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金虔顿了顿,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庞大从普通猪肉变成了注水猪肉,冷汗哗哗往外冒。
金虔清了清嗓子,又压低了几分声音,继续道:
“庞兄你也看到了,展大人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当今圣上初见就破例封了一个四品官,还金口御封‘御猫’称号,这是多大的荣誉!想当初,圣上是打定主意要把展大人留在身边,可展大人才说了一句要效力开封府,圣上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这又是多大的恩宠!啧啧,说起这圣上对展大人——那可真是…诶,若是圣上知道展大人曾受过如此屈辱,庞兄,不是小弟故意吓你,虽说这灭你家九族不太可能,可这灭个七族、八族,可就难说了。”
听到这,庞大已经从注水猪肉变成了腐坏猪肉——全身呈现青紫。
“不过庞兄,你也不必太担心,这展大人是远近驰名的好脾气,心胸宽阔,只要是帮过包大人忙的人,展大人定会善待,既往不咎。如今这陈州府内,敢和包大人作对的,也就那一人——小弟也知庞兄你非大奸大恶之徒,若非受命于人,也不会杀人害人。小弟言尽于此,庞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考虑一二,免得一家老小同聚黄泉啊!”
说罢,金虔起身回立,恢复正常声音,恭恭敬敬抱拳道:“回禀大人,属下已经与故人话别完毕,请大人行刑。”
言毕,金虔赶忙向后退去。
可还没等金虔退回门口,就见庞大突然一个挺身,直立身形,高声哭诉道:“包大人,青天包大人,草民冤枉啊啊啊!!”
此言一处,堂上众人皆是惊愣当场,偌大公堂之上竟是无一人反应过来。
金虔一番话语,声音微细,几不可闻,除了庞大之外,连近在咫尺的李氏都听不真切,何况他人。
众人只见那名声称要与故人话别的小差役在庞大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庞大脸色就一变再变,之后居然临阵倒戈,如何不让人震惊当场。
半晌,还是包大人见多识广,率先回神,高声问道:“你为何喊冤?”
庞大哭道:“大人,草民是受安乐侯之命才毒害黄大虎,诬陷张颂德,一切所作所为并非草民所愿,大人明察啊!”
堂上众人听言更惊,不由将目光移向堂上庞昱。
只见那庞昱脸色微变,一双凤眼微眯,眼角隐隐抽动,冷冷道:
“庞大,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你就不怕本侯灭了你九族?!”
“安乐侯侯爷,若是你再胡言,莫怪本府治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包大人一拍惊堂木沉喝一声。
庞昱斜瞪包大人一眼,不再出声,又将目光恨恨移向庞大。
“庞大,你刚才所说可是实情?”包大人沉声追问道。
那庞大适才听到庞昱所言,顿时身形一矮,此时又听包大人追问,又没了主意,满身肥膘抖动不已,一双绿豆眼四下飞飘,最后又落回门口金虔身上。
金虔听到庞昱所言,本被吓出一身冷汗,但此时一见庞大又将目光移向自己,赶忙摆正脸孔,故作深沉的挑了挑眉头,又用目光瞄了瞄公堂正前的那位御前护卫。
庞大目光随金虔移向正前,正好对上展昭一双黑沉双目,深如夜,沉似海,正是:寒波粼粼,煞气溢眸。
庞大浑身肥肉一个激灵,立即五体投地呼道:“回、回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所作所为,都是受了侯爷的命令!”
“狗奴才!!”
庞昱突然腾得一下窜起身,冲上前抬腿就朝庞大脸上狠狠踢了两脚。
“放肆!”包大人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庞昱,不得咆哮公堂!”
张龙、赵虎应声而出,将庞昱又硬生生压跪在地。
庞太师见状顿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包大人,你不管这狗奴才一派胡言,反而处处针对当朝国舅,是何居心?!”
“太师稍安勿躁,是非曲直,定会还世间一个公道。”包大人微微施礼道。
“还世间一个公道?!”庞昱被压跪在地,冷笑道,“包大人若想还世间一个公道,就应该把这一派胡言得狗奴才马上铡了才是!”
庞大一听,赶忙磕头高声道:“包大人,罪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安乐侯庞昱又是一声冷笑:“可笑,本侯与那张颂德素未谋面,与那黄大虎又从不相识,以本侯身份,有何缘由毒害此二人?”
庞太师一旁也帮腔道:“包大人,你莫要听信这狗奴才一面之词。这诬陷皇亲的罪名,老夫怕包大人你担待不起!”
包大人点点头道:“太师所言甚是,本府的确不应只听一面之词!来人,带张颂德。”
“传张颂德——”
不多时,就见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缓缓走上大堂。
只见此名男子,囚衣裹体,土灰满面,手脚被锁,步履蹒跚,来到堂上,躬身下跪,缓缓道:“罪民张颂德,叩见包大人。”
包大人打量堂下男子片刻,缓声道:“张颂德,你的案子已经清了,杀死黄大虎真凶已经找到,你是清白的。”
那张颂德一听,猛然抬头,一双布满淤青的脸上充满惊讶,却是毫无半点喜色,反倒有些难以置信,许久,才缓缓道:“敢问大人,那名真凶是何人?”
包大人见这张颂德不卑不亢,沉稳有度,但却被折磨至此,不由有些不忍,声音又缓了几分继续道:“传你上来,就是要查明真凶。”顿了顿,包大人又道,“承认杀人的安乐侯府的管家庞大,但庞大又幕后主使为安乐侯——本府问你,你与这二人可有仇怨?”
不料那张颂德听到此问,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与这二人皆无仇怨。”
包大人一愣,问道:“既无仇怨,那为何要杀死黄大虎,而后嫁祸与你?”
张颂德抬眼望着包大人半晌,渐渐敛去笑容,道:“恐怕是为了一张药方。”
金虔站在门口也是十分纳闷,心道:什么药方?不是小螃蟹贪图秋娘的美色,为了抢占秋娘才杀了黄大虎,后又嫁祸张颂德——等等,不对劲。想在回想起来,这整个陈州城内所有青楼妓院都属安乐侯所辖,连冰姬那样的绝色小螃蟹都未曾入眼,想那秋娘,不过一个普通民妇,能美貌到哪里?
而以小螃蟹的身份、地位和势力,就算要强抢女子,又何必杀人嫁祸别人如此麻烦,何况,为何偏偏要嫁祸张颂德,不选别人——如此推断,似乎都是冲着张颂德而去。若是说小螃蟹与张颂德有仇,那直接将张颂德杀掉就可一了百了,为何要绕如此弯路?
金虔推理半天,也未理出头绪。
而大堂之上其余众人也是不明所以。
只见包大人微蹙眉头,慢慢问道:“是何药方?”
张颂德回道:“大人,那张药方是草民从侯爷府带出来的。至于是何药方,大人见了就明白。”
包大人顿了顿,又问:“现在药方何在?”
张颂德回道:“大人,就在将草民的家仆张福松身上。”
包大人沉思片刻,点点头,提声道:“传张福松。”
一名老者应传步履蹒跚走进大堂,扑通跪倒在地,呼道:“草民张福松见过青天包大人。”
包大人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张颂德。
张颂德明白,转头轻声呼道:“福松…”
老者一听,身形一颤,慢慢直起身形,老泪纵横,扑到张颂德身侧哭道:“少爷,少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瘦了一大圈?!少爷,福松知道少爷是无辜的,福松去开封府向包大人伸冤,少爷,你的冤屈一定要向包大人说啊!包大人是青天,一定会帮少爷的。”
张颂德眼眶也微微泛红,抬手轻轻拍面前老者脊背,缓声道:“福松,包大人已经帮我伸冤了,我是清白的,你不用担心。”
张福松一听,顿时大喜,急忙转身叩头,呼道:
“谢谢包大人,包大人果然是青天,是好官,是…少爷是无辜的,福松知道,福松一直知道,少爷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少爷是不会杀人的,福松、福松谢包大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了。”
包大人微微点头,缓声慰道。
张颂德又拍了拍家仆的脊背,缓声问道:“福松,我给你的那本医书还在不在?”
张福松听言,赶忙道:“在,当然在!”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随身的那个破包袱,小心翼翼的打开,从包袱最下方取出一本医书。
张颂德接过医书,又要了一把匕首,展开医书封皮,在内侧轻轻一划,纸面被割开,从夹层之中取出一张薄纸,递给了一旁的王朝。
尽管金虔站在门口,但也看得十分清楚,在张颂德掏出那张薄纸之时,跪在一旁安乐侯庞昱神色猛然一变,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眼角眉梢浸染浓郁狠杀之气。
包大人接过薄纸,展开细读,半晌,又抬头示意公孙先生来到案前,一同研读。
公孙先生是越看眉头越紧,脸色越差,待读完之后,神色更是凝重,不由抬首向包大人道:“大人,这…”
包大人点点头,抬起惊堂木拍下道:“张颂德已证乃属无辜,当堂开释,其余人犯还押大牢,请安乐侯庞昱厢房歇息,明日再审。退堂!”
说罢,就领几位心腹匆匆向后堂而去。
余下众位衙役实在是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依令行事;衙内百姓也渐渐散去,庞太师见无人搭理,也只好气呼呼离去。
金虔最是高兴,正想趁机溜号,可刚走了几步,就见张龙匆匆赶来,神色紧张道:“金虔,公孙先生正急着找你,快随我去花厅。”
金虔无奈,只得随张龙一同来到花厅。
一进花厅,就觉厅内气氛异常,众人皆是愁云遮顶,尤其是公孙先生,白皙脸色竟是微微泛青,一见金虔进门,立即招呼金虔过去,将手中纸张递到金虔手中,低声道:“金捕快,你也看看这药方。”
金虔不敢怠慢,赶忙细细读看,这一看可不要紧,顿时把金虔惊到一处。
就听公孙先生一旁道:“这药方上所记载的…竟是失传许久的一种名为‘绿媚’的药物配方,这安乐侯——唉…”说了半句,再说不下去。
金虔一旁头皮发麻,心道:
公孙竹子,这种时候还拽什么文?什么“绿媚”,何必如此文雅,这根本就是春药配方、而且是足以令人迷失心智的剧烈春药配方,说白了,整个一毒品。
啧啧,掌管红灯区、拐带人口、私制毒品、如此高难度、高风险、高技术含量,高收入、高利润的行业都让你占了,小螃蟹,你果属螃蟹强人!
二十回 花厅□□惊众人 衙役挺身走奇招
包大人听到公孙先生所言,脸色一沉,皱眉道:
“先生说此药方上所载之药名为‘绿媚’,先生以前可是曾见过此药?”
公孙先生摇头道:“学生并未见过,只是之前曾听过传闻,说此药曾震惊江湖,但在十年前,又莫名绝迹江湖,再无人见过此药,如今学生也是从药方上的配方推断,此方上所载乃是‘绿媚’的配方。”
包大人皱眉,又将目光移向展昭问道:“展护卫可曾听过?”
展昭俊脸凝霜,微微摇头道:“属下似乎曾听师父提过,江湖上曾出现过一种春药,药性强烈,可乱人心智,控人行为。但究竟是何名,却是记不清了。”
公孙先生皱眉半晌,一转眼,正看见金虔手持药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不由开口问道:“金捕快可是有了线索?”
金虔闻声,赶忙将手中药方递回公孙先生回道:“回禀大人,属下才疏学浅,从未听过此药,只是这药方上所记载配方,的确是烈性春药,若是服用过量,恐会心智尽失。”
包大人皱眉,又从公孙先生手中接过药方,细细读阅,沉声道:“如此烈性药物,为何会至张颂德手中,而那张颂德又为何说是此药方乃是一切缘由?”
众人听言,也是不明所以,皆是深思不语。
公孙先生沉吟片刻,回身对包大人道:“大人,何不传那张颂德花厅问话?”
包大人点头道:“本府也正有此意。”又对张龙、赵虎命令道:“张龙、赵虎,传张颂德花厅问话。”
“属下遵命。”张龙、赵虎二人齐齐抱拳领命,回身出门。
包大人又将手中药方拿起,细细阅读,蹙眉不语。
其余众人也不敢打扰,只得静静待在一旁。
一时间,花厅内气氛沉凝。
金虔却是抽空退到花厅角落,眉毛团成一堆,心中暗道:
…绿媚…
绿媚…
乍一听还不觉得,怎么越听越觉这名字耳熟?
金虔愈想愈越觉此名似曾相识,不觉眼前景色更迭,思绪回到数月之前——
那日,云隐山上秋叶渐红,天高气爽,“无物之谷”之内,一名发须雪白却面显阴气的老者,坐在磐石之上,任凭秋风习衣,落叶飘身,幽幽对身侧爱徒道:
“徒儿啊,为师用毒一生,各类毒物都尽可掌控其手,为我所用,但为师年青之时,年少轻狂,曾受人蛊惑,配出一种连为师都难以掌控之毒,此种毒乍看无害,若是少服,不过只是普通春药,若是长期服用,则会混乱心智,为人所控,且无药可解…自从为师入谷隐居以来,常以此为念,夜难安枕,食难安咽。”
身侧消瘦徒儿垂首敛目,一派恭敬表情,问道:“二师父可是因此毒会为害江湖而后悔?”
老者雪眉一挑,冷笑一声道:“笑话,为师用毒从来都是问心无愧,何来后悔?”
徒儿不觉身形一颤,继续问道:“徒儿愚钝,不明二师父为何会如此牵心此毒。”
老者听言,冷哼一声,脸色愈发阴凝,幽幽道:“为师只恨那时听信小人谗言,竟给如此惊世之毒取了个俗名,实在是愧对此毒。”
“敢问二师父,此毒为何名?”
“嗯——那名实在太俗,为师也记不清了,好像是‘黄媚’…不对,应是‘金媚’…等等,要么是‘紫媚’——啊,为师想起来了,是叫‘红媚’,没错,就是‘红媚’。”
“…红媚?”
“没错,徒儿啊,你听听,又是‘红’、又是‘媚’,为师的一番心血竟沾染如此俗世之污,你叫为师如何能安心?”
“咳,那毒既是春药,叫‘红媚”也算名副其实。”
“徒儿何出此言?!此毒虽是春药,但药效奇特,更有控人心智之效,乃是世间春药之极品,怎可与一般春药同日而语!”
“咳咳,那依二师父之意,此毒该命何名?”
老者长眉一扬,阴颜之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盎然道:“自然是叫‘绝世十八摸合欢散’!”
“啊呀,乖徒儿,为何吐血?!快唤你大师父过来看看!”
“咳咳,徒儿无事,徒儿只是最近补药吃得太多,有些血气上涌…”
话音还未落,就见那老者好似一股烟般飞了出去,嘴里还高声嚷嚷道:“药老头,药老头,你死哪去了,咱们的乖徒儿快不行了,还不快来救命啊!!”
“…”一旁消瘦徒儿仰首望天,欲哭无泪。
回想至此,金虔不禁额头青筋隐隐抽动,心头一阵血气翻涌:
啧啧,这个没记性外加色盲的臭老头,什么“红媚”,根本就是“绿媚”!!幸亏咱自始自终没透露过咱师承何处,否则,若是让开封府这帮家伙得知咱的师父曾配出此药祸害人间,定会给咱治一个连带之罪。
为今之计,咱还是老老实实装聋作哑,装咱的大头蒜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这,金虔赶忙正正神色,配合其余众人,故作沉思。
不多时,就听花厅门外一阵脚步碎响,张龙、赵虎二人领张颂德走进花厅。
“草民张颂德见过包大人。”张颂德一身囚衣还未来得及更换,仍是满身血污,躬身下跪。
“起来吧。”包大人抬手道,“此处并非公堂,不必如此,来人看座。”
张龙、赵虎抬过一把木椅摆到张颂德身后。
张颂德顿时脸色一惊,赶忙提声推辞道:“草民不敢。”
“你身上有伤,恐怕难以长时间站立,本府还要问你话,你就先行坐下。”包大人缓声道。
张颂德听言,抬眼看了看包大人,踌躇许久才施礼道:“草民谢包大人。”说罢,才屈身坐下。
包大人点点头,举起手中药方道:“张颂德,你在大堂曾上曾说,此方乃是你从侯爷府中带出,此言当真?”
张颂德听言,点点头,正色回道:“回大人,的确如此!”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只见包大人双眉紧蹙,继续问道:“你在大堂上说此方正是黄大虎被杀乃至你被嫁祸杀人罪的一切缘由,此话也当真?”
张颂德似是想起什么,双眼划过一丝痛楚,又重重点了点头。
包大人顿了顿,微微提声道:“张颂德,你是如何得到此药方,而此方与那黄大虎被杀一案有何干系,乃至你又因何而被嫁祸,这一切缘由始末,你且细细道来。”
张颂德双眼痛楚之色更重,呼了两口气,才缓缓道:“约是两月之前,安乐侯府派人前来唤草民去‘软红堂’出诊,说是堂中有人身患重病。侯府传唤,草民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随去。但等草民抵达‘软红堂’,见到需诊治之人,竟是——”
说到这,张颂德停住声音,双眉纠结,脸色渐变惨白。
“是什么人?”包大人利眉微蹙,提声问道。
张颂德抬眼望了包大人一眼,才稳住心神,继续道:“是十余名女子,已被、被折磨至神智不清,心神混乱,言语不明,行为诡异,还有几名女子有寻死之状。”
厅内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张颂德虽只是数言,但不难想到那些女子是如何凄惨,他所见之景又是如何惊人。
公诉先生插言道:“你可诊出那些女子是何病症?”
张颂德回道:“那些女子乃是中了一种怪毒,虽不致死,但却也足可令人心智尽失。”
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同时对视一眼,又继续问道:“后来呢?”
“草民自是倾尽全力诊治,幸亏那些女子中毒都不深,不出几日,就有几人渐渐好转。草民本是十分欣慰,却不料,就在此时,侯爷却要传草民于侯爷府一见。”
说到此处,张颂德布满伤痕淤青的脸孔之上竟显出微微惊恐之色。
“侯爷见到草民,先是夸赞草民医术,之后就命令草民无需再诊治那些女子,而让草民为侯爷配置药剂。草民不敢违抗,只得应下。不料,等草民看到那药方,竟是、竟是…”
“你看到的可是这张药方?”包大人脸色沉黑问道。
张颂德点道:“大人,草民家中世代行医,虽不说医术精湛,但也绝非庸医。草民一见到此方,就知乃是剧烈春药配方,且可乱人心智,草民这才明白,那众女子变成如此模样,恐怕正是此方上所记载药剂所致。可迫于侯爷府势力,草民只得勉强应下,后就被家丁带入一处密室,秘密配药。”
“密室?!”包大人听到此处,不由微一凛目,目光射向展昭。
展昭也是脸色沉凝,又将目光射向花厅角落金虔。
金虔听言也是一愣,心道:密室?!莫不是咱“财迷心窍”之时碰巧刨出的那间密室?!
就听展昭开口向张颂德问道:“你可还记得那间密室位于何处?”
张颂德摇头:“草民去密室之时,皆是被蒙住双眼,根本不知被带往何处。”
包大人又问道:“你既是被安乐侯请去制药,为何又被诬陷杀人?那药方又如何到了医书夹层之中?”
张颂德双肩微微一抖,突然提高声音道:“回大人,草民虽不是华佗在世,但也知医者仁心之理,安乐侯爷在陈州府内所作所为,陈州府内百姓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张颂德虽不才,但也不愿助纣为虐,所以草民就走了一步险棋。”顿了顿,又道:“草民趁配药之际,为自己配了一副药剂,使草民呈假死之状。那安乐侯以为草民已死,便命人将草民抛尸荒野,草民才脱逃抽身。而药方也是那时被草民带出的。”
金虔听到此处却是有些不解,心道:那小螃蟹如此狡猾,就算这张颂德假死,又怎么可能连验都不验就把尸体抛了出去,而且连搜身也免了?未免太疏忽了吧?
想到这,金虔不由又将目光移向包大人身侧的公孙先生。
果然公孙先生也是面带疑惑,出声问道:“难道那安乐侯就没看出破绽?”
张颂德听言,面容之上却是漫上一抹苦笑,涩然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假死药乃是草民家传配方,药效猛烈,服用下去,不仅和真死无异,且浑身皮肉皆会渐渐腐烂,过四五日才会渐渐恢复。敢问世间,又有谁会去检验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首?”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包大人、展昭、四大校尉自不用提,自然未曾听过此种药剂,皆是惊异满面。
公孙先生听言却是两眼放光,好似见到了什么心怡趣物,一副跃跃欲试之状。
金虔听言却是上下打量张颂德周身,心道:如此以假乱真的假死药剂,竟是比咱的“假死丹”还要厉害几分,竟可令活人肌肉腐烂,过几日又可自行恢复?!啧啧,这张颂德家中的家传药也太犀利了吧?只是,如此剧烈药剂,难道不会留下后遗症?!
可再看这张颂德周身上下,似乎又未有任何不妥之处。
金虔眼珠一转,心中又盘算道:事后还是问个清楚,若是真有如此厉害的假死药剂,可千万不要浪费了,定要将其发扬光大才好。
那张颂德也不管众人惊异脸色,自顾自地继续道:“草民九死一生回到家中,将药方藏于医术之中,又将医术交给家仆福松看管,本想只是此方有一天能成为安乐侯的罪证。不料却因此连累了黄大哥一家,还连累了秋娘…”
说到这,张颂德身形不由一抖,面上又显出那种惊恐之色,眼神渐显凌乱,口中话语也开始渐无条理,“草民逃出当夜,安乐侯就发现药方不见,后可能又发现草民尸身消失,竟派人追到草民家中…草民说没见过药方,他们就逼迫草民,草民抵死不认,他们又逼迫福松,可福松根本不知什么药方…他们问不出来,竟又把草民抓到了陈州府衙,第二日,就传出黄大哥服用草民开的药方中毒身亡的消息,可那药方不过是草民去侯爷府之前开的一剂治伤寒的药方…草民不服,大堂喊冤,可他们竟然诬陷草民和秋娘通奸,一同谋害黄大哥,秋娘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我连累了,黄大哥也枉死…”
“张颂德,那安乐侯可是用你张家行医名声,和黄氏清白性命逼迫于你?”包大人打断张颂德,叹了口气问道道。
张颂德闻声,身形好似被电击一般,猛然抬头,双目溢满泪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高呼道:“大人明察!安乐侯府的人曾说过,草民若不想张家名声受损,若不想秋娘清白遭污,就应早早交出药方,还说若是草民一日不交出药方,秋娘就受一日折磨,草民、草民本已打算在黄泉之下再与黄大哥和秋娘赔罪,若不是福松历尽千辛去开封府伸冤,若不是…大人,草民不该为了一纸药方而连累他人,大人,秋娘、不黄大嫂还在安乐侯手中,望大人救救她啊…”
说到这,张颂德已是泣不成声,只知跪地叩首。
包大人双眉紧蹙,再看所跪之人,一身囚衣,浑身血污,浑身抖动,声音哽咽,不由暗叹一口气,道:“黄氏已经被救出,此时就在府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