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看着“苏弦来电”的字样,心中有着喜悦与惆怅。
她接通电话,小心翼翼地说:“找我有事吗?”
苏弦在小怜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唇边是温柔笑意:“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你。”
小怜的心,跳快了两拍:“你见到慕容月,有没有恢复一些记忆?”
苏弦声音低低的:“我妈说我和慕容月认识了十年,可是,我的梦里没有一点关于她的记忆。”
小怜听到苏弦提起慕容月,不知道该说什么:“慕容月是很好的女孩子。”
苏弦的声音里有着复杂的情绪:“小怜,有人说,人和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如果我能在一分钟里找到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小怜莫名地心慌。四季桂的香气幽幽,清澈的阳光下,杨柳依依。
小小的荷塘里没有荷花,只有碧色荷叶在风里摇曳。
“你的一个请求?”小怜声音柔软。苏弦叹息地笑着:“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小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若有所觉,缓缓转过身来。
苏弦拿着手机,微笑着站在她的身后。
晨光里的他清澈而俊美,眉眼之间是无法形容的温柔,那微笑的样子仿佛拥有在时光中永恒的魅力,就这样撼动了小怜的心。
风中是水的香气。
小怜的眼神似悲似喜。
她紧紧咬住唇,害怕自己脱口答应苏弦的告白。她喜欢他,他是世界上第二个对她好的人——除了妈妈,就是他。
文墨白的身影浮现在小怜的脑海中。
小怜想起,自己是个会给亲近的人带来霉运的不祥之人。除了文家,她无处可去。
苏爸爸和苏妈妈差点儿被寄魂根寄生,他们都是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承受意外。
小怜欲言又止。
苏弦温柔地笑着:“不要逼自己马上回答我。我只是……想要把我的心情告诉你。”
他静静地注视着小怜。“当文墨白说着你是她未婚妻这话的时候,我嫉妒了。”
他自嘲地笑笑。
没有往日的回忆,没有融入这世界的感觉,却在那一刻,那样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不能失去小怜。
小怜终于开口:“苏弦,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因为除了文家人,和我亲近的人都会被我带来霉运。……如果你能恢复记忆,也许我们能找到在一起的办法。”
清丽的少女在晨光中对着心上的少年说着温柔的话语。
她像是住在果壳里的小人,第一次从果壳的缝隙里,探出头来,对着人微笑打招呼。
苏弦低低地说:“我会一直等。”他的眼底有着羞涩,脸色微微发红。
小怜抬眼打量着平日里安静沉稳的苏弦,莞尔一笑:“你是……在害羞吗?”
苏弦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小怜洁白的额头,“你这家伙。”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心中有着微微的疑惑。
什么时候,他对小怜也这么敲过,也是这么说着“你这家伙”这样的话?
记忆里的迷雾仿佛消散了一些。
苏弦的眼睛深处有微光闪过。
零碎的画面掠过脑海。他抓住了其中一张。那是一个小小的山村,村头的石碑上长满了青苔,上面刻着“雾村”两个字。字上的红漆早已褪色。
荷塘里的水轻漾,仿佛在注视着岸边的少年。
苏弦看着小怜那柔和的眼,唇边的笑意更浓:“我会很快想起来的。”
他含笑摸了摸小怜的头,指尖小怜的发,光亮柔滑。
小怜眯了眯眼,笑着抬头看苏弦。
时光的洪流里,在十年前,他和她也曾这么对话,这么微笑。
她和他坐在荷塘边的长椅上。
苏弦听着小怜慢慢地讲着她十年来的经历,心上、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心疼。
2.妄想症
圣心私立医院,心理医生王谦正等着预约好的病人。
护士轻轻敲了敲门:“王医生,张小姐来了。”
王谦神情柔和安定,声音平稳:“请她进来。”
戴着眼镜,相貌平凡的少女慢吞吞地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这是一个光线柔和的大房间,摆设简单而别致。
王医生的桌旁,一张软榻是专供病人放松躺着的。
在王医生的桌上右角放着一个精巧的沙漏,张悦很喜欢看着那沙漏里的细沙慢慢滑落。
王谦医生带着金丝眼镜。张悦知道,王谦医生并不是近视,只是为了遮住他那漂亮的眼睛里的水光。就心理医生而言,他英俊得过分。
王谦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叫张悦,患有混合型妄想症。从两周前开始配合药物进行心理治疗。
张悦在软榻上半躺着,脸上带着微笑。
她说:“医生,我又看到了他。”
王谦平静地问:“这一次是在哪里看到了‘他’呢?”
张悦说的“他”是她梦想里的一个完美的男人。“他”仿佛鬼魅一样出现和消失,却成为了张悦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张悦带着神秘的微笑,喃喃地说:“还是在旧琴楼。”
遇到“他”应该是在军训开始后的那天下午。
天气闷热。
自由活动的张悦无意中走到了操场背后的旧琴楼。
旧琴楼的木门锁着,张悦站在木门前,竟能感觉到丝丝清凉——老房子就是这点好,总是冬暖夏凉。
就在这个时候,张悦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咔嚓”声。
她回过头,却没看到有人出来,好奇地推了推木门,木门居然打开了。
木门打开后是一个小厅,小厅两侧是长廊,长廊里是二十四个琴房。
在拐角处,张悦瞟到了一片衣角。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男生?
空气清凉,张悦觉得舒服,于是无聊地推开每隔琴房的门,就好像走进迷宫的少女,寻找着传说中的宝藏。
她喜欢这个学校,因为它能让她摆脱她的家。她深信依靠自己的才华,一定能走上一条辉煌的人生之路。不再像以前那样,寄人篱下。
站在走廊里,张悦身上的汗都已退去,舒爽的凉意令她心情很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钢琴声。波涛一般汹涌,夜雨一样缠绵的钢琴声。
她推开最后一个琴房的门。窗户关着,窗帘拉着,却没有拉严实,有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
午后的阳光仿佛舞台上的光柱。在这片阳光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弹奏着钢琴。他身材修长,头发乌黑。
张悦屏住呼吸。这首曲子这么美。
当男人停止了弹奏,回过头来的时候,张悦发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那是一个眉眼带着艳丽邪气的英俊成熟的男人,他对她微笑,说着亲切的话。令张悦受宠若惊。那就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
王谦医生问躺在软榻上的张悦:“这一次见到‘他’,‘他’对你说了什么?”
张悦唇边是幸福的微笑:“他说他找到了和我在一起的办法。”
“什么方法?”王谦问。
张悦笑而不答。
3.桂花香
暮色沉沉。
校园的操场上,精力过剩的男生们正在踢球。
小怜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嘴角挂着不自觉的微笑。
她和苏弦之间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虽然没有在一起,却有着彼此期待的心情。
那种微酸的甜蜜滋味,令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飞扬。
他和她一起聊天,度过了好几个小时。下午的时候,苏弦要去学生档案管理处查点资料,他和她这才分开。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文墨白的声音在小怜的身侧响起。
她回过头,收敛了笑意:“找我有事?”
文墨白看着小怜,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晦涩难懂。小怜的世界离他似乎越来越远。
他心慌地想要抓住,却害怕那是掌心的沙粒,握也握不住。
他握住小怜的手腕,牵着她走向道路旁的桂花林。
小怜无法挣脱,也不明白文墨白为什么会令她觉得他在伤心。
“你怎么了?”小怜问。
文墨白靠近小怜,俊美温和的脸上是近乎悲伤的神情:“听说,你整整一天都和苏弦在一起。”
小怜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心虚。难道她被文墨白那些“未婚妻”的言论影响了?
“和什么人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她倔犟地回答。
文墨白心中一痛:“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也从未把我放在心上。
金色的桂花仿佛星星的碎片,桂花的幽幽香气,宛如游丝,缕缕浸润心田。
慕容影看到桂花树下隐约有人影,那男生的侧面那么熟悉。
她快步走了过去,发现桂花树下站着的是文墨白和小怜!
文墨白的存在令慕容影脸色绯红,她的声音柔软,娇嫩欲滴:“文墨白,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视线落在了文墨白和小怜牵在一起的手上,神色一变。那种感觉令她感到异样——哥哥都是这么牵着妹妹的手吗?
小怜挣了挣,却无法挣脱文墨白的手。
文墨白的微笑优雅清澈,眼中仿佛有涟漪在荡漾,“慕容影,你找我有事?”
慕容影略带狐疑地打量着小怜:“我是找小怜有事。没有……打扰到你们把?”
文墨白握着小怜柔软的小手,心中有被慕容影打扰的不悦。清楚了自己心意的他,对小怜有着势在必得的企图心。
“的确打扰到了。”文墨白对于慕容影的客气话这样回答。他眉眼之间依然清澈柔和,言语却带着令慕容影难堪的淡然,“我和小怜还有事要谈,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我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慕容影咬了咬娇艳的唇,掩藏住眼底的不甘和疑惑,她微笑着,声音依旧娇嫩悦耳:“不好意思,再见哦。”
她快步离开,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文墨白看着小怜的样子,根本不是什么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浓重的危机感涌上慕容影的心头。小怜不公开她和文墨白的关系会不会根本就是因为她和文墨白之间有着恋人的关系?
慕容影愤怒地抓起身边花圃里的一朵花,狠狠地蹂躏。
苏弦那清澈中带着淡然的声音在慕容影的耳边响起,“慕容影,你看到小怜了吗?”
慕容影侧过头:“你找小怜?小怜现在没空,正和文墨白在那边的桂花林里卿卿我我。苏弦,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我姐姐可不喜欢你和小怜这样的女生纠缠不清。”小怜还真是有本事,不动神色地就勾引了苏弦。
炉火中烧的慕容影昏头昏脑,想到什么说什么,只图发泄得舒服。苏弦皱眉:“慕容影同学,我的交友状况不劳你费心。”
慕容影冷笑:“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他们在做什么?”心仿佛被热油烹炸,慕容影无法控制内心的嫉妒。
苏弦没有回答,转身要离开,却被慕容影扯住了衣袖:“你不敢看?”
不远处的琴房,隐隐约约有钢琴声传来。那琴声仿佛一场无止境的夜雨,吞噬着慕容影和苏弦的心。
与此同时,小怜终于挣脱了文墨白的手,她气得脸色发红,眼底有着隐约的水光。“文墨白,你知不知道慕容影喜欢你?你在她面前摆出和我暧昧的姿态,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文墨白那优雅的面具有了裂痕,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危险的意味:“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慕容影那种女孩,根本不值得我摆出什么姿态。她不过是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慕容家的两个女儿,慕容月算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表里如一。你要担心的应该是慕容月在苏弦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小怜脸色一白。
慕容月和苏弦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但是,苏弦说过,他喜欢她。
她不肯让文墨白看到自己的心思,近乎反讽地抬眼笑了:“文墨白,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了我。你的话听起来,很像在吃醋。”
文墨白眼底幽暗的火焰在瞬间烧得炽烈,他伸手揽住小怜,猛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么柔软的唇居然吐出这么冰冷讽刺的话语。而那言语间的无情与讽刺,将文墨白高傲的心狠狠践踏。
小怜被文墨白的气息笼罩着,她能够看到文墨白眼底疯狂的怒意。
所有的挣扎都被文墨白身上发出的威压制住。文家的御鬼者深深洞悉如何压制魂魄。而文墨白是第一次对她动用这样的精神压制。
她仿佛是布满闪电的世界里一株蔓藤,只能依附住文墨白才能生存。文墨白就是她的世界里唯一的神明。
就在这个时候,小怜心口上的那粒檀香珠散发出奇异的暖流,令小怜动荡的魂魄镇定了下来。
她睫毛轻颤,睁开了眼。文墨白的吻炽热而缠绵。
小怜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右侧树下站着的苏弦。
苏弦怔怔地看着她。在两人视线交错的刹那,他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小怜心痛莫名,她推开文墨白,想要追上苏弦,却被文墨白拉住了手腕。
“别走。”文墨白轻声说。
文墨白幽深的双眼染上了蔷薇般的梦幻色彩。微红的唇带着水光,仿佛一种不自觉的诱惑。
他似乎也被自己吓到。最开始的愤怒与独占的吻,居然令他深深沉溺其中,忘记周遭的一切,直到被小怜推开,他才醒了过来。
望着狼狈美丽的小怜,文墨白无法形容自己心底的激动。
他不自在地垂下眼帘,旋即又抬起头来,华丽低沉的声线里有着懊恼、挣扎、坦诚:“小怜,我的确喜欢上了你,我的确在吃醋。”
第一次这么坦白地告诉小怜,他喜欢她。
就在她很多次告诉他,她不可能喜欢上曾经把她当做玩具的他之后。
那样的绝望,却夹杂着酸楚的甜蜜。文墨白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情。小怜缄默。就在这样的时刻,她不忍心说出尖刻的话语。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文墨白羞涩忐忑的一面。此刻的他,仿佛一个平凡的对喜欢的女孩子告白的少年。
不是游戏,不是为了文家的气运,不是因为那个荒谬的婚约。
只是因为,他喜欢她。
4.鬼水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小怜的声音很轻,却令文墨白听到了什么东西的碎裂,一如琉璃坠地。
文墨白深黑的眸子里,忐忑化为痛苦与无措。
他额前的碎发在微风中轻摆,眼底的夜色浓得化不开。他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再次霸道地将小怜揽入怀中。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凭微风吹冷他的心。
“我能够感觉到这是你的真心话。我其实有一点点的开心。”小怜的声音轻柔,仿佛在叹息一般,“你是一个非常高傲的人,能够被你喜欢,是对一个女孩子很高的赞美。文墨白,谢谢你。”
她说完话,转身离开,桂花那馥郁的香气在一瞬间浓烈了起来,似乎要将文墨白整个人束缚住。
文墨白静默了很久,右手手指微动,指尖上有了一道符箓,黄色的光闪过,若有若无萦绕着他的微风突然变得凛冽起来。
“终于,捉住你了!”文墨白轻声说,眼底有厉光闪过。
他径直走向了旧琴楼。
自军训开始,他就察觉到这附近潜伏着一只强大的怨灵。也是文家人最爱的灵仆的原材料。
他知道是那只怨灵杀死了倒霉的胖子董元,他也知道那只怨灵对慕容影有兴趣。慕容家两姐妹,姐姐拥有罕有的光明体质,而妹妹却是罕见的杀破狼命格。
那怨灵似乎不能离开校园,它曾以董元的魂魄为媒介,针对慕容影施展幻觉攻击,引诱她自杀。
慕容影运气好,被文墨白救了一次。那张符箓令令那只怨灵最擅长的幻觉攻击受阻,这么多天,它始终没能找到好的时机再次下手。
终于,它狡猾地利用了慕容影对文墨白的迷恋,对小怜的嫉恨,用琴声将心神大乱的慕容影引诱进了琴房。
在小怜推开文墨白的那个瞬间。
文墨白也听到了那夜雨一般永无止境的钢琴声——令人意志脆弱,沉溺在自己情绪里的魔音。
他喜欢上了小怜,在最不可能成功的情况下,向小怜告白。
那到底出自他的意志,又或是魔音的诱惑?
慕容影这个最大的诱饵已经送到了怨灵的嘴边。文墨白知道,这也是他捉到“它”的最佳时机。
旧琴楼外墙上那个补过的人脸痕迹越发清晰,像是一个女孩子哭泣的脸。
靠走廊最里面的琴房的门似乎没关好,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钢琴声。
琴房里。
慕容影面无表情地弹着钢琴。
波浪一般的钢琴声诡异而优美,绵延不绝。她的手指大力地按着琴键,钢琴发出的声音却柔和动听。
慕容影的指尖已经血肉模糊!
只是,她的血液滴落在琴键上就仿佛被琴键吸掉一般,消失不见。
慕容影的眼底是凝固着的恐惧。她的整个灵魂都在尖叫。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没有死是因为文墨白送给她的那道符。无止境的琴声带着无止境的寒冷裹着她,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似乎要绞杀掉她的魂魄。那道符发出了微弱的暖光,将她的魂魄护住。
她望着对面的墙,眼睁睁地看着墙皮在剥落,然后一小股水流从墙皮剥落处涌了出来。
它蜿蜒而下,流到地上。渐渐地,整个琴房的地板都浸泡在了水中。
慕容影的鞋子已经进水。她无法挪动脚步,只能如木偶一般弹奏着钢琴。
墙上的水开始违反物理定律,沿着墙面向天花板攀爬。
慕容影的眼底是无尽的绝望。
她隐约知道,自己也将成为这可怕的水流的祭品。
这些水会一直上升一直上升,淹没她的脚踝,淹没她的膝盖,淹没她的脖子,淹没她的嘴。
它们会紧紧地纠缠着她,直到她在水里窒息。
为什么会是我?她在心底悲鸣着。
脑海里却掠过了张悦的脸。
是张悦告诉她,在桂花林这里见到了文墨白和一个女生约会。
慕容影想起了罗沫。在罗沫死之前的那个晚上,罗沫曾经告诉过她,张悦偷偷摸摸地去旧琴楼,似乎在和男生幽会。
同一时间。
苏弦手腕上的手链颤抖了起来,仿佛活物。
目睹文墨白和小怜亲吻,失魂落魄的苏弦被这手链的异象吸引,有些惘然地望向不远处的旧琴楼。
暮色里,琴房发出无声的轰鸣,晦涩而阴冷。
苏弦想起了雕塑系的师兄说过的一个校园传言:一年前,有个钢琴系的女孩子在旧琴楼自杀。
她割开了双手的腕动脉。
在倒下之前,她一直反反复复弹奏着钢琴曲。
她的血沾染在钢琴雪白的琴键上。她的手机就放在钢琴上。手机里是她喜欢的男生发来的短信:我喜欢你。
她所有的朋友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自杀。
最奇怪的是,不知为什么琴房里到处是水渍。
那之后,有偶尔经过的学生说,他们听到自杀的女生在夜里的琴房弹琴。
这样的传说往往是杜撰的,就像是厕所隔壁递手纸的人,或者浴室里半夜的哭泣声。
苏弦越靠近琴房,他的手链动得越厉害,仿佛带着隐隐的兴奋。
有那么一个瞬间,苏弦觉得手链仿佛变成了一只兽,渴望着它的食物。
在琴房潜伏着一只强大的怨灵。
这样的信息毫无理由地从苏弦的心中浮现。
就像是黑暗海洋里,闪烁着亮光的指引塔。
苏弦感觉到有什么封印一样的东西松动了一下,他的眼底有幽光闪过。
他喜欢猎杀怨灵的感觉,越强大越渴望。
他的头发宛如海水里的植物一般轻柔浮动,一双眸子隐隐含光。
无形的气流包裹住了苏弦,他的气息模糊了起来,仿佛不存在于这世间。
此刻的苏弦不再是那个冷漠俊美的少年,而是神秘强大的御鬼者!第七章
你愿意为我死吗?
1.凶间
小怜听到了钢琴声,一波波涌来,温柔如海浪,永不停息。
暮色里,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喧闹的校园变成了寂静的死城。
小怜再度感受到了“领域”的存在。
就像是慕容影在女生宿舍被董元寻找的那夜,她也感觉到了“领域”的存在。整个世界被切割,只剩下一个人独自面对。
文墨白说过,文先生需要一只强大的怨灵。而这怨灵就潜伏在校园里。
是什么原因,令怨灵撕开面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在暗夜里伸出了魔爪?
她警惕地站在原地,不肯再迈出一步。
“领域”里,时间空间已经开始混乱。走错一步,也许就迈向了深渊。
文墨白手中的符箓落在了旧琴楼的外墙上,一片光波动开来。
这琴房已经是那怨灵的巢穴,没有一丝破绽。
暮色沉沉,太阳早已落山,连风也带着阴气。
文墨白看到了旧琴楼东南角的一扇窗子没有关。而琴声就从那里传出。
他知道那是一个陷阱。
那又如何?
文墨白冷冷一笑,走到窗前。
他看到了慕容影。
慕容影脖子以下都泡在水里,整个琴房连同钢琴都泡在水里。
她很冷,脸色苍白如雪。手指在水下依然机械地弹着钢琴。
没有人知道被水淹没的钢琴怎么会发出声音?
极度的恐惧令慕容影的皮肤呈现出死人一般的灰白色。她身上的那道符箓已经被水浸泡得字迹模糊。
文墨白听到旧琴楼的正门处传来爆炸声。
除了他之外,似乎还有不速之客闯入这怨灵的巢穴。
水面静止了,正门处的波动似乎对怨灵有极大的威胁。
文墨白趁机冲破了窗口处的领域,跃入了琴房里。
水面开始迅速地下降,文墨白站在钢琴上,回过头,愕然发现,本来是窗户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面墙!
另一边,苏弦走进了旧琴楼的入口处,地板上全是水渍,仿佛已经结冰,滑溜溜的。
他面色冷峻,视线落在了入口处的墙壁上。
老旧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钟。时钟的指针却在逆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仿佛电风扇一般,看不清指针,只能看到乌蒙蒙的一片影子。
整个房子忽明忽暗,渐渐地居然变得干净崭新。宛如时光倒转了数十年。
琴楼仿佛戏台子开演,热闹缤纷了起来。
雪白的墙壁,带着木头清香的地板,以及……来来往往的学生。
一切都是幻影。
然后,苏弦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幻影的存在。
那是一个瘦弱的少女,戴着眼镜,五官平凡,那双眼睛却透着妖异。
“这里根本不关你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搅进来?”少女声音冷淡,瞳孔仿佛会吸收光线一般幽深。
苏弦在微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是你的钢琴声把我带去了桂花林。你又想做什么呢?”
少女歪了歪脖子,薄唇里吐出冰凉的话语:“我喜欢看到别人因为感情而痛苦。看到文墨白亲吻她,你是不是很嫉妒?嫉妒得仿佛有野火在心里灼烧?”
苏弦摇头:“我离开不是因为我误会,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我相信小怜。”
小怜和文墨白在一起十年,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对文墨白的感觉。
文墨白掌控了小怜的人生十年。在苏家的那夜,苏弦知道文墨白是真的想娶小怜。
这十年里,文墨白没能令小怜心动。
少女的情绪有些扭曲,声音也不再冷淡:“你为什么会相信她?你们在学校里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知道不知道,文墨白是第二次吻她了。而你和小怜,连手也没有牵过。”
苏弦眼底是温柔神色,他唇边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动人与洒脱:“我会等到她心甘情愿地和我牵手。”
他敛去了笑意,清冷的眼神落在了少女身上:“我该怎么称呼你?是二十年前死在琴房里的李离还是一年前自杀在琴房里的卢琪,还是今天才死在琴房里的张悦?”
少女的五官一阵变幻,渐渐变成了张悦的模样,她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