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一下子哭了,她发现自己在遇到萧岳以前很少哭,确切地说母亲去世后她就没有哭过。可是自从遇到了萧岳,她已经哭了很多次了。
她抱紧了萧岳,环住他结实的腰杆,手指几乎掐入到他的坚实的背肌中。
她哆嗦着仰起脸,去亲他的脸颊:“萧岳,我爱你。”
萧岳定定地望着她,黑眸中的情绪深沉难懂,他这么沉默了一秒钟后,骤然伸出臂膀,紧紧将她环住。他将她整个人环住,狂乱地低下头去亲她的脸颊,去亲她脸颊上的眼泪。
他的动作充满了怜惜和渴望,他有力的大手捧着她的脸,柔声问道:“宁宁在生我的气?”
叶宁咬唇,没说话。
萧岳叹了口气:“王师傅确实是我早就认识的,最近他家里出了点事儿,找我,我想着没几个钱的事,能帮就帮下,就当感谢这几年他对你的照顾了。我是没对你说实话,怕你多想。”
叶宁低头偎依在他胸膛上:“我不喜欢你瞒着我。”
萧岳忙道:“嗯,我以后再也不会瞒你任何事了,可不可以?”
叶宁抿着唇,依旧不说话。
萧岳搂着她低头轻轻地亲,一边亲一边道:“乖宁宁,别生我气了,这几天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我心里难受。”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上。
那里的一颗心,温热有力。
萧岳低哑的声音在叶宁耳边响起:“宁宁,你对我笑,我就高兴,你不对我笑,这里就疼,疼得特别难受。”
他声音甚至带着点哀求:“宁宁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叶宁埋在他胸膛的头点了点,低声说:“好,我不生你的气,你也不许瞒我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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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周五,早早地去接了楠楠后,一家人干脆在外面吃了顿。楠楠在学校的新鲜劲过去后,也有点开始想父母了。再说最近叶宁和萧岳也要开始举行婚礼了,楠楠一下子特黏着叶宁,竟然把萧岳这个最爱的爸爸都扔一边的架势。
萧岳从旁笑望着她们母子两个,不免道:“楠楠以前最爱爸爸了,现在爸爸失宠了!”
叶宁搂着儿子笑:“以前那是新鲜,时间一长,楠楠还是更爱妈妈,是吧?”
楠楠在叶宁怀里眨眨眼睛,大声宣布:“我爱爸爸,也爱妈妈!”
吃饭完一家三口准备去逛商场买点东西,路上遇到了一个萧岳的朋友。
萧岳和那个朋友介绍了叶宁。
这个人叫原勋,是原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也是原家当代的掌舵人。
原家年代久远了,早在六十多年前就有轻工业世家的美誉,这些年原家当家人眼光好,也紧跟时代潮流,互联网房地产都有投资,把个家业做得兴旺发达。
叶宁隐约记得,原家也是岳宁集团的股东之一。
原勋这个人年纪倒是不大,看着才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也一副高贵俊美的模样,和萧岳这种草根白手创业的企业家完全不是一回事,人家举手投足都是世家范儿。
平时看着有点冷漠的原勋,现在手里领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
楠楠看到同龄的小朋友,难免多看了一眼。
叶宁和原勋打过招呼后,也礼貌地和小朋友打招呼。
只是这么一看,她都有点移不开眼了。
这个小朋友长得真好,像个血统高贵的小王子,不像是真人,倒像是冰玉雕刻成的。
只不过小朋友眼睛里很冷,没什么温度。
等到这一对父子离开了,叶宁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下。
不知为什么,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原勋刚才目光扫过她的时候,别有意味。
她并不认识这一对父子的,这么出色的一对父子,她如果见过,脸盲症一定不会犯的。
她正纳闷着,一抬头,看到萧岳正不悦地盯着她。
“嗯?”干嘛这么看她。
“人家都走了,你看什么看?”萧岳淡淡地来了一句。
“我就是纳闷,好像我没见过这个人吧,可是他好像认识我的样子。”
“也许什么时候见过吧,你这种脸盲症,记不住很正常。”萧岳没在意,随口这么说。
“不会吧,他们长得那么好看,任何人见到后肯定不会记不住的!”脸盲症也是针对泯然大众脸的……
萧岳剑眉一挑:“哦,你看一眼,就能记住他?”
他这个时候脸上的不喜连楠楠都能看出来了。
“当然不是,我可记不住!”叶宁总算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这位可是超级醋坛子,她要是能记住别的男人,还不气死他。
萧岳看她着急否定的样子,总算眉眼温和了些:“他早结婚了,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
叶宁没说话,还是觉得怪怪的。
像原勋那种人,应该是在人前高贵优雅冷漠的,现在领着一个那样的小孩子逛商场,感觉很奇怪。
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忍不住问萧岳:“那小男孩的妈妈呢?”
萧岳眯了下眸子,淡淡地道:“在家里吧。”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眼叶宁,才状若无意地补充说:“他的妻子,我见过的。很特别,也很美。”

第66章 阿波罗计划

这一天叶宁洗澡的时间比平时短了。
以前她认真洗个澡要40分钟,今天只用了15分钟。
她出来浴室的时候,萧岳并不在卧室里。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一会儿后,终于抬起脚,向他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萧岳正在整理一些文件。
因为他是背对着自己,她只从侧缝里看,看不到的。
她在那里站了五分钟,左手紧紧地捏着裹在身上的浴巾边缘,几乎可以将浴巾捏破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重新回去洗澡。
洗完澡后,回到卧室,萧岳也在,他舒服地躺在床上,赤着胸膛,略显湿润的黑发半垂在额前,一双黑眸带着温和的笑意望着她。
他这个样子,真是性感极了,她很喜欢。
有时候真觉得,萧岳这个人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他能够满足自己身体的渴求,能够熨帖自己情感上的丝丝缕缕,能引发自己属于母性的一面,也能让自己暴露出属于女人的软弱和依赖。
他知道自己过去的一切,在最初被暴露被看穿的恐惧后,她反而能在他面前无拘无束,毫不遮掩地生活。
他还很有钱,也有社会地位,能为楠楠带来更好的庇护,能提供给他锦绣的前程。
生活就是这么神奇,她从一个社会边缘的单身妈妈,一下子将要成为一个知名企业家夫人。
一家三口,和睦融融,简直是像生活在画里一样。
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的都有些不真实了。
“怎么这么看着我?”萧岳低哑的声音充满了魅惑。
“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真的,你该不会下一秒就消失吧?”叶宁跑过去,伸手去摸他的脸。
“傻瓜,这是做什么梦呢。”萧岳的语气充满了浓浓的宠溺,他伸手一带,将她带上了床,然后压住她。
他们做这种事情,也比较熟稔了,彼此都清楚对方身体的敏感点。
所以这一次,比第一次时不知道好多少。
两个人前所未有的契合。
到了最后,叶宁从脚趾头到每一根头发丝,都懒懒地没有了力道,就好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样。
萧岳抽出纸巾,轻轻擦拭床单上可疑的液体,然后抬眸盯着她看,那目光中带着笑。
“原来你还可以这样?”
叶宁脸上通红,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脚来,踢上他的胸膛:“你去洗澡,都是汗!”
萧岳挑眉提议:“一起洗?”
叶宁摇头:“不要不要,你先去!”
萧岳也不勉强,腰间裹上一块浴巾,直接去浴室了。
叶宁眼看着他进了浴室,浴室门关上,里面开始传来喷水的声音。
她心跳加速,握紧了拳头,快速地下了床,直接奔向了他的书房。
他整理了一叠子的资料,都放在了一个暗格里,她都看到了!
叶宁一步步来到了那个书柜前,摸索着尝试打开那个暗格。这个暗格设计得非常巧妙,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了,一定没想到这里书柜里还别有洞天。
她颤抖着手从暗格里摸索出那一叠子资料,小心地打开旁边的一个壁灯,就着壁灯去看。
这一厚沓资料其实是医院的各种检查结果等,叶宁迅速地翻了翻,也看不懂,最后翻到一页的时候,上面是一个诊断书,她僵硬地扫过去,很快就着这昏暗的灯光,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鞍区病变,良性肿瘤……
良性肿瘤,良性肿瘤……
叶宁几乎窒息,咬着唇,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这一切。
所以从一开始,他得的只是良性肿瘤,并不是恶性的,他根本没有过那么严重的生命危机。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后来的一切,新闻报道的病危,他那封诚恳真挚好不设防充满怯懦和无奈的遗书,还有美国的治疗,他一直以来身体的虚弱,又是怎么回事。
叶宁急切地从这些诊疗材料中试图找到什么,可是其他都是一些手术相关,以及各项检查指标,依然看不出什么。
她皱了下眉,捏着那叠子资料站了一会儿后,还是默默地将它们重新放回那个暗格里面。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伸入暗格中的手,触碰到了暗格里面的什么。
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忙用手绕进去摸索着将那个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本书,也是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同样的,这本书和萧岳公司休息室里的书一样,应该是翻读过的。
叶宁翻了下那本书,很快发现里面有两张纸。
她忙打开来,凑到壁灯下看。
第一张纸上,写着gy,但是只有一个标题,下面都是空的,什么都没写。
第二张纸上,写着apolloprogram,下面却是密密麻麻的鱼骨图,中英文夹杂。
叶宁眼睛往下一扫之后,便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板那里直直地往上窜,仿佛寒潮来袭,冰河世纪降临,她整个人都被冻僵在那里。
鱼骨图的鱼尾巴那里,写的是“王师傅,签名单”。
接下来并列标记的,是1.小若,咖啡馆2.陈姐,家再往下,则是1.“网络视频,资料”2.新闻叶宁喉咙好像被人扼住,整个人几乎无法呼吸,不过她还是强咬着牙继续往下看。
下面陆续是,遗嘱,律师,以及美国,孙睿。
叶宁牙齿发冷,上下牙齿无法抑制地在相撞。
孙睿这个名字,她知道的,这就是当初那个告诉自己萧岳美国医院地址的朋友……
而就在“美国,孙睿”这个栏位,有着萧岳龙飞凤舞的一行小字注释:她会去美国吗叶宁忍着那几乎让她崩溃的窒息感,继续往下,却见到下面陆续又有“电梯故障”“复诊”“霍晨回国”,“感冒”“夏令营计划”……
所有的她和萧岳经历过的事情,上面几乎都是有条不紊地记载着!
有一些地方时不时有不同颜色的笔写着小字注释。
在“电梯故障”这个栏位,写的是:王师傅。
在“夏令营计划”这个栏位,写的是: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就可以是什么样子。
在“霍晨回国”这个栏位,写的是:她还爱他吗在“感冒”这个栏位,写的是:rna,大剂量在“离开”这个栏位,写的是:如果她不留我呢?不,一定会的。
……
叶宁木然地将目光直接跳跃到了鱼头处,却看到鱼头那里写着“她一定是我的”。
她怔怔地从头到尾再次扫过这个鱼骨图,昏暗朦胧的壁灯中,那些字迹开始不真切起来,眼前好像浮现出虚幻的一幕幕,从她慢慢发现萧岳的存在,到那封打动她内心的信,接着陡然便是他的死讯,他死而复生,自己万里追寻,绝望之余在自己家楼下发现了木讷而痴情的他,可怜兮兮的,跟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自己把他捡回来,一点点地照顾他的身体,慢慢地接受他的存在,并且渐渐爱上这么一个沉默又痴情,霸道又温柔,充满了矛盾的男人。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就可以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一字一字地在心头浮过。
所以他本该是什么样的,哪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叶宁眼前发黑,几乎栽倒在那里。
过了这么久,她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影棚中,周围的所有人,和自己演着一个只瞒着自己的舞台剧。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了她耳中。
“宁宁,你在做什么?”

第67章 他是个疯子

叶宁一惊,陡然间抬头看过去,却看到一个挺拔高大的黑影就站在门口,正安静地望着自己。
黑暗中,她沉默地盯着门口的那个影子,一句话都说不出。
萧岳伸出手来,按了某处一个开关,顿时,书房里的灯亮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站在书柜旁,一个站在门口处,隔着三米的距离,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很久后,萧岳才走上前,拿过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套,裹住了叶宁瑟瑟发抖的身体:“宁宁,你这样会感冒的。”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叶宁却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外套。
萧岳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她瑟瑟发抖的双手上,以及那手里捏着的那张纸。
萧岳伸出手,从她手中抽出那张纸:“宁宁,乖,回去睡觉吧。”
叶宁瞪大眼睛望着他,她不明白,到了现在,他怎么可以如此的平静,难道他还打算继续骗下去?
还是说,他认为自己睡一觉就能忘记这一切!
她大口地喘着气,崩溃地喊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你的计划,是不是!”
萧岳黑眸里依然是水波不动的平静,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也不辩解,也不认同。
叶宁苦笑了下,咬着牙摇头说道:“都是假的,你从头到尾就在骗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萧岳凝视着叶宁,总算笑了下:“人都是会变的,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他微微拧着剑眉,唇边依然带着笑:“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不喜欢我,你从见到我第一面就讨厌我,我会让你害怕的。所以——”
叶宁后退了一步:“所以你自始至终都在伪装自己。”
其实多少次了,她本该发现的,他这个人骨子里是强势和霸道的,可是他却偏偏总是在自己面前做出温柔小意,即使偶尔露出强势的一面,也会迅速收敛回去。
她只以为这个人本身是矛盾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是在自己面前戴上了一个美好的面具而已!
望着眼前带笑的萧岳,他明明依旧笑得那么温暖,正是自己会喜欢的,可是她却忍不住毛骨悚然。
她眼中流露出惊恐来,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一直退到了背部紧贴着冰冷的书架。
“你得绝症是假的,小若,陈妈,王师傅,其实都是在故意向我透露你的存在,所有我身边的朋友都是你的人,对不对?就连那次的电梯事故都是你刻意制造的!”
“你为了让我同情你,故意给自己注入了rna流感病毒!”
他对自己都能这么狠。
萧岳的笑慢慢收敛,他盯着灯光之下脸上毫无血色的叶宁:“宁宁,你开始怕我了,是吗?”
叶宁摇头,绝望地摇头:“你其实身体从来没有问题,却对我欲擒故纵,你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颤抖的拳头捂住嘴巴,她哽咽着说:“你高高在上,如同一个总导演,看着我被你勾得情不自禁,看着我对你的渴望,看着我夜不能寐,然后沾沾自喜自己的成果,你把我吊够了,才慢腾腾地出手,收割你胜利的果实是吗!”
萧岳皱眉望着叶宁:“宁宁,你不能这样说,我那是对你的尊重。”
可是叶宁却几乎崩溃,她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忍不住大吼出声:“你是个骗子,变态的骗子!”
她大喊:“你一直都在骗我!从头到尾!”
她就如同被渔网捞出来的鱼,离开了水,徒劳无力地在干涸的渔网上挣扎。
萧岳一步上前:“宁宁,别哭。”
可是叶宁却下意识地继续往后退,后面是书架,退无可退,她惊恐地望着他,拔腿就要跑。
萧岳见她要走,一个箭步过去,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再盯着她的时候,他眼中的温柔渐渐散去:“宁宁,你怎么可以这么怕我?我不喜欢。”
他的语气依然固执而执着,只不过那种固执,平静而疯狂!
叶宁浑身颤抖,两腿几乎站不住:“我早该看出来的,你!”
你就是个疯子!
萧岳气息狂乱,铁臂有力地箍住叶宁,将挣扎的叶宁牢牢禁锢在怀里。
“宁宁,别怕我。我——”
叶宁歇斯底里地挣扎:“萧岳,你这个变态,你一直都在骗我!!一切全都是假的!”
她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他却一直没有打算说实话!
萧岳眸中泛起阴冷,咬牙道:“宁宁,如果我没忘记,前几天你还说爱我,还说要嫁给我,还说要给我生一个女儿,怎么,才几天时间,你就忘了?还是说你的爱就是这么浅淡,因为薄薄的一张纸,就这么忘得一干二净!”
叶宁在挣扎中低头就去咬他的胳膊:“我爱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切都是假的!你放开我!”
她咬不动,绝望地抬起头,充满仇恨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我爱的从来不是你!不是你!”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萧岳。
他冷笑一声,狠狠地箍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凑近了自己:“宁宁,你不能反悔,你说了爱我,就不能反悔。我当初要离开你的,可是你追出来了,我问你想好了吗,我也告诉了你,你一旦是我的,就一辈子不能反悔!怎么,你现在要出尔反尔,我不允许!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他强悍地俯下首,贪婪而霸道去亲她的唇,她死命挣扎,可是却被他按住不能动弹,被迫地仰起脸来承受他的吻。
叶宁仿佛被人扼住颈子的天鹅,绝望而无力地承受着他的粗暴。
她两眼茫然而绝望地望着上面的那个他。
那个他,双眸充满了占有和渴望,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是了,这就是他。
这才是他!
叶宁的记忆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那个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安静地望着她的少年,那个她自始至终就讨厌的少年,那个她连正眼看一下都会打一个寒战的少年。
他的目光,从来都是这么让她讨厌和害怕!
他是知道的,从来都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从来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是什么,让他将自己的心思研究得这么透彻,迈出了这一步,小心翼翼地伪装成一头无辜的羊,来到自己身边,骗取自己的爱和信任!
她茫然的眼中,渐渐流下泪来。
她一直都是他砧板上的鱼,任凭他的宰割,无可挣扎,无可逃避。
他是她这个世界的主宰,利用自己的权利和能力掌控着一切,而她只是其中的一个棋子。
他的唇舌和气息是如此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各处,她却无可奈何。
他打横抱起她,将她扔到床上,压上来,饥渴而强悍地要发泄他最原始的欲。望和愤怒。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她唇畔的泪。
狂乱而有力的动作一下子僵在那里,他灼烫汹涌的黑眸定定地盯着她木然的双眼。
许久后,他沙哑地开口:“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在强。暴你。”
明明一刻钟前,她还和他沉浸在鱼水之欢中,两情相悦。
叶宁漠然地躺在那里,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目光更是根本不曾落在他身上。
萧岳双臂支起,俯首盯着被自己禁锢的她。
她不再发抖了,也不再哭了,就好像彻底绝望了,任凭自己宰割。
两眼仿佛失去了焦距,茫茫然地望着远处的某一点。
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他看到了那个如同蝼蚁一般挣扎在地上的少女。
他有力的大手忽然抖了起来,他一下子挫败地坐起来,低头望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手。
好久后,再次抬起头看她的时候,他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懂,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你——”
声音粗噶到几乎分辨不出,不过他还是艰涩地说:“你走吧!”
叶宁不动,依然一动不动。
他忽然跳下了床,背对着她,大声吼道:“滚!”
“讨厌我,不爱我,就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第68章 反思

逃离了萧岳的别墅后,叶宁匆忙打了一辆车,直接冲回了原来的房子。
可是回到这里后,她想起那柜子里的纸条,以及空荡荡的家,顿时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牢笼,从来都属于萧岳的,周围充满了萧岳的眼睛,他无时不刻不在注视着这里。
楼下是他的房子,楼上未必就不是,说不定还有其他,这里是他的地盘!
叶宁仓皇中抓着钱包手机身份证,又跑出去打了一辆车,来到了一家宾馆住下。接下来的几天,她缩在这家宾馆里,窝在被子里睡大觉,睡得昏天暗地。饿了就打电话叫一份外卖,累了就继续睡。
睡着后,她就做梦,梦里都是萧岳,各种各样的萧岳。
萧岳说,在你面前秀优越感,就是不行。
萧岳说,你让霍晨握着你的手,你让他叫你宁宁。
萧岳说,宁宁,宁宁,我就要叫你宁宁。
萧岳说,我的都是你的。
萧岳说,我打拼那么些年,不是让别人拿着岳宁集团来欺负你。
萧岳说,我非你不可。
萧岳说,宁宁,别怕我。
她梦里的萧岳,一会儿是狰狞霸道的老虎,一会儿是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狗,一会儿又变成了那个遥远冷漠的少年。
那个少年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就用冰冷挣扎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想过去,她想捉住他,可是却走不过去。
她浑身火烫,软弱无力,低头看时,却发现脚底下都是火,火苗舔舐着她的全身。
她猛然醒过来,却发现双唇干裂,喉咙真如同被火烧过一般,要爬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谁知道却头重脚轻,差点跌倒在那里。
她抬起手腕放到鼻端,自己呼出去的气把手腕内侧烫得厉害,她明白,自己这是发烧了。
她生病了。
叶宁硬撑着起来,拿过热水壶给自己烧了点水,同时打电话给服务员,请他们帮自己买药。
普通感冒药,她随便吃了点,又喝了水,然后闷头继续睡。
她像一只鸵鸟,需要逃避。
几天的时间,她一直处于昏昏沉沉之中,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各种梦,有甜蜜到想让人流泪的,也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更有哀伤的,幽怨的,无奈的。
他的温柔刻在骨子里,可是他那遮天蔽日的手段和控制欲,却让她窒息。
在那炙热烧灼的温度中,叶宁伸出手,捂住心口那里。
她没有死,这样的病哪怕把她烧糊涂了,她也不可能死。
她的心依然在跳动,跳动着的心,是清晰到可以听见的疼痛。
疼得仿佛那颗心被剜去了一块,再也无法完整。
到了这个时候,她比谁都清楚地明白,什么是爱。
这就是了。
尽管他欺骗了自己,尽管他把她玩在手掌心,尽管他霸道可怕地操控着自己的所有,尽管这个人的一切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她依然爱。
爱是没有理由的。
他润物细无声,慢慢地侵入她的生活。他放了鱼饵,垂下钓竿。
她被融化了,也上钩了,就这么爱上了,然后被现实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叶宁茫然地睁着双眼,望着宾馆里的天花板,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是一只鸵鸟,从来只会逃避。
少女时代,她就在一直在逃避,固执地不去看清楚这个世界。
现在呢,她闭上眼睛,沉沦在这一场足以夺去她神智的高烧中,继续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