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头打量着他:“那位王府大管家,也是你吧?”
柴大管家闻言,冷笑一声,却是不否认,也不承认。
阿砚又继续道:“当想明白了这两世后,第三世,我也就想明白了。第三世,我为偏远之地小国公主,而你呢,你又该是谁呢?谁才能最恰当地害了我性命,却又能让我把仇恨引到萧铎身上呢?”
她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柴大管家:“我真得一时无法想起,你到底是谁?”
柴大管家咳嗽了几声,抬眼看她。
她陡然间浑身泛冷,后退了一步。
双手几乎都在颤抖。
她冷笑一声,喉咙里发堵,几乎发不出声音,不过她到底是用那变了调的声音道:“你……你是父王……”
柴大管家,在第三世,竟然是她的父王!
是了,只有她的父王,才能将她千里迢迢地送到萧铎身边,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操控着一切,让她在未曾见到萧铎前就已经犯下弥天大错!
为什么萧铎恰好在那个时候远离燕京城而不能和她拜堂成亲?
柴大管家显然是看出了她的猜测,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连看都不想看她了。
阿砚没有再深究下去,她拧眉继续细想:“第四次,我坠马身亡了,我为什么会坠马身亡呢?我那匹马一向性情温和,是我用惯了的,没理由忽然发疯使我坠马身亡!”
这么一想,每一次的死竟然都是疑点重重!
想起往日那种种悲伤,阿砚咬牙道:“这一次我想不起来你应该是谁,但是你一定就潜伏我身旁,或许是个普通的马倌,或许是个什么管家,你操纵着我的一切,故意害得我坠马,让我恨萧铎,让我以为自己的死又是因萧铎而起,你让我把萧铎视作煞星,从此后再也不敢去到萧铎身旁!”
这个时候,柴大管家终于点了点头:“不错,你猜得差不多都是对的。”
阿砚攥紧了拳头,瞪着柴大管家,又继续猜想第五世:“第五次,我只知道有人杀了我,可是到底是谁,是你,还是萧铎?”
柴大管家在一阵剧烈而痛苦的咳嗽后,嘶哑的声音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想法吗?还用猜吗?”
阿砚深吸口气,眯起眼睛,继续往后猜:“第六次,萧铎终于被我害死了,不过我自己也死了。这一次或许和你没有关系。可是我好奇,为什么这一次你让我接近了萧铎,为什么他会死在我的手中?”
柴大管家痛苦地闭着眼睛:“我无可奉告。”
阿砚想起这个,颇为费解:“难道说第六世,你根本没有出现?或者说你没有找到我们?”
她知道自己是无法从柴大管家这里找到答案的,她便放弃这一世,继续想第七世。
“第七次,我和他的交集便是在那山里,我救了他,抱着他,整整一夜。他第二天悄无声息地走了,走了后便放火烧山,活活把我烧死了!”
她疑惑地回想着这件事:“为什么他就那么走了?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是我救了他!”
以前的她,只认为萧铎混账,萧铎恶劣,萧铎恩将仇报,萧铎要杀她。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时候,在她逐渐地了解萧铎认识萧铎,并且喜欢上这个萧铎后,她才明白,其实萧铎看上去残忍冷酷,但是他其实骨子里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残忍。
至少他应该不会恩将仇报把那个抱了他整整一夜的自己活生生烧死!88

第89章

其实这是阿砚死得最惨的一世,以至于如今她想起来,依旧不能释怀。
她咬紧牙,冷冷地盯着柴大管家:“告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带走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如果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抱了萧铎一夜,萧铎并不是不辞而别,而是在夜半时分被柴大管家抱走了,之后柴大管家伪装成那个救了萧铎的人,并用言辞顺利挑起了他对山中尼姑庵的仇恨,以至于之后放火烧山!
“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如果说之前那么多世,她都可以释怀了的话,这一世却是不能。
并不是因为这一次她死得有多么惨,而是这一次,她怀着对上一世萧铎的伤悲和遗憾,甚至心中残存了一点对往昔的怀念和……爱。
是了,因为那点尚未萌芽却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爱,她动了佛家慈悲心肠,她不忍心,所以弯下了腰,抱起了分明已经是几世仇敌的他。
只有她自己明白,当她弯下腰,伸出自己温暖的怀抱去拥抱他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却就是那么一点怜悯和不忍,她还是死了。
这是她最无法容忍,也是永远无法原谅萧铎的。
柴大管家艰难地咳着,最后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陈旧的褥子。
他苦笑一声,抬起头来:“我了解你,你也曾经是我的女儿。”
这话不提也罢,一旦提了,阿砚恨不得冲上去踹他一脚。
“我只想听实话!”她黑亮的眸子仿佛结了冰,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
柴大管家无奈地闭上眼,大口喘息着道:“不错,是我把他抱走的,就是我让他以为山中之人杀他母亲害他性命,是我成功挑起了他的仇恨,引得他放火烧山。”
不过柴大管家没有说的是,在最后的最后,萧铎心痛难忍之下,竟然失声喊出了“阿砚”这两字。
其实就是从这一世,柴大管家开始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
在萧铎的灵魂最深处,他忘记了曾经所有的一切,可是唯独那个名字,是印刻在他的骨子里,埋在他的灵魂中,七次转世,却依然无法消磨。
于是这一世,他以毒攻毒,干脆放任阿砚留在萧铎身旁。
以毒攻毒,却又怕这个毒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心存顾忌。
当柴大管家的话语传到阿砚耳中的时候,她脑中有一刻的轰鸣。
她恨了他那么多年,如今总算是不恨了,想要爱了,却总算是明白,这么多世,其实她一直都是恨错了。
她分明在和自己过不去。
阿砚有那么一瞬间的虚软,整个人一下子脱力了,险些栽倒在那里。
她上当了,受骗了。
一般人被骗最多一生一世,临死了发现自己被骗了,养了一辈子的儿子不是自己儿子,或者疼了一辈子的娇妻早给自己戴绿帽子了。
她呢,却是被骗了七辈子。
她就如同别人手中的一个棋子,被活生生地操控了七辈子。
她的爱恨情仇,在别人眼里,或许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试炼罢了。
阿砚勉强扶住旁边的桌子,试着用以前所 学过的办法调整内息,让自己平静下来。
等到她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用疲惫的声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柴大管家擦擦唇边溢出的血,笑了。
“我知道你心中必然有许多疑惑,那么今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睛:“你难道没听说那个消息吧,那一天你和殿下在寝殿行事时,宫中的宝剑全都在空中狂舞。是了,你是不会听说的,当今圣上已经将这个消息封锁,不会有人传出去的,不过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殿下,殿下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下意识地这么问,可是心中却已经收紧,她隐约已经感觉到了,只是此事实在是太过诡异,比她拥有七世记忆还有诡异。
柴大管家笑道:“你刚才也听说了,咱们府里的剑已经全都被收起来了,收起来,放到了库房里,可是就算放到了库房里,他们依然不安分,昨夜前后闹了三次!”
听到这个“三次”,阿砚再次想起那几个侍卫的话。
“这些剑,和我,和萧铎,什么关系?”
见她这么问,柴大管家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顾砚,你竟然问我这个,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家殿下,身份不凡。”
他望着她,阴声道:“多说了你也不会懂的,你暂且可以认为,他以前是剑神,他本身就是一把剑,掌管天下之剑,所有的剑,都会随他意而动。”
阿砚脸色微白:“可是为什么他行房,剑就动,难道以前七辈子他从来没有行房过?”
这未免有些猥琐了,为什么不是萧铎拔剑练武,天下剑随之而动,偏生是他行房呢?
事到如今,被别人窥见她和萧铎的房事,她并没有什么羞红惭愧的,死都死了七次了,何必在乎这些!
她更在乎的时候,这对自己和萧铎有什么影响。
柴大管家满脸嘲讽地望着她:“我家殿下身份特殊,生来冷心冷情,是断断不会对凡间寻常女子动情的,是以他虽然做了七世帝王,可是每一次都是童子之身,从来不会有女子近身。如今想来,也唯独有你了。”
“他如果是剑神,那我又该是什么?”阿砚心里明白,自己和萧铎能够七世纠缠,一定有什么原因。
这种孽缘太过强大,以至于有先天之明的柴大管家费劲了七世苦心,却依然无法阻止她和他的宿命一般的相遇。
难道她也是什么神仙下凡?
谁知道柴大管家却鄙视地望着她道:“我家殿下是剑神,而你呢,不过是生在洗砚池里的一株残荷,俗称的残花败柳。”
阿砚挑挑眉:“我区区一个残花败柳,为什么会和你家殿下这么高贵的剑神有七世纠葛,不对,加上这一世,应该是八世了。”
柴大管家瞥了她一眼,冷道:“具体为什么,我不方便和你解释,但是你要记住,你的本命是一株残荷,而我家殿下本命是一把剑。剑扫残荷,你本身就应该死在我家殿下手中。我家殿下冷心冷情,如今破身出鞘之后,他体内压抑的煞气就会逐渐外溢,到时候不但是你,就连周围的普通人等怕是也要为这煞气所伤。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以来千方百计地阻止你靠近我家殿下的原因。”
阿砚皱眉审视着柴大管家:“所以你还是希望我离开他?”
柴大管家点头:“你留在我家殿下身旁,是没有好下场的,你要记住,剑气伤人,待到宝剑出鞘时,最先刑克的那个人,必然是他的枕边人,也就是你。”
阿砚听得心头不免一震,其实她和萧铎行房时,心中早已有所感觉。
柴大管家所说应该不假的,他果然是一把剑,冷心冷情,连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是凉的。
却又听到柴大管家颤巍巍地道:“在我家殿下出生之时,钦天监霍大人为他批命,批的是克母克妻克子女。如今因为你和他之事,我已经深受其伤,不日即将离世,事到如今,你说我又有什么必要骗你。为了你好,为了他好,也为了这个世间芸芸众生,你还是离他远一些吧。唯有让剑气收敛锋芒,才能求得他一世安宁,也才能保下你的性命。”
阿砚听得这一番话,良久不曾言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有夏风吹过。明明是温煦暖和的夏风,可是落在她身上,却是冰冷彻骨。
她深吸了口气,僵硬地转身,迈出了柴大管家的房间。
外面院子里此时正是好时候,花红柳绿,草长莺飞,有长鹰掠过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划起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那鹰凌空盘旋后,落在了她的面前,却正是非天。
倒是好久不曾见过了,她蹲下身来,伸出手摸了摸非天的秃脑袋。
“非天,我该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可是回应她的,却只是非天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手心的亲昵磨蹭。
“他是一把剑呢,我知道柴大管家并没有骗我,他本身是一把剑。”
一把冰冷无情,煞气逼人的剑,一旦出鞘,便是排山倒海摧枯拉朽,毁天灭地。
柴大管家现在已经行将就木,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了吧。
她呢,她还能活多久?
阿砚起身,抱起非天,麻木地往前走,回去萧铎所住的千竹阁。
她刚一踏进千竹阁,便见到萧铎大阔步地往外走。
乍一见到他,他原本冷硬的面孔上顿时泛起了暖意。
“阿砚,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正有事要和你说。”

第90章

阿砚猛然间抬首,却见那眉眼俊美狭长的男子一脸温柔,正低头望着自己。
她忙收敛了心神:“怎么了,殿下?”
萧铎抬手捧着她那张小脸,没有错过刚刚她脸上那一瞬间的茫然:“这是怎么了,傻了?”
阿砚忙道:“昨晚没睡好,有点累而已。”
萧铎想起昨晚,呼吸微紧,心间泛起万般不舍,不过想起正事,到底是哑声道:“阿砚,我要离开了。”
离开?
阿砚微怔,不解地道:“你要去哪里?”
萧铎拉着阿砚的手,进了屋,桌上是冰镇西瓜和其他新鲜水果,萧铎一边捡了一块喂给阿砚吃,一边道:“这几年西北一直不太平,虽不能说连年烽火,却也是北狄蛮人时而骚扰边境,最近北狄人集结人马,看样子倒是有野心攻向我国若月城。老头子的意思,让我前去若月城督军。”
萧铎没有直接说出口的其实是,老爷子原本让他回来,是看着自己身子骨实在不行了。自从过了端午节后,倒是有些好转,看样子撑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所以也就有了想法。之前他一直算是被流放在外,如今总算回来了,老爷子是盼着他能得些战功,将来若有些事,总是能服众。
明面上几个兄弟还算和睦,可是暗地里抱着什么想法,大家心知肚明的。其他人不说,只说三皇子,那都是巴不得他赶紧死去的。
阿砚一听,却是不由得皱了眉头:“西北一带虽则战事不断,可蛮人扰边素来如此,怎么好好的忽然要你去了呢?”
阿砚重生多次,心里也是明白的,若不是事关重大,怕是未必让皇子前去督军。更何况如今皇帝病重,未必能撑多少时候,一旦有什么大事发生,萧铎身在边疆,急忙忙赶回燕京城,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的。
萧铎只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想到这个,心里不免喜欢,摩挲着她的头发,温声道:“今日边疆传来急报,说是北狄纠结几十万大军进犯边境。”
他这么一说,阿砚心里越发打鼓了。
柴大管家所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宝剑出鞘,剑气伤人,克母克妻克子女,锋芒煞气甚至会让世间生灵涂炭,接下来甚至有国难临头……
萧铎见阿砚柳眉蹙起,面上一片茫然,不由得诧异:“阿砚,怎么了?看你今日心神恍惚?”
阿砚猛然惊醒,抬头看向萧铎时,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萧铎却是不信的:“你有什么心事?”
阿砚低下头,仓促之间抓了一个理由:“我倒是忽然想起,我以前那位未婚夫婿阿根哥哥,好像也是在西北之地?”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铎听到这个,顿时脸色不好看了。
阿砚也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赔笑,嘿嘿一声:“这不是已经解除了婚约么,我就随便想想罢了,怎么着也是同村,我自小就认识那么几个人,你一说西北,我难免想起来了。”
萧铎却是脸上犹自不豫,一时望着娇俏清灵的阿砚,实在是打心眼里舍不得,若不是想着西北凶险,真是恨不得干脆带了她去得了。
如今到底是不放心,便道:“事出突然,我明日即将启程离开,你自己在府中,我总是不放心,便请了胡贵妃过来看顾你,到时候她会来府里小住几日。”
一听这个,阿砚微诧,这敢情是好好的请来了婆婆监看自己?不过想到胡贵妃实在是温柔通达的性子,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想着明日就要离开了,这二人一时难免不舍的。阿砚这边倒是还好,情正浓时,忽然知道了那个剑气伤人的消息,原本心中对此事的贪恋顿时去了个七八成。萧铎那边却是放不下的,揽着阿砚,便欲成事。
阿砚见他如此,心中一动,便想着要试验一下。那个柴大管家她从来都觉得不是好人,万一是被他蒙蔽了,岂不是白白让自己难过?
当下她灵机一动,便道:“你明日即将离开,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亲手为你料理膳食,不如今晚我就为你做一道好菜,让你吃了,明天也好上路?”
萧铎虽不舍得她,但是看她如此,自然也就同意了。
阿砚当下告别了萧铎,匆忙来到厨房,先试图寻找一把剑,可是王府里所有的剑仿佛都已经被收起来放到了库房里,一时之间竟然是寻不着的。
正头疼着呢,便见宁非过来了。
阿砚一抬头看到宁非,这才想起来,也有好长时间不曾见到宁非了的。
“宁大人,近来可好?”她上前笑着道,眼睛却瞄向了宁非腰际那把剑,好长一把剑,正是自己需要的。
宁非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却是没答声,而是直接抬手,摘下了腰际长剑,直接递给了阿砚。
这这这……
可真是要上房正好有人递梯子。
阿砚笑:“宁大人?”
宁非淡声道:“夫人不想要?”
阿砚忙点头:“想要想要!”
接过来长剑在手,阿砚打量着宁非。
自从发现柴大管家是和自己一样重生数次的人后,她对周围其他人也就留了一个心眼,谁知道哪里还有一双眼睛是不是一直盯着自己呢。
她如今最先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这位宁非宁大人。
如今想起来,自从自己来到了萧铎身旁,这位宁大人虽然一直神出鬼没的,但是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的,当自己被萧铎扔出去后,是他把自己捡起来,当在后山遇到刺客,也是他直接把自己从水里提出来的——尽管这反而让萧铎吃起干醋来。
自从萧铎对自己发情后,他出现得次数几乎是用手指头能够数出来的。
可是每一次的出现都非常巧合,当她在和萧铎打情骂俏的时候,他会忽然出现,然后递上了一封来自燕京城的信函。
当她和萧铎险些擦枪走火直接发生些越矩的事情时,也是他适时地出现,当那个煞风景的桩子,把原本一切的旖旎全部打乱了。
阿砚掰着手指头细算了下,还真是这样,每一次他都能适时地出现呢,为此还险些惹了萧铎的不喜。
事到如今,阿砚自然不会很傻很天真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呢,自己七世惨死,七次遭遇萧铎,其实这都是有原因的。
宁非呢,宁非当初对自己很是不错,后来更是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出现,这自然也是有原因。
阿砚想到这些,琢磨了好一番,这个宁非,在自己往世的记忆中存在过吗?
她握着宁非的长剑,仰起脸来,纳闷地道:“宁非,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如果不是这个人永远清清冷冷地没什么表情,她几乎要以为这人是不是暗恋自己了!
宁非听到这话,眸子略有些波澜,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他略显嘶哑的声音平缓地道:“夫人,我们不是认识很久了么。”
阿砚微诧:“什么时候认识的?”
宁非淡淡地道:“从夫人入府为厨娘开始。”
阿砚没想到竟然是说这个,顿时有些失望,她拧眉细想,望着宁非,又忍不住问道:“宁非,为什么你每天戴着面具?”
宁非眉眼微动,不过还是平缓地道:“因为我面目丑陋不堪,不能见人。”
阿砚这个时候也是倔强性子上来了,故意又问道:“你为何面目丑陋不堪不能见人?”
宁非抿唇不言语了。
阿砚叹了口气:“罢了,你不想说也就算了。”
说着转身离开,却在走出五步的时候,沉声道:“是不是因为你的脸被烧伤了!”
她在说出这话的时候,骤然回首看过去,却见宁非黑眸中乍然显现的震惊。
阿砚一下子笑了。
宁非此时显然已经明白,阿砚是在诈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阿砚。
阿砚抱着那把剑,回转过身,慢悠悠地望着宁非:“火灾呢,我想这火,一定是在山上烧起来的吧。”
她的记忆中,和火灾有关的一共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自然是第七世她被烧死,第二件则是那一夜她做的一个梦。
在梦里,她站在被烧得焦黑的荒山上,非天掠过那苍败的天空,柴大管家用仇恨阴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柴大管家说萧铎是剑神,而自己只是洗砚池里的一株残荷,可是自己这株残荷是怎么和萧铎这把神剑扯上干系,又是为什么会有一个烧焦的荒山?萧铎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砚并不会认为那只是一场梦,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场景,一定应该是存在的。
宁非默然不语地站在那里,只看到阿砚笑盈盈地抱着自己那把剑,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仿佛不从这里逼问出来,她是誓不罢休的。

第91章

宁非定定地凝视着阿砚,良久后,他却是笑了。
他嘶哑地道:“不错,我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模样,是被火烧的,而且是在一座山上。”
阿砚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谁知道宁非接下来竟然继续道:“我当初被火烧,是为了救一个小姑娘。可惜我没能救了那个小姑娘,自己也被烧伤了。”
阿砚这下子是惊呆了,她盯着宁非,努力地想从他那被面具遮挡的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从七次逝去的人生中找到这个人的痕迹,然而那双漠然平静的眸子,实在是陌生而遥远的。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可是她却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他的烧伤,竟然是为了自己?是自己连累得他成为了这般模样?
她在最初的震惊后,终于镇定下来,张口就要问他点什么,可是谁知道宁非却是淡声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但是我不会说的。说了也没用。”
阿砚原本要张开的嘴巴又合上了。
宁非又继续道:“阿砚。”
他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明明以前他都是称呼自己为顾姑娘或者顾夫人的。
他这么一叫,阿砚心中隐隐悸动,她顿时明白,无论自己是否记得,这个人都是自己的老相识。以前一定是认识过的。
阿砚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握紧了拳,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宁非看着阿砚,竟难得笑了下:“阿砚,我想你现在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吧,虽然有些事,你一时半会怕是难以领悟到的。不过你必须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阿砚咬了咬唇,点头:“是。我现在才明白,从我们最开始相遇,你其实一直在试图保护我,帮着我。”
宁非漠然的黑眸中有了温和的色彩:“阿砚,离开这里吧,离开萧铎。”
“你也要我离开他?”阿砚仰起颈子,努力地想从宁非的眼中找到什么线索。
“是,你必须离开他了。”宁非停顿了下:“再留在他身边,最后受伤害的一定是你。”
“他,他以后会怎么样?”阿砚其实是迷茫的,萧铎不是一般人,他的前世是一把剑。
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还有比她拥有七世记忆更匪夷所思的吗?
更何况柴大管家要死了,柴大管家也这么说,如今的宁非也这么说。
宁非垂下眼,淡淡地道:“你会死的吧。”
会死?
阿砚的心一下子收紧了。
又是死吗?还是得死吗?
她还以为,这一次总是有些不同的,她已经留在了萧铎身边这么久,几次险些死去,却又总是能化险为夷,而且萧铎不是爱上了自己嘛,自己也喜欢上了萧铎。在这种情况下,萧铎不是应该保护自己,然后自己安稳地度过一生吗?
宁非抬头看了眼阿砚,见阿砚面上的犹豫和不忍心,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喜欢上了萧铎了,可是阿砚你要想明白,你以前也喜欢过他,最后你是什么结局?”
阿砚一听这个,顿时明白他说的是她当大夫那一次,她是大夫,毒死了他,最后也害死了自己。
她还是得离开萧铎吗,离开萧铎,今生永不相见,唯有这样,才能保住性命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