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璃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与她的事,你们不都猜到了吗?没错,我是白萼族的族长之子,我头上有三位兄长,我是家中幼子。”
白千璃说了不少自己的身世。
白萼族原是南疆的一个小族,多年前臣服南诏,成为了归属南诏管辖的疆土,白萼族拥有独立的自主权,除了每三年一次的朝贡外,与南诏几乎没有太多往来。
悲剧就发生在那一年的朝贡上,白千璃随父亲来到皇宫,遇见了南诏的帝姬。
白千璃见南宫雁的第一眼便感觉十分惊艳,但他并未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尤其南宫雁待他的态度堪称冷淡,他们这样的小族,在高高在上的南诏帝姬眼里根本连块富庶的封地都不如。
他从未奢望过二人会发生点什么,不料数月过后,南诏使臣竟然造访白萼族了,南宫雁也在随行的行列。
白萼族每次朝贡后,南诏都会派使臣前往族里,一是表达国君的关心,二是慰问全族的百姓,但这种小事,轮不到堂堂帝姬屈尊降贵。
“那一次,她看我的眼神便不大一样了。”
明明二人只见了一面,还是没有任何火花的一面。
“她会时不时地找到我,与我说话,态度很友好,我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我第一次没入她的眼,难不成过后这位帝姬忽然发现了我的好,转过头来要追求我?”
白千璃言及此处,自嘲地笑了一声:“后来我才知道,那几个月里,她去了一趟中原,遇见了一个已有家室的男人,而我,不凑巧,长得有一两分像那个男人。”
如果不是知道了一部分真相,只怕所有人都会认为白千璃会成为燕王的替代品,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又不仅仅如此。
白千璃生平没有大志向,他是幼子,既不可能继承族长之位,也不至于活活饿死,他这辈子混吃等死就够了,却不料能得了南诏帝姬的欢心。
他是家中幼子,没有重担压在他的身上,自然没对他的出息做做大指望,听说他被尊贵的南诏帝姬看上了,他父亲很高兴,说这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也一度这么认为。
只是等来了南诏,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另外一个人的替代品。
南宫雁要的从来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身份,南宫雁将他囚禁了起来,让那个人顶着他的身份成为了她的驸马。
南宫雁原本可以杀了他永绝后患,但就是那张与燕王有着一两分相似的脸,让南宫雁心软了。
白千璃逃不掉,也斗不过,唯一解脱的办法是一死了之,偏偏他没有赴死的勇气。
他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讨好南宫雁,他开始模仿燕王的喜好与神态。
他越像燕王,南宫雁就越移不开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终于,南宫雁歇在了他的院子。
南宫雁起先并不十分信任他,但女人一旦将身子交了出去,心也就不远了,白千璃不敢说自己取代了燕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但至少,她不再对他有所芥蒂,她慢慢地让他知晓了她的秘密。
她给燕王下了药,她毁去了燕王的记忆,她成了燕王记忆深处的梓君。
但这又如何?
燕王理智上接受了她,却并不爱碰她。
南诏有情蛊,但情蛊会冲淡了噬魂草的药性,渐渐的,南宫雁不大敢给燕王用了。
南宫雁开始从白千璃的身上寻找慰藉。
白千璃望着无边的夜色,喃喃道:“她有时会分不清与她在一起的究竟是谁,是我白千璃,还是她的南诏驸马。”
“你给她用了五石散?”燕九朝一针见血地说。
白千璃的面色微微一变。
五石散,也叫寒食散,是一种抑制疼痛的药粉,它疗效奇佳,只不过,服食过量会令人产生幻觉,青楼中多以它来助兴,它易成瘾,在大周已被朝廷列为禁药。
南诏市面上亦没得卖,白千璃是闲来无聊,托人买了丹方自己配制的。
原先他是用它来麻痹自己,以便更好地服侍南宫雁,却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再也不需要寒食散,他甚至期盼南宫雁的到来。
给南宫雁用寒食散是意外。
每每行房后,南宫雁都会喝下一碗避子汤,他明白,南宫雁是不想再怀上他的骨肉。
若在早些年,他求之不得,如今却变得不甘心。
南宫雁服下寒食散后,她不会知道自己没喝,她还在因此得到了更大的愉悦与快乐。
影十三摇摇头,都说少主是疯子,依他看,这个叫白千璃的才是疯了。
南宫雁害他做了十几年的禁脔,他不找机会杀掉南宫雁,反而爱上了南宫雁,这简直疯得无可救药了。
南宫璃与南宫溪是他的种没跑了。
当年姚夫人在燕城见到的孩子的确是南宫璃,只不过是易容过后的南宫璃,为了栽赃给燕王,南宫雁手段用尽。
想到了什么,影六古怪地问道:“奇怪,她为何不把南宫溪也算在我家王爷头上?”
白千璃摇摇头:“日子对不上,燕王染了时疫,被隔离两年之久,这在衙门记了档,可不是一句失忆就能抹煞的。”
“原来如此。”影六顿悟,一会儿后眉头一皱,“时疫那么危险,王爷命在旦夕,她却有心思与你这个野男人寻欢作乐?!”
白千璃叹道:“燕王他…是故意让自己染上时疫的。”
燕王恢复记忆了,为摆脱她连命也不要。
南宫雁气急败坏地来到这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他真是嫉妒死了燕王。
嫉妒燕王方方面面胜过自己,嫉妒燕王什么都不做,便可以得到南宫雁的心,更嫉妒燕王有这样的胆色与勇气。
“我是做不到的。”他自嘲地说。
影六瞪圆了眸子道:“你有什么做不到?我要是你,就一刀杀了她!”
白千璃问道:“然后呢?”
影六道:“然后回你的族里啊!”
白千璃淡淡一笑:“你说得轻巧,我杀了南诏的帝姬,你觉得国君会放过我的族人吗?”
影六想了想:“…好吧,不过现在你是真的可以走了,外头的人是我们杀的,你一没武功,二没势力,没人会怀疑,你走吧!”
“我能走去哪儿?”白千璃道。
影六道:“哎你这人!放你走你还不走啊?”
白千璃呵呵道:“你以为人人都像燕王那样,有个做大国皇帝的哥哥,有个手握兵权的儿子,有个呼风唤雨的亲家?我什么也没有,回到族里,也不过是混吃等死,我势单力薄,做不来燕王那样的英雄。”
“你…”影六还想与他争辩什么,影十三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他认为燕王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的背景与运气,却不知初入南诏时,燕王也不过是白萼族的族长之子而已,他能捭阖纵横,成为令文武百官闻之色变的驸马,凭的是过人的手腕与魄力。
若说刚进屋时,几人还觉得白千璃与燕王有一两分想象,眼下都不这么认为了。
这个只会为自己找借口退缩的男人,连燕王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该问的都问明白了,几人没了待下去的必要。
燕九朝不带拖沓地出了屋子。
影六与影十三也走了。
只人都出去了,燕九朝又忽然顿住步子,望向白千璃道:“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不是容貌,也不是才情与身世。”
白千璃错愕地看着他。
燕九朝:“是你犯贱。”
白千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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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燕怼怼上线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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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三个小土匪,夫妻夜话
夜深,风凉。
几个小黑蛋在燕王的屋子里闹腾了半个时辰,床铺上滚来滚去,地上蹦来蹦去,终于趴在一块毛绒绒的虎皮上,脑袋一歪,睡着了。
燕王换了衣裳进屋时,看见的就是三个小黑蛋撅着小屁股,一边脸怼着地上的虎皮,呼呼大睡的小模样。
肉嘟嘟的脸被挤变了形,流出晶莹的哈喇子。
燕九朝幼时可不这样,他睡觉很规矩,没人教他,但不管他白日里如何上房揭瓦,感受到困意时都会乖乖地把自己躺到床铺上。
这几个小家伙也不知随了谁,睡相真是一言难尽。
但不论怎样,燕王都是心中都喜爱他们的。
燕王轻轻地走过去,将三个孩子一一抱到了床铺上,他将三人的睡姿摆好,奈何一转头,三人又睡得横七竖八、大喇喇的了。
这一窝小土匪的既视感是怎么一回事…
燕王给三人盖好被子。
咚!
是大宝将脚丫子抬得高高的,将被子给踹掉了。
燕王给盖上。
很快又被二宝踹了。
燕王不厌其烦地给他们盖着被子,直到三人彻底进入深眠的状态,雷打不动,燕王才站起身来,熄了桌上的蜡烛,只留一盏昏黄的油灯。
月朗星稀,四周一片寂静。
耳畔传来几个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燕王那颗挖空的心似乎又能跳动起来。
忽然,他听见了一道粗狂的声音:“我去买!”
言罢,嘎吱一声,门开了。
随后是骏马的疾驰声,渐渐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那声音是萧振廷的,他着急去买什么燕王不知,但能猜到与上官艳有关。
燕王想不起来当年她怀孕的样子,不禁遗憾,他恨南宫雁,不仅仅是因为她拆散了他们几个,更因为她连他回忆的权利都剥夺了。
往后余生,拿什么来支撑自己走下去?
“父王?”
俞婉的声音唤回了燕王的神识。
燕王顿了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走进了萧振廷与上官艳的院子。
上官艳睡不着,又嫌屋里闷热,将针线活儿摆在了院子里,俞婉坐在一旁陪着她。
俞婉正对着院的方向,因此率先看见燕王。
但随着她那一声轻唤,上官艳也转过了头来。
昔日夫妻,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再一次碰上了。
四目相对的一霎,二人的身子都微微地僵了一下。
燕王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大半夜登门的事。
倒是俞婉麻溜儿地站了起来,看向燕王道:“父王,您过来坐。”
“我…”燕王迟疑。
俞婉看了看上官艳,上官艳欲言又止,俨然是有话对燕王说。
而燕王能找来这里,不论是有意无意,自然也是潜意识的驱使。
萧振廷出去给上官艳买吃的了,俞婉相信以二人的为人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该说的话总还是得说的,俞婉识趣地道:“我去看看大宝他们。”
燕王点点头:“也好。”
俞婉放下针线,去了对门的院子。
两座宅子的院门都大敞着,有光线自院落中透了出来,在寂静的路面上交织出晦暗不明的疏影。
上官艳站起身,微微行了一礼:“王爷。”
燕王不记得从前的事,却隐约感觉到她不是个会对丈夫多礼的性子,之所以如此,只怕是多年不见生分了。
燕王心里酸涩,面上却不显:“你怀着身子,就不用这些礼数了,坐吧。”
上官艳没坐,按礼数,她得等燕王坐了再坐。
偏燕王一直在等她。
她想了想,只得先坐下。
燕王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下了,不是俞婉坐过的位子,那个位子离她太亲近,不适合二人眼下的身份了。
二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开口。
重逢的第一面,二人内心冲击太大,上官艳的情绪几近崩溃,没能好好地说话,现在都冷静下来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不知过了多久。
“对不起。”
“对不起。”
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上官艳忙道:“是我,我对不起王爷,王爷没做错什么,阿婉已经告诉我了,王爷是身不由己,来的路上我怨过您,事后才发现我错了,王爷才是过得最苦的那个,我若是…”
后面的话,上官艳没说了。
若是什么?
若是坚定地不改嫁,就那么厚着脸皮享受萧振廷对燕九朝的付出?
如果当时知道他还活着,她或许会狠下心来这么做。
但他“死”了,她的心也死了,改嫁不改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让她儿子活着,让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活着,让她做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上官艳愧疚地说道:“他没强迫过我,是我自己…自己要改嫁的。”
燕王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不想欠他,也不像信任我那样信任他。”
上官艳猛地抬起头来。
燕王道:“这世上,只有亲生父亲会毫无保留地疼爱自己的孩子,他一天疼你,就一天会给琮儿找解药,你只是担心他忽然不找了,所以不得不牢牢拴住他的心。”
这话说得轻巧,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尖扎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没做到的事,萧振廷做到了。
燕九朝不是他的骨肉,他却疼了他这么多年,胜似亲父。
“他对你好不好?”燕王压下心头苦涩,面色如常地问。
上官艳轻轻点头:“好,对琮儿也好。”
说不上萧振廷与燕王,谁对他们母子更好,她没去比较,也没比较的必要,他们都是天底下最体贴优秀的男人,她这辈子最大的幸,就是遇上了他们。
“琮儿他…”
“他心里最敬重的人还是你。”
或许也不是没被萧振廷打动过,但幼小的心灵也明白萧振廷已经有了上官艳,他再与萧振廷父慈子孝,燕王的人生就只剩无尽的孤苦了。
上官艳道:“他从没与我说过,他在你的灵柩里发现了异样,他一直相信你还活着,一直在等你回来。”
如果他说了呢?你是不是也会等我?
这话,燕王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没有意义了。
从他成为南宫雁驸马的那一刻,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吧嗒。
上官艳手滑,一颗刺绣的珠子掉在了地上。
上官艳正要弯身去捡。
燕王先她一步,拾起了地上的珠子。
上官艳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小黑蛋的她已经给做过了,尺寸小了点,方才俞婉就是在帮着她改尺寸。
上官艳伸出手,要将珠子接过来。
“我来。”
却是燕王将她手里绣了一半的衣裳拿了过来。
修长如玉的指尖,捏起针线,自珠子里穿了过去,又按照她原先的针脚走了几针,将珠子缝好。
上官艳想起自己待字闺中时,总因针黹太差挨嬷嬷的罚。
她针黹真的很差,怀燕九朝时她坚持要亲手给儿子做一件小肚兜,却不是绣错花样就是扎到手。
最后成了他做。
那件肚兜她至今还留着,不过他应当不记得了。
“媳妇儿!”
萧振廷拎着两只油光发亮的烧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恰巧看见燕王剪短线头,将缝好珠子的衣裳递到上官艳的手上。
上官艳低头看了看,会心一笑:“王爷缝得真好,比我好。”
“媳妇儿。”萧振廷委屈地说。
上官艳抬头,惊讶地笑了笑:“你回来了。”
媳妇儿大半夜要吃烧鹅,他跑了七八条街,好不容易才买了一只最大最油光发亮的,可一回来,媳妇儿与燕王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他酸了。
燕王看了眼萧振廷手中的烧鹅,明白过来他大半夜跑出去是给上官艳买吃的了,燕王看了眼上官艳隆起的肚子,移开目光,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上官艳放下衣裳,扶着桌子,起身行礼:“恭送王爷。”
燕王看着她不大便利的身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屋。
上官艳馋了一晚的烧鹅,终于能吃到了,她一口气吃了两个鹅腿,把自己都吓到了。
萧振廷买了两只,一只给上官艳吃,另一只送去了俞婉的屋子。
待到他从俞婉那边过来时,上官艳已经抑制不住孕期的困觉睡着了。
萧振廷没着急上床,他蹑手蹑脚地来到梳妆台前,拉开柜门,取出上官艳的绣篮。
不就是缝珠子吗?
他也会!
第一步,穿针引线。
他一只大熊爪子拿起针,另一只大熊爪子拿起线。
我穿。
我穿。
我穿穿穿!
第316章 二更
翌日,上官艳起了个大早,这个时辰萧振廷已经去练功了,但她估摸着孩子们没醒,于是打算先做会儿绣活儿,等他们醒了再去看他们。
哪知她刚把绣篮找出来便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恰巧此时,萧振廷练完功回来了。
一跨过门槛,媳妇儿竟然已经起了,正捧着个肚子在绣篮里翻来找去。
上官艳越找,神色越古怪。
“咦?针呢?”
断了。
“珠子呢?”
碎了。
萧振廷一阵心虚,可想想又觉得不能怪自己,他压根儿没使多大力,谁知道那些绣花针怎么一拿就断了,珠子一捏就破了,一定是东西质量不好。
南诏人真坏,欺负他们外地口音,卖个针线与珠子都给这么差的!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男人,还知道祸祸完针线与珠子后将“战场”清理干净,一具“遗体”也没留下。
上官艳没怀疑是萧振廷干的,这个男人舞刀弄枪是把好手,但让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小凳子上,弯着虎背熊腰的身子,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穿针引线,那画面上官艳不敢想。
这东西放在她房中,小丫鬟杏竹并不会随意乱动,思前想后,上官艳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一孕傻三年,怀孕后她比从前健忘了,许是昨夜她不小心放在哪里,自己都没印象了。
萧大元帅成功逃过一劫,悄然松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没松完,一记闷锤敲过来了——
上官艳道:“我去隔壁借点针线。”
说是隔壁,实则是对面。
萧大元帅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家媳妇儿去找燕王借针线了。
燕王一贯早起,三个小家伙还在他床铺上呼呼大睡,他已经在院子里忙活起来了。
院门是开的。
上官艳轻轻地唤了声“王爷”。
燕王道:“这么早。”
“我来借点针线。”上官艳说。
萧振廷:你没有你没有你没有…
燕王放下洗了一半的毛笔:“稍等,我去拿。”
萧振廷黑了脸,一个大男人的院子里为毛会有针线?
燕王将针线包给了上官艳。
“多谢。”上官艳拿着针线回了屋。
萧振廷特别幽怨地跟过来:“媳妇儿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上官艳想了想,大清早的,还真不知自己要吃什么,她怀孕后,口味变了许多,一日之内总要折腾好几次,杏竹那点厨艺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大多数都是萧振廷去街上买。
不待上官艳回答,院子里的燕王缓缓地开了口:“我炖了山药鸡汤,要不要来一碗?”
上官艳原本不知要吃什么,听到鸡汤二字,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燕王唇角微起:“我去盛些过来。”
上官艳欠了欠身:“多谢王爷。”
燕王炖了不少,给装了满满一罐子送过来:“第一次下厨,原是给几个孩子炖的,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萧振廷吹胡子瞪眼,娇生惯养的王爷,炖出来的汤一定难喝死了!媳妇儿这么挑嘴,会喝不下去的!
上官艳坐下来,尝了一口,唔了一声,对萧振廷道:“你也尝尝。”
尝就尝!
萧振廷喝了一口,眸子瞬间瞪直了!
说好的没下过厨呢,为毛这么好喝啊?!
燕王的确没下过厨,他是买了菜谱自个儿研究的,第一锅炖坏了,这是第二锅,在他看来还不够好,不过萧振廷是吃过死人肉的,他不挑剔,马马虎虎的东西在他吃来都是人间美味。
上官艳喝了一大碗,肚子饱饱。
另一边,三个小黑蛋醒了。
小宝光着脚丫子走出来,一边打呵欠,一边揉眼:“尿尿。”
燕王带着小宝去茅厕。
不一会儿,大宝二宝也醒了。
二宝没见到爹娘,有点想哭。
大宝牵着他的手去找爹娘,让抱着小宝回来的燕王撞上。
老天爷像是要把他错过的时光加倍补给他似的,错过了一个幼年燕九朝,一下子多了三个小小小九朝,燕王手忙脚乱,简直都没功夫悲春伤秋了。
俞婉有心让几个孩子多陪陪燕王,抚平燕王心底的创伤,便决定接下来几日都住在这边。
赫连家那头,她让影六给她阿爹阿娘递了消息,没说萧振廷与上官艳来了,只道在这儿陪陪燕王,但她想,她爹与大伯应当能猜到那日上门的人是萧振廷。
不过猜到是一回事,说破是另外一回事。
只要他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萧振廷就不会走漏风声。
至于南宫璃,他立下军令状的事俞婉一早听说了,他想必早已经发现萧振廷不在营地了,也大概能猜到萧振廷是来找燕王与燕九朝了,可他敢声张吗?他当初立下的军令状,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拿到萧振廷的首级,誓不回都。
眼下萧振廷人在帝都。
南宫璃想取他首级,就必须先返回帝都。
可没有他首级,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帝都。
这可真是难为死他了啊。
以俞婉对南宫璃的了解,他多半会悄悄地回来,取了萧振廷的首级后再装出一副从边关返回的样子。
俞婉所料不错,南宫璃在营地扑了个空后,很快查处了萧振廷的下落。
原来,萧振廷不是孤身南下,他携带了家眷,那家眷怀了身孕,与萧振廷关系亲密。
萧振廷这种洁身自好的男人是不可能将任意一个女人带在身边的。
那人是上官艳,大周曾经的燕王妃,如今的萧夫人!
萧振廷不在军营后,她也不见了踪影。
南宫璃用脚指头也猜出上官艳是来找燕王与燕九朝了,这对父子如今身处帝都,要寻人,也需得潜入帝都才是。
南宫璃带上修罗日夜兼程地回到帝都,他不敢现身人前,也不敢回帝姬府,一番思量后,他打扮成內侍的模样进了皇宫。
他见到了容颜憔悴的皇后。
“外祖母!”
皇后正坐在房中暗自神伤,听见熟悉的声音,她赶忙回过头来:“璃儿?你怎么回来了?还穿成这样?”
他穿着內侍的衣裳,不用猜也知是偷偷混进宫的。
皇后顾不上问他在边境发生了什么,他她拉过外孙的手,让他坐在身旁的凳子上,苍老了许多的事抚摸着他的脸道:“你回来得正好,我正寻思着要派人去寻你。”
“是出了什么事吗?”南宫璃问。
“是你母亲。”皇后难过地说道。
南宫璃心头一紧:“母亲怎么了?”
皇后闭了闭眼:“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南宫璃一愣,母亲不是被关进大理寺了吗?没听说无罪释放了,怎么会住进了皇后的宫里?
南宫璃的心头涌上一层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当他绕过屏风,看见那个形同枯槁、出气多进气少的女人时,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母亲她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是牢中有人对她动了刑吗?”
皇后道:“她好歹是本宫的女儿,是南诏嫡出的帝姬,哪个不要命的胆敢对她用刑?”
南宫璃愕然:“那是…”
“她怀了身孕,与我的女使交换身份出了大理寺,她去找驸马,想把自己有孕的消息告诉他,哪知…”皇后愤恨地说道,“他全然不顾夫妻情面,把你娘亲的胎儿生生落掉了!”
南宫璃一拳砸在了床柱上!
皇后心痛地说道:“她都这个年纪了,怀孕本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她一直在吃坐胎药,她做梦都想再为驸马生一个孩子,哪知驸马如此绝情…马车夫没把她送回大理寺,直接送到了我这里,我将人留下了,你外公还不知道,你别走漏了风声。”
“我不会的。”他也不能,他是偷偷潜回帝都的,压根儿不能让国君发现他的存在,又怎会跑去向国君说自己母亲的事情?
南宫璃冷冷地捏紧了拳头:“母亲的仇,我会替她报的!”
他返回帝都是为了刺杀萧振廷。
但现在,他改变注意了。
萧振廷要杀,却有人比他更该杀!
燕王如此对待他母亲,不就是为了那个叫梓君的女人!
好,他就要他看看,他究竟得不得到那个女人!
南宫璃出了皇后的寝殿,去了御花园。
“修罗。”
修罗怔怔地回过头来。
“杀了上官艳!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给我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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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家有黑蛋,修罗来了
却说俞婉打定主意后,一家五口在泗水街住了下来。
这座院子是燕王无意间置办的宅院,清净偏僻,比不得赫连府大,可架不住能窜出门子,又有一整条街道可以奔跑,三个小家伙迅速融入了眼下的生活。
早先让他们在莲花村居住的经历不是没有用处,他们的适应能力比同龄人强上许多。
影六去赫连府带消息时没忘记将茯苓与紫苏接过来,院子里有了丫鬟,俞婉能腾出手来做自己的事了。
她的日常是为燕九朝熬药、施针,值得一提的是,在扎晕了自家相公无数次后,她的针法终于突飞猛进,没有老崔头看着也能独当一面了。
燕九朝出去作妖的次数倒是少了许多,明面上是静养,俞婉却明白他是希望多陪陪他父王。
但,不是俞婉打击他,他已经过了最天真可爱的年纪,对燕王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了好么?还是三个小家伙厉害,笑一笑,闹一闹,甚至多会一个动作,多学一句话,都能让燕王激动不已。
燕王偶尔会想起燕九朝幼年时的画面,对比记忆中时刻黏糊着他的儿子,燕王私心里觉得三个小家伙更乖觉一些,将他们放到一边,他们能玩到天长地久,不哭也不闹。
燕王时常感慨,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孩子呢?
这一日,天气晴好。
燕王将自己的藏书拿了出来。
燕王是文人,生平没有别的嗜好,独爱收藏书法大家的古籍孤本,当初离开女君府,金银财宝他一样没要,独独珍藏多年的古籍孤本被他一册不漏地带了出来。
南诏雨多湿气重,为防止书册腐坏,时不时要拿出来晒晒。
三个小家伙去歇午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床铺上,睡得香甜。
燕王将满满一大箱古籍孤本拿了出来,摊在后院的草坪上,随后,他去了小厨房。
他厨艺并不精,但给上官艳与几个小家伙做东西,他还是挺乐意。
他炖了一锅红枣莲子羹,炖得一半时估摸着孩子们该醒了,他忙去了上房,哪知推开门一瞧,屋子里空荡荡,床铺上一片冰凉,小家伙们已经离开许久了。
他心下一惊,满院子找了找,终于在后院,找到了叉着小腿腿,坐在草坪上晒太阳的黑蛋们。
燕王看着他们的小背影,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欣慰。
醒了也不哭不闹不找人,真乖。
呲——
念头刚一闪过,一道撕裂的声音自小黑蛋们的手边传来。
燕王先是一怔,随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结果他就看见满地的纸屑…
他、他、他…他的孤本!
他的古籍!
前朝的!
三个小黑蛋撕得快活极了,撕纸真好玩,啦啦啦!
燕王捂住心口,两眼一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萧振廷,回院子后想起燕王痛不欲生、抓狂想死的模样,笑得屋顶都要塌了。
什么叫幸灾乐祸,这就是了!
你说你喜爱什么不好,非得爱书,那不就是几张破纸,有毛好珍藏的?
瞧燕王那一脸菜色,萧振廷觉着够自己乐上一整年了。
几个小黑蛋真是他的宝贝小心肝儿呀,气他们爷爷气得太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萧振廷越想越乐呵,笑得停不下来。
忽然,上官艳走了过来,古怪地看他一眼:“做什么笑成这样?大宝他们过来了,你看着点儿。”
萧振廷暗戳戳地搓了搓大熊掌,小功臣过来了,他必须好好儿地奖赏奖赏他们!
萧振廷拿上串刚买回来的糖葫芦,去院子找三个小黑蛋。
他的院子是养了鸡的。
上官艳养的,说几个孩子喜欢。
几个小家伙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萧振廷满脸笑容地走过去:“大宝,二宝,小…”
招呼没打完,他的笑容僵住了。
几个小家伙手里抓的是什么?
那不是他珍藏多年的匕首吗?一共五把,每一把都是名动天下的神兵!都饮过一任帝王的血!它们是他萧振廷的命根子!
最珍贵的三把让小家伙们摸来了。
他们正在用如此厉害的神兵铲、鸡、屎!!!
啊啊啊——
萧大元帅崩溃了!

夜里,三个小黑蛋先在燕王的院子吃了晚饭,又去上官艳的院子吃了宵夜,他们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两个爷爷的脸都黑哦。
他们有心事。
大人真是的,一点小事就不高兴了,还没他们小孩子懂事。
看他们每天过得多快活,对吧?
撕了无数孤本古籍、又用神兵铲了鸡屎的小黑蛋们,无比快活地去洗澡澡啦!
上官艳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再年轻了,到底比不上怀燕九朝那会儿,才六个月的身子便水肿得有些厉害了,当然胃口是一样的,都太能吃了。
“是不是肚子饿?想吃什么?”萧振廷贴心地问。
臭豆腐。
但南诏没得卖,现做又来不及。
上官艳想了想,说道:“浮元子,我听说帝都有一家老字号的浮元子,我没吃过,大宝他们爱吃。”
“我去买。”萧振廷二话不说穿了衣裳,去对面向俞婉问地址了。
问到地址后,萧振廷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那家店铺,这会子夜深了,店铺都要打烊了,因此人不多,他很快便买到了上官艳心心念念的浮元子,他多买了些,一会儿让大宝他们也尝尝。
然而就在他抱着一大罐浮元子打道回府时,街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道十分可怕的气息。
此时街道上已没了多少行人,冷冷清清,落着一地月光。
萧振廷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他杀敌无数,早练就了一身虎胆,天崩地裂也不足以令他变色,然而这一刻,他却感到了一股久违的血脉涌动的感觉,那是在面对强敌时才会催生的意识。
那道气息越来越近了。
萧振廷护紧了怀中的浮元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尽头的方向。
一辆看似毫不起眼的马车驶了过来。
气息就是自马车里传出来的。
来者不善!
萧振廷不是个非得等到对方出手才予以还击的性子,他生性好战,管你是谁,先打了再说!
眼看着马车就要自他身旁驶过去,他猛地抬手拳头,一拳砸了下去!
修罗唰的闪了出来,一掌对上萧振廷的拳头!
拳掌相接的一霎,四周的空气都好似扭曲了一把。
车夫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刺客,没做停下的打算,马车嗖的驶了过去。
南宫璃挑开后窗的车帘,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偷袭了他们的男人。
那男人也太高大了吧?
修罗的身高已算异于常人,那人竟修罗更高大三分。
且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接下了修罗的一掌。
要知道,修罗并不轻易出手,便是对付顶级的金面死士,也仅仅是气息上的压制,便足够让对方爆体而亡。
这是个什么人,竟逼得修罗出了掌。
而在接了修罗一掌后,他没死也没伤,仅仅是被逼退了几步而已。
怎么会这样?
这人是谁?
萧振廷的震惊不比南宫璃的少,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死士气息,但又觉得对方与他见过的任何一类死士都不一样,似乎…更为强大。
他那一拳虽未用尽全力,可对方同样只用了几成功力,甚至是比他更少的功力。
唔?
修罗古怪地看了萧振廷一眼。
俨然也没料到这个大家伙能接住自己的招。
南宫璃着急带修罗去刺杀上官艳,不便拖延时间,吹了声骨哨,将修罗召回了。
帝都几时来了这样的高手?
南宫璃纳闷。
莫非是萧振廷?
但大半夜的,萧振廷怎么会在这里晃荡?
这里离泗水街足足半个时辰的车距,萧振廷会撇下心爱的夫人出来这么远的地方瞎转悠么?
何况…从南宫璃搜集的情报来看,萧振廷打仗是一把好手,单打独斗不该有如此厉害的身手。
可万一是萧振廷…
是也没辙了,马车走远了,再去追也追不上了。
还是赶紧赶到泗水街,把上官艳给处置了吧!
车夫快马加鞭朝泗水街赶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萧振廷在与修罗交完手后,眼皮子便开始突突直跳,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分明是泗水街,是他多心了吗?怎么有一种他们的行踪暴露后被洪水猛兽给盯上的错觉?
萧振廷决定尽快赶回去。
这里离泗水街极远,但有一条近路——横穿赫连府。
这对萧振廷而言不是难事,他有赫连府的腰牌。
饶是他走了赫连府这条近路,依旧比南宫璃慢了一步。
南宫璃的马车停在了泗水街的街角,他拿出画像,对修罗说:“这个女人就是上官艳,看明白了吗?一会儿不要杀错了。”
修罗点点头。
南宫璃给了他一把匕首:“记住,我要她肚子里那块肉。”
修罗带上匕首下了马车。
屋子,南宫璃已经指给他了。
他杀气腾腾地走了过去。
不巧的是,今夜影十三与影六都出去查探消息了,没人拦着他,那个可怜的女人,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南宫璃将修罗送到目的后便回了帝姬府。
他不担心修罗会失手。
便是方才那名高手就是萧振廷,也挡不住修罗的全力一击。
母亲您就放心吧,父亲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屡次背叛你、伤害你,我会让他以及那个女人全都付出代价!
萧振廷将毕生的轻功都用上了,却依旧比修罗晚了一刻钟。
他抵达泗水街时,南宫璃的马车尽管不在了,但那股熟悉的气息似乎隐隐在他宅院的角落。
他眉头一皱,大步流星地回了院子!
“艳儿!”
他推开虚掩的院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整洁的院子变得凌乱不堪,不难猜测这里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混乱!
“艳儿!”他眉心一跳,杀气冲天地去了上官艳的屋。
屋子里空荡荡!
那股气息更浓烈了,似乎与街道上的有所不同,但…
但什么,萧振廷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了。
他赶忙进了后院。
后院也一片狼藉。
他看见那道交过一次手的身影。
那道身影竟然坐在草坪上,一副放松不已的模样!
果然是这家伙!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在杀了人后,还赖着不走?!
想做什么?
耀武扬威么?
还是打算连他一并解决了?!
他可以接受对方刺杀自己,但绝不能接受对方伤害上官艳!
萧振廷蓄足浑身的内力,朝着对方的后背狠狠地砸了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家伙竟然没躲,就那么硬生生受了他一拳!
咔!
是骨头断裂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道血气上涌的吞咽声。
修罗吐血了,却又全力咽了下去。
萧振廷错愕。
这家伙的武功明明在他之上,为何方才不躲开?就算躲不开,用内力将他震开,也能挡回他好几成功力。
“你回来了?”上官艳端着一锅隔壁煮好的羊奶走过来。
萧振廷狠狠一惊,他诧异地看看完好无损的上官艳,再看看被自己打到吐血的修罗,想到了什么,他绕到修罗的前方,定睛一看——
就见面色发白的修罗盘腿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乌溜溜的小黑蛋。
第318章 会笑的修罗(二更)
是大宝。
是怕伤到大宝,所以没有还手,硬生生扛下他的攻击,并以身作皿,吸纳了他所有内力?
萧振廷是真没料到会发生眼前这一幕。
方才修罗若是出手了,拳掌相接,修罗固然是能没事,但他怀中的大宝必然会被二人的内力所伤。
想到这里,萧振廷不由地涌上一阵后怕。
得亏是没没对打,否则大宝要没命了!
但很快,萧振廷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不打,难道还不会躲吗?
是当真躲不开,还是——
萧振廷深吸一口气,决定问问这个古怪的高手:“你为何不躲?”
修罗抱着怀中的大宝,给了他一个更古怪的眼神。
萧振廷明白了。
大宝刚睡着,他乍然施展轻功,会惊醒大宝。
为了不让大宝受到一丝一毫的惊吓,他让自己受伤了。
“你…”
萧振廷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人武功极高,但看上去蠢蠢笨笨的。
可要说蠢笨,他又懂孩子在睡梦中会受到惊吓。
是因为你小时候总在睡梦中受到这样的惊吓,所以才明白这不好受吗?
不想让大宝和你一样不好受,所以让宁可自己难受?
萧振廷一肚子话,无从问起。
这时,上官艳朝三人走来了。
上官艳没看见萧振廷袭击修罗的那一下,但修罗面色发白,后背的衣衫让拳风震裂了,再看萧振廷那一脸一言难尽的神色,傻子也猜出二人闹了误会了。
上官艳瞪了萧振廷一眼:“我才走多大会儿了?谁让你揍人了?”
“我…”萧振廷挠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上官艳又道:“是阿婉与琮儿认识的人,方才还过去打过招呼了,就是…有点不一样,不过阿婉说了,不必在意,他人不坏。”
人不坏这个,萧振廷不敢立即苟同。
毕竟在大街上时,他就碰到过这家伙一次,他明明感到了对方身上的狂躁之气与杀气,只不过,自打进了院子,他气息仍在,其中的狂躁与杀气却没了,这可真奇怪。
不过,既然阿婉这么说了,那这个人应当是值得信任的。
何况琮儿也在,若非十足信任的人,他不会把大宝交到对方的手中。
其实方才他进院子时已经察觉到他的气息不大一样了,只是他让院子里的狼藉与血迹冲昏了头脑,没顾上去细细分辨这种异样。
“院子里怎么回事?像…”萧振廷想说杀人现场,看着上官艳凉飕飕的眼神,忙改口道,“进了贼一样。”
上官艳道:“这不是来客人了吗?我让杏竹杀了一只鸡,那丫头刀工不好,一刀下去鸡还跑了,追了满院子,追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
原来是一只鸡引发的血案…
萧振廷深深地捏了把冷汗。
很快,小宝与二宝也过来了,二人把大宝叫醒,递给大宝一个小奶瓶,又娴熟地拉着修罗去了前院。
一大三小坐在门槛上,抓着小奶瓶,开心地喝起了奶奶!
萧振廷比谁都明白自己那一掌用了多大的动力,那家伙肋骨都断了,必然是受了重伤,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是当真不怕痛,还是已经痛得习惯了?
萧振廷还不知他就是传闻中的修罗,自然不懂修罗平日里的痛苦比肋骨断裂剧烈百倍,这样的伤,说重也重,可这样的痛,他早习以为常。
萧振廷不解地看着修罗。
若非没变,他几乎要怀疑这不是他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冷血暴戾的死士了。
他的眸子血红血红的,应当是走火入魔了,这样的人按理说是没有理智的,偏他在与自己的小奶友对眼时,眼神干净得像个懵懂的孩子。
啵!
大宝松开了奶嘴,冲修罗甜甜一笑。
修罗一辈子没笑过。
但他学着大宝的动作,扯了扯颊上的肌肉。
这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样子,傻到冒泡。
萧振廷觉得自己果然多心了,这家伙看着凶狠,实则根本没有杀心嘛,回头帮他疗疗伤,把断掉的肋骨接上。
想到了什么,萧振廷道:“对了,他叫什么,怎么称呼他?”
上官艳哦了一声:“听阿婉说,似乎叫修罗?”
修、修罗?
传闻中能徒手灭掉一座城池的鬼族大杀器…修罗?
他一拳打了个修罗!!!
萧振廷:“…”
我该不该庆幸自己还有命…
修罗最终没有接受萧振廷的疗伤,他喝得饱饱,心满意足地回府了。
南宫璃见他两手空空地回来,整张脸都沉下来了。
修罗的气息也不一样了。
那种狂躁之气似乎减缓了许多。
还有,他身上隐约散发着一股似有还无的奶香。
南宫璃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又碰上那几个小家伙了?”
是的了,他怎么忘了萧振廷与上官艳就住在燕王的对面呢?最初打听到这个消息时,可他震惊坏了,他曾想,不是萧振廷疯了,就是上官艳疯了,居然与上官艳昔日的老相好住在了一起。
他万万没料到的是,那几个小东西也搬了过去。
这么说来,燕九朝与那丫头也在了?
修罗心虚地撇过脸,指了指自己断裂的肋骨,表示自己不是不完成任务,是打不过啊打不过!
若没有前几次的“失误”,兴许南宫璃就信了,但通过种种情况看来,修罗还是没能与那几个小家伙划清界限,他喜欢那几个孩子,遇上他们便总也使不出杀招。
这很奇怪不是么?
修罗本就是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他们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产生丁点儿兴趣,若非说他们嗜好什么,那便是杀戮。
无休止的杀戮!
杀戮能缓解走火入魔带来的痛楚,没比这更让他们感到愉悦的事。
可自从遇上那几个小家伙,修罗找到了新的乐子。
他变得越来越不听话,饶是自己威胁了他一把,他也转眼就忘了。
这样的修罗,留着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弄不好,彻底让那几个小家伙收买,届时掉过头来对付自己,那就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