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摇头:“算了算了,谢谢小徐你的好意,我在那屋都住了好几天了,习惯了,也住得好好的,我觉着挺清净,不用搬了,冷的话,晚上多盖一床棉被就得了。”
“您嫌麻烦,我叫人帮您搬,不用您自己动一根手指。”
老万还是不大想搬:“小徐,我真的懒得折腾……”
“万总,我那边正好有两条别人送我的好烟,我自己不抽,放着也发霉,我就想一并送您,已经放那屋了,您还是赶紧搬过去占住屋子,要不然过几天正式开工,来的人越来越多,说不定就被谁看见顺走了。”
老万终于觉得不对劲,咂摸了几下,忽然想起前两天过来住自己隔壁屋的那个设计院小姑娘,拍了下脑门,指着他:“哦——明白了,明白了!”
徐恕笑眯眯看着他:“那您方便的话,帮个忙?”
“方便,太方便了。你早说啊,这我肯定支持你,年轻人嘛,住一起也有共同语言!我立马就搬!”
老万是杆老烟枪,惦记着那两条香烟,怕自己去晚了,万一真被人给拿了,活也不干了,起身忙着先去搬东西。
赵南箫和几个同事下午与ZJ工程技术部的人就施工图的一些问题开了一下午的会,傍晚五点多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没一会儿,两个电工过来敲门,说给她屋重新安装电路。赵南箫也不知道到底要干嘛,以为是电路重整。电工手脚麻利地重新布好线走了,没一会儿,又有个人送来了一只大功率的电取暖器,说是邓经理安排的,考虑到这里晚上气温很低,板房不保暖,所以给她送来这个,让她用。
工地生活板房里对用电有限制,不能用大功率电器。刚才电工过来重新拉线,原来是为这个缘故。
板房确实是冬冷夏热,不大好住,昨晚她盖了两床厚厚的棉被,半夜还是被冻醒,被子里没半点暖气儿,手脚冷冰,后来套上厚袜子,人蜷成一团,这才重新睡了过去。
她看着地上放的那个取暖器。
高原冬天白昼很短,五点天就黑了。赵南箫从食堂打了点饭菜回自己屋里吃。吃完坐下来继续工作,到了晚上八点多,听见隔壁起了开门声,有脚步走动,知道是监理站的老万回来了,想起他这两天给了自己他带过来的老家的土特产,不好意思白吃,就拿了包自己带的茶叶,出来,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却不是老万,而是前几天据说去了山里的徐恕。
赵南箫今天没看到他人,但猜测他应该是回来了,不过,现在在老万这里看到他,还是有点意外。
她迟疑了下,看了眼他的身后。
“……万工在吗?”
她指了指茶叶。
“我给他送点茶叶。”
他看起来倒很是自若,说:“老万搬走了,说这屋太冷,和我换了。”
赵南箫一顿,哦了一声:“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听见他又说:“他搬走了,茶叶送我也行,我喝的。”
赵南箫回头看了他一眼,把茶叶递了过去。
他道谢。
“没事。那个电暖炉,是你叫人送来的吧?”她问。
他否认:“我不知道。应该是老邓邓经理吧?他管这一块儿的。”
赵南箫没再说什么,进了边上自己屋的门,坐回去,对着笔记本,刚才的工作思路再也没法恢复,有点心浮气躁,枯坐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再坐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就闭了笔记本,想早点上床。这时听到板壁上传来轻轻一下叩击声。
彩钢板壁很牢固,但很薄,轻轻一下,声音就十分清楚。
赵南箫心微微一跳,看着那个发出响动的地方,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又叩了一下。
赵南箫就拿过手机,给他发了个大问号。
XS:你开个门,有事。
他迅速回复了。
赵南箫打开门,看见他已经站在门口,递回来刚才的那包茶叶,说:“我不会泡,还是还给你吧。”
赵南箫默默接了回来,见他不说话了,就说:“没事那我关门了。”
“等下——”
他忽然轻轻说了一声,伸手,也轻轻地挡住了门。
赵南箫抬眼望着他。
他的神气显得有点纠结,迟疑了半晌,终于好似下定决心,低声说:“取暖器是我叫人送来的,我是怕你觉得是我送的,不要,所以叫人说是老邓送的。你留下吧,晚上做事可以暖下脚。这边夜里真挺冷的,前几天你没来时还下雪了,今天还没化完,铁皮房里就和睡外头差不多,我们男的还行,你受不了的。”
“还有,”不等她回答,他又飞快地继续道:“年前你回去在机场里,我给你发了个短信,我其实瞎说的。我就没喝醉,我也知道我说了什么。我是怕你一口拒绝,所以给你发了那条。那天晚上我不该对你那个的,不过你也踢了我一脚,疼死我了,勉强算扯平你看行不行?你要是还没消气,就再踢我几脚好了,别太重就行,我能忍。不过,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全是真的,我没有醉。”
他语速很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停了一下,看着她。
“那个,你就考虑考虑呗。”
最后他轻声地说。
赵南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岔,总觉得他这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是在对着自己撒娇。
她感到耳朵尖一下子发烫,热得可怕,过来后入夜就一直冰凉的两只手心,好似也慢慢热了起来。
“徐恕,我……”
她定了定神,刚开口,又被他打断了:“你先别急着回答,你慢慢想,反正我也不是很急。等你想好,你要真不考虑我,也别当面说,我心理承受力差,万一受不了又自暴自弃了呢,咱们好歹初中就认识了,你也不想看我这样对吧。到时候,你也挑个差不多这样的晚上,直接敲墙跟我说,敲一下你不同意,敲两下你同意,你看怎么样?”
对面彩钢房顶上的一层薄薄积雪反射着路灯的光,映出门外那个年轻的英俊男人的身影和面容轮廓。
赵南箫没抬眼,却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她也知道,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这个晚上,她缩在又厚又重的两条棉被的重压下,闭上眼睛,就控制不住地冒出他现在就睡在自己近旁的感觉,只不过两个人的中间,隔了一层薄薄铁皮板而已。
她这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萎靡,眼皮子还有点浮肿。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某个晚上。
小南敲了一下墙,
又一下,
再一下,
总共三下。
徐恕爬起来,冲过来问她到底啥意思。
小南说,睡不着,没事干,逗你玩。

第 27 章

今天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与监理方的会议要开。
赵南箫看着镜子里萎靡不振的自己, 有点懊恼,爬回到那张铁床上, 做了套拉伸瑜伽, 再咬紧牙关洗冷水脸,面颊皮肤碰到冰水的那一刹那, 终于觉得精神一震,脑子彻底醒了过来。
因为早上会议内容很多,就定在八点开始, 参加会议的,除了设计院和监理公司的人外,作为业主和施工一体的ZJ方也来了几个技术组的人员旁听。
大桥的监理公司也是家老牌的专业甲级资质单位,这次为了这个项目,总计要派来四五十人的庞大队伍, 现在已经来了十几位, 包括原来住赵南箫隔壁的老万在内, 主要都是从事管理的高级人员,等大桥正式破土,全部监理员都会陆续到位。
今天这个会议, 主题就是监理方向设计方询问在审核设计施工图中遇到的一些疑问,或者他们认为应当优化的问题。
快八点, 人都已经到齐, 会议室的门也关了。
赵南箫坐下去,和自己这边领队老陈低声交流的时候,听见一阵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抬起眼,见徐恕进来了。
大家也全都循声扭头。
他在门口站了一站,说了声不好意思,快步走到ZJ那边,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八点整会议开始,主持会议的是监理方的总监理工程师刘工。照这种会议的一般流程,刘工让设计院先发个言。
老陈是设计院这次的领头人,介绍情况:“桥址选址处峡谷宽1350米,深切450米,属于高原斜坡地带,为典型的高差悬殊深切河谷地形,桥址区的灾害性气候主要是雷暴、雷雨、强风、大雾,根据我们的气象资料总结,一年当中的有效工作日,大概只有三分之二,桥梁为双向四车道高速公路桥,行车限速80公里每小时,桥梁宽度25米,桥梁总体设计采用跨径1188米的双塔单跨钢桁架悬索桥……”
他继续介绍了关于主梁、双塔、东西锚锭、桥上部、下部、钢桁加劲梁、主缆矢跨比以及引桥等一系列设计的主要指标和数据,最后说:“这座大桥是本地高速的控制性节点工程,建成后,预计可以缩短现有的公路里程将近三十公里,将东西两岸的经济生活和人民出行紧密连接在一起,对社会经济和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我院在趋利避害以及安全适用经济美观这个桥梁设计准则的贯彻指导下,经各方面充分研究和准备,包括实验室实验数据分析、集合多位专家专业人员的意见和建议,设计了刚才所说的本桥,提出了一些新工艺。在设计和施工图工作中,还利用国际最先进的BIM技术进行多方面的冲突试验,以尽量发现设计施工图中存在的问题和隐患。当然,限于水平,肯定也会有不足或者错误之处,敬请指正,我们也会尽量回答贵方提出的所有疑问,大家只有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大桥早日胜利建成。”
坐对面的监理方刘总和边上的老万说了两句,老万手指夹着烟,翻了翻面前一叠厚厚的文件:“我方审核完毕你方提交的设计施工图纸以及相关文件,此前也已经把需要商议的地方用书面的形式转给你们了。关于主桥下部,我们认为结构施工图符合桥梁相关规定,满足施工要求,设计合理,内容也很翔实,就是关于引桥的部分,空心墩与承台顶部连接,我们建议在空心墩底部设一段适当高度的实体段,你方对此有没有什么反馈?”
老陈说:“这个问题,之前我方收到过你们书面意见,现在予以解释,在我们的设计里,这个部位的墩身和承台混凝土的应力比较低,强度等级为耐久性控制,强度不控制设计,也就是说,空心墩的下部并不需要采用实体截面。并且,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其实也已经考虑到了你们提的这个问题,在墩底设置倒角,以增加受力截面面积,设置倒角后的面积,与你们建议的实心面积相差不大,比例在百分之五十五。”
对面讨论了几句,老万拿笔,勾掉了这一项。
接下来监理方又陆续提了许多关于主桥、双塔等等各方面的问题,从总体设计到小到槽口工艺处理的细节,五花八门,设计院这边的人一一予以解答。
在座的但凡上了点年纪的,几乎全都烟不离手,坐下来没一会儿,就陆续开始掏香烟抽,还你递给我一根,我递给你一根,会才开到一半,会议室里就乌烟瘴气,充满了香烟的味道。
赵南箫早习惯了这种工作环境,平时在设计院还能忍忍,今天又多了十几杆监理方的老烟枪,坐了一个多小时,回答了几个和自己相关的问题,嗓子渐渐觉得发干,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了眼窗户的方向,想过去打开通个风,又顾虑外头冷,万一冻坏了这帮人,正踌躇着,坐角落里的徐恕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
他的动作自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纷纷看了过去。他指了指缭绕着香烟烟雾的会议桌上空,陪个笑脸:“不好意思啊各位老前辈,这个烟实在有点大,我嗓子这两天发炎了,不大舒服,又不好意思不让老前辈们抽,我开个窗户,成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万率先掐了烟:“行,行,不抽了不抽了。”
有人起头,剩下的自然也就跟,纷纷掐了烟。
“感谢,实在感谢!谢谢老前辈们的体谅。”
徐恕笑着道谢,坐了回去。
赵南箫手里拿着笔,一边记着刚才的议题,一边悄悄瞥了他一眼,撞到他也正朝自己投来目光,转过脸,继续记着笔记。
会议继续进行,之前的一些问题终于解决得差不多了,刘工又提问大桥防风设计:“你们的设计显示达到抵御桥面风速每秒32点6米,相当于12级大风,能具体介绍下吗?”
老陈说:“因为桥址区处于复杂风口,我们团队一开始就十分重视这个问题。为掌握风场规律,此前在先后两次的现场勘查中,建了声雷达风廓线仪观测站,四要素自动气象站,获取全面的现场风场资料,并且,开展地形 CFD分析、地形模型风洞试验、对主梁和节段模型等等也进行了风洞模拟试验。我们根据所有这些前期准备和数据分析规律,反复计算,细化抗风设计,最后设计了现在的桥梁稳定结构,并且,我们对施工的流程也提出了防风建议。具体参数,你们可以参考这个。”
勘察院的一个同事把文件递了过去。
刘工点了点头,又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根据提交我司的地质报告和地震安全性报告显示,桥址地处地震板块交界,属于高震区域,大桥的抗震能力非常关键,我看过你们的设计,想听下具体解释。”
老陈看了眼赵南箫:“这方面就由我们设计院的小赵来做解释,她在桥梁设计后期,重点参与这方面的攻关。”
大家全都看了过来。
赵南箫站起来,向业内前辈们躬身,随后开始自己的解释。
“根据我国公路桥梁抗震设计细则,本桥属于A类桥梁,《细则》里推荐了两种抗震设计方法,延性设计方法和减隔震设计方法,总的来说,目前我国桥梁设计关于抗震这一块的措施,基本脱胎于这两种。本桥地处高烈度地震区,又是特大跨径悬索桥,我们团队在广泛吸收国内外众多桥梁的经验基础上,力求做更充分也更大胆的考虑。桥塔塔柱、桥塔横梁、中央扣、约束体系等等环节,在桥梁防震上均有业内的技术创新。”
“下面我想重点演示本方案里中央扣的设计理念。为了更清楚直观地解释我们的思路,我自己制作了一个三维仿真模型,用以模拟桥梁在大强度地震中关键结构的受力和活动情况。”
她将笔记本里准备好的文件投影到会议室前方的一块大屏上,开始播放。
“悬索桥的柔性结构决定了它的局限,在达到特定程度的荷载力作用下,结构会发生较大的相对位移,地震是其中最不可忽略的因素。在悬索桥的主跨跨中位置设中央扣,可以有效消除主缆和梁纵位移,提高抗震能力,这一点已经得到普遍应用。通常的桥梁中央扣分柔性刚性两种,在实践中根据实际情况各自选择。”
“但在本桥方案里,考虑到罕见的高烈度震级防御要求,我们认为普通中央扣不能完全胜任。研究过后,决定采用防屈曲钢支撑,以此作为中央扣杆件。这种支撑消能器,在高层建筑中已经被广泛使用,在本案里,它的两端以铰接的形式与桥体的缆梁相连,只承受轴向力而不产生弯矩,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的铰接式中央扣。”
大屏上开始模拟地震。
“现在你们看到的画面,就是利用计算机技术模拟的七级地震里,桥梁关键承力部位的相对位移情况。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受拉、受压时,中央扣圆满地达到了全截面屈服的程度,充分发挥钢材的滞回耗能作用,滞回曲线稳定,受力结束后,桥体关键部位没有损伤。”
“这个设计的目标,就是让它在地震受力中率先进入耗能状态,产生足够的阻尼,消散掉地震中承受到的大部分的能量,从而迅速衰减传导到桥体上的结构动力反应,最大限度地保护桥体在强震中的稳定和安全。”
模拟过程播放完毕,赵南箫总结:“为解决结构抗震问题,我们进行大量的结构数据分析,过程里也得到了包括数位工程院院士在内的专家的指导和建议。我们被要求按照地震烈度七级来设计,考虑桥址区为高震区,这个设计实际是按照八级烈度来设计的。我们团队认为,我们包括中央扣在内的这一系列设计,能够显著提高高震区特大悬索桥的抗震能力。”
她总结完毕,再次礼貌躬身,坐了回去。
坐对面的工程师们相互探讨了一会儿,刘工带头鼓掌,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
“小赵的这个三维模拟演示很不错,基本解释清楚了地震过程中桥体关键部位的具体受力情况。下面下一个问题……”
会议继续进行。
徐恕看着前头她埋头忙着记笔记的背影,发呆,过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眼腕表,快中午十二点了,就悄悄站起来,出了会议室,来到食堂。
食堂里挤满了下工吃饭的工人,他径直来到后厨,老李和几个打下手的正在忙碌,忽然看见徐恕又来,忙迎上去。
徐恕叫他另外炒两个好一点的菜,多放点肉。
“要新鲜的,别给我放前几天剩的冻肉。”
老李有点迷糊:“丁总没来,那是姚书记吗?要多放点肉?徐工你昨天不是说他俩吃清淡吗?”
“不是他俩,别人。”
“谁啊?不是说剩下的都一视同仁吗?”
徐恕:“哎呀你怎么话这么多?现在再加一个行不?叫你烧,你烧就好了,你管是谁?”
老李不敢再问,想了下,就说:“我这里正好有自己带来的山地野生木耳,比一般的肉厚鲜嫩,营养也好,平常我都舍不得多吃,我炒个肉,再弄个别的,你看咋样?”
“行,行,你看着办。”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亲自下厨去,包您满意。”
老李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明天开始,你买菜的时候看着有啥好的,新鲜的,你给我单独买点,另外烧了放好,我来拿,补你钱。”
老李赶紧摆手:“怎么敢收你钱,不用不用,我走公账。”
“叫你收你就收。这是我自己要的,不走公账。”
徐恕在兜里掏,掏了半天,没钱,就叫老李拿手机出来,给他转账。
“用完了说一声。”
老李赶紧说:“够了够了。那我给您买了烧,我每天记账,保证记得清清楚楚……”
“行了行了,快点去做,我等下就来拿。”
徐恕又看了眼腕表,催促。

第 28 章

会议一直开到十二点多才暂时结束, 下午继续。
食堂里现在人还是挺多,赵南箫听说再过两天, 工地会有一个干包工的蔡大姐过来, 但现在,附近几乎看不到女的, 除了她之外,每次她去食堂,周围人都会给她让路, 还全看着她。
她不想成为注目中心,很快打了饭菜,像之前那样回到住的铁皮屋里,坐下,一边吃一边翻手机。
徐恕端了两只捂得严严实实的不锈钢饭盒往铁皮屋去, 突然看见陈松楠迎面而来, 想躲一躲, 结果没躲过去,陈松楠眼尖,已经看见他了, 飞快地跑了过来。
“哥!我们早上那个会刚开完,可把我给饿死了。我看你出去了就没回, 你吃了吗?”
徐恕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你饭盒里有东西?是啥好吃的?”
徐恕说:“有什么好吃的?就刚才我从食堂打的菜。你别等我, 自己赶紧去吧,工地吃饭就是要快,再不去, 等下汤都没得剩。”
“知道了,谢谢哥提醒,那我去了。”
陈松楠应了一声,赶紧跑去食堂。
徐恕这才继续往前去。
赵南箫坐下还没吃几口,听到有人敲门,放下手机去开门,发现徐恕站在门口,手里拿个两个饭盒,递了过来。
“那个,”他说——赵南箫感觉他最近和自己说话开头好像都是这样的,她现在连姓名也没了。
“这是刚炒好的,没动过,做饭的那个老李非要给我,我没办法,就腐败一回拿了,拿过来一看,都不是我爱吃的,给你吧。”
不待她回答,他走了进来,把饭盒放在她的桌上,转身走了。
赵南箫打开,见一样是木耳炒肉,一样是虾仁菠菜豆腐,转头见他已经走到门口了,迟疑了下:“你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吃好了。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两顿也吃不完,倒了浪费。”
他停步,考虑了下:“那好吧。我去拿饭过来,帮你吃一点。”
他很快回来了,自己搬过来椅子,两人对着桌子坐下去吃饭。
他看起来很饿,赵南箫倒不怎么饿,吃了点就差不多了,见他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怕他噎住,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他喝了一口,自我解嘲似地笑了笑,说:“到工地后,别的不行,吃饭本事是日益见长,天天就觉着饿,管不了吃相好看不好看了,你别介意。”
赵南箫说:“能吃饭是好事,你多吃点。”
她干脆也不吃了,就看着他吃。
“你怎么不吃?你才吃这么一点?”他又吃了几口,抬头问她。
“我刚已经吃了些,饱了。你吃吧,别剩了。”
他低头又吃起来,把饭盒里的菜全吃光了不算,筷子又伸向她盘里起先打来的剩菜,动作很是自然。
赵南箫觉得自己吃过,脏了,想阻止他,但他动作很快,已经吃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装作没看见。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的。
他接了起来,说了几句挂了,几口吃完剩下的饭菜,说:“刚到了批重要物料,等着下,我得去看看。”说着喝光她刚才倒的水,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手伸向空的脏饭盒。
“放着吧,我等下一起洗。”赵南箫说了一声。
他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
“那我就走了?”
赵南箫点了点头。
他转身要走,忽然仿佛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伸手在裤兜里捞了半天,最后捞出一把钥匙放她桌上:“这我房间门钥匙,我整天跑来跑去,万一丢了,放你这里。等下你去办公室,顺便帮我门也锁下,没什么值钱东西,就一台电脑,里头有些在做的东西,丢了麻烦。”
说完,也不管她答不答应,转身匆匆就走了。
他钥匙一放,理所当然似的一眨眼人就没了影,赵南箫只好收下,拿了脏的碗盘,到食堂的热水供应处洗干净一起带回来,经过他门前,见门虚掩着,就推进去,把他的碗筷和饭盒放桌上,又看了眼四周。
铁皮屋的布置每个房间都差不多,一张铁床,一两张椅子,一张桌,另外几样生活必需品而已。
确实就像他自己说的,屋里除了一台电脑,墙上挂了一把吉他,就没别的什么了,床上随意丢了几件衣服裤子,被子也没叠,看起来乱糟糟的像个猪窝。
赵南箫看不过眼,就过去叠了衣服,又拉平被,放好枕头,正要出去,脚尖好像踢到了放在床下的什么东西。她弯腰,掀开挂下来的床单,意外地看见床下一只盆里竟然积了好多只换下来的脏袜子,看着至少有五六双了。
还好现在是冬天,这要夏天,这么多脏袜子堆了五六天不洗,还不熏死人。
赵南箫心里叹气,掉头走了出去。
她也有昨晚换下来的穿里头的几件衣物,打算趁中午休息时间洗,戴了手套,拿了自己脏衣服,出门准备去澡堂洗衣服的地方洗,都走过去了,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掉头,拿钥匙打开他门,屏住呼吸,带上了他的一堆袜子。
下午她在会议室里继续参加会议,他没再回来,她也没见到他人了。
白天收到个通知,姚书记在回去前,要整顿安全生产纪律,晚上七点,在多功能厅召开全体工作人员安全生产会议,ZJ的人,从上到下,统统要去参加,不准缺席,不去就扣工资,设计院和监理站的不强制要求,但希望出席,共同接受安全教育。
白天有太阳晒着还好,天一黑,这里气温就迅速下降,实在太冷了,晚上又刮起大风,吹脸上就跟割刀子似的,老陈他们都不想去,但听说监理那边的挺重视,全都去,自己这边一个也不去,未免显得设计院漠视安全生产,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