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仿佛哪里见到过。
她靠在他胸膛上,望着外面的零星秋雨,细细地回想,总觉得这个名字一定在眼前出现过,而且好像和发黄的纸张,以及烟雾缭绕联系在一起。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好像是掌柜在和谁说话,紧接着,便见客栈小院里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掌柜,打着一把油雨伞,他正引着几个人进来。
“就是这里了,那位萧爷还有那位——那位姑娘,就住在这间房。”
实在是那位姑娘头发就那么披散着,看不出来是妇人还是姑娘,他只好说是姑娘了。可是说完又觉得不对,姑娘怎么可能和一位爷同住,看来还是喊错了。
这几个人说话间,已经朝着顾镜和萧铁峰的房间过来了。
萧铁峰见此,忙机警地套上了裤子,又披上了罩衫。
“你先慢慢穿衣服。”说着间,他把炕头外面的那层粗布帘子给拉上了。
顾镜躲在粗布帘子后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凑到窗户那里继续听。
他们说话语速并没有刻意放慢,有些她没听清楚,不过约莫也明白意思了。
原来这就是昨日的张屠户并他家老婆,还有家里亲戚,除此好像还有位保安堂的常大夫,他们过来,是为了感谢萧铁峰?于是她没当回事,继续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窗外。
“常大夫一早看过我家孩子,说是这伤口大,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有麻烦。现在那伤口处理得好,我家孩子也没引起高热,算是度过这一关了!常大夫今早说了,说是那位姑娘医术高明得很,要我定要重重地谢谢那位姑娘。”说着间,他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一介屠夫,也就是个粗人,不懂这些,昨日个得罪了萧爷,也得罪了那位姑娘,还希望萧爷和那位姑娘,不要见怪才是。我,我在这里给你们磕头赔不是,并叩谢你们的大恩!”
说着间,他已经拉了他家夫人跪下。
旁边的那位妇人,更是感激涕零:“萧爷,谢谢萧爷,谢谢昨日那位姑娘。”
萧铁峰望着这二人,都是没什么意外。
他就知道,他家女妖精定是能救人的。
“我说过了,那是我媳妇。”
才不是什么姑娘。
这两夫妇一愣,随即笑了:“是,是,原来是萧夫人,是我等错了,给萧爷萧夫人赔不是了!”
而刚才那位常大夫也凑上前:“敢问尊夫人可在?老朽今早看了那孩儿的伤口,尊夫人的手法实在是高明得很,老朽行医十几年,从未见过这等手法,实在是佩服佩服!还希望能有缘拜会夫人,也好请教一二。”
此时客栈里住店的,以及外面行走的,多少都知道昨日街道上的热闹,也都纷纷探头看过来。
大家难免议论纷纷:“这就是魏云山的萧铁峰,昨日就是他当场救走了王家那孩子,他媳妇又把常家那孩子的伤给治好了。”
“就是那个用缝衣针缝伤口的?”
“对对对,就是那个,当时我也在场看到了,稀奇得很,看得我牙花子都疼!不过听说如今常大夫看了,都说那伤口处理得好,说他自己处理,也未必有这位夫人好。这不,连常大夫都来拜会这位夫人了。”
“啧啧啧,了不得啊,不曾想魏云山还有这等神医!”
“你现在竟说这话,昨日在街上,是谁看得连连摇头,说这是拿着人家孩子的性命瞎胡闹?”
“哈哈哈是我是我,这不是咱没见识嘛!”
而就在此时,顾镜在屋内一拍大腿,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萧铁峰这三个字,她在哪里见过了!
当下顾不得其它,她急匆匆跑出去想再观摩下萧铁峰那张脸,谁知道一出门就被众多敬仰的目光所包围了。
“看看,这就是那位萧夫人!”
“年轻得很,不曾想有这等手法!”
而那位常大夫也眼里闪烁着小星星望过来:“萧夫人,久仰久仰,老朽这厢有礼了!”
面对众多敬佩崇拜的目光,她有点发懵,求助地看向萧铁峰。
萧铁峰挽着她的手,对那常大夫道:“常大夫的保安堂,萧某闻名已久,救死扶伤,怜贫惜弱,实乃当世悬壶济世之楷模,萧某佩服得很。我家媳妇确实会些医术,因缘巧合救了那位孩儿,也是凑巧罢了,区区小技,哪里敢在常大夫面前称道。”
常大夫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顾镜。
萧铁峰知其意:“我媳妇是外乡人,咱们当地的方言她说起来不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爷又何必过分自谦,尊夫人的医术,老朽佩服得很,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地向夫人讨教。”
这个时候旁边的张屠夫也凑上来道:“萧爷,我是粗人,废话不会说,如今咱只把话摞这里,咱老张家别的没有,肉多得是,萧爷和萧夫人想要什么肉,随便来拿,咱管够!”
萧铁峰听闻,笑了笑,颔首道:“多谢张爷美意,萧某倒是有一不情之请,萧某素日在山中打猎,也颇有所得,若是不蒙嫌弃,可否把我山中猎味放在贵处寄卖,萧某好歹也能谋个生计。”
张屠户一听,当下拍着胸脯道:“这都不是事,萧爷你若打了猎,尽管送来,有多少,我照单全收!”
萧铁峰颔首:“那先行谢过了。”
就此,一单买卖做成了。
他多打猎,猎物有了销路,慢慢地就能攒银子给小妖精买好吃的好穿的了。
正说着间,又听得外边又有一拨人,这次进来的却是昨日另一个被救小孩的娘,只见她带着几个男女进来,当场跪谢。
“萧爷,咱家没杀过猪,也没法帮萧爷卖猎味,不过咱家有的是布,萧夫人想要什么花样都可以。如今这不是咱们新进的几个新鲜花样,特特地给夫人送来,还希望夫人别嫌弃。”
顾镜虽然并不是句句都能听懂,可是这意思自然是明白。
就是说她救了人,于是报恩的来了,送布的送布,送肉的送肉。
这下子好了,不愁吃不愁穿!
当下众人感慨良多,赞叹声声,场面极其热闹,偏生此时,那赵家的几个本家人进了院子。
原来他们得知了自家赵敬天爷被困在山下诸城,又听说什么缝衣针缝孩子的事,生怕那孩子没了人家找麻烦,特意找了几个帮手来助阵的。
而赵敬天昨夜遇到那荒唐事,今早醒来又被告知昨夜他一头栽在粪坑里弄了满头粪,当下也是懊恼丧气,怪不得嘴巴里都是臭味呢!
偏生此时,窗外阵阵喧哗,都是冲着萧铁峰和那女人道谢的。
他从窗子内往外看,看着那女人清冷眉眼淡淡地望着周围这一切,只觉得心内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怎么萧铁峰竟找了这么一位?怎么萧铁峰竟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宁愿离开魏云村,宁愿放弃可能和他打对台戏的机会?
这世间女子,不是都娇俏羞涩,安分守己吗,怎么会有女人长得如此高挑,怎么会有女人鼻子高挺眉眼清朗仿若男人?怎么会有女人在男人的酒席上竟然口称她还要吃,并且毫不客气地把一盘子猪手都吃光了?
他想着这些,恰好山上的本家人进来院子,也没细想,就出去了。
他这一出去,可了不得了,那张屠夫见到了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丧尽天良的玩意儿,怎么还没走?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踢了我家孩子!若不是这萧夫人,我家孩子还有命在?”
说着,张屠夫气得就追向赵敬天要干架!
幸好在场的人有知道赵敬天身份的,知道这是魏云山头猎人,总不好太得罪,好说歹说才算拦下了。
那张屠夫还大嚷着:“你算什么玩意儿,还头猎人呢,我闻着你浑身一股子粪坑味儿!”
众人听闻这话,用鼻子一嗅,果然是臭味十足,当下都乐了,不由哈哈大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敬天自然是羞惭万分,抬眼看看萧铁峰和顾镜这边,脸都红了,咬着牙,手都在颤。
其他几个赵家本家人,待要反驳,可是自己一闻,这也确实是臭啊,当下不由得疑惑地望着赵敬天,这是怎么了,臭成这样?
当下人群中就有人哈哈大笑:“听说这客栈里的粪坑有好汤水,昨晚有个客人闷到人家粪坑好生吃喝一番!”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惊呆之后,望着赵敬天那叫一个哄堂大笑。
萧铁峰见此番情景,不愿意让赵敬天当场丢人,便忙对那常大夫掌柜等说了几句,于是他们离开,渐渐地围观的人也笑呵呵地散去了。
而萧铁峰,自是带着顾镜赶紧回屋去了。
昔日好兄弟,便是今日有了隔阂,他也是要留一线的,不想太伤他自尊。
毕竟魏云山的头猎人,那是整个魏云山的尊严,而他萧铁峰,也踏着魏云山的花花草草,喝着魏云山的水长大的。
顾镜进了屋后,却是捧着萧铁峰的脸,好一番仔细打量。
“嗯?”萧铁峰不懂,为什么她看着自己的样子,仿佛想笑,却又努力憋住。
“没,没……”她努力地憋住,摇头,憋住,摇头,再憋住,再摇头。
可是最后她实在忍不住,终于哈哈哈大笑起来。
她是终于想明白萧铁峰这三个字哪里看到过了!
那是过年时候,魏云山族里祭奠祖先,在那香烟缭绕中,几米高的族诸子挂起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一代代祖先的名讳!
而就在这祖先名讳的最上方,赫然正是:萧铁峰。
她姥姥就姓萧,是萧家人。
而萧铁峰,就是她家姥姥的祖先。
也就是说,昨晚,她上了她家姥姥的祖先,当然了,也是她妈妈的祖先。
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假如她穿越回去,她可以对她姥姥,对她妈妈,来一句:
妈,姥姥,我x你祖宗!
想到此间,她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这话说出去,她姥姥会从祖坟里跳出来,提着烧火棍追着她打!
萧铁峰看她只一个劲儿的笑,莫名所以,不过最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把她楼主,也陪着她笑起来。
顾镜倒在这姥姥的祖宗怀里,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最后,她心里模糊升起一个念头。
幸好,幸好她是姥姥捡来的,不是亲生的。
要不然这辈分真不好排了,等于她和她自己老祖宗乱那个什么了。
正笑得不能自抑,她的唇角忽然冻结了。
咦,她想到一件事。
萧铁峰是姥姥的祖宗,但是他不能无性繁衍啊,那么,姥姥的另一个祖宗是谁呢?
努力地回忆了一番,她终于记起,在那高高挂起的写有族谱的诸子上,好像萧铁峰旁边女祖宗的名字是模糊的?根本看不清!
那么……谁是姥姥的女祖宗 o(Д)っ!


第26章
顾镜确定一定肯定, 萧铁峰是有后代的, 自己姥姥妈妈都是他的后代。她隐约记得, 他好像还不止一个后代, 可能有三个或者四个儿子?也许还有女儿?顾镜实在记不清了,反正好几个, 其他好几个分支随着朝代更迭都离开了魏云山,唯独姥姥那一脉守了下来。
顾镜记得小时候每隔三年, 在外的萧家同族人还会回到魏云山来个大聚会, 可惜谁也不认识谁。
不管如何,他既然有后代, 那他不可能无性繁殖, 他一定有个生育的partner。
而那个partner,不是自己。
顾镜小时候身体虚弱多病,姥姥为了调理她的身体花费了很多精力物力财力,甚至曾经让爸爸妈妈动用各种资源为她治病。长大后,她爱体育爱阳光爱锻炼,身体超级棒, 可是她却有一个问题, 由于先天卵巢问题,她在生育方面存在严重的问题。
这是一个解释起来非常专业的问题, 简单起来说就是,她应该是不能生育, 能孕育出子嗣的概率大概是万分之一, 一个比修炼成仙还要难的概率, 可以四舍五入忽略掉。
既然自己不能生育,那眼前的这位萧祖宗,怕是要找别的女人生后代了。
顾镜睁大眼睛,恍然,原来自己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他们之间不过是露水姻缘一夜那个情。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了,自己还能要求什么?他是一个古人,一个注定有无数子孙后代的古人,难道自己还要想着和他长相厮守吗?
想明白这个后,顾镜再看眼前的这位萧铁峰,目光就不太一样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猛男祖宗就在眼前,她趁早享受当前才是硬道理,等他有了女祖宗,她想要都不成了!
而萧铁峰呢,他抱着怀里的女人,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笑声清脆好听,看她清凌凌的眸子里仿佛折射出细碎的阳光,不由得打横将女人抱在怀里。
昨夜一番风雨,他食髓知味。
活了二十六年,才知道这种事,原来如此让人着迷。
最关键是……原来男人在被女妖精吸走阳气后,并不会瘫软无力,反而会越战越勇,像喝了烈酒,像吃了仙丹,那是世间最无法忘记的滋味。
谁知道正要抱着女妖精上炕,却见女妖精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身形微顿,低头凝视着她。
她这个人,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看着人的时候,那眼神冷淡得很,颇有点万般皆不入眼的气势。可是自打他又重新把她寻回来后,她面对他,那眼神已经变软了,甚至颇有点依赖撒娇的味道。
怎么一转眼,她竟然这么看着自己。
而顾镜在打量萧铁峰一番后,终于想明白了快活人生的道理。当下她抬起胳膊来,一只手勾住了他的颈子,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在他胸前打圈,同时还噘嘴儿对着他脸上吹了口气,魅惑十足。
“乖乖我的祖宗,来嘛,我还要~~~”
她这声音,酥酥麻麻的,只把个钢铁汉子电得几乎身形发颤,至于什么眼神软啊硬的,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边扛着她上了炕,一边粗哑地唤道:“你这妖精!”
炕头上,好一番风雨狂动。
至于什么乖乖小祖宗,什么小妖精,那自然都是爱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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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直接干到了日上三竿,才准备出去添置各样物事,萧铁峰是精神饱满,顾镜是腰酸背痛。
萧铁峰扶着自己的女妖精,不免心中泛疑,想着,难道这阳气补过了,也会虚不受补?
谁知道就在这时,女妖精不知从哪儿取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只见她打开那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来,放到她自己的嘴里。
之后她又倒出一粒来,喂到了他嘴里。
她一边嚼着,一边还念叨着什么:“我的益达,你的益达。”
萧铁峰不懂“益达”是什么,不过他想着可能是妖精们的仙丹?品着口中那说不出的清新味儿,他嚼了几口,咬咬牙咽下去了。
“咦,你的益达呢?”
萧铁峰道:“我吃了。”
顾镜顿时傻眼,摸了摸他的嘴巴,又摸了摸他的脖子,看着好像也没事。
“算了算了,反正你看上去是钢铁胃,没事的,没事的!”顾镜只好努力地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这可是姥姥的祖宗,千万不能给祸害坏了,以后得小心。
萧铁峰不懂女妖精为什么这么惊讶,难道这仙丹不能随便咽下去,不过女妖精不提,他就没问。
此时看看时候不早了,两个人还有许多事要做,就此在客栈老板敬仰的目光下出了客栈,先去布店。
那布店老板因萧铁峰救了他家孩儿,是定要给萧铁峰送几匹好布的,萧铁峰想着多要几匹布也没用,便说干脆选几个花色给女妖精做衣裳。
布店老板自然是拍胸脯揽活儿,说他店里就有现成的裁缝可以帮着做,只需要萧夫人来选个样子就行了。
于是萧铁峰拉着顾镜来到了布店看那现成样子。
顾镜哪里懂这些,花花绿绿的各种繁琐样式,她从东边看到西边,又从西边看到东边,最后摇摇头,求助地望向萧铁峰。
萧铁峰见此,拍了拍她的脑袋,笑了下,知道她怕是不懂这人间的款式,于是干脆帮她挑了几件样式简单大方又好看的。
萧铁峰这么挑了几件后,那裁缝却是吃了一惊,不免回头多看了萧铁峰几眼。
当下心里想着,这看上去不过是个硬实的山里糙汉子,怎地眼光如此毒辣,挑的竟都是燕京城里最好的款式。
要知道他们这诸城镇,只是寻常小镇,比起京城里要落后不知道多少,而山里住着的山里人,比起他们这种镇上的,又不知道落后多少。
可这么个山里糙汉子,竟能一眼找出镇上有钱妇人们都不懂的样式,实在是匪夷所思。
萧铁峰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在外面见识多,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怎么跑,下意识觉得这些衣服好看,又适合自家女妖精,便给她挑了。
这布店掌柜自然一口应承下来,说是要用好料子,给萧夫人做。
当下萧铁峰说好了过几天来取衣服,领着顾镜告别了布店掌柜,又过去购置其他家什。那一锭元宝是五两银子,够买许多家什了,以至于萧铁峰和顾镜买啊买,买到最后,只好又买了个双轮车来拉这些家什。
萧铁峰把今日置办的物事都放在车上,又让顾镜也上去坐在车帮子上,他则人力拉着。
顾镜舒服地扶着一口大铁锅,晃晃悠悠地坐在车帮上,对着拉车的萧铁峰道:“等有钱了再买个驴吧!”
她看到旁边一辆车人家就走得飞快,因为人家是驴拉,比萧铁峰拉得快。
前头拉车的人爽快地应道:“好,有了银子,再买头驴。”
双轮车行到了诸城城门前,便见前面一些进城的牛车马车的,正好走个对个,这诸城城门比较狭窄,大家难免要避让着些,萧铁峰便先将车子靠边,让人家先过。
谁知道有个穿锦衣的,恰从马车上下来,无意中看到了萧铁峰,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位好汉,倒是看着忒地眼熟,可是哪里见过?”
萧铁峰看了那人一眼,笑道;“这位爷,怕是认错了吧?”
那锦衣男子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前行,快要和萧铁峰的双轮车错过了,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回首,喊道:“阁下可是姓萧?”
萧铁峰没回头,直接扔了一句:“爷怕是认错人了!”
车帮子上坐着的顾镜,纳闷地问道:“那人和你说什么?”
好像是说萧什么的?
萧铁峰停下来看她,擦了擦汗,笑着道;“他打听路,我哪里认识。”
顾镜一听是问路的,也就没在意。
两个人走出了城门,不多远,便见后面过来几个人,看过去时,却是赵敬天他们。
原来赵敬天今早被那张屠夫好一番痛骂,自觉没有面子,又是满身满嘴的粪味儿,实在是败兴,便也不想再买什么,干脆去澡堂子里好生泡了半日,这才带着几位本家人回山里。
他们走路,脚程快,不多时便赶上了萧铁峰他们。
赵敬天心里正憋闷,如今看了这欢天喜地满载而归的两个人,脸色便不太好看。人家张屠户还有那什么裁缝,恨不得指着自己鼻子骂,却对萧铁峰笑脸相迎一通夸,又是送肉又是送布的。
他也就纳闷了,从小到头,怎么自己做事,明明更努力更出色,却总是落得不如萧铁峰呢?
便是如今,他当了头猎人,每每遇到事,别人暗地里也会嘀咕:年轻那辈,当初铁峰若是没走,他来办这事,怕是不至于如此。
他听到这个,心里就恼火,可偏偏萧铁峰又是他的好兄弟,昔日的兄弟情义不是说假的,他也只能憋屈着,忍着。
此时狭路相逢,他咬咬牙,忍下那般心中不快,上前和萧铁峰打招呼。
“怎地不干脆买个牛马,这么拉着,得多久才能回山里?”
“等过些日子再买吧,如今一下子添置太多了。再说便是买了,没地,其实也没什么用处,还要给牲口准备料草。”
赵敬天听着,想想也是,便不说什么了。
赵家养着三头牛,两头驴,还有一匹马,这都是实打实的银子,一般人家,别说添置这些牲口,便是光养,怕是料草都供不上。
萧铁峰一穷二白的,家里穷得只剩下四面墙,哪养得起牲口。
想到这里,赵敬天不由得再次看了眼自己这好兄弟,只见好兄弟赤着的胸膛正在往下滴答答的流汗,而双轮车上的那女人,却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欣赏着风景,嘴里还发出奇怪的调调,唱着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话,也不知道是在施法还是在念咒。
他看着此番情景,不免摇头。
铁峰啊铁峰,其实穷点没什么,都是好兄弟,他以后自然会帮衬着,这日子就能过起来了。可如今,他为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女人,竟然非要离开村子,离开村子不说,还为这女人当牛做马的伺候着!
便是那女人会用缝衣针又如何,别人难道就不会?缺了她,那孩子能死不成?再说了,说不得她这是哪里的妖术呢!
铁峰真是被这女妖精给迷了心窍!
谁知他正想着,就见那女人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是水灵的很,可是那水灵,怎么看怎么带着看透人心的意味。
赵敬天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突。
顾镜呢,她本来确实优哉游哉地享受着这山野风光,欣赏着前方那拉车人遒劲的腰杆结实的后背,顺便嘴里哼着“小妖精我做车头,祖宗你在前面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车帮上荡悠悠荡悠悠,你一步一叩首啊泪水在我心里流,只盼到咱山洞口,让你睡个够噢~~噢~~~”。
谁知道,她正唱得开心,忽然,有那么一双眼睛朝她滴溜溜地看过来。
这股念力太强烈了,以至于她不得一边唱着“睡个够”一边回头瞧,一眼就看到了那赵敬天,竟然正在用一种幽怨愤怒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连那“噢~~噢~~噢”都戛然而止了,专心致志地盯着恶霸赵敬天瞧。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实在是太可恨了,恶霸赵敬天,不但在经济上欺凌着杨白劳,而且竟然在精神上也进行了牢牢的控制。
杨白劳已经不顾她这个枕边人,那么维护他了,他还要怎么样?
难道还要惦记着自己这个喜儿?
古代封建社会的恶霸实在是可恨,自己一定要帮杨白劳。
不说这萧铁峰对自己确实是好,只说他是自己姥姥的祖宗,自己也一定要竭尽全力助他摆脱恶霸的控制!
顾镜坐在车帮子上暗暗地握拳:总有一天,我要给你个颜色看看。
当然了,这事可不能让萧铁峰知道。
而与此同时,那恶霸赵敬天自然是心中暗暗叹息摇头。
虽说如今长大了,他和铁峰有了种种隔阂计较,可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帮他,谁能帮他?那女人唱着咒语驱赶他做牛做马的给她拉车,他总得找个时候,想个法子,点醒自家兄弟,救他于水火之中,可不能再被女人继续祸害下去了。
这两位,一个是暗地里磨刀霍霍,一个是私心里咬牙切齿,眼神对眼神,不知道多少交锋。
而前面拉车的那位杨白劳萧祖宗,原本是没在意的,谁知道听着女妖精不再念咒了,不免有些小小遗憾,那么好听的咒语,他还想继续听呢。当下擦擦额头的汗,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就见自家那兄弟赵敬天正和女妖精眼对眼地看,赵敬天尤其看得入神,以至于走路的时候险些被个石头疙瘩绊倒。
萧铁峰默了片刻,当下停了脚步,招呼赵敬天道:“先坐下歇息会儿吧。”
赵敬天原本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女妖精,听到这话,下意识摇头:“不,不累!”
萧铁峰眯了下眸子,淡声道:“我累了。”
赵敬天这才回过神来,恍然:“好,坐下歇歇,顺便吃点东西。”
恰好路边几块石头,于是一行人各自捡了一块坐下,从背着的口袋里拿出干粮和水开始吃起来。
萧铁峰拿出了烤干的獐子肉,撕了一块给女妖精,又拿出水葫芦给她喝水。
顾镜见他肩膀上搭着一块汗巾,直接扯下来在手里,凑上前给萧铁峰擦汗。
结实宽阔的胸膛,黑黝黝的仿佛发着光,晶莹的汗珠子就那么往下流,性感得让人恨不得去舔一口。这让顾镜想起上午他们在炕头干的事,任凭她脸皮再厚,也觉得脸上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