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我建议你娶个美国女人做老婆,那么你就可能掏美国人的腰包了。”张良笑道,他比划着掏钱的动作,那表情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只怕那个时候是赵老师把钱送出去。万万使不得。”赵天断然反对。他可不想多一个西洋妈妈。

  岳喜站起来提出一个问题:“同学们,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俄罗斯的态度太暖昧了。我建议全球华人一人出一元人民币,建立一个寻凶悬红榜。血债要用血来偿。”

  “和平是中国人的愿望。”赵老师摇头。

  “那么死了的人就白死了吗?”岳喜激动地问。

  “不,他们不会白死的。”赵老师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脸上是谜一样的微笑。

  岳喜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赵老师严肃地说道,“所以你们要变强,让中国变强。那么,总有一天……”

  岳喜点头。

  “现在,你们该做的是做好身边的每一件事,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该做的。”赵老师微笑。

 


第七章 春夏历险记

  6.状告大商场

  暮春,岳喜和唐丁走在大街上。

  人群川流不息。潮湿的空气从小巷子里涌出来。墙角的乞丐和衣着亮丽的上班族形成鲜明的对比。今天是北约空袭科索沃的第十六天,也就是五月二十四日。

  穿着仿军式绿色长裤套迷彩体恤的岳喜和蓝衣飘飘的唐丁走进“好又足”商场。

  女孩子天性就爱逛商场,有时候并不是为了买什么东西,只是有兴趣。不过,岳喜最怕的就是逛商场。要不是因为聂云明天生日,岳喜绝对不会跨进商场半步。她有许多衣服都是老妈在“好又足”给她买的,买了就穿,这是岳喜的穿衣原则。

  在运动物品专柜,岳喜看中一双护膝和一对护腕。搞定!她轻松一笑。说实在的,她最喜欢聂云在场上打篮球的样子,那样的神采飞扬,那样的不可一世。

  站在收银台旁付钱后,岳喜悠闲地跨过门栏,警报器刺耳的响声突然划破空气。

  刚好是人潮汹涌的正午。岳喜莫名其妙地看警报器:“它怎么叫了?”

  抬起头,岳喜发现收银台的小姐正用一种看贼的眼光看着她,人群中有人指指点点。两个高大的保安人员走了过来。

  “小姐,请将你身上有磁性的东西摘除。”其中一个拿对讲机的保安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除了具有磁性的嗓音以外,什么磁性的东西也没带。”岳喜无辜地说道。

  显然,保安们对岳喜的“油嘴滑舌”极为不满。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睑上分明写着四个字——她是惯偷。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看不出她一副学生模样还会偷东西。现在的年轻人……”

  岳喜挺直了背站着,有被侮辱的感觉。站直!她对自己说:微笑,自己没错。

  “或者这样说吧,把你‘拿’走的商品拿出来。”保安强调那个“拿”字。

  讽刺地笑笑,岳喜回头看唐丁。

  “还在收银台上。”岳喜指拿着护膝护腕的唐丁。唐丁经过门栏,警报器没响。

  “那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两个保安一前一后地夹住岳喜。

  岳喜倔脾气上来了,她不怒反笑:“就在这里调查嘛。”相信自己的清白就不用怕他人的眼光。唐丁感兴趣地凑过来:该怎么调查?她倒要看看这出闹剧该怎么收场一她绝对相信岳喜的人格。对于那个自以为说话幽默的保安的人格,她倒是有些怀疑。

  “在这里调查不太好吧?”保安笑道。

  “我没觉得不好。”岳喜昂头微笑,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岳喜满不在乎地站着,当之是颁奖会。

  她上次夏令营时面对一千人也同样面不改色,这点小场面算什么。相信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像贼一样低下头?我偏要昂着头。突然间,岳喜觉得自己像从容就义的江姐。问题是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上断头台。

  奇怪的哲学:警报器响,岳喜就是贼。

  “我们要搜查你身上有没有本商场的商品。”保安一睑严肃。笔挺西服使之正义凛然。“他的意思是说他要搜身。”唐丁不怀好意地解释。她一摸口袋,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还在。唐丁和王道明这对怪物兄妹向来喜欢放一些小玩意在兜里。她不动声色地按键录音。

  岳喜笑吟吟地问唐丁:“商场保安有强行搜身的权利吗?”真想踹那保安屁股一脚。

  “好像没有耶。”唐丁心领神会地问保安:“你们有权这样做吗?”她最讨厌欺负小女生的人了。“当然。我们怀疑这位小姐偷窃了商场里的东西,我们就有权搜查她。”保安义正辞严地道。

  “只是怀疑就能搜身?”岳喜扬眉问。

  “是确定你拿了东西。”收银台小姐插嘴道。她上下打量唐丁和岳喜,“你们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干那么下贱的事呢?”

  唐丁迅速变脸:“我说2号银台小姐,没有证据之前,你这种话叫作人身攻击。”

  岳喜拉住唐丁。她按住唐丁的肩:“既然,保安大人确定,我偷窃了你们商场的商品。好,我也配合你们的调查。请叫你们部门经理来和我签一项协议,如果没有找到你们的失物,那你们就必须在这里向我公开道歉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两千元。”正好可以捐给希望工程。这种镇定功夫是被岳妈妈训练出来的。记得十二岁时,姐姐岳双被玻璃划伤手腕,她背着姐姐就往医院跑,那些流出来的血滴在她的前襟吓得她六神无主。结果,岳妈妈看过岳双处理的伤口后平静地说道:“离动脉还有一毫米的距离。小伤口。”有这样的老妈,岳喜的镇静功夫怎会不好?

  这时一个眼神凌厉颇有气势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把这人带到休息室,这样堵在这儿像什么样。带走!”

  岳喜问这中年男人:“你是谁?”

  “部门经理。”那人冷冷答道。

  唐丁好奇地问:“哪个部门?”

  “保安部经理。”

  唐丁背对保安对岳喜做哭泣的动作。她穿过门栏接着道:“看清楚,她没有转移赃物给我。”

  岳喜看看两位高大的保安,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岳喜冷然道:“我跟你们去,但我重申我没有偷任何东西。”唐丁叫她哭一定有她的道理,但是她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大哭特哭。唐丁叫住岳喜,“别冲动。”她打手语,意思是为了希望工程,哭吧。

  岳喜瞪唐丁,这是什么烂理由?

  岳喜凝视天花板三秒,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她声音哽咽,“我……我没有偷东西。”她演话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哭点泪水出来,小意思。

  唐丁一脸微笑地站在收银台前。不愧是岳喜,泪水说来就来。

  “经理,原因查清楚了,是那位小姐的T恤消磁没消干净。她没有偷东西。”负责检查的小姐尴尬地向保安部经理汇报。

  岳喜眼睛晶亮地走了出来。她面对着脸都快笑烂的经理心中喟叹:成人的规则真是奇怪,得势时耀武扬或,失势时呆头呆脑。

  “经理,你怎么了?”岳喜笑眯眯地问,“怎么突然换了张脸?”

  “小姐,实在……”经理心中是七上八下,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岳喜问:“现在,我协助你调查完毕了,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经理嘴角差点裂到耳朵,“不,我还没道歉……”

  他一抬头才发现,岳喜已经走掉。

  出了“好又足”商场,岳喜左右一瞥就看到在商场外靠墙喝“可乐”的唐丁。

  “你让我哭我就哭了,现在要是你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岳喜嘿嘿冷笑,“先让我在你身上发泄一下今天的怨气。”

  唐丁递上手中的“可乐”,“喝点‘可乐’消消气。”她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街上那么多人走来走去却有50%的人表情麻木。长大后如果自己也是那副德行还不如一头撞死。她掏出一盘磁带,“喏,这是刚才的录音。”她的睑蛋发光,那是恶作副的光芒。

  岳喜顿时喷出一大口“可乐”:“连微型录音机你也随身携带?”

  唐丁笑笑:“看,这是我自己组装的。”她扬了扬微型录音机,红唇轻启,“王道明还自己装了一套隐蔽式摄像仪。”都是妖怪,岳喜想。

  “好。我们回家。”岳喜望望蓝天白云。当“小偷”的滋味还真是有趣,有趣到她想流泪。她想起远在科索沃的爸爸说过的一句话:灾难降临时不要紧闭双眼,而是一脚把它踢开。

  岳喜一纸诉状把“好又足”告上法庭,社会舆论大肆渲染。是好是坏,众说纷纭。就在立中学生们争论得沸沸扬扬的时刻,岳喜蹲在球场旁心情平和地看聂云练球。聂云手腕上套着岳喜送他的护腕。晚霞满天,远处的足球场上正在举行一场足球赛,喊杀声震天。四月的空气清新,岳喜深深呼吸。

  她睁开眼,正好看到聂云投篮。篮球往上飞,似乎永远也不会落下来。聂云短发飞扬,汗水映着夕阳。

  开庭的日子来临,法庭里坐满了人。岳喜仍是去“好又足”时的那套衣服。

  长达两个小时的辨论结束后,庭长做出判决。岳喜听着裁决书,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看着庄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岳喜终于展开笑脸。

  记者采访岳喜时,岳喜说了一句很精彩的话:有时候成年人比未成年人更懦弱。

  说这话时,岳喜看着窗外的摩天楼。那些窗户玻璃正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玻璃本身并不发光,可是,成年人就像那些玻璃一样误认为太阳的光芒就是自己的光芒。

  “为什么你们逛商场会带微型录音机?”有个记者问。

  “那只是巧合,那个录音机是一个机械高手自己组装的一她喜欢录下街头的噪音。她说那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岳喜笑答。

  至于“好又足”赔偿的一万元人民币,也许已变成书籍和学习用具,正送往贫困山区小学。

  孩子才是世界的未来。不是吗?

 


第八章 夏日红豆冰

  窗外,桃花如雨飞落,从天明一直落到黑夜。

  ——岳喜

  1.数理化狂人

  王道明闷闷地看着镜子,他尝试微笑但没有成功。瞪了镜子足足五分钟,他终于一拳砸破了镜子。

  为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他满脸都是青春痘?

  坐在医务室那张被无数臀部磨得油光水滑、锃然发声的旧藤椅上,王道明不耐烦地听女医生讲诉她对自己脸上长青春痘的种种解释。内分泌?shit!王道明右手一阵疼痛。望望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王道明不耐烦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才出了走廊,王道明就撞见逃课的高明。高明看他,嘴里有笑声喷薄欲出:“嘿嘿。”高明笑道。

  王道明一记眼力刺向高明:“笑什么?”

  高明围着王道明转悠了一圈:“嘿嘿,王道明,你的春天来了。”

  王道明冷冷地看着高明,声音冷得像块冰:“在我还没有发火之前,离开我的视线。”

  高明望着快喷火的王道明,轻轻巧巧地问:“岳双好像不太赞同你动手打人。”

  “对。我答应过岳双不动手打人。”王道明微笑,冷不防对高明踢出一脚,“但我可以动脚。”

  高明狼狈地闪过。这只喷火恐龙的心情大概是真的不太好。难道他真的那么在意脸上的青春痘?高明正寻思着,王道明已经朝校门口走去。他居然逃课,真是少见。

  “喂,王道明,你等等我。”高明追了过去。说到逃课他就精神百倍:“我说王道明你要出去干什么?”

  “买‘战痘’洗面奶?”王道明没好气地回答。高明眉毛全撇在一起,嘴角扭曲。他脸上的肌肉动来动去,“你要买‘战痘’洗面奶……哈哈……你还……”王道明扬眉看他。他马上改口道,“你还是买‘姗拉娜’除痘洗面奶吧,资生堂的也不错。”王道明是真的很在意他那脸痘痘。男生不长痘痘还叫男生吗?高明诡异地笑着。他可以猜到王道明恼怒的原因,八成是害怕岳双看到他的痘痘脸。没想到王道明还这么……纯情。

  什么?王道明没有参加竞赛?”岳双失声问道。这次的数理化全能竞赛实际上是国际奥林匹克数理化大赛选拔赛。她是憋足了劲儿想和王道明一决高下的,这个白痴居然不来比赛。三月,她和王道明约法三章中有一条就是王道明不能故意放水输给她。这场比赛她要凭实

  力赢王道明。现在,这白痴一定是躲在哪里睡大觉去了。

  “老师,王道明一定会来的。他说他能用其他学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将考题做完。”岳双对监考老师解释。当初王道明的确是这样吹牛的,但显然那只是吹牛。

  监考老师扶了扶眼镜:“这题我都做不完,他说他用规定考试时间的1/3就能做完似乎……不太可能。”

  岳双给王道明打了个传呼留言:如果没死,速回育中参加数理化全能大赛。

  而此刻,王道明和高明正碰上大麻烦。

  五月的夏风吹得人昏昏欲睡。王道明和高明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这时,前面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传来一声凄历的惨叫声。如果这场景发生在深夜,那么绝对是鬼片题材。可是此刻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高明冲了过去,小巷里鬼影子也没有。王道明低下头凝视地面。他蹲下,用手指挖起一撮泥,“好浓的血腥味。”他抬头问高明,“跟不跟去看看?”

  “去!”高明一笑。没想到王道明的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敏。

  这里是位于城郊的待拆迁居民房。杂草丛生于瓦砾间,铁锈色的旧楼房似乎随时都会坍塌。蚂蚁的乐园就在瓦砾下面、杂草之间。

  “你听,那边有声音。”王道明指着西面的一栋开了天窗的旧楼,高明侧耳倾听只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

  王道明野生动物一样无声无息地接近旧楼,高明紧随其后。走进阴暗的大楼,微弱的呼痛声隐约传来。王道明随手拾起一根锈掉的钢管。

  三楼有灯光泄出。王道明小心地探头观望,高明发觉前面的王道明僵硬地站着,握钢管的手正在发抖。他探头一望,硬生生压下一声惊呼。

  有几个人正把一个民工模样的人绑在钢丝床上。那个人的动脉被割开,血浆绵延不断地沿着吸管流进储血瓶。

  民工的嘴被堵着,他的喉咙里像扯紧的风箱一样发出奇异的咕噜声。他的眼神迷茫又带着恐惧。

  王道明估计他是被神经麻醉剂麻醉以后带到这里来的,这应该是一个器官贩买团伙。下一步,大概就是取民工的肾脏器官。王道明又听到那种凄厉的叫喊声,那声音在他内心响着。王道明咬紧牙看着民工,是他的内心在呼救么?对方有好几个人,说不定楼下还有人,他该怎么办?

  那个民工的头偏着,嘴里的布滑出一少许。他神志不清地嘟嚷着:“爸爸……给你买……乖……听话……”他已陷入幻觉之中不可自拔。这时,王道明腰间的传呼响了。

  “嘀嘀嘀……嘀嘀嘀……”

  岳双在考场里飞也似的做题。题量太大,她都有些顾不过来。王道明那个大白痴为什么还没有来?天哪,带电小球是怎样被线系着穿过磁场的?角度?

  “岳双,我被你害惨了。”王道明低喃。他本来准备攻个出奇不意的。现在已经……暴露目标了。他苦笑。

  “高明,你冲出去报警。”王道明吩咐道。

  “不。要冲出去一起冲出去,要留下来一起留下来。”高明笑兮兮地回答。可惜他发抖的声音显得他中气不足。

  “你确定?”王道明问。

  “我确定。”高明回答。

  “留下来吧,上帝保佑。”王道明躲在门侧,一棍击昏冲出来的人。

  “兵分两路,你二楼我四楼,快闪!”王道明说完就闪。

  高明引开了两个人,另外两个人还在三楼。

  王道明望了望追自己的两个大汉,要快点解决,不然那个民工的血要流光了。为什么自己总要遇上这种倒霉的事?岳双,说不定这次我就要完了。

  笑眯眯地站在最后一问房的中央,王道明摆好poss。第一个人冲进来就被王道明预先准备的草绳绊倒。一棍击昏倒在地上的人后,王道明展露笑容,一对一他从来都不怕。

  高明被追得鸡飞狗跳。他被那两个追至阳台边缘。

  “下去吧你!”这两个人挺有默契地挥刀(棍),高明绝望地蹲下前扑。很久,其实只是一秒,他发现刀没有砍在他的屁股上。因为阳台年久失修,阳台跨掉一大半。那两个人一齐翻落在一楼。“多谢菩萨保佑。”高明双手合拢乱拜一番。他站起来冲回三楼,不知道王

  道明怎么样了。

  王道明决定从四楼翻至三楼来个绝地大反攻。这时他看到高明,高明也看到了王道明。他们交换眼神,心领神会地制定了作战计划:高明当饵,王道明伺机摆平剩余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打手机:“这里出乱子了,有两个学生闯了进来,快过来帮忙。”

  高明悠闲地走了进去,他尽量不看惨不忍睹的民工。当那两个人的注意力被高明完全吸引时,王道明奸笑着敲昏了这两个白痴。

  “快给他止血。”高明道,他捡起手机按重拨键:“这边已经没问题了……”

  王道明诧异地看高明:“你还会模仿别人的声音。不笨嘛。”他快速扎住那个民工的手臂。

  “手机拿给我。”王道明接过手机,他拨110,“……对……请马上到这里来……”他背对着门专心致志地打电话,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摔下楼的那个拿刀的打手正拿着刀靠近他。“王道明,小心背后!”高明大叫。

  但是,迟了。

  传呼台留言:如果没死,速回育中参加数理化全能大赛。

  如果没死……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岳双看表,王道明还没有回来。

  监考老师拦住要进考场的一个男生:“现在不能进去。”

  “让开,考试还没有结束。”那男生推开监考老师走进考场。他惊人的眼神吓住了监考老师。

  岳双笑看着王道明,他终于来了。王道明,不停地写,不停地写。他的头越埋越低。

  终考铃声响起:

  王道明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监考老师推他,“同学,交考卷。”他的手摸到濡湿的东西,那是一手的血

  “快送医院!”老师们架着王道明出了考场。岳双捂住嘴咽下哭声。她追出去跟在王道明后面狂奔。王道明为什么会满身是血?他为什么不去医院要回育中考试?

  才出校门,岳双就看见高明失魂落魄地站在校门口,高明胸前鲜血淋漓。

  “高明,你怎么和王道明……”岳双头昏脑胀地看着高明。到底发生什么事?

  高明扯住岳双:“上出租车,我们跟着王道明去医院。”他表情沉痛,“这血是王道明的血。”

  “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岳双扯住高明的衣领大吼。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滴在高明胸上那滩王道明的血迹上,“他会不会死?”

  “他不让我送他去医院,他说你叫他‘如果没有死,回育中考试’。他说他不能失信于你。他说他要拿冠军来当当看。”高明的眼睛湿了,“他是个大白痴……"

  王道明自称有螳螂一样强的生命力。岳双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想着。这只螳螂可千万别死啊!她蜷缩在长椅上泪流不止。

  高明拿着盒饭站在岳双面前:“岳双,吃饭吧。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岳双摇头,眼直愣愣看着急诊室亮着的灯。灯亮着,“手术中”的灯还亮着。

  那灯熄了!岳双跳了起来。她只想对王道明说“对不起”,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王道明一定在生自己的气,她该怎么办?

  王道明被推了出来。岳双抓住床沿的栏杆,王道明正懒洋洋地躺在枕头上打哈欠。

  “唔,不小心睡着了。”王道明笑道,“考试题太简单,我一无聊就靠着桌子睡着了。”

  岳双又笑又哭,说不出话来。她盯了王道明半天,终于骂了出来:“王八蛋,你让我好担心!”算了,不向他道歉了。岳双低头笑道,“为了奖励你的守约,”她低下头亲了王道明额头一记。抬起头,她若无其事地走掉了。王道明呆了。王道明喃喃念道,“完了完了,

  我头好晕。医生,快点抢救一下我,我的心脏好像以每分钟三百下的速度在跳。”

  “现在的学生!”医生笑着摇头。

  高明拍拍神志不清的王道明:“可怜你满脸的痘痘,好难看。”

  王道明安心地闭上眼。在闭眼之前,他凌厉的眼光刺向高明:“我睡饱后再和你算帐。”他沉沉睡去。明天,明天早上他会醒过来的。

  岳双顶着星光回到家。她抱住苦等她的岳喜:“我今天干了一件很疯狂的事。

  这时,电话铃响了。岳双接电话,她追问:“你确定王道明考了全市第一?”

  挂上电话,岳双带着满足的微笑窝在沙发里:“你果然做到了。可是我也不差,我和你是并列第一名呢。”希望,王道明今夜有个好梦。

  “喂,岳喜,我饿昏了头了,帮帮忙给我炒盘青椒牛肉炒饭。”岳双扯住岳喜的衣袖。

 

 

第八章 夏日红豆冰

2.夏日红豆冰

  七月。

  冰冰的、甜甜的红豆冰,红豆冰就像高一时光让人难忘,而夏季却成了离别的季节。是谁要离开?

  今天是学校颁发“立志奖学金”的日子。每年学校都要全方位评估在校学生并奖励最杰出的十名学生。巧的是,今年的立志奖学金获得者中有三名都是高一学生。

  罗吉穿着碎花长裙过学校的林荫大道。大道的尽头是老图书馆,而图书馆门口正站着穿蓝裙的岳喜。岳喜留长了头发,第一次穿上长裙。阳光洒在她的头上。

  今天,岳喜出奇的美。不会有人把她误认作男生。

  “喂,走吧,颁奖仪式快开始了。”罗吉把手伸向岳喜。

  岳喜淡淡一笑:“真希望颁奖仪式永远不要开始:”她握住罗吉的手,“去吧。聂云和魏佑生一定等在那里了。”

  阳光从树叶的空隙间漏了下来。一阵风吹得罗吉和岳喜裙子飞旋。

  穿过排列整齐的学生队伍,岳喜等人登上领奖台。

  岳喜代表获奖学生发言,她是这样说的: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大家好!

  我很荣幸地站在这里代表十个努力的学生发言。

  高一时光就这么悄悄结束掉了。我发现我身边的朋友们也静静地成长了不少。我一直不是听话的乖学生。我,我们都是跌跌撞撞地走完这一年的时光的。跌倒了,用哭的力气学会自己爬起来;成功了,也学会考虑失败的可能。

  记得才进立志中学时,我认为这个学校的生活太单调。可是,我错了,我们立志中学的每一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

  不只是学会ABC,也不只是门门功课全是优,立志中学的学生总是问自己:我长大了吗?够坚强吗?

  每个人都这样问自己。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立志中学是最好的学校,立志中学的学生是最棒的学生。(掌声)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的篮球社。我的朋友们努力练球为了在球场上赢,当然也为了男孩女孩们的目光而拼命卖弄上栏技巧。(笑声)看到他们,我才觉得高中生活是多么的快乐。

  两年后,我将面临高考。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说:在立中的三年是最重要的三年。

  请大家和我一起这么相信着:我们一定能成为最好的!(掌声)

  穿过重重人群,魏佑生的妈妈来到台下。她笑得好开心,似乎皱纹全都被笑没有了。今天,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魏佑生专注地看着妈妈,眼中有泪影。他多么希望妈妈天天快乐呵。

  只要妈妈快乐,自己就快乐。

  远远的,罗吉就看见老爸老妈。他们安静地坐在飨碌某さ噬希苁怯葡凶栽凇B藜⑽⒁恍Γ闹斜恍腋3渎?/P>

  而岳喜只顾玩赏着装着五千元奖金的信封。妈妈一定不会来的。这时,当主持的赵天敲她的肩:“你看,那边那个人长得好像非洲大猩猩。晤,大猩猩还在脖子上挂了一架照相机。”他越看越觉那人像猩猩。

  岳喜抬头,一下子笑了。她猛地用肘部顶赵天。“那只大猩猩,”她咬牙切齿地道,“是我老爸。”

  赵天失声叫道:“不会吧!”

  岳喜不露声色地踩了赵天一记:“为什么不会。”就算穿着长裙,她也照样可以踩人。

  聂云已被调入省篮球队。他低看头,不知在想什么。明天就是离开立志中学的日子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东西放不下,尤其是放不下岳喜。今天,他是第一次看到岳喜裙子。岳喜为谁裙子?

  颁奖会在掌声中结束。掌声中,岳喜对聂云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太吵了,我听不见。”聂云问岳喜。岳喜笑而不答。

  走在阳光下,岳喜突然回头大喊:“聂云,祝你一路顺风!以后,不要给我写信哟。”她转过头,强烈的阳光刺得她流泪。她奔向久别重逢的老爸,“爸,有五千块哟,我该怎么花呢?”

  岳爸爸看着流泪的女儿呆了:“岳喜,你……长大了。”

  “对,我长大了。”岳喜搂住爸爸的脖子,“但我永远是爸爸的小女儿”。

  大风吹来,吹乱了岳喜的头发。”她蓝色的长裙像一朵蓝色的花在风中拂动。

  一大群朋友在校门外的“饮吧”里为聂云饯行。赵天递给聂云一张珍贵的照片:“记住要想我,这张是我最得意的裸照。”大家顿时来了兴趣争着要看,罗吉则轻吸着果汁。那照片多半是赵天婴儿时代的健康照。

  高松送给聂云的是全套乔丹的资料。他拍聂云的肩:“到了那儿,连我的份儿一块儿努力。”他侧过头掩饰快流泪的眼睛,“我会想你的。”

  聂云笑着承诺:“我会连大家的份儿一起努力。”他看着这帮朋友,心中有喜悦,也有暗叹,岳喜没来。为什么她不来呢?

  今天早上,岳喜在掌声中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呢?

  出了“饮吧”,赵天塞了一样东西给聂云:“自己收好。回去再看。”他和聂云走在寂静的校园里。赵天在星穹下大声唱着:“如果说你要离开我,把我的照片还给我……”

  聂云在灯下拆开赵天给他的那包东西,那是二十张照片。照片里是聂云和岳喜。这就是在桃花驿赵天拍下的。那么融洽的画面连局外人都知道画面中的人有深厚的感情。聂云看到赵天写在照片背面的题目:《校园情人》。

  校园情人?聂云望了望床头淡棕色的护腕淡淡一笑。

  之后八年,聂云和岳喜都没有见过面。世界有时候还是挺大的。日子呵日子总是在喜笑怒骂中飞快地流逝。

  太阳天天升起,岳喜、聂云、罗吉、魏佑生他们都在努力生活着。

  直到,那一天。

 

 

剧终相逢在老校园

  外面的阳光晃得人头昏眼花。

  立志中学的传统社团:话剧社。

  一群社员们正在排练着令人捧腹大笑的2007年版的《吸血迷情》滑稽剧。这部十年前的老片子在立中话剧社编导杨岚的手中整个儿变了味儿。

  当演至一个人类小白脸拉住美艳女吸血鬼的衣袖说“人家要嫁给你”时,笑声差点掀翻了天花板。笑得最响的是一个靠着门站着的……女生。虽然那女生穿着中性的衣服,一头帅帅的短发,嘴角是一缕耐人寻味的笑,但是杨岚认识这个人,这个人是2001级的师姐

  ——岳喜。她也是中国名模兼旅游家、摄影家。

  正在表演的女吸血鬼尖叫:“岳喜!”她冲向岳喜,把“人类小白脸”扔在舞台上。

  岳喜无可奈何地摸摸鼻子,低喃:“我有那么出名吗?”

  杨岚问“人类小白脸”:“女吸血鬼那么冲动干嘛?”

  “小白脸”一脸的苦笑:“那个岳喜是她的梦中情人。”

  杨岚看着背着光站着的岳喜。岳喜的微笑和她高中时没有区别,可岳喜一定记不得她曾经从公园池塘里救起过的小女孩子了。那还是在自己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爸妈死于车祸的第二天上午。杨岚想道。也正是那么灿烂的阳光下,岳喜把自己从水中捞出,一脸微笑地给了自己一耳光,也一睑微笑地陪自己聊天聊了整整一个下午。那天是岳喜高考的前一天。

  女吸血鬼李菁死命地抓住岳喜的手:“岳喜,你要送东西给我。”

  “理由?”岳喜挑眉问道。

  “你是我的学姐兼梦中情人。”李菁道。

  “好。你要什么?”岳喜的声音充满笑意。

  “你的这件外衣。”李菁回答。

  岳喜一阵头晕目眩,她苦笑着脱下外衣。早知道,她就不进话剧社看热闹了,全是怀旧情绪在做崇。她的视线与杨岚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接……熟悉的眼神?那个有傲气的小女孩?岳喜笑了。

  “你是当年的小女孩!”岳喜指着杨岚。

  杨岚问:“听说你第二天发高烧,是真的吗?”

  “假的。”岳喜回答。第二天她不过烧成39℃,不算高烧。她打量杨岚:“你,很努力。”

  杨岚笑了:“那天我忘了对你说‘谢谢你’!今天补上。”

  “我说——”岳喜道:“把《吸血迷情》继续演下去。我好想看。”她对李菁和“小白脸”微笑。小白脸瞬间就成了大红脸。

  “OK!舞台灯光准备,各路人马准备!”杨岚举起右手指挥道。

  聂云站在老体育馆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鸟语:八年了,他又回到了立志中学。2007年的同学会,他怎么会不来?唔,他也有八年没有见过岳喜了。他指的是看到真人。每每总在网络上、电视上、服装平面设计上不经意地看到那个短发的家伙,岳喜总是努力

  地在做着自己的事。所以,他也不能输给她了。捡起篮球筐里的篮球,微妙的感觉又回到手中。筐里的另一个篮球被一只手拿起来。

  “喂,聂云,我想看你灌篮。”岳喜让手中的篮球在中指上旋转。

  聂云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然后跃起灌篮。

  “我要单挑你。二人赛,看谁在15分钟内进篮球数多。”岳喜说得干脆利落。本来,她认为自己继高一后突飞猛涨了七公分己经很了不起了,可是聂云居然长了十公分,整整十公分!

  “你?想单挑我?我现在可是很强的。”聂云凝视着岳喜。岳喜还是老样子,喜欢拼斗和挑战。

  “我也不是八年前那个水平。”岳喜的眼睛充满傲气。比技巧她是比不过聂云,但是她的灵敏度更胜以前。

  “开始。”岳喜笔直冲向篮下。聂云拦截,岳喜的身形一凝接着快速地变幻了三次动作。在外旅游兼当模特养活自己的八年中,岳喜对空间、时间以及速度的把握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境地。这种感觉救了她好几次。在危险中激发潜能是岳喜的新游戏。聂云是国家男篮队的王牌队员也不会有这种体验。不过,这家伙是个篮球天才。天才,想当然就是不学也会的混帐。

  上篮!球进了!

  聂云气定神闲地赞道:“你进步了不少。”

  “你没有尽全力。”岳喜怒道。在上篮前的一瞬,聂云明明有机会截球的。

  “我警告你,你再不尽全力我就拆了你的那个‘猫狗收留中心’的屋顶!”岳喜不怒反笑。

  “你怎么知道我的‘爱心猫狗收留中心’?难道你是……”聂云有些动容。

  “是那个每年捐资十万元人民币的人?”岳喜笑眯眯地接过聂云的话,“其实是我和姐姐还有赵天、唐丁凑份子捐的。”

  聂云沉默片刻,想说什么。

  “不用道谢。比赛尽全力吧,就当谢我。”岳喜笑盈盈地玩球。

  聂云笑了,整个人焕发一种光彩:“小心了,我来真格的了!”

  岳喜输了,输了七分。整整十五分钟,岳喜和聂云全然沉浸于玩球的喜悦中。

  掌声响了起来。是赵天!

  “幸好当年我找高松单挑。”岳喜的汗水弄湿了她额上的头发。头发紧贴在额上的岳喜像个青涩的小男孩。

  赵天叹气。他盯着岳喜摇头。

  “你怎么了?”聂云问。

  “我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那个风靡东南亚的名模岳喜联系在一起。”

  赵天以很不屑的眼光打量岳喜。

  聂云高深莫测地微笑。

  “我说赵天,你是大学教师。师者正身也,你身不正怎能教人?”岳喜问。

  赵天笑而不答:“我爸在家里摆好宴席就等你们呢。我去找魏佑生,先走一步了。”

  聂云站在岳喜面前:“好久不见。”

  岳喜的两眼炯炯有神,嘴角是一个招牌式的笑:“八年不见。”

  老体育馆外,一群鸟飞过。

  “岳喜,八年前在颁奖台上你说的话让我整整猜了八年。”聂云笑道,“你说的是喜欢我,对不对?”

  “对。”岳喜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罗吉收到开同学会的通知后立马从英国飞回中国。老校园的绿荫更浓了。

  如同八年前一样,罗吉对岳喜伸出手:“宝贝,你好漂亮!”

  岳喜握着罗吉的手,“空中飞人,总算见到你了。一年前,你不是决定留在澳洲做农场主吗?”这罗吉的嘴巴真甜。

  “我现在比较喜欢雾都的天气。”罗吉笑答。她对赵天说道,“给我和岳喜来一张《校园情人》”。

  赵天点头:“没问题。”

  “为什么又要我扮男生?”岳喜委屈地叫道。

  “因为你帅。”罗吉敷衍地赞美岳喜。岳喜酷酷地一笑,迅速进入状态。这时,她身上的呼叫器响了。打开可视通话器——当然这是王道明的新发明——岳喜看到王道明和岳双穿着蒙古人的服装坐在蒙古包里喝奶茶。

  “嗨,岳喜,姐姐我正逍遥得不得了。所以想到你,想和你分享一下快乐。”岳双用手抓起一团糍粑。

  岳喜对着屏幕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臭美,唐丁呢?”

  “她去科索沃了。”王道明回答,“她现在是狂热的反美恐怖份子。”他也拿妹妹没办法。

  “我要拍照,下次聊。”岳喜关上通话器,再度摆出最佳poss,“快拍快拍!”

  “我们也要拍!”其他人大叫着冲了过来,赵天设定好时间便冲向人群中,“准备——大笑!”

  “咔嚓”一声。

  人间最美的《校园情人》出笼。

  窗外,桃花如雨飞落,从天明一直落到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