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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川默了下,也是笑了;“阿萝急什么,我不过是看着今日三皇子和牛公子对你颇为殷勤,想着……”
他语音一个停顿,却是摇头道:“罢了,也是我多想了。”
阿萝听此,顿时大松了口气,原来根本是自己做贼心虚啊。
“哥,你多想了,牛公子那人,我是不喜的,性情实在不相投。至于三皇子,人家是皇殿下,这种高门,我可高攀不起。”
叶青川颔首:“说得也是,父亲也说,不指望你高嫁,只盼着你找个合心合意的,那三皇子虽然性情相貌文采都是上乘,可到底是生在帝王家。”
话说到这里,阿萝自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之后生怕叶青川再提起这事来,当下便先发制人,问起叶青川也该定亲了。
果然这话一出,叶青川敷衍几句,便说天色已晚,就此告退了。
送走了哥哥,阿萝回忆刚才哥哥所说,最后摇头叹笑:“我也忒想多了,哥哥怎么会发现呢。”
不过想到哥哥的眼睛,还是喃喃道:“还是要催着萧敬远,看看他那个朋友什么时候从海外回来,赶紧把哥哥眼睛治好了是正经。”
而就在阿萝喃喃自语的时候,叶青川回到了自己房中。
屋中没有点灯,眼盲之人的房间,原本不需要点灯。
唯有清冷的月色透过细薄的纱窗照进来,映衬在叶青川清秀隽永的脸庞上,也照射进他犹如点墨般的眸子里。
他紧紧拧着和阿萝分外相似的眉,半响后,终于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玉佩,从颜色样式来看,是男人戴的,是他在芦苇丛旁捡到的。
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叶青川盯着那玉佩,却分明觉得眼熟。
他记起,在某一天,有个男人,曾经在妹妹窗外和自己逗留半响,并转身捡起了什么。
过了端午,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叶家的叶青蓉和叶青莲的婚期也到了,宁氏筹备了许久,终于顺利将这两个侄女依次嫁了出去。
她约莫知道叶青蓉心里怕是有些怨气,都是同一家的姐妹,叶青蓉素来心高气傲的,如今婚事不如妹妹,怎么可能气平。
不过此时她也不顾上叶青蓉怎么想了,毕竟这么一个落难侄女,她能妥善送嫁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好歹把这叶家名声维护了,不让她们流落街头,这是同宗同族的长辈应该做的,又体面送嫁了,她这贤惠名声全了。
至于其他,任凭她们去吧。
送走了这两位,宁氏松了口气,开始一心想着自家儿女的婚事。
叶青川到时候了,阿萝也到时候了,都该好好挑一挑,还有阿萝的嫁妆,更该仔细准备着,自然是比两个侄女要用心许多。
阿萝私底下和母亲聊过,自然是万般推脱,只引着母亲先把哥哥婚事定下来再说。
又各种说辞,只要哥哥不娶,她是不嫁的。
宁氏没法,也是叹着气道:“素日宠着你,实在是宠坏了。”
阿萝说服了母亲,欢快地离开,心里却是琢磨着,赶明儿给萧敬远去个信,赶紧催催,再问下那柯神医的事,按照常理说,这个时候柯神医应该回来了,怎么至今不见人影呢?
谁知道过了两日,萧敬远回信了,却是说,柯神医从海外归来后,下了船,便不见人影了,如今他正派人寻着。
阿萝听闻大惊,对着那信左看右看,不免皱紧眉头。
仔细地推算了下日子,按说上辈子的时候,这个柯神医根本没出什么意外,直接就来到了燕京城,她记得萧敬远还陪着去了茶楼喝茶什么的。
怎么这辈子,却凭空多了这个波澜?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是自己重生导致的?
可是自己的重生,怎么会影响到如今和自己毫无交集的柯神医身上?
她皱着眉头坐在桌前,凝神仔细地回想着关于自己,关于哥哥,关于柯神医的一切,可是却毫无线索可言。
半响后,实在无法,她只能给萧敬远回信,请他务必早些找到柯神医,不能让柯神医出什么差池。
如今哥哥要做亲,那么哥哥的眼睛必须早点治好,要不然,怕是没什么好婚事的,说不得像上辈子一般胡乱将就。
可是让阿萝没想到的是,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一直到了这年的深秋之时,萧敬远依然没能寻到那柯神医。
这让她颇为失望,失望之余,也难免起了焦躁之心。
她以为自己重生一次,仗着有个萧敬远做靠山,便可以去改变人生许多遗憾,查漏补缺,去校正那诸多不如意,谁知道萧敬远也是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捉住了她的心,她想起自己和萧敬远的诸般亲密,不免越发忐忑。
如果说,这辈子在萧敬远的鼎力相助下,她依然没办法做到请柯神医救治哥哥的眼睛,那么是不是说,还有许多其他事情,也是无法改变的。
比如——她最后会被人冒名顶替她的人生,之后凄惨地死在萧家的水牢里?
第98章
阿萝没想到,期盼已久的柯神医没有来,她却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的姨娘一家。
当年宁家家道中落,家中几个姐妹各自嫁去。宁氏在宁家排行第三,上面有个嫡亲姐姐的,后来这位姐姐嫁入江南冯家,得了一女名启月。
这位冯启月,阿萝年幼时也见过,甚至还曾经为了母亲给她作画的事,还颇有些不快。
如今不曾想,这位表姐又来了。
只不过她这次过来,却是来投奔自家姨娘的。
原来冯家姨夫赴任并州,却在任上染了风寒,当地偏远,医治不得当,就此一病呜呼了。而之前冯启月被定下的夫婿,恰也传来消息,因病逝世。两重打击之下,姨娘没法,忍着悲切,带着女儿回到江南,那江南冯家家中各房众多,不知道多少妯娌,其中难免有些计较,甚至也有些闲言碎语只说这母女二人是克夫的。这位姨娘素日和冯家诸妯娌不熟,又恰自己没了夫婿做了寡妇,自是更加不喜,后来思量再三,干脆带了女儿,来到燕京城,投奔妹妹了。
当然也是想着,自家女儿已经十八,又做了望门寡,如今倒是来个燕京城,没人知道过去底细,好歹把亲事做了。
宁氏见亲姐姐来投奔,自是欢喜又悲切,悲的是姐姐命运多舛,喜的是两姐妹又能聚在一处。至于那冯启月,宁氏自是十分待见,亲自给她安置了房间,又取出自己的头面来送她,还请了燕京城的有名裁缝给她做衣裳。
阿萝见此情景,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不乐意了。她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上辈子就就因为这个表姐诸般失意,心里存了隔阂的,这辈子和母亲关系融洽,渐渐地也就忘记那些事。
如今她本就因为柯神医的事心里烦闷,偏又碰上了这冯家表姐过来,分明是夺去了母亲对自己的许多关爱,顿时心里越发烦躁。心中隐隐有种错觉,仿佛许多事,她终究是改不得?这可真真让人沮丧至极!
偏生这几日,冯姨娘身子不好,想必是千里迢迢地赶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受了寒,到了燕京城见了亲妹妹心里有了着落,这么一歇气就此病倒了。一连几日求医问药的也不见好,冯启月便要过去万寿寺为冯姨娘祈福。
冯启月远来是客,又不熟悉燕京城外地形,总不好她孤身一人过去,于是便商定阿萝陪着一起去万寿寺。
阿萝心中自是不太情愿,奈何她不好违背母亲的意思让母亲不快,只好打起精神去了。
又想起这些日子,因家中来了这么两位,又因上次端午节龙舟会上那么已经吓,至今没见萧敬远呢,便偷偷地去了信,让他知晓自己要去万寿寺。
那意思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没明说罢了。
因天渐渐冷了下来,山中也没什么好景致,不过是残叶败枝罢了,看得人扫兴。冯家表姐显然也是心事重重,虽同坐一辆马车,可是只托腮看着外面,并不见搭理阿萝。
阿萝将目光从外面的落叶收回,打量着这位表姐,却见她侧影,乍看之下倒是和自己极为相似的。
一时不免有些感叹,想着她母亲和自己母亲都是一家姐妹,传承到自己和她,这才如此相似,本是同根生,她又是不如意的时候,自己何必斤斤计较这些小事?
如此一想,倒是把原本的嫌隙抛却了,想着回头对她热情些,万不可不冷不淡了。
到了万寿寺中,先过去安置下来,洗手沐浴过后,这才过去上香,并求了经书,冯启月要亲手抄写的。
阿萝因心里有事,没心情看山中景致,也匆忙跟着冯启月回来后面禅房,想着萧敬远若收到自己信,想必会过来的吧?到时候他来了,正好当面问问柯神医的事。
谁曾想,外面木鱼声阵阵,室内禅香若隐若现的,她等了不知道多久,也不见萧敬远的人。
难道是找不到柯神医,也寻不见那害了自己的人,没脸来见自己了?
想想也不至于,依他如今的强硬厚脸皮,不像是知难而退的啊?
阿萝思来想去,也没明白,及到后来,半靠在榻上,也就渐渐睡去。
恍惚中入了梦,她就梦到了自己又回到那个冰冷潮湿的地牢里,眼前是一双充满恨意的双眸,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起,把那女人的黑色面巾吹得忽闪忽闪的,露出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
阿萝一惊,顿时从梦中醒来,醒来才知自己已经是满身冷汗。
这个时候雨春和翠夏连忙过来,见她这般,小心伺候着,又奉上了茶水。
阿萝忽然饮了一口,便命她们先出去了。
怎么好好地做了这个梦,她得仔细想想。
谁知道刚让两个丫鬟出去,她就听得隔壁房中出来一个声音,这其中,竟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微惊之下,不敢大意,连忙侧耳倾听。
隔壁房中,住的自然是冯启月并她的乳母惠嬷嬷。
“其实说起来,姨太太对姑娘也是周到,我瞧着,她给你预备的这衣服头面,都是一等一的,并不比阿萝姑娘的差。以后婚事上,也自然是会上心,必能为姑娘挑个上乘佳婿。”
这是惠嬷嬷的声音,仿佛在劝说着冯启月什么。
可是冯启月的语气,却是颇为幽怨的。
“那又如何,我还是比不得阿萝。”
阿萝听闻这个,简直是一口血想喷出来。
想着前面有叶青蓉叶青莲,后面有个冯启月,这是她爹她娘,这是她家,怎么一个又一个的,家里出了事故,便来投奔自家,投奔了自家还没不满足,还要和自己比。
我呸,这就是传说中的升米恩斗米仇?
“哎,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回了江南,老祖宗那边是怎么个脸色,家里那些伯母婶婶的又是什么言语,你也看到了。如今幸好姨太太顾念着昔日姐妹情,这才收留了咱们,要不然,还不是硬着头皮在江南孤儿寡母看人脸色。”
阿萝听得连连点头,想着这位嬷嬷倒是个懂理的,至少知道承情。
谁曾想,冯启月听闻这个,却是一个幽幽的叹息,语音中竟仿若带着几分哽咽。
“嬷嬷,你是不知我心里的苦楚。”
“这……姑娘……”
“罢了,你也不必劝我,我想自己清净一会子。”
冯启月既说了这话,惠嬷嬷无法,只好下去。
而待惠嬷嬷下去后,阿萝只听得冯启月又是一个幽叹,仿佛不知道多少心事。
她兀自听了一番,知道再没什么动静,便不打算再听,谁知道恰在此时,冯启月却又是一个叹息,嘴里喃喃:“都是她的骨肉,都是她的女儿,凭什么我合该遭受这般?她对那阿萝万般宠爱,对我……又能如何……”
阿萝听闻这话,开始时几乎无法理解其中意思,半响后,才渐渐地品味出其中意思,而一旦品味出来,顿时整个人都惊在那里。
冯启月……也是娘的骨肉?
难道说,是娘在嫁给爹前,和那位前夫留下的血脉?
可是,可是这年纪根本对不上啊,冯启月比自己只大一岁罢了,怎么可能是娘在嫁给爹前生的?
如果说冯启月干脆是娘嫁给爹后生下的,那就更说不通了!真有这种事,早就瞒不住人了!
阿萝想了半响,依然想不通,此时真恨不得跑到隔壁房中,揪住这冯启月问个清楚!可是她到底是按捺住了,只因她很快想到另一件可怕的事情。
假如说,冯启月是自己娘的女儿,那就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了?
如果这样,冯启月对自己嫉恨有加,从而冒名顶替入萧府,那便完全说得通了。
毕竟若是对方只为了萧府少奶奶的身份,杀了自己给自己一个一了百了是最省心的,可是她偏偏不,她偏偏留了自己十几年的命。
是因为往日嫉恨太深,所以要看着自己一点点遭受痛苦,也要让自己亲耳听到她和自己的夫君萧永瀚是如何恩爱吗?
仿佛只有这样,那嫉恨才能缓解?
阿萝兀自在房中踱步,越想越觉得冯启月和上辈子那阴谋关系后甚大,她支起耳朵,想着再听听那边动静,可是却只听见沙沙之声,倒像是研磨的声音。
想必是冯启月在准备抄写经卷了。
阿萝拧眉,琢磨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去试探下她,或者说,回去后,去试探下娘,好歹先弄清楚她是否真得是娘的女儿。
可是就在此时,却听得窗棂上发来细微的声响。
那声响极小,若不是阿萝这般耳力惊人的,寻常人是根本听不到的。
她抿了唇,微松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是萧敬远发出的动静。
第99章
听着外面那细微的声响,她自然知道这是萧敬远来了。
不过她故意装作没听到,继续捧着一盏茶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喝啊喝的。
哼,这么晚才来。
这么晚才来也就罢了,来了还不干脆点,竟然还故意试探自己?
她干脆地沉住气,就是不吭声,也不跑到窗户前去见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那窗户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人矫健地跃了进来。
那人自然是萧敬远。
高大的身影走到阿萝跟前,挑眉道:“没听到我的动静?”
阿萝抿起唇,忍下笑意,故意道:“哪有什么动静,我可没听到!”
说着间,她睨了他一眼:“你这忽然跳进来,可吓了我一跳。”
月光稀薄朦胧,仿佛一层似有若无的白纱笼罩在室内,院子里的松柏叶发出隐隐苦香,不知藏在何处的蛐蛐婉转动人,而就在这深秋静谧的夜里,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抬脸间,清澈动人的眸子漾出一丝带着调皮的笑意。
萧敬远呼吸微窒,一时言语不得,深沉的眸光也渐渐地变烫了。
“你——”虽说心中已动,不过他到底压抑下来,平静地问道:“你刚才没有听到外面有动静?”
“我该听到吗?以前你还轻轻敲个门,刚才好像没有吧?”阿萝装傻,一脸茫然状。
萧敬远见此,不免疑惑。想着之前她能轻易听到三皇子牛千钧等人过来的动静,如今怎么却没听到自己的动静?
还是说,她这绝佳耳力根本是时灵时不灵?
阿萝本是逗他的,如今见他面色中带着不解,抿唇笑了笑,故意不提这事,却是问起柯神医的事来。
“对了,如今这柯神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不见了?”
提着这事,萧敬远也是不解:“你所知道的柯神医,可有此劫?”
“劫?”
阿萝摇头,拧眉道:“按理说,这位柯神医应该是从海外归来,直接来了燕京城才是,不该出什么差池。”
萧敬远默了片刻,这才解释说:“本来他确实应该下船后,由我的属下接应,前来燕京城,我们信中也早已说好的。谁知道,他下了大船,乘坐一艘小船上岸,一转眼功夫,那小船上便没了人。”
“没了人?他落水了?!”阿萝心猛地往下一沉。
若是柯神医遭此不幸,那她哥哥的眼睛算是没救了?
萧敬远摇头:“我开始也怀疑这个,可是后来一想,他既曾随船出海,也算是熟知水性,怎么会轻易落水失踪?事后我也派人在那附近打牢寻找,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阿萝听着不免觉得蹊跷:“那到底是怎么了?是有人打劫了他,还是说他故意躲起来不想见你?”
萧敬远眉毛动了动:“不想见我,这个倒不可能,我又没得罪他,怎么会不想见我。后来我又细细追查了许多线索,想着或许是有人知道他今日上岸,便事先布置好了,将他劫持了。”
“是什么人要劫持他?难道说,除了咱们,还有其他人等着把他寻来让他看病?”
萧敬远看她歪着脑袋猜测的样子,虽说挂心柯神医的事,不过还是忍不住一笑。
她一心记着要把柯神医请来给叶青川治病,自然便猜想着别人打劫了柯神医也是要他去看病的。
不过这种猜测,或许是对的。
“这段时间我派人一路追查,已经多少有了眉目。”
“找到了?”
“是。”
阿萝看他说一句停一句,不免心急。
以前若是看他这样,会觉得他稳重,心生敬仰畏惧,可是现在这样,只急得她恨不得捉着他的说让他快些说。
“那你好歹告诉我啊!”
萧敬远看她这样,无奈轻笑了下,摇头道:“阿萝,我现在不说,是因为我暂时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是知道那劫持柯神医的幕后之人怕是也在燕京城。等我寻到那人,救回柯神医,自然会把这一切尽数告诉你。”
“也在燕京城?”阿萝倒是没想到这个,她不免头发发麻:“燕京城里的人,难道是你我认识的,会是谁呢?”
萧敬远却是不想让她操心这个的:“你不必多想,我已经派出手底下最得力的心腹,全力调查此事。少则几日,多则一个月,自会寻到柯神医,到时候,你哥哥的眼睛必能重见光明。”
阿萝听他说这话,倒是颇有把握,抬眸看过去,却见月光之下,那张刚毅的面庞明暗交错间,棱角分明,而那双凝视着自己的双眸,仿佛平静的大海,乍看平静无波,细望之下,却是深沉而温柔,深沉让人看不透,温柔让人心醉不能自拔。
四目相对,她心中一慌,忙低下头去。
萧敬远看她竟仿佛有躲避自己眼神的意思,若有所感,抬起手来轻轻抚住她的肩头。
他的大手颇为有力,而她的肩头细薄,这让他的手不免越发放轻了一些力道。
“怎么了?你今日是有什么其他心事?”说出的话,也是低沉温和的,带着点诱哄的味道。
阿萝脸上微红,她没想到萧敬远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她如今心里其实也是纷乱杂呈。
一个是记挂着柯神医的事,柯神医的失踪让她有无力回天之感,她甚至隐隐觉得,若是柯神医寻不到,怕是她根本无法改变惨死在萧家水牢的结局。如果是那样,萧敬远,她是怎么也嫁不得的。
另一个却是,实自从听了冯启月那番话,她不免开始怀疑冯启月和上辈子那女人的关系,或许冯启月就是那个女人?
可是如果冯启月说得到底是不是实情?
“七叔,有一件事……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查查。”阿萝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母亲嫁到叶家前的隐秘,阿萝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事,你说。”萧敬远感觉到了阿萝的犹豫。
这一段日子,阿萝也算是对他事无隐瞒,可是谁想到今晚,她忽然仿佛平添了一段心事,对自己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那个……我想让你帮我再查查我娘以前的事。”阿萝无奈地咬唇道。
“嗯?你娘以前的事?”萧敬远之前是查过的,他没想到阿萝再次提起这件事来。
再次提起,怕是总有缘由的。
“嗯……”阿萝犹豫了一番,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娘,在嫁给我爹之前,可,可有什么骨血……”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都几乎低下头了。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萧敬远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他凝视着她垂下的脑袋,看她面对着自己的那柔顺黑亮的发丝,忍不住抬起手来,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她没拒绝,不过靠在他胸膛上的她,颇有些不自在。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直说就是,现在这么吞吞吐吐的,倒是不像你了。”
他总觉得,她在自己面前,应该是刁蛮任性的。比如有什么事求他,难道不该是仰着头,理直气壮地说,你去帮我查查什么什么。
“哎……”阿萝轻叹了口气:“若这是真的,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总不好和外人提及的,再说了,万一被我爹知道了,怕是也不好。”
若冯启月真的是自己娘的女儿,不知道爹是否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也就罢了,若是不知道,还不知道引起怎么样的波澜。
阿萝的意思,即便是真的,她也得替娘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外人?”萧敬远拧眉,凝视着怀里那秀美的女孩儿:“所以你犹豫着觉得不好对我提起。”
此时的萧敬远,自是有些想法,只可惜,阿萝满心发愁这件事如何善了,根本没听出萧敬远的话外之音,只是点头道:“是啊,若是真的,必须瞒下来。”
这话一出,萧敬远默了好半响,最后才缓缓颔首道:“之前我查过你娘之前的事,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其他并没有什么线索,只是,我曾寻到了一位大夫,这位大夫,曾经去你娘所住的宅上,开过一味药。”
“嗯?”阿萝隐约猜到了,抬头望着萧敬远,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味药,是安胎的。”
这话一出,阿萝心里咯噔一声。
越是不希望的事,往往越就是真的。
冯启月真是娘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姐姐?
“然后?”阿萝声音极轻,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
萧敬远听得那句“外人”其实是有些不快的,可是如今看她这样,倒是有些心疼,便压下自己的不快,温声安慰道:“未必那药真是开给你娘的,便是开给你娘的,那孩子也未必保住了。退一步说,便是保住了,也未必真是冯启月。如今你不必多想,还是以平常心待她就是,一切等查清楚了,再多定夺。”
“我知道。”阿萝低下头,语气却是颇有些失落。
萧敬远看她这般,更加不忍,便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她便是你娘的女儿,也没什么,你从小在你娘身边长大,你娘自然更心疼你。”
这话一出,阿萝眼圈都要红了。
她没想到萧敬远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她年纪也不小了,不是小孩子了,可是面对那冯启月,总是有种小孩子“争娘”的敌意。
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啊。
阿萝嘴唇瘪了瘪,又瘪了瘪,最后终于忍住了那股子劲儿,红着眼瞅他一下,撅着嘴儿道:“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萧敬远见此,不免低笑出声,大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柔声道:“对,你不是那小气之人。”
他声音压得颇低,其中不知道透出多少温柔和宠爱。
阿萝忍不住就势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低声道:“反正你记着,要赶紧查查我娘以前的事……还有,你觉得冯启月和我长得像吗?”
萧敬远自然明白她的小心思,挑眉故意道:“冯启月?她和你像吗?哪里像了?”
这话自然是说到阿萝心坎里去了。
对,冯启月和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
她抿唇笑了下,仰脸望着萧敬远:“七叔——”
可是话说到一半,就在此时,窗外,有柏叶飘落的声音。
而伴随着那声响,她听到了一个不该有的声音。
仿佛是人的呼吸声。
有人藏在门外柏树上?
阿萝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求助地看向萧敬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