听见了九公主的叫声,就在东南方,正一路往东而去,他下了地,背好篓子便要去追九公主一行人,哪知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出现在了树后。
“萧大哥。”
萧振廷的步子顿了顿。
婉昭仪绕过枣树,迈步朝他走来。
婉昭仪依旧是一身素衣,却不是禅房中灰不溜秋的料子,而是一身素白罗裙、淡蓝色透明净纱,一眼看去,优雅清爽,楚楚动人。
她摘下了华贵的珠钗,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簪一支白玉花钿,婉约中而不失清丽。
当然萧振廷并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略略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谁后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了一礼:“微臣见过昭仪娘娘。”
婉昭仪说道:“萧大哥平身吧,今日没有婉昭仪,也没有萧大元帅,你我二人不过是上山拜佛的施主罢了。”
萧振廷张了张嘴。
婉昭仪及时打断他:“君臣之礼就免了,陛下不也这么说么?”
皇帝进了大觉寺便不再以天子自居,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婉昭仪拿这话立规矩,萧振廷不好辩驳什么,只得应了声是。
随后,他再无话与婉昭仪说。
九公主的笑声在山间回荡,萧振廷想念林中的妻子了。
婉昭仪的目光落在他的背篓上,含笑问道:“萧大哥,篓子里装的是什么?”
萧振廷目不斜视道:“是枣子。”
婉昭仪仿佛有些惊讶:“萧大哥原来也喜欢吃枣子?”
萧振廷答道:“是九公主喜欢,微臣便摘了些。”
“我也喜欢。”婉昭仪微笑着说。
萧振廷拿下篓子,递给婉昭仪道:“这个时节的枣子不大好吃,娘娘不嫌弃,先拿些过去,不够吃回头微臣再给娘娘摘。”
婉昭仪探出白皙的手来,在筐子里不紧不慢地挑选着。
萧振廷记挂着上官艳与一双孩子,面上不免有了一丝急切之色。
婉昭仪笑了笑,选了两颗青枣,拿帕子擦了,将其中一颗递给他:“萧大哥也尝尝。”
萧振廷说道:“多谢娘娘美意,但微臣不爱吃枣。”
婉昭仪将枣子收了回来。
萧振廷望了望九公主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对婉昭仪道:“昭仪娘娘若是没什么吩咐…”
婉昭仪叹息一声打断他的话:“我与王女使走散了,劳烦萧大哥送我一程。”
萧振廷神色一顿。
婉昭仪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本是听僧人说后头有园子,种了不少果子,哪知园子里的果子太少,我便与王女使进林子瞧瞧,不知怎的就走散了,我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从这里到大觉寺的后园子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虽不至于碰上豺狼虎豹,可毒虫毒蛇不少,俞婉是有经验的,知道怎么避开,婉昭仪就没那本事了。
萧振廷拱手道:“请娘娘恕罪,内人与儿媳就在前头,微臣不能撇下她,娘娘若是不嫌弃,与微臣一道去寻了她们,微臣再送娘娘回禅房。”
婉昭仪静默了一瞬,笑道:“也好。”
萧振廷转身往九公主一行人的方向去了,天不遂人愿的是刚走到半路,天边电光一闪,一道惊雷乍起,轰隆隆地仿佛把这座山头都要给劈开了,随后天际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萧振廷自是想快些赶路,婉昭仪却啊一声摔进了泥泞里。
“娘娘!”萧振廷停下步子。
婉昭仪无助地坐在地上,痛苦地说道:“我的脚扭了。”
是真扭了,右脚踝钻心地痛。
大雨磅礴,电闪雷鸣,婉昭仪疼得眼泪直冒。
萧振廷眉头一皱:“娘娘可还能站起来?”
婉昭仪痛苦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萧振廷四下看了看:“那边有一座小茅屋,我扶娘娘过去。”
婉昭仪点点头。
萧振廷捏了捏拳头:“得罪了!”
言罢,将婉昭仪扶了起来。
婉昭仪的右脚完全不能受力,整个人几乎是靠在萧振廷的手臂上,萧振廷坦坦荡荡,呼吸都没乱一下。
将婉昭仪扶进废弃的小茅屋后,萧振廷留下筐子:“微臣先去寻夫人,一会儿再把娘娘带回去。”
婉昭仪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望了望忽明忽暗的天,焦急道:“外头打雷下雨很危险的,你躲会儿雨再走。”
萧振廷正色道:“微臣的夫人与儿媳还在外头,九公主也在。”
婉昭仪贵为皇帝的后妃,可九公主是皇帝的女儿,真论高低贵贱,昭仪可未必比得上九公主,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上官艳与她的儿子儿媳。
婉昭仪的眸光暗了暗。
“娘娘若是饿了,先吃点枣子充饥。”萧振廷把装着青枣的筐子留在桌上,转身朝大门口气。
她这一辈子,或许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没人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她还有没有以后…
婉昭仪的眸子里掠过千百种情绪,就在萧振廷即将夺门而出的一霎,她不顾脚上的疼痛,一把站起身,扑过去自背后抱住了他!
萧振廷的身子就是一僵。
几乎是同一时刻,屋门被打开了,却不是萧振廷拉开的,而是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俞婉一行人跑来小茅屋躲雨了。
开门的是九公主。
俞婉、上官艳紧随其后。
萧振廷的身子不过是僵了一下,便冷冷地将婉昭仪推开了,他推开后才看见门外的人,可对门外的人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九公主与俞婉、上官艳以及断后的茯苓全都看见婉昭仪抱住萧振廷了。
九公主惊呆了:“啊…”
小小年纪还不大懂夫妻关系,只是单纯的惊讶而已。
上官艳却是脸都绿了。
俞婉是万万没料到会在小茅屋里看到这种场景,她承认婉昭仪是她故意引出来的,可她的目的不是捉婉昭仪对萧振廷投怀送抱的现行,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婉昭仪给绑了,威胁也好、吓唬也罢,总之把真相给套出来,她哪儿知道婉昭仪半路碰上了萧振廷,并且如此沉不住气?
看来婉昭仪说与萧振廷并不相熟的话是假的了,萧振廷对她有没有意暂且不提,她对萧振廷却绝对是动了真心的。
“艳儿你听我解释…”
“哼!”
上官艳气冲冲地走掉了!
萧振廷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九公主愣愣地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婉昭仪,又看看一旁的俞婉,她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不安,她拉住了俞婉的手。
俞婉安抚地揉揉她脑袋,把她交给茯苓:“去升点柴火,把公主的衣裳烤烤。”
“是。”茯苓带着九公主去了里屋。
堂屋里只剩下俞婉与婉昭仪,穿堂风呼啸而过,夹杂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堂屋的地上。
俞婉随手将湿哒哒的秀发拢到耳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萧振廷推倒在地上的婉昭仪,淡淡地开口道:“昭仪娘娘现在还要说与萧大元帅不相熟吗?”
婉昭仪冷漠地撇过脸。
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婉昭仪被捉了个现行,想抵死不认也要看对方信不信了。
老实说俞婉很诧异,皇帝不好么?这么多年过去都没能婉昭仪忘了当初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究竟给过她什么?是金子还是承诺?
亦或是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可能一厢情愿这么多年,足见此人的疯狂了。
这样的人会去给情敌的儿子下药,俞婉真的半点不惊讶了。
“是你吧?”俞婉说,“燕九朝八岁的生辰宴上,你曾与南诏人密谋给燕九朝下药。”
婉昭仪冷声道:“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就算本宫一时情难自持,也不代表本宫就陷害过燕城的世子。”
俞婉不疾不徐道:“你当然不会承认了,可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放眼整个后宫,会希望燕九朝去死的人除了你就是许贤妃,但许贤妃知道燕九朝活不过二十五,所以她不用多此一举,她只用静静地等着,根本不必脏了自己的手,你却不同,那时萧振廷正在求娶上官艳,再等下去,上官艳就过门了,只有她的儿子死了,她才彻底垮了,她会活不下去,她不会嫁给萧振廷。”
婉昭仪双目血红:“萧大原哥就是本宫的!太夫人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不是上官艳横插一脚,嫁给他的人就是我了!”
俞婉淡淡一笑:“是吗?那你又知不知道,早在你出现之前萧大元帅便已经看上上官艳了?他这辈子非她不娶,就算她死了也永远都轮不到你!”
“你胡说!”婉昭仪大声道。
屋内的九公主吓得一个哆嗦,茯苓忙扶住她了耳朵。
俞婉淡道:“是我胡说,还是你自欺欺人不肯信?”
第169章 真相大白,一世夫妻
萧振廷与萧五爷是在军营里认识的,那会儿萧五爷只是萧振廷手下一个不大起眼的兵,然而是金子总能发光,萧五爷的才能渐渐得到了萧振廷的重视,一次在剿灭叛军时,萧五爷仅带着五名弟兄突袭了叛军的粮草,没了粮草的叛军方寸大乱,溃不成军,真论武功,萧五爷算不得翘楚,排兵布阵也不甚拔尖,可萧五爷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几乎是敌人打个喷嚏,萧五爷就能猜出他们下一步会走什么旗。
多亏了萧五爷这员大将,平定叛军的路上少走了许多弯路,这不仅意味着大量的军功,更意味着可以减少将士们的流血与牺牲。
二人同姓萧,五百年前是一家,偶然一次喝酒,萧振廷得知对方竟然与自己同月同日生,当即拍板与他拜了把子。
萧五爷比萧振廷年轻好几岁,身份上更是矮了一大截,能成为他的结拜兄弟,老实说萧五爷是懵的,懵过之后对萧振廷越发忠心了。
萧家军解散当日,萧五爷亲眼目睹了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营地的山包上哭成一个孩子。
这世上总有许多事不是一己之力可以控制,譬如萧家军的解散,又譬如萧五爷姐姐入宫的事。
萧五爷的姐姐早到了适婚的年龄,只是她心高气傲,总也看不上外头那些男人,可她能拒绝所有人,独独拒绝不了天子,当初若是萧振廷肯应下她的亲事,她自然无须入宫选秀。
选秀时婉昭仪将自己打扮得极丑,奈何皇帝存了笼络萧五爷的心思,不顾丑态将她点入了后宫,皇帝也有人力所不能及的事,那就是萧五爷对萧振廷的忠心。
木已成舟,总不能再把婉昭仪送回去。
而婉昭仪想在吃人的后宫活下去,就不能不得到皇帝的欢心。
有些事上官艳一直都明白,只是她一直没有说出来,她过门不久,萧大夫人明里暗里与她过不去,气到极致了也会拿陈年旧事来刺她,譬如,若不是你勾引了二弟,二弟可至于娶个寡妇做儿媳?琳琅多好啊,黄花大闺女一个,萧家上上下下早拿她当二夫人敬着了!
萧琳琅,婉昭仪的闺名。
萧大夫人不止一次拿这种话激怒她,然而她压根儿没往心里去,一则,她嫁给萧振廷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萧家禁地里的药引,至于萧振廷心里装着谁、曾经差点娶了谁,她并不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