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不断地回想着在那成衣铺子里的一幕,她心存畏惧,她害怕忐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期待什么?上辈子嫁过人的她知道,却是不敢承认的。
明明再清楚不过,这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可是她却控制不住。
紧紧地攥住拳头,她咬着唇,拼命地抑制住那些不该自己去想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某一处忽而间,涌出一股湿热。
她呆了半响,终于明白,自己好像来了初潮。


第64章
萧敬远知道自己今天冒失了,莽撞了,心急了。
原本不该这么急的,毕竟她也还很小,小到许多事并不懂,可是今晚实在是凑了机缘,昏暗的成衣铺子里,清净无人,她又像朵初初绽开的小苍兰般,散发着甜美馨香的气息,就那么乖巧地站在他面前。
他已经二十六岁了,至今身边并没有什么人伺候,之前在边疆多年,周围人等去寻乐子,他也从来无动于衷。
是目无下尘,看不得那些寻常女子,也是洁身自好,不喜行那苟且之事,但更多的,是他以为自己的自控力足够好,可以收放自如,万万不会为这儿女美色所迷惑。
但是今晚,往日所有的坚持土崩瓦解。
也许是她娇嫩的身躯撞到自己怀里的那种力道太轻太软,以至于轻易引起他体内混杂了摧毁和占有的渴望,也许是她女孩儿家馨香的气息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以至于他轻易地走火入魔。
当然更可能是灯火太美,周围太暗,这一切太容易激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埋葬在一个成年男子体内的需求。
他竟然张口试探着,想问问她对于自己年纪的看法。
想起这里,萧敬远手中紧紧捏着的一个茶盏,应声而碎。
他自然是明白,今晚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像一只暗夜中伺机而动的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看中的小猎物,讨好她,哄着她,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地出击,却被她那轻轻的一句话弄得溃不成军。
一切都是假象而已,其实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长辈。
一个送了套貂绒大氅,都被她顾忌的寻常路人。
不知道默了多久,萧敬远缓慢地抬起头来,环视过自己的房间,终于寻到一面铜镜。
取过来,他对着铜镜,仔细地看着自己那张脸。
他是一个很少这样审视着自己脸的男人,可是他也记得,年少时,别人也曾夸他剑眉朗目英姿勃发,说他颇有乃父年轻时候风范。
后来稍微大点,他战功赫赫,封侯拜将,却再没人夸他好看了,人们只会夸他英雄出少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夸他乃大昭国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甚至夸他文武双全为大昭国之栋梁。
他紧紧皱眉,望着镜中那张太过棱角分明的脸庞,不免疑惑。
为什么年长一些后,就没人夸他好看了?
是他真得变老了变丑了,还是说战功太过耀眼前途太过夺目,以至于没人敢夸他好看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伺候的老人家萧振走进来,却是给他送茶水的。
这萧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已经年过五旬了。
“七爷,都这会子了,怎么还不睡?”
萧振的话刚说完,却是吓了一跳:“爷,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他这定睛一看,只见萧敬远手指上染着献血,手里握着铜镜,两只眼睛泛着血丝,直直地盯着那铜镜瞧。
血丝顺着他的手指溢出来,染红了铜镜,也染红了衣袖。
可是此时的萧敬远哪里顾得理会他,他直直锁着镜中自己的样子,不断地回忆着小姑娘说起自己年纪时的表情。
他很老吗?
“七爷……”
血,铜镜,发直的眼神……萧振难免联想到一些诡异的事情来。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巍巍了,爷如今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中邪了啊?
谁知道,这个时候萧敬远却开口了,他问萧振:
“我是不是已经很老了?”
萧振听了,顿时吓得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了。
爷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好年纪,扶摇直上大好前途的青年啊,怎么竟然认为自己老了?
这,这,这不是附了什么邪祟才怪呢!!
本来阿萝是一心沉浸在那种羞涩难当却又暗中渴望的挣扎中,谁知道忽而间一湿,她竟然来初潮了。
这下子好了,万般心境,全都化作灰,再没其他心思了。
当下叫来丫鬟们,也有没喝酒的,过来帮着收拾打理,重新洗过,又给她整治妥当,最后还告诉她诸般要注意的事。
阿萝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不过她还是认真听了。
当夜鲁嬷嬷见自己看着的姑娘竟然也长达成人了,自然是高兴,便亲自陪着阿萝睡的。因她有了酒意,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阿萝胡乱听着,总算脑中再无那萧敬远,渐渐地睡过去了。
第二日早膳间,阿萝见了叶青萱,却见她面上似有绯红,便寻了个空,问起她昨夜事来。
叶青萱羞得咬着唇,扭捏半响,才道:“那位萧七爷,我是根本没落得说一句话,不过,不过……他身边那位,可是个有来历的。”
阿萝听了便皱眉:“这原是我的不对,不该放任你这般,那太子爷是何等人也,年纪也不小了,我听说身边早有太子妃并侧妃子嗣的,你若攀他,怕是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处。”
虽说她记忆中,这位刘昕太子身边的妻妾倒还算太平,没听说太多勾心斗角龌龊事,可那到底是皇室之中,比不得寻常大户人家,叶青萱去了,真能讨什么好?
“那又如何,他是太子,身份不同寻常,况且年纪摆在那里,有了正妻也是理所当然的。再说了——”叶青萱小声地对着阿萝道:“依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做正妻的,能得个偏房,以后他,以后有朝一日,得个血脉子嗣,那也是风光无限呢!”
阿萝听着一呆,心里明白叶青萱的盘算。
“你我都是闺阁女儿家,也是有头有脸的,昨夜我们出去逛灯会,其实也本不该的。既是要出去,也该有侍卫嬷嬷随着,如今这般,外人知道,难免说三道四的。这也就罢了,咱们还可以说年纪轻荒唐一次,爹娘不知,瞒过去只当没这回事。可若是因此牵扯出这般纠葛,怕是瞒不住,倒像是去私相授予了。”
阿萝这话,其实不止是在说叶青萱,也是在说自己。
原本不过是女孩儿家放纵着出去玩一次,不曾想,自己竟遭遇了萧敬远,叶青萱也遭遇了太子殿下。
这样事情就闹大了。
谁知道叶青萱却瞬间红了眼圈,凝着阿萝道:“三姐姐,你是不知我的……或许你觉得我小小孩儿,怎地不知羞耻,眼里只看着男人。可二伯父是当朝重臣,自有伯父伯母为你张罗,你将来的亲事,左右不会差的。我却不同,我爹娘是个白身,又没什么结交,我还能找什么好亲事,少不得我自己豁出去女儿家的脸面了。”
“阿萱……”
阿萝顿时愣了下,却是记起来,叶青萱上辈子嫁的并不太好,只是寻常官员家的儿子,后来那儿子也没什么出息,叶青萱每每烦恼不已,也曾过来萧家和她诉说。
上辈子没分家,留在叶家大宅,靠着那点脸面,尚且如此,这辈子……确实可能还不如上辈子呢。
叶青萱说着间,忽而间眼圈就红了:“三姐姐,我给你说实话吧,其实这次我过来你这边,一个是我确实心里想着你,想和你玩儿,另一个,却是我娘让我过来,她说让我多和你结交,说不得有什么好的,我还能落个机会,或者干脆请二伯母帮我做主……”
说到最后,她已经是语音哽咽了。
“姐姐莫要怪我,我实在是,实在是……”
阿萝叹了口气,忙将她搂住,安抚道:“你别着急,我自会帮着你一起想办法的。”
将来亲事的事,她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心的,爹娘自会考虑,自己只要避开萧家人,其他燕京城的公子,还不是随便挑。
可是叶青萱,确实不同的。
自这日后,阿萝心里多少明白叶青萱的心思,自然是有意帮着,待到这祭祀之事一过,阿萝便干脆提议让叶青萱留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
宁氏知晓叶青萱性子,是个单纯的,和自己女儿一向相契,做个伴也好,便干脆将她留下,叶青萱知道,自然是高兴。
及至到了二月,燕京城里春意盎然,恰是出外踏青之日,又有一向爱张罗的魏夫人,发帖子要请各家闺秀,相约一起在她家城外的别院里玩耍踏青。
平日里阿萝对这个是毫无兴致的,如今却是催着宁氏,赶紧应承下来。
宁氏如今也想着该给阿萝张罗亲事,少不得带着女儿出去多走动,又见阿萝喜欢,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说定了这春日踏青一事,阿萝自然想起那牛千钧来,私底下便对母亲咬耳朵,打听起来。
宁氏一听,便狐疑地望着女儿:“你怎知此人?你见过?”
阿萝嘿嘿笑,装傻:“还不是之前跟着爹和你去萧家,好像见过这位。”
宁氏审视女儿半响,这才道:“那牛家人倒是家风淳朴,牛家三少爷,我只听说力大无穷,却黑得厉害,倒是不曾见过。这一次踏青,牛夫人必是去的,到时候我过去聊几句。”
宁氏的打算是,人家若有意,自会热络,人家若无意,她也犯不着去攀附。
毕竟她家女儿,哪里愁夫家。


第65章
这一晚,阿萝和叶青萱说起踏青会的事儿,叶青萱自然是颇为期盼,又在那里来回忐忑,想着太子会不会去那踏青会,又想着太子会不会根本不记得她这么个人儿了?如此这般,好生纠葛。
阿萝见了,不免一叹,劝说道:“其实太子早有正妻,未必良配,若是踏青会上有其他合适的,未尝不可一试,我也和母亲提过,只说让她帮着看看,她自然会上心的。”
叶青萱听闻,自是感激不尽:“伯母和三姐姐待我好,我自是记在心里,至于太子也好,其他也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不敢强求。”
阿萝见此,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当下拿出自己的梳妆匣子,翻箱倒柜的,把各样首饰都折腾出来,看看给叶青萱装扮。
叶青萱看了,自是惊叹不已,同是叶家姐妹,她这些年,不知多少寒酸,哪里会有这么多珍稀别致首饰,心里不免泛酸,泛酸之余,看三姐姐对自己诚心相待,也是感激不尽。
正收拾着,叶青萱却见一物,不免纳罕:“这是什么?”
阿萝回首看过去,却是瞬间脸上火烫。
原来叶青萱无意中拿出的,正是昔年萧敬远送她的小红木锤子。
以前看到这物,无非是一会儿高兴萧敬远待自己之好,一会儿生气他言而无信弃自己而去,一会儿又觉得,他这个人原和自己没有干系。
经历了那晚之后,再看时,却是有了别样滋味。
原来早在自己幼时,自己就受过他的礼,还是这么精致用心的小玩意儿。
且这小玩意儿,一直和姑娘家私藏的首饰头面一起放着,倒像是把它当个宝贝似的。
这么一想,不免羞极,想着若是他知道了,怕是难免生出一些想法?
一时又记起曾经她还搂着这小红木锤子睡去,当下越发羞愧,那羞愧中又生出不知道多少别样遐思。
抱着个男人送的木锤子,那其中意味,实在是羞煞人也!
“三姐姐,你怎么了,脸做什么红?”叶青萱纳罕地望着阿萝,不明白她脸上怎么忽然跟涂了胭脂一样。
阿萝倏地抢过来那小红木锤子,咬着牙,直接扔到一旁去了:“没什么,这么个粗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放到姑娘家的头面盒子里,忒地碍眼,还是早早扔了吧!”
叶青萱见此,忙拾起来拿在手里:“姐姐,你瞧,这可不是粗糙玩意儿,这做工,精致得很,用的料子也是上等的檀木。你若不喜,给我可好。”
阿萝咬唇,看了眼小红木锤子。
她自己嫌弃埋汰还好,可是若说送给叶青萱,其实是不舍得的,宁愿给她其他金银头面,也不舍得这个。
不过忽而间,她想起那一晚情境,一时气血上涌,浑身燥热,便狠狠心道:“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既喜欢,拿去就是。”
叶青萱见此,喜不自胜,实在是这小红木锤子做得精致可人,虽不是什么金银,可是别有意趣,当下摩挲着爱不释手。
阿萝看叶青萱揽着那小红木锤子不放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可是细究那不是滋味的原因,却是又羞愧难当。
当日阿萝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叶青萱兴致勃勃地挑选衣裳,她却是毫无心思,一直到了晚间时分,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不能入眠。
一时又记起那日萧敬远的种种,尚且记得,当时自己胡乱搪塞一番后,他那面无表情的神色,以及后来送回自己时的疏冷,不免猜测,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可是生着自己的气?
转念又一想,他凭什么生自己的气?
想当年,是谁,承诺了自己,却凭空把自己扔下,再也不管自己了。
自己当时又是怎么苦心婆口要他信自己,他却说,就是要成亲,才不会信自己!
好生一番冷漠模样!
阿萝就这么也一会儿羞愧不已,一会儿愤慨不平,一会儿又羞涩难当,万般心事在心头,干干地榻上熬了许久。
最后她脑中迷迷糊糊的,竟然有了个龌龊心思。
“我要不要去听听,他如今在做什么?”
“隔了这么远,怕是听不到吧?”
“总是要试试,也许能听到呢?”
纠结挣扎一番后,她终于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开始试图去探听周围的动静。
叶青萱的叹气声,听到了。
小丫鬟的嘀咕声,听到了。
院子外不知谁家的猫叫声,听到了。
街道上打更人的走路声,听到了。
再远一些,再远一些……
阿萝皱着眉头,累得气喘吁吁,最后挫败地叹了口气,看来她是不可能听到那么远的。
就在她打算鸣金收兵好生睡觉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那是父母在说话的声响。
其实自从父母和好后,她怕不小心听到父母的床事,已经轻易不敢去偷听了,岁曾想竟然无意中竟然听到他们说话。
“这事儿,还是你自己拿主意,我若说了什么,只怕你又多想。”这是母亲温柔的嘟哝声,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哎,你这话说的,这些年,我何时曾不信你?你也忒多心!”父亲无奈地这么道。
阿萝一听这话,不免疑惑,顿时把那遐思绮想抛之脑后,专心偷听父母说话。
“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你说就是。”
阿萝支棱着两只小耳朵,仔细倾听,却听得母亲先是叹了口气,之后才道:“当年你和他闹着分家,知道内情的,自是明白,都为了我的事儿。我心里自是感激你对我的一片好,可是每每夜里,扪心自问,也是反思,总觉得对你不住。外人说起来,只怕也以为,你叶长勋为了我冲冠一怒,闹着分家。更可叹的是,自打分家后,我们这一房是越过越好,大房日渐衰败,实在不如人意。”
“你和他,再怎么样也是兄弟,原该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的,毕竟一支笔写不出两个叶字。如今他长房若有什么闪失,你总不好独善其身的。”
母亲说完这话后,父亲沉默良久,才仿佛将母亲搂在怀里,柔声道:“含蕴,难为你今日说出这番话来,我心里为之前的事,自是恨他,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也不能真得见死不救。今日今时,得你这一番话,我就放心了。他叶长勤若是有难,我必会出手相助,可也是在法理容许之内尽力而为……若他自己造下什么孽,我也绝不至于豁出身家性命去帮他。”
母亲听到这话,轻叹了口气:“你说得是呢,他若真犯了这等事,谁也帮不得的,没得把咱们也连累进去。真到了那地步,长房里的两兄弟自是能够独善其身,咱们好歹帮衬下青莲青蓉两个姐妹就是了。”
“你说得是。”
话到了这里,声音便不太对劲了,有仿佛得了病般的低低呻声传来,又仿佛狗儿喝水时的呱呱声。
阿萝慌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听下去了。
她躺在那里,拧眉回忆着刚才父母的话。
这敢情是说,伯父犯了什么事,叶家长房要出大变故了?
可是上辈子,她分明记得,一直到她十七岁怀胎生子出事,叶家长房都好好的,并没有遭遇这等变故。
不知这一世,是触动了哪个机关,竟引出这等巨变?
阿萝这么想着,心中一抽,忽而想起一件她往常忽略的事来。
当初她马上就要生了的,大伯母曾经带着早已经嫁为人妇的姐姐叶青莲来到萧家,去见萧家老祖宗。她还问叶青莲,是为了什么,可是叶青莲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谁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是大伯母和叶青莲离去时,大伯母看上去颇为不悦,面色犹如死灰。
她心中有所疑惑,待要打听,谁知道恰那日腹中疼痛,便请了太医把脉,之后干脆在房中休息,没怎么出门。
如今想着,难不成,就是在自己临盆之前,叶家曾经出过事?
如果大房出事,是不是也会波及自己的哥哥叶青川?
甚至于波及当时一直留在边疆,远没有今世这般地位的父亲?
如此一来,自己被人替换了后,整整十七年,那假冒的叶青萝都没有被人拆穿,仿佛也就说得通了。
叶家人没了,不会有人拆穿她,而萧家人,无论那叶青萝性子怎么变,谁会忍心去苛责一个因为娘家一朝变故而性情大变的产妇呢?这么一来,那假叶青萝,浑水摸鱼在萧家混了那么些年。
只是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能在萧家干出这般遮天蔽日的事,必然是和萧家渊源极深的,且也对自己知之甚详。


第66章
却说阿萝听得父母床头闲话,这才知道,原来大伯父家已是岌岌可危,不免想起上一世的蛛丝马迹,猜着怕是上辈子自己出事后,娘家其实也跟着出事了。
只恨自己被关押在水牢之中,不能知道父亲和哥哥如何。
其实这几日,她每每觉得胸部鼓涨酸痛,晚间想起之前许多事来,又生出不知道多少杂乱念头,想得自己脸红耳赤的,恨不得忘记那晚才好。今日因这小红木锤子一事,更是心中燥热羞涩,浑身得不自在,只恨不得那锦被能再重些,厚实地压下来才舒坦呢。
闺阁女儿家,初初长成,本就是容易躁动之时,更何况因有了上一世记忆,她比寻常女孩儿多知晓许多事,又恰前些日晚上那事儿,倒是让她心思险些走偏。
如今听得父母提起伯父家怕是要出事,倒是把那因小红木锤子引起的诸般旖思旎念全都抛之脑后了。
当下平心静气,仔细地在脑中搜罗着上一世的蛛丝马迹。
想着若是自己被人李代桃僵替换了,娘家彻底倒了没人了,那人趁着自己生产之时替换了自己,她可能会是谁?
难道还真是那柯容,若是柯容,难不成上辈子的萧永瀚果真知晓这事儿?
那萧永瀚之母可知道?
思来想去的,其实也不过是干想罢了,更何况这辈子许多事已经不同于往世,自己家庭和睦,备受双亲疼爱,人生轨迹早就不同,许多事怕是也随之而变,那人未必会在这辈子中起了这种恶念。
如此一想,也就轻叹一声,就此睡去了。
这魏夫人乃是彭大将军之妻,原本将军之妻的名头已经够响亮了,可是大家却不叫她彭夫人,却是叫她魏夫人,这都是有缘头的。原来魏夫人的祖母乃是运昌帝的长公主,这魏夫人自小被长公主养大,派头讲究,来往之人,都是和寻常人不同,如今年纪大了,尤其爱热闹,喜办宴会,爱听奉承。
这不,春日一到,她就办了踏青会,邀请燕京城各家夫人贵女前来,这其中自然也有少爷公子的。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也有人说,这次魏夫人着急办这踏青会,其实是为了巴结新晋的皇后娘娘,毕竟魏夫人和这新上任的皇后娘娘可熟,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她着急打点关系。
阿萝带着叶青萱,随了宁氏过去,果然见了之前的安南王妃,也就是如今的宝德皇后。
当下众人连忙见礼了。
宝德皇后知道这是兵部侍郎家夫人和女儿,便特意多看了眼,最后那目光便落在阿萝身上。
她轻笑了声,颇为和气地问道:“你可是叫阿萝?”
阿萝听了,自是微惊,她知道燕京城里王侯将相多如牛毛,自己爹的兵部侍郎,说出去也是不小的官,可是在宝德皇后眼里,怕是个蚂蚁还不如。
结果皇后竟然知道区区一个兵部侍郎家女儿的名字?
不过她也没敢多想,忙上前,恭敬地拜道:“臣女闺名青萝,平日正是唤做阿萝的。”
皇后娘娘听她声音柔嫩清亮,犹如雏鸟一般,又见她回话时清澈的眸子透着光亮,十分乖巧可人,不免越发笑了,招手道:“不必拘束,过来这边,让我仔细看看。”
宁氏从旁见此,不免心中有些许忐忑。
她是知道,当今太子早在为安南王世子时就已经有了世子妃,可是太子底下听说还有几个兄弟,其中有个,十七八岁年纪,正是做亲的时候。这宝德皇后如今看着阿萝的目光,莫不是?
却见阿萝走到跟前后,宝德皇后先拉住了她的手,一握之下只觉得软嫩无骨,又瞧她双眸犹如秋水洗涤,娇唇恰似樱桃红时,不免越发喜欢,忍不住赞道:“好一个惹人怜的女孩儿,之前在安南,也颇见过一些,却独独没有你这么好看的,到底是这燕京城宝地,才能养出你这样的。”
旁边魏夫人是有心讨好的,忙道:“皇后娘娘说哪里话,依我看,安南才是人杰地灵之处,要不然怎养出皇后娘娘这般母仪天下的风姿。至于咱这阿萝小姑娘,也怪不得皇后娘娘稀罕,那可是燕京城里数得着的颜色好。”
皇后娘娘被魏夫人夸的也是一笑,当下拉着阿萝的手,细细问起,诸如今年多大,读什么书,平日玩些什么,阿萝都认真回了,只是说起读书时候,阿萝却故意自贬道:“阿萝自小笨拙,论起琴棋书画,都是姐妹几个最不济的,至于读书,更是羞愧,不过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
她自然也看出宝德皇后的意思,她才不要给什么皇子当妃子,是以特特地把自己先贬低一番。
旁边的叶青萱见此,已是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前,去替阿萝说话。
要知道皇后娘娘底下几个都是嫡生子,以后都是要封王的,若是阿萝一切顺遂,最不济也是个王妃的命,怎地她这个时候却犯起糊涂来了!
谁知道宝德皇后听说这个,先是一愣,之后便不由得笑起来:“你瞧,这孩子,真是个实诚的!”
旁边魏夫人也随着帮腔:“可不是么,别看小姑娘长得好看,却被养得娇惯憨厚,没什么刁钻心眼儿,这可不就是浑金璞玉么!”
一旁众人也纷纷称赞,附和者众。
阿萝听得都想哭了,她装笨还不成吗,怎么装笨还要被夸?
陪着皇后娘娘等说了会子话,终于得了自由,阿萝跟着一众姑娘家的,往东边湖旁而去,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候,湖边杨柳嫩芽儿初抽,柳絮飞扬,飘飘洒洒,远看去仿佛笼罩着一层淡黄轻烟。
又有谁家少爷取了风筝来,放在晴空之中,心旷神怡。
萧敬远陪着当今太子殿下刘昕,正坐在旁边的七绝塔里下棋。
“你输定了,必是输定了。”刘昕念叨。
萧敬远无语,抬手,落了一棋。
“看吧,我就说你输定了。”刘昕叹:“心不在,棋怎么可能在。”
萧敬远看看这案上残败的棋局,默了片刻,终于扔下棋子:“是,我输了。”
刘昕对着棋局,叹息,又叹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当日也是苦心婆口劝过你,怎奈你却不听,如今倒好,自尝苦果的时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