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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不会烦了啊?”
“其实我还是有点不信,他竟然这么守信……”
阿萝一边嘟哝着,一边拿了笔,胡乱在宣纸上写着字。
正在这时候,她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三姑娘,又怎么了?”
阿萝猛地回头看过去,惊喜地发现,萧敬远又出现在窗外了!
“这么快啊?”原来这白鸽飞得这么快,萧敬远也跑得这么快?
萧敬远面无表情地立在窗外,一手握着一只白鸽,淡淡地道:“三姑娘,我还没回到家。”
半路上,就碰到了来送信的白鸽,没办法,只好折返了。
“这样啊……”阿萝满脸惭愧。
“还有什么事?”萧敬远没表现出不耐烦,但是眼里显然也半分愉悦。
“其实,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让你查的事儿,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这个事儿可是关系到她娘的声名,万一传出去,怕是不好。
萧敬远望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她趴在窗台上,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期盼地望着他。
他半响无言。
“你得替我保守秘密啊……”阿萝有点累了,干脆两只手一起托着下巴,这个动作使得她的小脸别挤成了一个粉润的小桃子。
“我走了。”他却转身,将手里拎着的两只白鸽塞进了笼子里,之后身影犹如风中的一片叶子,转眼就消失在院子里了。
亲眼看着他离开的样子,阿萝不免再次咋舌。
她知道萧家世代习武的,永瀚那种爱读书不喜武的,自小也跟着学过一些把式,是以自然明白萧家的这位少年将军,功夫必然是不弱的。
可是再怎么样也没想到,人还可以像鸟一样这么飞走。
“姑娘,太太那边怕是不好!”才被打发走的翠夏急匆匆地跑来了。
“怎么了?”阿萝一个激灵,忙站起来。
“我刚才偷偷听着鲁嬷嬷和太太说了什么,之后便抹了眼泪。”
“啊?”
阿萝心里一顿,猛然间便想起上辈子来了。
上辈子,她根本不知道母亲曾经坏过身孕,想来是无声无息地没了,难道说这辈子还要重复上辈子的厄运吗?
阿萝傍晚时分,几乎什么都没敢干,就支着耳朵听动静了。
听来听去,她也没听到母亲和鲁嬷嬷再说过什么关键,就在她打算放弃,干脆过去问问母亲的时候,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今天的还是别放了?”
“为什么不放?”
“我瞧着今日正房里请了大夫来,怕是已经有动静了,若是这个时候被查出来,可就麻烦了。”
“还是放吧,一鼓作气,赶明儿咱也好赶紧领赏。”
阿萝一听这声音,顿时呆在那里。
她并不认识说话的这两个人,不过听着倒像是一个老妈子并一个丫鬟。
那丫鬟声音陌生,显然也不是常在她跟前走动的。
她们是谁?
阿萝支着耳朵,再次细听,只可惜她们不再说话了,她只能听到烧开水后发出的咕嘟咕嘟声响。
她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拧眉仔细地想了想,渐渐地明白过来。
这两个人,应该是在灶房里帮佣的吧?
因为老祖宗特意吩咐在二房里做了一个单独的小灶房,是以二房自然需要人手,大太太便从厨房拨了几个人过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阿萝手脚渐渐地泛凉。
她努力地回想着往日大太太的眉眼,其实要说起来,也是个和颜悦色的,平日处理家中事也颇为公允。
甚至于就她印象中,后来母亲去世了,她还对自己颇为怜惜,时常说自己命苦,她这做大婶婶的要好好照料着自己。
虽不算慈母,可实在也是颇具大家太太的风范。
没想到,背后竟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翠夏就见自家姑娘小小年纪,背着个小手,蹙着细白的小眉头,在那里踱来踱去,再想起刚刚姑娘一直呆呆地立在那里,也不出言,也不看人,仿佛傻了似的模样,一时也有些怕了。
“太太那边,若是有什么不好,姑娘总该过去问一问,这才不寒了太太的心。”翠夏想了想,这么劝道。
“不。”阿萝仰起脸来,小眼神颇为坚定:“你先出去吧,让我静静。”
“啊?”
“出去吧。”阿萝抬手,什么都不想多说,只示意翠夏出去。
翠夏满脸的无法理解,不过当人丫鬟的,她也不好说什么,欲言又止地出去了。
待到翠夏出去,阿萝赶紧拿出笔来写了一个字条,又来到了窗边,打开窗子,用手将那白鸽笼子拽过来,之后将字条绑在了白鸽上。
“拜托了,一切都拜托你了,这次一定要把萧七叔请来!”
她两手合十,对着白鸽拜了拜,之后放飞了白鸽。
“这次他是不是还没到家呢?”
“即使他到家了,会不会一生气,干脆不来了?”
狼来了的故事她是知道的,该不会他这次再不信了吧?
就在这种忐忑中,外面天已经黑了,雪也下起来了,萧敬远还没来,恰晚膳时候到了,阿萝只好随着过去用膳。
今日恰好是学中半休的日子,又赶上下雪,叶青川下学早,先去问候了老祖宗,便过来向母亲请安,正好一家三口一起用了晚膳。
叶青川是十分疼爱自己这妹妹的,温煦地笑着,问起她今日在家做了什么。
阿萝一边和哥哥说话,一边却是望着哥哥的脸。
哥哥生得隽秀颀长,虽是个男子,却依然有母亲的风姿,这样的男儿,原应该该是燕京城里女儿家心之所往,只可惜,毁就毁在那一双眼睛上。
“阿萝在看什么?”虽看不到,叶青川却感觉到了妹妹的目光。
“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哥哥,实在想得慌!”阿萝连忙低下头用膳,嘴上笑着这么说。
用膳过后,哥哥叶青川陪着自己和母亲又说了一会子话,讲了在学里的种种进益,之后看雪越发大了,这才离开。
哥哥离开后,阿萝原本想着从母亲嘴里探探话儿,可是看着母亲一脸虚弱的疲惫之态,并不想和自己多说的样子,也就只好罢了。
恰这时,见鲁嬷嬷端了药碗过来,是要伺候母亲吃药。
她想起了之前听到的话语,不免焦急,当下一个趔趄,恰恰好撞到了鲁嬷嬷身上,药汁便洒了一地。
鲁嬷嬷看着这熬了许久的热腾腾药汁洒了,不免有些无奈:“姑娘,你也忒地莽撞了。”
反倒是宁氏,只是淡淡地道:“没什么,阿萝也不是故意的,这药,吃了和不吃,还不是一样,不吃也罢。”
阿萝点点头:“还是少吃药的好,这药好苦,闻着就哭,我的小弟弟小妹妹肯定不喜欢的!阿萝也最讨厌吃药了!”
鲁嬷嬷听着阿萝的童言童语,叹息一声,也就没再说什么。
阿萝寻了个理由,偷偷溜出来,眼瞅着一个小丫鬟收拾走了药渣碗渣,连忙把翠夏拉来了,附耳吩咐了一番。
片刻后,翠夏不负所托,果然用个帕子包着个碗片儿,里面零星残余着一点汤药。
“好,你先出去吧。”
翠夏不解地望着姑娘,越发疑惑,总觉得姑娘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是也说不上哪里不同,只能听令出去了。
阿萝小心翼翼地将那点药渣放在桌上,自己先用鼻子闻了闻,自然是闻不出个所以然。
她叹了口气,焦急地望向窗外,盼着出现萧敬远的影子。
显然那些人在药里下的是于母亲怀胎不利的药,只是那药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见效,是文火满来,一点点地让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流下来。
如今母亲身子已经不适,再吃下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今晚母亲怕是干脆心灰意冷不喝药了,可是明天她还会喝的啊。
是以今晚她必须得想办法。
她这么小年纪,也没个可用的人,如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萧敬远了。
可是经过了前面那两次,萧敬远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根本不会来了?
阿萝站在窗棂前,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安静地落在窗棂上,她不免攥紧了小小的拳头。
第30章
窗棂前挂着的白鸽已经被底下人收起来放到屋内了,阿萝盯着那空落落的挂钩,却见上面也隐约沾了点白雪,在窗棂投出的微弱光线中发出莹润的碎光。
她怔怔地立在那里,便是些许寒凉侵入了屋内,都丝毫无觉。
恍惚中,她不再是这个年幼稚气的阿萝,又成了被关押在水牢中不见天日的叶青萝。
最开始的时候,她总觉得,仿佛那一场可怕的噩梦,真得就是一个噩梦,十七年的磨难是没有光阴可言的,仿佛长,又仿佛一眨眼的功夫。
她努力地将那些当做一场噩梦,将它们压缩在身体的一个角落里,轻易不敢把它放出来。
她努力地去做她这副身体应该有的样子,把自己当成那个七岁时的小孩子。
可是在这雪落无声的夜晚,在这四面楚歌徘徊无措的时候,她才知道,心底中的噩梦,仿佛一个饿虎,会伺机跳出来,将她所有的心神吞噬。
小小年纪的你,即使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一切,又能如何呢,你还是无力回天。
你可以去找老祖宗,去找母亲,拆穿一切,可是又有谁会信你?年迈的老祖宗,和胎相不稳的母亲,又能怎么去挽回这一切?
“怎么了?”
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没有什么温度,仿若这夜里的雪。
阿萝微惊,抬眼看过去。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高大挺拔,在这白雪飘舞的夜里,巍然立于窗前。
有雪花安歇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正在缓慢地消融。
“我……”
阿萝以为他根本不会来了,没想到,他到底是出现了,只是盼了太久,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姑娘,我要告诉你几件事。”
“嗯?”阿萝咬唇,小心地仰视着窗外的男人。
“第一,你托付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好。”说话的男人,面上是冷硬的。
“嗯。”她惭愧至极,低着头小小声地应道。
“第二,我向来守口如瓶,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多说。”
“嗯。”这个,其实她也是知道的。
“第三——”萧敬远瞥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略过心头那丝不忍,还是把要说的话说出:“我很忙。”
他是堂堂燕京城骁骑营总兵,不是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也不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阿萝羞愧得脸上发烫,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七叔,这次我找你,是真得有事……”
“嗯?”萧敬远挑眉。
“我娘,我娘——”阿萝声音有些哽咽:“我想让你救救我娘,还有我的小弟弟小妹妹。”
“你娘怎么了?”萧敬远终于发现她神情有些不对了。
谁知道阿萝抬起眼里,清澈的眼眸中已经是满满的哀伤:“有人要害我娘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我怕这孩子保不住了。”
萧敬远顿时一个皱眉。
其实他如今虽已经战功赫赫封侯拜将,又为任为骁骑营总兵,可事实上他也不过十九岁,明年才是弱冠之年。
他又是自小跟随父亲戎守边疆,在燕京城的时候并不多。
是以,这个年纪的他,只是隐约知道深宅大院中怕是会有些隐私,却从来没有接触过。
当然也可能是——他身为堂堂年少成名的正定侯,还没有人敢把隐私使到他身上,也犯不着。
谁会和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掌权人物作对的,再说他连个妻小都没有呢。
他以前只觉得这位叶家的小姑娘太过娇弱,总爱哭啼啼,还一心想着让父亲回家来,可是他从未意识到,也许她如今的处境,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也许……她是因为太过艰难,才想出那么多刁钻古怪的法子。
“慢慢来。”萧敬远看着这窗子,犹豫了下,还是跳进来。
跳进屋内的他,为这个温暖充满熏香的女孩儿房间带来一丝寒凉。
他依然冷硬地站在那里:“你先告诉我,你娘是不是怀孕了?”
“是。”
“她胎相不稳?”
“是。”
“那你为什么认为有人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阿萝听了,擦擦眼泪,从旁边拿过来那剩下的药渣:“这个,里面可能放了东西,能让我娘流产的东西。”
萧敬远接过来,拿到鼻边闻了闻,之后便皱了眉头。
“你娘喝这个药,多久了?”
“我也不知,想来总有十几天了吧。”
“马上停了。”萧敬远的声音不容拒绝。
阿萝听他这语气,知道这必然是不好的,可是怎么停呢,嘴上说这药有问题,得有证据啊,当下她微微蹙眉,想着这个事儿来如何处置。
萧敬远看阿萝蹙眉的小模样,忽而便生出些许怜惜,想着这件事让她来处理,太过为难她了。
沉吟片刻后,他问道:“如今是哪位大夫给你娘过脉?”
阿萝咬了咬唇,回忆道:“如今用的,说是一位御医,姓王,好像叫王仁贵?”
萧敬远点头:“我把这个药渣拿走,先让大夫查验下,然后我会去找这位王大夫,在我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前,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至于你母亲,你也要拦着,不可让她再用药了。”
“好,我知道的。”便是用尽一切办法,她也不可能让母亲再喝下一口这有毒的汤药了!
“那我先行离开了。”说着间,萧敬远纵深一跃,已经出了窗子。
待到他在外面落下,忽而又想起一件事,回头道:“你爹,过几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萧敬远临走前说的话,让阿萝惊喜不已。无论如何,母亲腹中的孩儿都是父亲的亲生骨肉,他断断不会置之不理的。只要父亲回来,二房便不是任人欺凌的孤儿寡母,好歹凡事有人做主撑腰了!
可是惊喜之后,她想起那药渣的事儿,原本雀跃的心便渐渐沉了下来。
萧敬远固然会去帮着查,可是这大晚上的,又下着雪,他真能来得及吗?母亲已经吃了十几天那药,如今怕是已经胎像不稳,若是再吃个一日两日,可如何了得?萧敬远说了让自己阻拦母亲不要再吃,自己又该怎么办?
毕竟才七岁,纵然众人宠着,可是在这种事情上,说话是没什么分量的。
若是自己直接告诉母亲那丸药里有问题,母亲就算信了,怕也是受惊不轻,这怀着身子,最忌讳是忧虑操心。
如此一想,阿萝不免觉得,自己合该再想个法子。
她这脑筋动来动去,最后终于动到了老祖宗身上,如此盘算一番后,可算是有了主意。
于是当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天还没亮呢,她就爬起来了。
鲁嬷嬷见她这么早起来,倒是吃惊:“姑娘平日都是要赖个床,怎么今天倒是早,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吗?”
阿萝揉揉眼睛,含糊地道:“我刚做了个梦,梦到了老祖宗,我想她了!”
借着做梦的缘由,阿萝一大早就带着人马奔去了老祖宗房中。好在老祖宗年纪大了,醒得早,连忙命人开门把阿萝接进来。
这边还没洗漱,就看到心爱的小孙女过来,口口声声说做梦梦到自己想自己了,当下自然是欢喜不已,搂着阿萝给她暖脚暖手的,又命人拿来上等的果子给她吃。
阿萝小嘴儿吧嗒吧嗒,偎依在老祖宗怀里,哄得她一大早笑个不停。到了早膳时候,大太太三太太并几个姐妹都已经来了,花团锦簇一般伺候在老祖宗身旁,一番说笑奉承,好不热闹。
阿萝见此情景,便不失时机地叹道:“咱们姐妹众多,我看着自然好,只是我忽想起,不知道我还能有个小弟弟小妹妹吗,如今我想着,怕是不能了吧!”
这话听得老祖宗一惊:“怎么就不行了?你小孩子家的,莫要乱说!”
求他人也都是疑惑地看向阿萝,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说出这话来。
阿萝故作不解,歪头道:“难道不是吗,我昨日个好像看到鲁嬷嬷在那里唉声叹气的,我娘好像还哭了,本待要问,她们却不说。我估摸着,我那小弟弟小妹妹安排是没了。”
童言无忌,可是这话听在老祖宗心中,却是生生唬了一跳。
“鲁嬷嬷呢,让她进来!”
下面的丫鬟一个个都吓得不轻,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叫了鲁嬷嬷进来。
“二太太那边,到底如何,前几日不是说胎相稳,怎么转眼功夫,就不好了?你还不说清楚!”
鲁嬷嬷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传入了老祖宗耳中,更没想到自己从未防备的小人儿竟然这么会学舌,当下也是吃惊,见瞒不过,只好跪在那里,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
当下众姐妹们都沉默不敢言语,三太太站在那里不敢吭声,大太太忍不住道:“要说起来,她也是命苦,几次怀胎,都不太顺遂。”
老祖宗叹了口气,对大太太等道:“走,你们陪我过去瞧瞧老二家的。”
其实抱着的心思是,如果单独告诉母亲,她性情柔弱善良,未必能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甚至说不得自己悄悄地把汤药倒了不喝,却也不把事情张扬,最后落得个忍气吞声的下场。
她却是受不得这个气的,既然有了把这歹毒心思用到了母亲身上,她总是要查个水落石出,闹个天翻地覆,便是不能就此罚了那背后真相,好歹也敲山震虎,好让他们知道,二房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第31章
当下一众人等,来到了宁氏房外,也是阿萝这时间恰得好,此时恰好是宁氏要用药的时候,却见小丫鬟正捧着汤药来到了门前,丝珮出来,将那汤药托盘接进去了。
阿萝心里道声侥幸,知道自己再晚来一步,怕是这汤药已经吃下去了。
连忙扶着老祖宗,带着一帮人等进去房中。
却说宁氏今日起来,只觉得小腹纠痛,隐隐有下坠之感,再想起昨日晚间起夜时的些许血迹,心中已经知道不妙。她想着自己这一胎来得侥幸,如今不曾想,竟是根本不能保住,再想想那在外戎守常年不得见的夫君,以及身边环伺的虎狼之目,不由得悲从中来。
一时又有些灰心,想着自己便是生了一胎,也未必能保住,还不若就此流掉,也省的以后牵心挂肚!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底下丫鬟过去看时,却是道:“太太,老祖宗并大太太三太太都过来了。”
宁氏听着,也是诧异,连忙稍整衣容,起身迎过去,将老祖宗等人奉了上座。
这边老祖宗坐下,观宁氏面容,看她脸上无光,眸中黯淡,身形纤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似的,当下也是一个叹息:“你如今怀着身子,不必站着,且坐下说话就是。”
宁氏见大太太和三太太都伺候在旁边,原本是要坚持站着伺候,不过实在是腰酸背痛,虚软乏力,小腹处隐隐坠痛,不得已,也就勉强坐在旁边绣杌上。
老祖宗打量一番宁氏:“我瞧着你面色不好,这几日可有哪里不适?王大夫那边怎么说?”
宁氏垂着眼,柔声回道:“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腹中坠痛,心里总觉得不安,王大夫过来诊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胎相不稳,让好生养着,又给开了安胎药。”
“那你每日好生吃药,让底下嬷嬷丫鬟好生服侍,还有阿萝,这几日去我房中吧,免得她顽皮,搅扰了你。”
“是,媳妇全凭老祖宗吩咐。”
一时因说起汤药来,老祖宗道:“我也是过来随便坐坐,看看你,刚才进门,瞧着那边小丫鬟刚把汤药送来,你趁热喝了吧,仔细等下凉了,这药效倒是打个折扣。”
宁氏想着也是,于是答应着,这边丝珮便服侍着宁氏要用汤药。
阿萝见此情景,知道关键时候来了。
她靠在老祖宗怀里,状若无意地道:“老祖宗,其实若说起来,这汤药还得谢谢三婶母呢。”
“谢谢我?”三太太从旁听着,不由纳闷:“和我有何干系?”
这大夫不是她请的,药也不是她抓的,怎么也和她没关系啊?
阿萝当下便道:“我记得那日经过灶房,听着里面厨娘说起来,说是三太太特意让加的药粉,是可以安胎的啊!”
“啊?”所有的人听得这话,都大惊,纷纷把目光投向三太太。
三太太自己也是呆在那里,纳罕地用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道:“我?”
阿萝自然是知道,这事儿绝对不是三太太做的。
正因为绝对不是三太太做的,她才故意指东打西,说是三太太做的。
先把一个完全不相干,且很容易证明清白的人拉进这趟浑水里,这样对方必然跳脚大惊,竭力证明自家清白。
其他不相干的人,震惊之下也会帮着细查。
唯独那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她会惊诧之下又觉得莫名,莫名之中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
其实这个事情,她多少感觉到,或许是和大太太有关。
可是大房如今主持中馈,是老祖宗的左膀右臂,她如今也没办法轻易得罪,自然不敢直接把矛头指向大房。
于她来说,最要紧的是,先保住母亲腹中的胎儿,顺着灶房里的厨娘这条线,把那下药的路子给掐断了。
至于幕后主使人到底是哪个,其实不用细查,大家心里多少有数的。
当下阿萝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地道:“我也是听灶房里的厨娘说的,或许根本不是,难道是我记错了?”
其他人等,脸色却是早已经变了。
这不管到底是不是三太太,只要真有什么“厨娘给汤药里下药粉”的事,那必然是事情不简单!
要知道安胎的汤药,都是事先将药材包在纱布里,放在砂锅中熬煮,这都是早已经分好的,哪里来的厨娘胆敢往里面放什么药粉啊!
涉及到族中的血脉,难免牵扯出许多阴私,在场众人都纷纷察觉到,这事儿怕是不寻常。
宁氏听得这话,也是震惊,蹙着纤细精致的眉:“阿萝,你是何时听说,又是哪个说的,可还记得?”
老祖宗也催问道:“阿萝,此事非同小可,马虎不得,你可要说清楚,到底是哪个说的?”
阿萝歪头想了想,又想了想。
她这个小动作,可是让周围一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最后她终于蹙着小眉头,叹了口气:“我实在是不记得是哪个了,只记得那人是个熬药的厨娘!”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颇为难看。
宁氏唇上已经是血色全失,她颤抖地坐在杌子上,捂着小腹,恍惚中察觉到了什么。
这些日子,其实也不是没怀疑过,甚至还曾经细查过院中丫鬟妈子的出入,可是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说到底,自己还是疏忽了,其实是有人暗中害了自己?
若是自己这一胎真得不保,那岂不是自己的粗心大意和无能懦弱害了自己孩儿?
宁氏纤弱的身子犹如风中树叶一般颤个不停,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祖宗面色凝重,环视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震惊不已的三太太身上。
“阿萝到底年纪小,未必听得真切,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三太太一听,已经上前噗通一声跪下:“老祖宗明鉴,我素日从不管家,家中凡事也不经我手,我怎么会有那通天本领,安插了人手来二嫂房中使坏!况且我给她使坏,于我又有什么好处!老祖宗,您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啊!”
旁边叶青萱见母亲跪下,也是跟着跪下:“老祖宗,母亲并不是那歹毒之人,怎么也不会做出害了二伯母的事!”
三太太都要急哭了:“或者是阿萝听错了,或者是有人做了坏事,这是故意要陷害我,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她这一说,众人恍然,纷纷想着,若是如此,倒是说得过去,一箭双雕呢!
老祖宗沉下脸;“秀绢,你先起来,阿萝小孩子,听错也是有的,但是这事儿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丧心病狂之辈,敢在我叶氏后宅图谋这般下贱勾当,谋害我叶氏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