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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怪你什么?”
哦……
她绞尽脑汁,努力地装点起很厚的脸皮,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问:
“我们……我们是不是患难之交啊?”
九皇子盯着她瞧,半响,点头道:
“是。”
阿宴还想再说什么,不过瞧瞧那一脸冷的小男孩,忽然觉得过犹不及,还是罢了。
希望她以后还会有机会!
阿宴逃也似地跑出了那院子,一跑出来,她才想起,这里到底是位于这碧波湖的何方,自己是一点不知道的。
这碧波湖就处在这万秀园中,万秀园乃昔日天然山林修改而成,占地极广。阿宴站在院门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走向何处。
就在她踌躇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一个粗实的仆妇从前经过,手里提着一个簸萁并一个木桶,看起来是洒扫的仆人。见到了她穿着不似府中下人,便问起道:
“姑娘怎么来这里了?”
阿宴忙笑了下,上前问道:
“这位妈妈,我是敬国公府中三姑娘,因王妃宴请女眷,在秋水坪赏湖景,不曾想我和妹妹为捉一个蝴蝶,就这么跑出来,竟然走丢了,如今正愁着怎么回去呢。”
这仆妇见她这样,倒也是个热心的,忙一招手,却见林边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
仆妇吩咐着小厮道:
“六儿,你去把这位姑娘送到秋水坪去。”
这六儿是个眉清目秀的,听到这话,忙答应了,又对阿宴行了礼。
六儿在前,阿宴在后,六儿走得极快,两个人一忽儿绕过假山,一会儿又穿过林子,没多时,阿宴便听到女子欢声笑语之声。
阿宴情知已经来到了秋水坪,当下心中一块石头这才落地,忙谢过那小厮。
小厮又向阿宴拜了一拜,这才告辞而去。
阿宴提起裙摆,悄悄地偏僻处去寻自己的母亲。
待找到,却见三太太正焦急地站在那里,和大少奶奶不知道说着什么,大少奶奶安慰着三太太。
阿宴知道母亲担心自己,忙上前,故作轻松地笑着道:
“母亲,阿宴回来了!”
三太太猛然间见女儿回来,一下子扑过去,将她搂住,口里却是骂道:“你个杀千刀的死丫头,跑去哪里了,急死我也!”一一时之间有贵妇看向这边,大少奶奶忙上前,嘘道:
“小声些,别引人看了。”
三太太这才噤声,却是拉着女儿的手不放开。
这时候四姑娘也过来了,一双眼儿盯着阿宴身上的衣服,却是问道:
“阿宴,你身上穿得谁的衣服?”
郭姨娘手里领着五姑娘,见了这番情景,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阿宴。她今日对三太太是极为不满意的,只因为三太太真是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风光!
“我的三姑娘啊,你说你一个公府姑娘家的,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别是遭遇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大少奶奶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闭上了嘴。
不过大少奶奶此时压下这郭姨娘,只是不愿意让丑事张扬罢了,可是她心里也是疑惑的,当下探寻地望向阿宴。
三太太满脸诧异,担忧地看着阿宴,却见阿宴发髻也有些乱,头发上还透着湿意:
“阿宴,你这是怎么了?”
阿宴淡淡地笑了下,不在意地说:
“我调皮,去前面玩儿,竟然不小心一脚踩到水里了,也幸好有扫地的仆妇把我拉上来。又见我弄得一身脏污,便把这衣服借给我穿。”
大少奶奶审视了下阿宴,最后终于点头道:
“也幸得你年纪还小,倒也不算什么。若是再大些,可不能这么随意,一不小心这闺誉都毁了的。”
阿宴自然点头,笑道:
“大嫂,我心里明白的,以后自然小心便是。”
当下大少奶奶又安抚了下阿宴和三太太,这才说道:
“刚才王妃还问起呢,我过去看看。”
说着,便要领了四姑娘过去宁王妃那边。
可是四姑娘却不去,她双眸盯着阿宴,审视着道:
“三姐姐,你身上这衣服料子倒也不错,万不曾想到,这王府随便一个仆妇竟然能拿出这样的衣服。”
阿宴听了这话,心中一顿,想着这四姑娘实在是不好糊弄。
心中冷笑,面上却点头笑道:
“我原也想着奇怪的,后来问了才知道,这是管家娘子家的姑娘赏的,这仆妇倒也好心,竟借给我穿了。”
四姑娘笑了下,这才没追问。
第16章 跪祠堂
由于阿宴经历了九皇子一事,实在是惊心动魄,她也无心再和这些贵妇赏玩儿。三太太虽然一心迟钝,没什么眼力界,可阿宴到底是她心爱的女儿,她也看出阿宴心不在焉,便也无心这宴席一事。
待到这游玩并宴席结束,大少奶奶和宁王妃告别,宁王妃却是舍不得四姑娘的,便要留她在这里住几天。于是当日,大少奶奶便带着二姑娘、五姑娘,三太太和阿宴回敬国公府了。
一到了府中,一行人先去向老太太请安。
这老太太是何许人也,眼睛尖利得很,那双浑浊暗沉的眸子盯着阿宴打量。显然大少奶奶已经先行一步将这事儿向老太太禀报了。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三太太.
“你啊,亏得老身我宽宏大量,想着放你们母子出去一趟,不曾想你们竟然丢尽我敬国公府的脸面!不要以为你小心,大姑娘那边请的都是侯门贵妇,哪一个是没眼力界的,你们以为人家看不出啊?”
三太太跪在那里,一声都不敢出。
阿宴上前,也跪下,低首道:
“是阿宴的不是,请老太太责罚。”
她虽跪着,可是心里却没什么不爽的。
不管这个九皇子是如何的诡异,左右她如今在九皇子那里是留了印象的。
至于眼前人的斥责,她是毫不在意的,反正过几年这老人也该死了,她没得和个要死的人计较。
况且,不就是眼馋她有钱吗。
就是不给你们花,就是不给你们花,气死你们!
得意洋洋地念叨完这些,阿宴忽然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忍不住诧异:咦,我自己想事情就跟个小孩子一样?!难道年纪变小了,人的性情和才智也会后退成小孩子?
此时老太太先是训了三太太,接着便将厌烦的目光投向了阿宴。本以为她是规规矩矩对跪在那里,谁知道低头望过去,却见她正摸着脸,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当下这老太太越发恼怒了,发暗的眸子里闪着不满和鄙夷:、
“三姑娘啊,你也是半大的丫头了。若你真是那小门小户女也就罢了,或许这个年纪还娇宠得混不吝真跟个皮猴般呢。可是你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人家出身,你可是咱敬国公府出去的三姑娘啊。你知道宁王妃请了你们去游玩,那去的都是什么样的人,那都是多大的体面?你就这么去给我丢人现眼!若是个不明白的,还以为我家规不严呢!”
阿宴听着这番训导,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只觉得那声音嗡嗡嗡如一只苍蝇一般在响。临了,听着那嗡嗡声终于停了下来,她便瘪着嘴儿,规矩恭敬地一弯腰,小声而委屈地道:
“阿宴知道自己错了,请老祖宗责罚。”
大少奶奶从旁看着,却是不想趟这个浑水的,早已推说外面要去账要去看着,便告辞了。
屋子里只剩下三太太,在那里恭敬小心地低头认罪,二姑娘从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怔怔地低着头发呆。
这老太太训斥了半响,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打小儿,你父亲就是个难管的。好不容易我费尽心思,给他挑了一门好亲,我想着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谁曾想,生下你们兄妹后,他就这么去了,可真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啊。”
阿宴听着这话,心中却是连一声冷笑都懒得了。
说了半响,一旁的青桃递上了茶水,老太太品了一口茶,又继续道:
“自从你爹去了,你娘是个不晓事儿的,你那哥哥也是个混不吝的,倒是让我好操心。原指望你懂事一些,好歹能撑起三房的门面,谁曾想,让你出去见个世面,你竟然闹出这等事儿来,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被人笑话呢!”
阿宴听此,又低首,又淡道:“请老祖宗责罚。”
要罚就罚吧,求不要再絮叨……
可怜的阿宴,低首听着老太太又絮叨了一番,总算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阿宴,今晚你就不要用膳了,去祠堂里跪着,一直跪到明天早上。”
这话一出,三太太那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膝行来到阿宴身边并排跪在那里,哭着道:“老祖宗啊,这原是我这个当娘的管教不严,你若要罚,罚我就是,便是罚我三天三夜我都没话说的。可是阿宴,她如今才九岁啊,她哪能受得住啊!”
老太太阴着脸,不说话,只低头品着茶。
三太太越发要哭起来,口里喊着:“可怜的阿宴,她才九岁啊!”
老太太听着这话,猛然将茶盏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嚎什么嚎,你当这里是哪里,可不是你那没规矩的小门户,这是堂堂敬国公府!哪里容得你这么没规矩!”
三太太本是哭得心肝肺疼的,此时听到这个,却是眸子里挂着两滴泪珠儿,就那么吓得一愣一愣地跪在那里。
她是自从嫁入这家门,便夹着尾巴做人的,也是在这个老太太的淫威下训斥惯了的。如今被这老太太一说,竟然是真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是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啊,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心肝肉啊。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一抽一抽地哭着,抹着眼泪,呜呜地低声叫着:“老祖宗,罚我吧!”
阿宴跪在那里,看着自己母亲跟个哭丧一般,真是又心疼,又无可奈何。
不过是跪一夜罢了,又能怎么着,左右死不了人的。
她又不是没跪过。
上一世,她嫁给沈从嘉后,开始一段时间夫妻举案齐眉,很是美满。后来沈从嘉外放,她留在沈家大院,结果真是遭受那沈家老夫人好一番磋磨。性情鲁莽的她,有一次就那么顶撞了沈家老夫人,结果就罚跪在沈家老夫人屋外。
当时她母亲已经死了,沈家老夫人说要找她娘家来管教,于是回了敬国公府去叫人。
阿宴冷笑一声。
当时恰好大少奶奶和太太都不在家,四姑娘学习着管家,于是四姑娘只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既嫁到了沈家,那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要怎么调理,都由沈家来。敬国公府是不会干涉的。”
于是后来,沈家老夫人得了这话,便明白她是个没娘家支撑的,唯一的亲哥哥又是不成器的,便着实让她跪了一番。
当时天冷,下着雪,她就那么跪在屋檐下,有雪花就朝她脚下漂,落到她的膝盖上,化开,成了沁骨的冰水,冷冷地浸到她的骨子里。
她是跪到了后半夜,一直到后来,不知道因了什么,沈家老夫人忽然匆忙出府了,歪倒在那里的她才被侍女们赶紧抬回屋子里。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落下一个毛病,只要一阴天,她浑身的骨头都疼。
想起往事,阿宴吸了口气,跪在那里,低首道:
“老祖宗若要责罚,阿宴并无怨言。太太也不必哭泣,如何责罚,老祖宗心里有数,她是慈善之人,都是儿孙,若真得有个什么,别说太太心疼,便是老祖宗,心里也是疼的。”
这话一出,一旁端着汗巾的朱桃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阿宴。
老祖宗阴沉着个脸,眸子里都是愠怒,此时听了阿宴的话,倒是皱紧了眉头。
说到底,是个九岁的小姑娘罢了,便是天大的错处,若是真个出点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
当下她冷哼了声,挥了挥手:“你们实在是闹得我心烦,先下去吧,让阿宴去祠堂跪上一夜,再抄写十遍女戒。”
阿宴听此,便利索地站起来,倒是先去一旁扶起哭泣的母亲,淡声道:“太太莫哭,阿宴便是去跪一夜,又能如何。太太先回房歇着去吧。”说着便要扶着三太太出去。
三太太还要给阿宴求情的,可是回头看,却见老祖宗已经斜靠在榻上,垂着耷拉下来的眼皮子,一副对她们厌倦不已的样子。三太太顿时没了生气,把那眼泪抹着,跟随阿宴出来了。
待来到廊下,阿宴忙对三太太道:“母亲,你赶紧去找人给我拿一个大的棉垫子,再拿两个小垫子,还有两根绑带来,给我送过去。”
三太太身旁是惜晴,她是经常跪过的,自然知道这跪一夜下去的痛苦。就是个大人,一个不小心怕是都要把腿跪坏的,更不要说阿宴只是个小姑娘家了。
当下惜晴忙劝着三夫人道:“看来这跪一场是免不了的,我还是快去准备那些吧,也免得姑娘跪伤了身子。”
三太太忙点头:“我的儿,你倒是想得周到,让惜晴去准备你要的那些,我想着如今你来家后连口茶水都不曾喝,让厨下给你做些东西,这就给你送过去。”
阿宴想想也是,便点头。
此时老太太身边的仆妇,却是拿一双眼儿瞅着阿宴,意思是让阿宴快去祠堂那边跪着。
阿宴淡笑了下,便也不待人催,径自往祠堂而去。
祠堂里供奉了历代的排位,烧着无数的蜡烛,门开了又关了,那惨白的蜡烛就在那些微的风中摇曳着。空寂的祠堂无声,只有投射在墙壁上的无数光影在晃动。
这实在是一个瘆人的地儿。
第17章 金珠子迷人眼
阿宴记得上一世,她把九皇子推下了水,又把他救起,也是弄得狼狈不已,自然是被发现了。
回来后,她也是被罚跪在祠堂,不过只跪了没多久,便有大太太来求情,把她给赦免了。
阿宴回忆起来,不免疑惑了,上一世大太太为何来救自己,而这一世却没有来。
这怕是上一世因了要吞并三太太的陪嫁,到底是心虚,便在三太太的哭泣求情下,来做了一个顺手人情吧?
跟随来的那仆妇也是个不好相与的,看了看这四周围,却是道:“三姑娘,既然老祖宗吩咐了让你跪一夜,也就怪不得我们了,我们原本也是听命行事的。如今既然得了这个令,却不敢不从,少不得从旁看着。”
阿宴听闻,笑了下,却是不跪,而是弯下腰去,摸索着鞋子。
那仆妇见她这样,倒是有几分诧异,尖着声音道:“三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抗命?若是如此,少不得回头去禀报了老太太知晓。”
阿宴却依然不答话,少顷,却见她仿佛使了一把力气,猛地一拽,然后抬起了身子。
仆妇看不得她这般作怪,便越发生气地道:“这可是祖宗面前,三姑娘莫非要违背老太太的命吗?”
阿宴却回首,对她笑了下,将刚才从鞋子上掰下来的一个金珠子递给了这仆妇:“一时身上也没什么,只是这鞋子上有个这个,倒是个真金的,这位妈妈若是不嫌弃,拿去便是。”
仆妇听了这话,狐疑地看向阿宴的手中,待看到那在烛火映衬下金灿灿的珠子,倒是仿佛闪瞎了眼,忙去接过来,前后打量了一番,又放到嘴里去咬。
阿宴淡道:“不过是个珠子,当得什么紧,妈妈若是喜欢,以后去我房中,我再给你找来。”
只这么一句,这仆妇望着阿宴的目光顿时变了。
两眼发出亮光来,带着几分警惕,欣羡,以及贪婪。
其实也难怪她,原本不过是老太太身边粗实的仆妇罢了,男人想来也是府中的粗实仆人,一家子每个月所得月钱想来不会超过三两银子的
只这么一个金珠子,就够他们一年的嚼用了吧。
更何况,这三姑娘言辞间,竟然是以后还可以再有的!!
一时想起那茶房里的小道消息,说是如今这三房中,大房二房都是空架子,唯有三房家底丰厚!
仆妇当下眸中闪着贪婪,将原本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收了,将那金珠子仔细揣进袖子里,反而陪着笑,小心地道:“三姑娘,你看今日这事儿,虽则是老太太要罚,可是您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谁又忍心这么待您。只是老太太那边,怕也瞒不过,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阿宴见她是个识趣的,满意地点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原也不会让妈妈为难,只是请妈妈行个方便,别太为难我则是。我到底是年纪小,若是真要实打实跪上这一夜,怕是这条腿都毁在这里了。”
听了这话,仆妇看着眼前这三姑娘,倒是也有了几分同情,当下忙道:“可不就是么,若是依我说,这处罚未免太重了!”
正说着时,那边惜晴急匆匆地跑了来,却是拿着几个软垫子。
这仆妇见此,是想要讨好阿宴的,忙也帮着拿了一个最厚的铺在地上,惜晴见此,也不问什么,径自将两个小软垫子用绳子绑在阿宴的膝盖上。
惜晴又小声嘱咐道:“太太怕是今晚都不敢合眼,只是不好来这里,我怕被老太太的人看到了,等下给姑娘送了羹汤,然后也是要走的。不过今晚我会偷偷过来看看,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再给你弄来。”
阿宴此时膝盖处都包好了,地上又是软绵绵的,便开始跪在那里,这一跪之下,果然并不觉得难受。
当下笑着对惜晴道:“你回去告诉太太,只说不必担心。这里的妈妈是个善心的,自然会照顾我的。你只稍后给我端来一个食盒,多送一些吃食,最好再来一点酒菜就是了。”
酒菜?
惜晴一愣,不过看着自家姑娘那笃定的脸色,倒也没说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昔日骄纵的小姑娘,变得很是有主意了,平日里就连太太都要听她的了。
惜晴便点头道:“好,我先回去了,稍后会来送食盒的。”
待到惜晴走了,阿宴悠然地跪在那里,望着面前这一个个肃穆的牌位,想着这里的牌位都是历代的祖宗,也就是她的先人。
不过不知道是否因了重活一世的缘故,她对这些牌位竟然并无敬意。
其实自从她懂事起,敬国公府里便是老祖宗当家了,家中几个男丁都是大不了她几岁的哥哥。
老祖宗偏心,对三房一直诸多排挤,大太太是个苛刻的,二太太又是个诸事不问的,她实在对这敬国公府没有什么归属感,连带对这祖宗们也没什么敬意。
好整以暇地跪着,她随口问起一旁的仆妇来:“你叫个什么名字,男人在哪里帮衬呢?”
这仆妇得了金珠,便待阿宴十分的殷勤,笑道:“小妇人的男人姓柳,别人都唤我一声柳嫂,如今男人在二门当差,小妇人则在老太太房门外听使唤。”
阿宴满意地点头,又问:“家中除了你们二人,还有何人?”
这柳嫂忙笑着道:“小妇人命薄,如今只得了一个女儿,别人都叫她柳叶儿的,今年十四了。如今也没个事儿做,便在家中闲着。”
阿宴笑了下,道:“柳嫂当也知道,我三房向来不被老太太看在眼里,如今我看柳嫂是个好的,心里想着帮衬你,可是却又不敢张扬。若是柳嫂愿意,赶明儿我看着寻个机会,便让你家柳叶儿去三太太房中伺候吧。”
这柳嫂闻言,却是大喜,忙跪在阿宴一旁,谢过了。
因为得了这个承诺,这柳嫂越发为阿宴卖力,便将自己所知都一一道来:“三姑娘啊,回头儿老太太怕还是要派人来看的,到时候还要姑娘应付则个,小心别惹了麻烦。但只要姑娘忍耐过了申时,老太太也就歇下了,其他人等,谁也没事儿操心这个。到时候姑娘若是累了,便干脆在这祠堂寻一处躺躺,也是不要紧的。”
阿宴点头:“嗯。”
柳嫂此时已经是全心要为阿宴,便又道:“姑娘若是累了,先坐在这里片刻,我去外面把风,若是来了人,我就出声招呼,姑娘就跪下,如何?”
阿宴挑眉笑望着她道:“极好,你倒是个机灵的。”
柳嫂忙道:“姑娘别夸,这些阳奉阴违的事儿,平日里也是没少干的。”
说着柳嫂便去祠堂门口去站着。
过了少顷,便听到外面说话声,却是惜晴带着一个小丫鬟来了,提了一个食盒,怀里还抱着一个被褥。
惜晴先将食盒放在那里,让阿宴吃,阿宴如今被这么一番折腾,早就饿了的,当下狼吞虎咽吃了几个松子糕,又饿了桂圆八宝粥,这才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一些。
眼看着还剩下一些糕点,阿宴便招呼那柳嫂道:“柳嫂若是不嫌弃,便将这几个吃了吧?”
那柳嫂上前,便赔笑道:“我倒是也不饿,只是这松子糕看着倒是精致,比寻常家做的香多了,我家中柳叶儿怕是不曾吃过呢。”
惜晴打量着这柳嫂,不曾想片刻功夫,自家姑娘竟然让这柳嫂投了自家,当下听着这个,便笑道:“几个松子糕而已,有什么要紧的,柳嫂快快收好了,回头拿回去给你家柳叶儿尝尝。若是喜欢,自去我们院子里要,有的是呢。”
这柳嫂心中很是受用,笑着道:“那我也便不客气了。”
当下便上前,用个手帕子将那几个松子糕都仔细包好了,然后揣进怀里去。
阿宴蹲坐在那里,冷眼旁观这柳嫂收拾松子糕,心中却是想着,世间父母,原来无一不疼宠子女的。纵然是身为粗实仆妇,纵然在外人面前会做出一副钻营苟且的嘴脸,可其实面对着自己儿女,都是一副慈母心肠。
一时又想着,对于那柳叶儿来说,怕是不知道她的母亲在自己面前贪婪以及见风使舵的嘴脸吧,只觉得这母亲是十分的好。
转念又一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怕是儿不嫌母丑,依然觉得自己母亲极好,谁人也比不上的。
所谓贪婪和见风使舵,原本不过是当惯了奴婢,便学会了一个本能而已。
阿宴浮想联翩,有了这层认知,便忽想起自己母亲今日在老太太面前哭泣无助的样子。
其实有这么一个胆怯懦弱的母亲,何尝不令人头疼,怕是上一世的阿宴也曾悄悄地羡慕过为何别人有一个能够执掌家业的母亲吧?
只是如今重活一世,又看了这柳嫂,阿宴忽然看开了。
真的是儿不嫌母丑,便是那母亲再为怯懦,总也是她的母亲,一颗全心为她着想的心总是没错的。
既如此,她必要加倍珍惜才是。
有了这一层体悟,阿宴越发觉得自己该好生应付过这一关去,免得让母亲担忧。
第18章 祠堂夜晚
正说着时,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这柳嫂忙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一看之下便使劲对着阿宴努嘴,然后满脸堆笑对过去迎着:“哎呦,我说今日个会派哪个过来,原来倒是把你们几个派过来了。这大半夜的,小心这祠堂里冷,若是冻着,可怎么了得。”
惜晴听见此,知道是老太太的人过来了,便忙将这食盒收拾妥当,阿宴想着外面这几个人怕是难以应付,便招惜晴过来附耳道:“你身上可带了银子?”
“过来的时候,从太太房里拿了一些碎银子,想着今晚怕是要用的。只是没来得及给太太请示呢,拿得也不多。”惜晴小声地道。
“好,那你回头便将这些碎银子分给外面来的那几个,若是不要,也硬塞到她们袖子里。回去再弄些酒来,准备一只熟鹅切肉并瓜果什锦,或者其他下酒菜也可以。”阿宴望着这惜晴,心里越发赞赏,知道她是个中用的。其实说没来得及请示,不过是做主子一个颜面罢了。太太做事糊涂,拎不清,阿宴是知道的,也亏得有这么一个机灵的惜晴。
惜晴当下摸了那食盒出去,阿宴便继续跪在蒲团上。
只听得惜晴走出后,便对着那几个刚派来的嬷嬷笑起来。
“张嬷嬷,孙嫂,原来是派了两位过来的。您看这天冷,祠堂里又偏,不曾想竟然连累了两位在这里半夜受累,实在是过意不去。我这里还有一些碎银子,两位定要收着,便当是我们姑娘给两位的吃酒钱。”惜晴说着,便将那银子往张嬷嬷和孙嫂怀里塞过去。
这张嬷嬷和孙嫂开始的时候还不好收的,主要是怕落下口舌。
一旁的柳嫂自己得了一个金珠子揣在怀里正热乎呢,见这张嬷嬷和孙嫂只有碎银子,心里便有几分庆幸,更何况这两位原本在老太太面前是比她有体面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