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云无奈摇头,领着她道:“先上楼去歇歇,我已经命人准备了热水,等下送到屋里,你和娘在马车上也累了,等洗过早早用膳,便歇息了吧。至于槐儿和翎儿,让嬷嬷抱过去就是了。”
秀梅感念他的体贴,笑着点头。
一时上了楼来,便听得外面有个妇人声响道:“给贵客准备的热水,可是齐备了?”
旁边有女孩儿道:“已经好了,正要送过去。”
那妇人点头:“好,你去送东边的,我来送西边的,听说这是贵客,万万不能懈怠了的。”
秀梅也就罢了,谁曾想,萧千云听了,却是微微拧眉,疑惑地看向门外。
恰这个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便有丫鬟在外面问;“送热水的吧,放那儿吧,等会我们端进去给少爷和少奶奶。”
那妇人听了吩咐,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秀梅原本没在意的,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可是却无意间见萧千云神色微变。
当下诧异,看看门外:“那妇人,你认识?”
萧千云点头,却不说话。
秀梅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下便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这么看时,恰见一个穿着土蓝布裙的妇人,走下旁边的楼梯。
看那妇人梳着发髻,只是头上并无任何配饰,看样子像是粗使的仆妇,年纪么,却仿佛并不大,也就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
秀梅望向那妇人的时候,萧千云也过来了,站在她背后,轻轻地拢住了她的腰。
男人的热气就在耳边萦绕,她仿佛听到了他发出的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妇人,你认识?”
“是。”
“谁啊?”秀梅软软地靠在男人胸膛上,故意轻声这么问道。
“你又不是猜不到。”萧千云将手按在她腰上,捏了捏她软软的腰肉:“既猜到,却故意来问我。”
“哎……”秀梅望着那妇人往院子里行去的脚步,看上去她是分外疲惫的,想必是忙了整整一日吧?
“既是旧相识,总该见见吧?”
“也没什么必要。当初她嫁了别人,我和她也没什么瓜葛,如今,便是被人休回来,她好歹有娘家投靠,娘家便是待她不好,也会给她一口饭吃,断断不会饿死。”
“你……不想帮帮她?”
“人各有命吧。”
“那你——”秀梅心里其实是分外疑惑的;“你难道不想让她看看你,看看如今你萧侯爷是如何威风凛凛,看得她肠子都悔青?”
“你——”萧千云俯在她耳边,不由得笑出声:“若是搁几年前,我还真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那个时候还年轻气盛,心里存着一股怨气。
“不过现在,早想明白了,也早放下了,何必和她计较这个。”
有个贤惠体贴的妻子,再有个随时可能给他洒一泡尿的儿子,他这辈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又何必可笑地和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斤斤计较呢?
秀梅听闻这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发现,她这辈子,曾经担忧过的,曾经以为永远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其实早已经被他搬走了。
微微闭上眼睛,她靠在男人肩膀上,软软地道:“赶明儿,你陪我回趟娘家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文求预收藏】《捡个男人带回家》By女王不在家
秋雨连绵,夜色朦胧,她带着儿子开车在山路上
不小心蹭到一个男人。
男人不说话,也不要钱。
没办法,她只好把他带回家。
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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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二日, 秀梅随着萧千云回娘家。萧杏花事先也想到的,早已经命人准备下了厚礼, 该给亲家母的,该给亲家的,还有亲家那几岁小侄子小侄女的, 都准备得妥当。
把这些都命底下人放上了马车, 这才吩咐了萧千云一番,让他见了岳父母要敬重一些,萧千云自然答应。
这边秀梅随着萧千云到了娘家,其实娘家已经多少听说了消息, 只是不确切罢了,如今见女婿女儿登门,因是许久不见,开始时自是抱头痛哭, 之后迎进来,奉上礼物,说起这几年经历,自是感慨不已。
“这门亲事,你爹当初还不乐意,如今你瞧,他高兴得合不拢嘴。”秀梅娘私底下对秀梅这么道。
“娘, 前几个月你去信说,咱家要另外置办宅子的事,可曾置办了?”
“早已经选好了, 如今请了匠人开工,鞭炮都放过了!”秀梅娘提起这个,笑得合不拢嘴。
秀梅点头,却是提醒道:“虽说萧家如今风光得很,可是公爹已经辞官归隐,只留夫君并大伯在燕京为官,萧家以后怕是要日渐沉寂,不可能再如往日那般了,娘总是要设法劝劝爹,不可太过仗了萧家之势。”
这几年和父母书信来往,她也知道,虽说爹娘不是那跋扈嚣张之人,可是当地官员把她爹奉承得不轻,怕是其中也捞了一些好处吧?要不然,怎么原本家中清寒,如今都要置办新的宅院了。
此时的秀梅也见识了许多,知道但凡有些权势的,哪能真得两袖清风,你稍微仗着京城里亲家的权势,做点买卖,行个方便,那都是可以的。只是爹娘如今最关键的是要收敛锋芒,不可太过,总得适可而止。
“秀梅,这你就放心吧,你爹心里有数。咱家的银子,都是来得正正经经,没有半分不干净的,只不过如今因你婆家干系,县里奉承咱家的不少,你哥哥自然也得了许多机遇,买卖做得好,才置办了家业,可是若真查起来,咱也是堂堂正正。”
原因无他,只说镇国侯的亲家舅想开个茶庄,谁不给几分薄面?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哪里用得着别人直白地送什么银钱!
秀梅听了这才放心:“哥哥处事素来稳妥,我也放心的,只是到底干系大,不免多念叨几句。”
秀梅娘欣慰地望着秀梅:“我瞧着你这些年,倒是变了许多,到底是侯门的儿媳妇了,这气派都和以前不同了。”
秀梅一时也是笑了:“无论怎么样,还不是娘的女儿。”
这边嬷嬷抱过来望槐,去给秀梅娘看,秀梅娘自然喜得跟什么似的:“你自小身子弱,我原本怕你子嗣艰难,还怕你被婆家嫌弃,不曾想你竟生了这么个大胖外孙,好歹把这位置坐稳了,我才算放心!”
当下秀梅娘抱着望槐,舍不得放手,这时秀梅嫂子过来,见了小姑,上前拉着小姑的手,一口一个妹妹,好不亲热。
秀梅对这嫂子倒未必多喜欢,也知道她过来一脸亲热,多少有些奉承巴结的意思,要知道当初自己嫁给穷人家时,人家可是根本不屑的。
只是这些已时过境迁,这嫂子和哥哥过得还算和睦,她也就不去计较这些了,照常把要送给嫂嫂的礼物奉上了。
这嫂嫂越发喜欢,牵着秀梅的手问东问西,还问起京城里萧家有多大,是不是有她家几个宅子大,倒是把秀梅逗笑了。
笑过之后,自己想想,当初离开白湾子县的时候,她也就是和嫂嫂一般的见识吧,诸事不懂,如今几年侯门日子,她慢慢和以前不同了。
回首一看,这人生真如一场梦。
而就在萧千云带着媳妇拜访岳父之时,萧战庭正在客栈中宴请一位故人,那人便是罗庆义。
其实对于罗庆义,萧氏夫妇提起来,本来是颇有些叹息。今日萧战庭提起来宴请罗庆义,萧杏花自己也没说什么。
在客栈里等着罗庆义前来时,她想起过往,还有些歉疚的,可是待到罗庆义来了,她不免微怔了下。
罗庆义旁边还跟着一位的,那位怀里又抱着一个。
微楞过之后,她顿时明白了。
“这,这不是王嫂?”
王嫂也是一个寡妇,城东边住,和她不算太熟,但是偶尔碰到了,也会聊几句的。
王嫂见了萧杏花,连忙就要手足无措地见礼,显见的是有些局促。
罗庆义这边还好,先是拜见了萧战庭,之后才不慌不忙地介绍道:“这是贱内,去年才成的亲,今年生了个大胖小子。”
萧杏花此时不由得笑出来,她是真心替罗庆义高兴。
不曾想,他和王嫂竟然成了一桩姻缘,也算是一大喜事了!况且如今他有了个自己的血脉,想起来,九泉之下,罗六娘子也该瞑目了吧。
这边萧杏花喜不自胜,连忙请他们进了屋。
萧战庭早已经命人备好酒席的,彼此落了座,萧杏花才道:“本来合盖我和战庭一起过去六哥那里拜会的,只是这次路过咱白湾子县,因不愿意惹起什么阵仗,这才严令县丞不可外传。我等若是出行,实在是太过惹眼,只好劳烦罗六哥和六嫂过来了。”
萧战庭点头:“杏花说得是。这几年,其实我夫妇二人对六哥一直颇为惦念,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已,今日行经此处,也是恰好了了这桩心愿。”
罗庆义抬眼,望向萧杏花,再望向萧战庭:“国公爷,夫人,二位这是说哪里话,我早听闻北狄再犯边境,国公爷是如何带领千尧千云他们击退北狄军,听起来实在是佩服,我还跟人说,那两位少将军,咱们平日熟得很,别人不知道多少羡慕!如今两位路过此处,还记得我这没出息的,一起喝盏酒,就已经荣幸之至了!”
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嫂,也终于找到搭话的机会:“其实……本来我不打算来的,只是以前也认识夫人,想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国夫人这样的人物,总是想过来见识下……”
萧杏花听了,也是噗嗤一声笑出来,接过来她手里的孩子,却见那孩子明眉大眼,看着颇像罗六,不免心里喜欢:“瞧你说的哪里话,以前咱们也是熟识的,便是如今有个什么国夫人的封号,那都是虚的,我还是以前的杏花,咱们如今见了,一起吃吃酒说说话,多自在啊!”
一时又对萧战庭和罗庆义道;“你们二人,也别说那虚头巴脑的话,合盖吃肉喝酒,畅快一番才是。”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纷纷称是,举杯畅饮。
这边酒过三盏,因这襁褓中的小娃儿哭啼,萧杏花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吃奶了,便带了罗嫂去里屋,也好方便她喂奶。
丫鬟皆已经退下,两个女人难免说起话来。
罗嫂一边喂着孩子,一边倒是颇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下才道:“我和他的事,也实在是没想到,回来后,恰我公婆那里也想着我守了这些年,该想着再走一步,而罗六哥那边,不知怎么张罗着找媒人想说个亲。我——我想着他人是实在的,没什么不放心的,彼此一提,就这么成了。”
萧杏花看她如此,自然是知道,当初自己险些和罗六成了,她又和自己相识,她怕自己有什么误会。
当下挨着她坐下,笑道:“看你说得哪里话,原本我过来,心里还担心着,若是他依然孤家寡人的,可让我怎么对得住没了的罗六嫂,如今知道你嫁了他,又得了这么个大胖小子,我这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这新的罗六嫂原本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其实她之前,多少就有些羡慕杏花的好福气,想着她虽然当了寡妇,竟也能得那么个男子好生照料。
自己后来嫁了罗六,反倒仿佛暴露了自己当年那点小心思似的。
谁曾想,萧杏花是根本不在意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真诚,看得出是真心实意盼着自己和罗六好。
当下这罗六嫂也是松了口气,略显羞涩地道:“能嫁给他,其实也是我好福气,他待我挺好的。”
萧杏花看她显见的对罗六满意,当下是越发放心了:“罗六哥固然人不错,也是你性子软,倒是和他能处得来,如今孩子都有了,好好过日子,往前看这日子都是奔头。”
罗六嫂见萧杏花虽说当了那什么国夫人,可是说话倒是和以前一般让人,并没有丝毫架子,当下便忍不住和她多说了几句,无非是提起她和罗六怎么成的亲,以及如今盘了个宅子,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最后因提到了前面那位罗六娘子的事,却是道;“每年清明,我都会陪着他过去拜一拜的,想起来,她也是命苦,我还对我娃儿念叨,等他长大了,也得记着前头这位大娘。”
萧杏花听这话,颇为感动:“难为你,还能记挂着她。”
当下两个人又说了一番,这才回去席上,萧战庭和罗六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席间因提起前头那位罗六娘子,萧杏花便说想过去拜祭一番,罗六自然没有不许的,
于是这日,萧杏花带着萧战庭,特意改换了衣装头面,随行也只带着夏银炭并两个丫鬟,带着纸钱金箔等物,前往罗六娘子坟上好生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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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在白湾子县足足停留了两三日,又分别去拜会了秀梅亲家,并一些当初帮过萧杏花的,都分别送了厚礼。如此盘桓了数日,当朝国公爷来访的消息走了风声,附近几个县的官员纷纷前来拜会。萧杏花也觉得没趣,连忙催着萧战庭继续上路了。
路上带着孩子,走走停停的,算着日子,在北方已经入了冬的,可是南方气候较北方来得暖和,这边还并不见太冷,也不过是黄叶刚刚飘落罢了。
萧杏花见了,倒是颇为喜欢,不由对秀梅道;“你瞧,咱们越往前走,这光阴越往后退了。”
秀梅听闻,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娘,我早听闻说,北雁南飞,图的是南方气候温润,并没有北方的酷寒,我以前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南方到了冬日该是如何情境,如今这么一看,才明白过来。”
这书上得来终究浅,如今亲自体会了,才觉得世间万物造化之奇妙。
萧杏花笑道;“是了,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竟真是这个道理,你我都是妇人,按理说寻常妇人一辈子都不曾出门的,咱们倒是好福气,也算是从北走到南了。”
一行人正说笑着,便见前方有一群人马过来,为首的年纪颇轻,骑着白马,穿着青衣,后面一行人都,俱都穿着浅青衣衫,年纪相仿。
那人见了萧战庭,再看这行人中有夏银炭,便已经明白了,上前抱拳道:“敢问诸位可是从燕京城来?”
萧战庭看对方年纪不大,可是言谈不凡,身姿挺拔,衣着也是考究,通身透着贵气,便知对方有些来历,心中已经猜到了,当即道:“在下姓萧,名战庭,来自燕京城,敢问阁下是?”
那少年听闻这个,已经翻身下马,而随着他的翻身下马,其他人等也俱都下了马,动作整齐划一,显见的是平日训练有素。
少年躬身一拜,恭敬地道:“小可姓夏,名朗月,受祖父之命,前来迎接萧国公爷并姑姑的。”
萧战庭见此,知道果然没错,这是夏家人。
当下萧杏花也下了马车,彼此见过,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夏郎云,乃是自家父亲嫡亲兄长的嫡孙子,因父亲已经返家,夏家知晓失踪多年的女儿寻到了,又算着日子差不多,便每日派了家中子弟前来候着。
萧杏花听闻这个,自然是颇为感动。
其实对于夏家到底是怎么样人家,她并不知晓,如今她所见过的夏家人,不过是当年在宫中所见的那位看上去极为不靠谱的,以及父亲这个孤傲偏执的神医。
如今见了这夏朗月,看上去知书达理,且相貌俊朗,言谈间进度有度,又知晓夏家特意来迎自己,心里多少松快一些。
见礼过后,萧家一行人在夏朗月的陪同下继续前行,其中难免叙话,萧杏花便知晓,夏朗月的祖父名为夏大念的,算是夏家如今的族长,执掌族内诸事。夏朗月为夏大念嫡长孙,按辈分是喊自己一声堂姑的。
萧杏花自然也趁机问起他许多族内之事,以及自己梦中所记的叶子如刀的树,夏朗月耐心一一解答,最后道:“那树,名为刀树,其实是当年夏家先祖自南海之外遥远之处移植而来,不曾想就此活了那么几棵,如今便长在夏家祠堂之外。等姑母回了家,自然会带姑母去看。”
萧杏花听闻,倒是微怔了下:“我少小离家,早不记得家中是何模样,只是记得那树而已。”
夏朗月轻笑道:“姑母不必难过,其实这些年姑母不在,父亲也常常提起,说曾经最是喜爱您这位小堂妹,只可惜,后来便是派出夏家所有人手,怎么寻也寻不见了。每每父亲提起,便是诸多遗憾,九爷爷和九奶奶这些年更是挂念姑母,以至于姑母离家三十年,昔日闺房未曾有丝毫变动,依然给您留着,只说您总有归家一日。”
这话说得萧杏花眼里几乎泛出泪来,压下喉头热意,勉强道:“实不曾想,我还有归家一日。”


第137章
萧杏花等人随着夏朗月行了一日, 虽没到夏家,可是沿途之中, 时有走卒商贩或者路边农人,看样子倒像是认识夏朗月,恭敬地行个礼。
夏朗月对他们点头一笑, 看样子倒像是习惯了的。
见旁边的姑姑疑惑, 夏朗月这才解释说:“方圆几百里,都是族中的地,方圆几百里的老百姓,租赁着族里店铺, 耕种着族里的田地,自是对我夏家之人颇为敬重,因我如今帮着祖父料理一些琐事,时常在外走动, 他们都是知道我的。”
萧杏花这才明白,想着夏家在这南疆,也算是无冕之王了。
待到他们又行了两日,迎面便是一群人,坐着车马轿子的,却是夏九寒亲自过来迎接女儿了,随行的还有几个侄子辈, 一个个恭敬地立在一旁,穿着却和夏朗月极为相似的。
萧战庭和夏朗月自然是连忙迎接过去,一个口称岳父, 一个口称九爷爷,可是夏九寒却只是应付罢了,急匆匆便来到萧杏花身旁。
“这一路上,可累坏了?你娘原本是要亲自来接你,我说让她好歹在家候着,说了半响她才同意,如今怕是在家里巴巴地盼着。”
萧杏花忙对父亲施礼,笑道:“一路过来也还好,如今好不容易到家了,更不觉得累了。”
夏九寒听着这个自然喜欢,又对萧杏花道:“这是朗月,你想必已经见过了,是你的堂侄,还有这边几个,也是族里的。”
那些子弟整齐划一地道:“拜见十二堂姑。”
萧杏花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排行十二了?正胡乱想着,已经被拥簇上了马车,准备启程赶往夏家。
一路上倒是有些近乡情怯,虽说早见过父母,可这到底是多年未归的家,自己是否还能认出那几次在梦中出现的刀树?模糊中记得的那学堂,可是昔日模样?
旁边的秀梅见婆婆有些神不守舍,便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娘,没什么好担心的,外祖父外祖母不是已经见过了,他们都是疼爱您的。”
萧杏花心中稍定,也对儿媳妇笑了笑,自己兀自摇头叹息:“我啊,一把年纪了,其实遇到什么事也不至于怕的,只是,只是——”
只是这年幼时的家,影影绰绰在梦里不知道多少次,她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她真得会重新回到那个遥远而缥缈的梦里。
一时喉头有些哽咽,她还是努力笑了笑:“许是我爹说得没错,我这辈子,命中注定半生厄运,方能熬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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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一行人到了夏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却见眼前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青砖墙,看上去年代久远了,墙边有那几人合抱的古树,树上落叶缤纷落下,稀稀拉拉洒在了打扫干净的青石板上。
夏家门前,早立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神态慈爱,雍容贵气,而那老太太旁边便是自己母亲。
随氏见自己渴盼许久的女儿终于来了,自然是松了口气,连忙拉起就要拜在那里的萧杏花,对萧杏花介绍道:“快叫祖母。”
祖母?
萧杏花不曾想到自己祖母竟然还活在人世,掐指一算,这应该是七十多岁了吧?
那老祖母显见的也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拉住了萧杏花,仔细打量一番,最后老泪纵横:“这可不正是我的洙蘅嘛,我的乖乖孙女儿啊,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整整三十年啊!”
说着间,抱住萧杏花,已经是大哭不止。
就在这老祖母身旁,还站着一个约莫六十岁年纪的老人,此人一身雅青缎衫,看上去不苟言笑的,此时也陪在老祖母身边劝说:“娘,总算十二侄女已经寻回来了,若是再哭,仔细哭坏了身子。”
他这一出口,其他人等,男男女女不知道多少,纷纷上前劝说。
这个时候夏九寒过来,对萧杏花和萧战庭道:“这是你嫡亲的大伯父。”
萧杏花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夏家现任的族长,夏朗月的祖父,也就是自己的亲伯父夏大念了。
萧杏花连忙和萧战庭一起见礼了,夏大念自然连忙道不必多礼,一时还多打量了萧战庭几眼。
萧战庭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敬重地拱手,夏大念便没再说什么。
这边老祖母抹了眼泪,拉着萧杏花的手道;“先进屋去吧,家里人多,你一时半刻认不全也没什么,祖母教你慢慢认,你也就记住了。”
一时萧杏花随着这老祖母,在众人拥簇下,踏入了大门,先坐了轿子,到了一处垂花门前,又换了轿子,穿过一道道抄手游廊,过了一处处穿堂,终于到了正房大院中。
萧杏花一路随着,心中不免思忖,想着夏家虽是在南疆多年,可是这家中宅院格局却仿若北方模样,可见这宅子是不知道几百年前老人家就造下的吧。
到了正房,萧战庭陪着萧杏花,再次拜见了这位老祖母,之后夏家人分列两行,一一拜见,从夏大念这般伯父伯母,到比夏九寒年纪还要小的叔叔婶母,之后便是堂兄弟辈互拜。
堂兄弟辈分过去了,终于轮到了堂侄子辈。
堂侄子辈有男有女的,人数太多了,就没一一见礼,只是统统上前给萧杏花磕头见礼。
萧杏花至此已经是头晕眼花,哪里分得清,只能笑着点头。
这个时候眼看着已经是晚膳时间了,老祖母便命随氏带着女儿,夏九寒带着女婿,各自下去洗漱,等下便要开家宴了。
其实时间紧得很,萧杏花带着女媳妇,随意洗漱过后,换了身衣裳,就该赶赴这接风洗尘的家宴了。
却见是正厅之中两排子桌椅,一溜儿过去,从长到幼。
萧杏花论起辈分怕是不知道排哪里去了,不过老祖母特意安排她们一家子在近前挨着。
席间众人自然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问起她这些年许多事。
萧杏花一一作答,众人早知晓这位夏家女婿是当今萧国公,其实是有些不喜的。但是夏家族中,也有些人,久闻萧战庭大名,知道他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对他没有寻常官僚的厌烦,反而多了几分敬佩,甚至夏大念都不免和萧战庭谈起边疆之事,天下大局。
老祖母却拉着萧杏花的手,细细问起分离后诸事:“虽说已经听你娘提过了,只是终究想听你再说说。”
因其间提起才一周多岁的小儿子和小孙子来,老祖母想见,萧杏花忙命人抱过来。
老祖母看着这小孙子,自然是疼得跟什么似的:“这都是玄孙儿辈了!说起来,你大伯成亲就晚,如今朗月才多大,还没成亲,我是想趁活着能见见玄孙儿辈,不曾想,他们没能让我如愿,反倒是在你这里看到了!”
萧杏花看得出老人家对自己的疼爱,再望眼旁边盯着自己仿佛不舍得眨眼睛的娘,心里也是感动不已,想着分离了三十年,如今再见,竟一眼便知,这就是自己的亲人。
这一晚的宴席,不知道吃到了什么时候,饭菜凉了又重新上新,杯盏中的酒水换过了一轮又一轮,萧杏花陪着母亲并祖母,还有诸位伯伯婶婶,又不知道叙了多少话。
待曲终人散,宴席尽时,她跟着母亲来到了一处院落,却见那院落不大,墙角种着一些蔷薇,此时因过了季,早已经枝叶枯黄,廊檐下挂着些小东西,有木风铃,还有摇晃的石马,显而易见,在这里住着的,是个小孩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