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顾蔚然开心地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开始想着对策。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必须想把江逸云的这门婚事毁掉,让她走上女主玛丽苏之路,之后再想办法继续气她!
然而不幸的是,接下来十几天的功夫,顾蔚然一直没有机会欺负江逸云或者气江逸云,她的寿命除了在某次晚上突然多了一天(估计江逸云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恨她了),之后再也没有能增加。
如此日日消耗,待到皇上下旨,命她去参加四月的皇家狩猎时,她竟然只有十五天寿命了。
她的公主娘自然是不太乐意让她去,原话是这么说的“都是男人家才去狩猎,你身娇体弱,又生得貌美,去那里做什么?再说荒郊野外的,万一冲撞了什么呢!”
顾蔚然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施展了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说服她娘,各种哀求,最后她娘冷心冷面,就是不答应。
顾蔚然心里想哭,不过她还是望着她娘:“娘,你参加过狩猎吗?”
端宁公主眸光轻动,淡定地道:“当然没有。”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垂落在额上的凤钗珍珠坠子轻轻晃动了下。
顾蔚然:“娘,你骗人,你参加过!”
顾蔚然的声音娇娇的,却清脆动人,在碧嶂居的花厅里很是响亮。
这话说出,花厅中寂静无声。
嬷嬷丫鬟全都拼命低下头,呼吸屏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世上,没有人敢这么当面揭穿端宁公主的谎言,哪怕这个人是权倾天下的威远侯,端宁公主也一定会当场让他尝到后悔的滋味。
端宁公主不动声色,峨眉轻挑,语调低凉:“我骗你?”
顾蔚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了,不过她还是小声嘟嘟说:“皇姑奶奶说,你之前不但参加过,还曾经——”
端宁公主神色沉了下来:“顾蔚然!”
顾蔚然顿时噤声,不敢说话了。
她娘生气了,果然是生气了。
那她应该怎么办,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但是她要去啊,她好想去,不但要去,还要带着江逸云去。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靴子踩在雕花青石板上的声音响起,接着珠花帘被掀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豪迈地响起:“细奴儿也在啊!”
这自然是威远侯。
然而他招呼了这一声后,屋里的母女都不出声。
威远侯一顿,这才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哈哈哈哈,这是怎么了,哈哈哈……”
他哈哈哈了几声,笑声干巴又空荡地在房中回响,现场颇为尴尬。
端宁公主轻抬细薄的眼皮儿:“细奴儿,你先回房去吧。”
顾蔚然忙点头,闯了祸,正想跑呢,当下感激地看了一眼爹后,就提着裙子赶紧跑了。
待到顾蔚然跑出去了,威远侯才走过去,拢住端宁公主的身子,温声哄道:“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端宁公主自小备受宠爱,性子骄纵,年少时便是和太子表哥拌嘴,也是太子让着她多,何曾受过什么委屈,如今被女儿当场戳破谎言,面子上过不去,但是女儿体弱,她又不舍得冲女儿发火,如今威远侯过来,正好将那一腔憋闷之气发泄到威远侯身上。
再说,她还记恨着他在细奴儿的梦里置办外室的事呢!
“你!”端宁公主薄而艳的唇微微嘟着,气哼哼地指责威远侯:“除了你,谁还能这么气我?都是你!”
威远侯:“可我刚进来啊!”
他今日早起后,一直在外奔波,这才刚进屋,怎么就能惹到她呢?
端宁公主愤愤地把一个引枕拿起,砸向威远侯:“你哈哈哈哈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
软趴趴的引枕砸在威远侯脸上,香腻腻的,他利索地接住,抱在了怀里:“我只是高兴一下,笑一下也错了吗?”
端宁公主理直气壮:“没事乱笑,当然是大错了!”
威远侯无辜:“那我以后不笑了,就绷着脸好了。”
端宁公主越发愤愤了:“你也是要学细奴儿来气我吗?你是三岁小孩子吗?”
威远侯心里更加想笑了,还想哈哈大笑,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的端宁公主像极了二十年前,他才认识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是高高在上骄纵任性的公主,而他只是军中小小的六品校尉罢了。
不过他还是努力憋住了自己的笑,摆出严肃的样子:“公主,到底怎么了,是细奴儿做错了什么吗?”
端宁公主:“哼,有一个没一个,都故意气我!”
威远侯听了,耸眉,很是认真地道:“细奴儿太过分了,竟然不敬长辈,我这就把她叫来,重重罚她!”
端宁公主听到,微怔,之后拎起一个引枕,愤而掷向威远侯:“你怎么当爹的,竟然要罚我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画圈圈,我的戏份呢?
女王:大手一挥,明天安排你登场!
本章发100红包!
第 17 章
第17章春猎
顾蔚然不知道自己爹到底怎么和公主娘说的,反正公主娘答应自己去参加这次的皇家狩猎了,同去的还有顾蔚然那不靠谱的二哥顾千筠以及江逸云。
上马车的时候,江逸云抬眼瞥了她一下,那一眼显然是充满提防和不喜的。
顾蔚然也没怎么理会,她逗弄着自己的乌鸦雪韵,脑子里想着怎么拆散江逸云和谈海林,撮合江逸云和五皇子的事。这次的皇家狩猎,男男女女会去不少的,五皇子自然也去,在外面,男女大防要比在京城里少了很多,规矩也不太讲究了,是滋生男女私情的好时候,如果能直接让他们有了那种瓜葛,是不是事情就能好很多了?
顾蔚然现在的寿命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二十六天了,她觉得自己必须趁着这次狩猎来一票大的。
而同处一辆马车的江逸云,抿唇看着顾蔚然手中那只叫雪韵的乌鸦,却是已经开始谋算了,她当然是不愿意嫁给什么谈海林的。
谈海林就算穷他一生,也难以和威远侯比肩,要压过威远侯府,要让端宁公主和顾蔚然跪在自己面前,就必须当皇后,她嫁的人只能是五皇子。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睛,手指攥紧了裙摆。
她必须想办法,这次的皇家狩猎,是她最好的机会了,必须拿下五皇子,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就在两个姑娘各怀心思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队列从燕京城出发,前往岭山。
最前方的车马是拥簇着皇上的御龙直亲卫,而伴在皇上身后的,便是太子的马车。
太子为储君,其出行排场自然又和寻常皇子不同,有东宫门下卫,并有左右侍卫随行,个个精神抖擞挺拔强健。
而太子之后,才是几位皇子,只带了寻常侍卫罢了。
出了燕京城向北而去,一直到了晚上时候,才抵达了岭山脚下。
岭山北去燕京城几十里,有危峰兀立云雾萦绕,也有碧嶂叠翠茂林修竹,此时恰下过一场小雨,雨过云开时,一道彩虹悬于岭山之上,山水如画,彩虹如练,而那铺青叠翠自崇山峻岭之中一直满眼至脚下,鼻间嗅到的是属于山野的清新,一时众人心旷神怡,一路赶来的疲乏顿时消散。
一时自有随行官员上前歌功颂德,说这彩虹乃是天降祥瑞,又慷慨激昂地道,君王圣贤,有经天纬地之才,有福泽万民之德,岭山为迎帝驾,降七色彩虹。
金根车上,皇上闻言,自是高兴,诗兴大发,还要吟诗作对,又叫了几个皇子并顾蔚然过去。
萧承睿此时也在,骑黑马,穿紫衣,侍立在皇上一侧,矜贵清冷,气定神闲,见顾蔚然等过去,只淡淡地瞥了一眼。
其它人也就罢了,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笑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萧承睿的母后早已经逝去,且据说当年并不为皇上所喜,如今若论掌管东宫,那是四皇子的母后在掌管,若论谁的母妃最受宠,自然是五皇子的母妃霍贵妃。萧承睿怎么论,也都是无人扶持的太子,坐在那个位置都有些虚,底下几个弟弟虎视眈眈,谁不觉得自己可以一争那个位置。
可偏偏他现在就是太子,他出行的依仗,平日供养以及如今在皇上面前的排场,就是和寻常皇子不同。
不过几位皇子也不好说什么,皇上命作诗,自然忙写诗展现才情。
顾蔚然因身娇体弱,父母管教不严,并不擅长作诗,特别是这种歌功颂德拍马屁的,更是不会,最后没办法,随手写了一首打油诗送上去了。
谁知道其它文采飞扬的诗皇上都没看到,就注意到顾蔚然的打油诗,特意地把她叫过来,笑着问她:“细奴儿最近身子可好?”
细奴儿调皮地笑着道:“皇舅舅,好着呢,一路过来,也没觉太过疲乏。”
有那二十六天做底子,再怎么样身体都差不了。
皇上看她笑得清甜,一时倒是想起昔年端宁公主年轻时候,当下满意地颔首,又随口和细奴儿说了几句家常,最后却是道:“这出来狩猎,也不必当真,就是让你出来走动走动,你不要跟着去,就在旁看着就行了,可不要伤到碰到。”
不去?那怎么行,不去怎么搞事呢!
细奴儿忙道:“皇舅舅,可是细奴儿也想开开眼界嘛!”
皇上听她这么说,想想也是,便吩咐旁边立着的几位皇子并顾千筠:“那就让细奴儿进山里吧,不过明日,你们可是要好生照应着。”
几位皇子和顾千筠自然答应,唯独太子,并没作声,微抿唇,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顾蔚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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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天子每到这个季节都会过来岭山狩猎,自然也有一些成规,早在提前两个月,就有将士过来清理猎场,岭山上下被筛查了一遍,便是偶有猛禽猛兽,全都被驱逐出去了。当然了,其实也没驱逐多少,岭山是皇家狩猎场,常年有人看管,那些能伤人的猛兽也早就知趣地离开了。
所以看着偌大一个岭山,其实就是皇家在城外的御花园而已。
上山是一段不算崎岖的的山路,进入苍翠青山,却见古木参天,百鸟啼鸣,还可见一些不怕人的小兔小松鼠在那里偷偷地瞅人,更可以听到流水潺潺,那清溪在行宫前逶迤流淌,而坐落在山中的飞檐白墙,颇有山里人家的清雅幽静。
当下各家领了客房门牌,分别入住,威远侯不同于别家,是有自己专享院落的。早几年顾蔚然还小,身体娇弱,威远侯和端宁公主夫妇对这哄小孩的狩猎也没兴趣,不过是侯府里几个公子过来玩玩而已,这院落显得空落落。
这次顾蔚然跟着来,连同江逸云也过来,带着丫鬟仆从,院落里倒是热闹起来了。
安顿下来后,大家先少许用了晚膳,顾蔚然便借故要消食遛鸟,带着自家乌鸦从客舍中出来,四处走动,走着走着,就这么走到了五皇子处。
她如今是计划着明天出去狩猎的时候,先把江逸云诓骗出来,再引五皇子过来,到时候把他们凑成一堆,不过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太难,她得先去五皇子那里试探试探。
远远地看过去,只见五皇子正在那里和侍卫一起操练马匹,因为来狩猎的缘故,穿着一身骑装,倒是看着俊美干练。
顾蔚然当即就要过去,尽心尽力地表现自己作为一个女配对五皇子的敬仰,以及探听下敌情看看明日怎么行动。
谁知道刚要走近,就见面前横出来一个人。
是太子。
太子萧承睿身边并无一个侍卫,他换上了棠窄袖的骑装,那骑装有精致华贵的云纹刺绣,又剪裁精细,显露出他的宽肩细腰长腿,衬得他身形颀长修韧,气质矜贵清隽。
此时他冰玉一般的面庞微微沉着,墨色眸子带着一丝轻淡的不悦,就那么凝着顾蔚然。
顾蔚然一怔。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贼,而萧承睿就是来捉贼的。
她做错了什么事吗?她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吗?
不……她的心思都是围绕着五皇子的,她只会对付江逸云,至于萧承睿这个NPC,就没进过她脑子,她怎么会对付他呢!
萧承睿就这么凝着顾蔚然,看着她那剔透莹白肌肤在雨后的傍晚泛起犹如胭脂一般的潮红,看着她那双翦水双瞳清凌动人,看着她咬着嫣红小嘴儿,一脸很无辜的样子,无辜到小鼻子娇憨地翘起来。
那无辜太过真实,以至于萧承睿开始怀疑,自己真得曾经对她说过那句话吗?
顾蔚然在萧承睿的目光下,是越来越不自在了,她不明白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吗,为什么太子哥哥要用这种目光盯着她看?
她委屈地扁了扁嘴:“二哥哥,你,你怎么了?”
萧承睿:“没事。”
萧承睿移开目光,微微蹙眉。
顾蔚然更纳闷了:“没事……?那,那我先走了啊……”
她得赶紧去找五皇子,打探消息。
萧承睿挑眉:“你去哪儿?”
顾蔚然乖乖地道:“我去找五哥哥啊!”
萧承睿那神色瞬间沉了下来,墨眸中泛起寒意,定定地凝着顾蔚然。
顾蔚然迈起腿,想走,但是又停下来了。
她觉得萧承睿的眸光像冰,将她的腿冻住了。
顾蔚然:“你……到底怎么了?”
萧承睿好看的唇却突然勾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冷笑,眸中隐隐带着自嘲的意味:“我明白了。”
说完,转身阔步就走。
顾蔚然:“喂,二哥哥,你这是干嘛!”
简直是莫名其妙。
萧承睿听着那女孩儿娇软无辜的调子,突然就想起年少时,那时候她很小很小,还是个白净的糯团团,可爱得让人恨不得一辈子护着她。
他深吸口气,将自己压在喉头的愤怒咽下去。
他微微侧首,眼眸余光望着那远处的晚霞,春雨初晴,水风清霁,晚霞正是明艳时,行宫后方尤自萦绕着些许风烟,让那硕红的夕阳变得朦胧起来,不知道是哪里的随行侍卫唱起了一首军中的曲子,悠悠弥漫在行宫上方。
他当然不会说,从那天他说起那句话后,就一直在想着她的反应。
她到底会如何。
是明确地拒绝,还是含羞带怯地颔首。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给他装傻,且装得如此无辜。
“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在那漫天的风烟中,紧绷得仿佛要射日的弓弦。
“我并不是纠缠不休的人,”萧承睿哑声这么道:“你也不必如此。”
说完,再不留恋,决然迈步而去。
什么?
顾蔚然望着萧承睿的背影,眨眨眼睛,才突然想起来,萧承睿之前曾对自己说的话。
当时她问他,是不是想娶自己,他反问自己觉得呢,之后没说什么,只说要教自己射弩。
所以他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就是喜欢自己的意思,却发现自己装傻?
顾蔚然很无奈地拍着脑袋,一时也觉得自己确实傻透了。
也许是因为太子过一两年就要死的人,她丝毫没在意这位太子哥哥当时说的话,竟然就这么彻底地给忘了。
顾蔚然看着萧承睿的背影,他已经走出很远了,只看得那紫棠色骑服的衣袂在风中翩翩而起。
顾蔚然仔细回忆了下他刚才盯着自己的眼神,那种压抑克制又仿佛隐隐有所期待的眼神。
这是……喜欢自己吗?
顾蔚然咬唇,有些不敢相信了。
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这辈子的任务就是上窜下蹦用自己的丑陋来衬托女主的美好坚强。
哪怕有人会喜欢自己,也应该是肤浅的喜欢,喜欢过后终究发现自己的真面目,然后明白女主的美好,投奔女主,对自己弃之若履。
可是他好像有些不一样。
顾蔚然低着头,绣鞋轻轻碾在地上郁葱的青草上,丝毫不曾在意那青草的绿汁染湿了珍珠粉缎绣鞋的边缘。
在这本以女主为中心的书里,所有剧情都是为女主服务的,所有的正面角色都将知道女主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除了父母亲人的宠爱,她竟然也有机会得到一份来自男子的倾慕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去发——上一章的红包!
萧承睿:她装傻她骗我她不爱我!
顾蔚然:啊啊啊啊竟然有人喜欢我?哇哇哇哇!
第 18 章
第18章春猎2
不知道是因为萧承睿竟然对自己有倾慕之情这件事对自己冲击太大,还是她对于自己记性如此之差忘记萧承睿说的话感到愧疚,反正她一时是没心情去找五皇子了,慢悠悠地踩着青草回了自己客房,待到一回来,顾千筠顿时拉住她一顿盘问:“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乱跑?知道这是外面不是家里吗?”
顾蔚然想想也是,羞愧得低下头,顾千筠见她这样,反而有些心疼:“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做错了事只知道缩着脖子。”
说着,顾千筠拉了她到旁边,原来顾千筠让侍女们烤了肉,捡了肥瘦相间不会油腻的,拿给顾蔚然吃。
那烤肉是用了五花肉切片后腌制了,再拿来火上翻烤的,如今恰烤好了,用竹签儿串上来吃,口感焦酥,香味浓郁,其中有番椒特有的辣味,那还是番邦进贡来的调味品,一般很难见的,顾蔚然吃得满口香美,也就很快把萧承睿的事抛在脑后了。
第二日,就要准备开始进山了,顾蔚然已经从原本的寻常衣袍换上了女子专用的骑装,那骑装是朱红色的,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如果忽略掉她那过于雪白莹润的肌肤,倒也看着英姿飒爽。
出了院子,只见哥哥已经命人准备随行马匹用具了。这进山狩猎,还是当年太宗皇帝留下的,狩猎之前,必命人清山围场,不许外人进入,至于进行狩猎的皇子公主并皇亲国戚以及受恩赐随同狩猎的百官,只能单独进入,不许带随行侍从奴婢的,这个规矩大概也是想历练一下后代的子孙。
因为这个,此次进山的,顾家也只有顾千筠江逸云和顾蔚然三人而已——江逸云那个名额,还是顾蔚然努力争取来的。
顾千筠回想了一番:“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遗漏了吧。”
他家妹妹娇气,今日若是不及回来,甚至可能要在山中过夜的,这么一来要带的用具衣食自然多。没办法,来之前,他是先被他爹叫过去耳提面命一番,又被他娘喊了威胁嘱咐一番,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好好照料妹妹,那也不用回家了。
顾蔚然却记挂着江逸云的婚事,她是要去山里搞事的,哪有心思操心这个,便催着顾千筠赶紧出发。
顾千筠又去问了江逸云,可需要带什么,江逸云穿着一身蓝色骑装,望着顾千筠,笑道:“谢谢表哥,不用了。”
笑容明媚动人。
顾千筠笑道:“那就好,那我们进山,你们两个就靠我保护了!”
江逸云抿唇,脉脉地看了顾千筠一天,脸上倒是微微泛起红晕:“嗯……进山狩猎,逸云是第一次,还要表哥多多照料呢。”
顾千筠看着江逸云那个样子,倒是有些动人,不由多看了几眼:“原是应该的。”
一时不免想着,妹妹总爱欺负逸云,但其实逸云懂事得很,想想自家细奴儿也真是,何必如此呢!
带着这种情绪,他倒是体贴地问了江逸云可要扶着上马,江逸云忙婉拒了,自己爬上马去了。
两个姑娘的骑术是从七八岁就学了的,江逸云认真学,骑术颇好,至于顾蔚然,因为身体孱弱,平日端宁公主也不舍得她练习,就是勉强会骑的样子。
三个人策马前行,很快和大家伙汇合,拥簇在天子身后。
和狩猎大部队会合,顾蔚然顿时感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再不是往日可以随意说笑撒娇的样子,皇上身边的狩猎队法度森严,丝毫无喧哗之声。又有狩猎长将那些会参与狩猎的少爷们分为数组,每组五人协同狩猎,三日后会清点各组猎物,猎物最多者获胜,会奖黄金百两。
顾千筠身穿骑装,手提长矛,难得竟然一扫往日富贵纨绔公子的慵懒,看着竟有几分英姿勃发的气势,他低声嘱咐道:“这可不比在家里,一进了岭山狩猎场,连个伺候的都没有,细奴儿你要懂事,凡事小心。”
一时又看向江逸云:“逸云素来懂事,若细奴儿有什么不周到的,烦请照料。”
虽然岭山内没什么猛兽袭人,但到底荒郊野外,男人们过去狩猎,女人负责安营扎寨,一个个娇滴滴的,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来,自家妹子的性子他素来知道,实在是放心不下。
江逸云听了,笑道:“表哥放心,我自然会好生照料表妹的。”
顾千筠感激地颔首:“有劳了。”
顾蔚然从旁听着实在是无语,心想她照料我了吗,是我照料她的婚姻大事好不好。
一时男子们披上铠甲,提着长矛,纵马跟随皇上前往深山里去,而姑娘们以及年轻夫人们则在女官带领下,安营扎寨,负责后勤事宜,并就地开荒挖灶。
这可是一个又脏又累的活,她们都是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哪里干过这个,一时叫苦连天,有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狩猎?
不是应该骑在马上纵横驰骋吗,怎么却来挖土建灶!
那女官见有些贵女满面愁容,便道:“太宗皇帝曾留下遗训,凡皇亲国戚并王公贵族之家的子女,都应上马能杀敌,下马识五谷,各位姑娘平日在家都是娇贵之躯,没受过这种苦头,但今日既然来了,那就该遵从太宗皇帝遗训,为那些前去狩猎的少爷们做过后勤事宜。”
她这一说,颇有人腹诽,其中靖阳公主今年十五岁,和顾蔚然差不多年纪,关系颇好的,从小性子也是骄纵刁蛮,便忍不住小声抱怨说:“人家去狩猎威风凛凛,我们却来挖灶,这差别就大了。”
女官听闻,脸色不变,却是取出一块玉牌:“请公主出列,听取祖宗遗训。”
靖阳公主:“……”
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好起身过去了。
其它女子见此,知道靖阳公主都躲不过,那自己也没办法,只好低头干活了,可怜一双双纤纤玉指沾上了泥污,干着平日家中奴仆都不屑干的粗糙活计。
偏偏昨日才下过雨,今日天气依然潮闷,进到这山里后,雾气被这山中遮阴连天的树木闷住出不来,山中竟有了几日夏日的潮热,姑娘们很快就额头起了汗来,往日贵族姑娘的雍容和斯文顿时全无,有人甚至差点抹眼泪了。
顾蔚然倒是还好,她要负责她哥哥那一组的灶台,不搭好灶台等哥哥回来没东西吃,哥哥没东西吃就不能打到更多猎物,虽然不在乎那点赏钱,但也得努力争取多打点猎,要不然明年没得来了呢,是以倒是低头踏实地干活,差点把精心养护的指甲都给弄劈了。
江逸云则是陪着大家一起收拾东西,恰好那位博阳侯府的楚浅月也在,在那里有说有笑的,偶尔间还咬咬耳朵不知道说什么。
顾蔚然看着她们那个样子,心里琢磨开了,她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怎么也得赶紧再多赚点寿命,谁知道正琢磨着,听完祖宗遗训的靖阳公主跑过来了,拉着顾蔚然道:“快随我一起过去,那边有溪,我们赶紧去洗洗!”
顾蔚然:“算了吧……”
她得守着她的女主做恶毒女配的任务。
靖阳公主撒娇:“走,陪我去嘛!这里的活这不是已经做完了嘛!”
顾蔚然没法,只好应了,靖阳公主是无名无分宫女生的,后来养在一位老实妃嫔那里,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她性子开朗,和顾蔚然关系很好。
她非拽着自己,顾蔚然也不想让她失望。
待走出那片草地后,靖阳公主拉着顾蔚然躲在一处枝芽繁茂的榕树下,之后瞧瞧那边,才道:“刚才我听遗训,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晶亮,里面写着:有秘密。
顾蔚然其实并不太感兴趣,她只对恶毒女配的活感兴趣:“什么?”
靖阳公主捂着嘴巴笑:“我看到你家表姐趁着找树枝树叶的机会,偷偷摸摸地过来树林里,好像还偷偷藏了什么东西!”
顾蔚然的眼睛顿时亮了,整个人来了兴致:“然后呢?她藏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