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贤皇后点头:“是了。”
王嬷嬷说到这里,面有喜色:“前些日子,我在宫里认的干儿子,那个叫晓安的,他这小子啊,结了一个对食,偏巧了,那对食竟然有个老乡,就是在那敬舒宫当差,做些洒扫工作的。”
孝贤皇后此时已经有些不耐,不过还是道:“到底是有了什么事?”
王嬷嬷按奈下心里的欢喜:“前几日,那个洒扫的老乡无意间发现书架下面有一个女子的小衣。你说若是普通的小衣也就罢了,偏生那小衣用的料子,皇后你是知道的,就是那笼霞余晖,那可是当日有人进贡上来后,只得了那一匹,其后便赏给了容王妃的。”
孝贤皇后一听这个,顿时眼前亮了:“这意思是说?”
王嬷嬷面中有鄙薄之意:“去那书房的人,无非是容王和皇上罢了。听那意思,应是容王和容王妃在那里时无意间遗留下的,后来还派人找了好久呢,怎奈那小衣轻薄,就这么黏在书架后面,一般人还真难找到呢。”
孝贤皇后眸中有了冷意:“是了,定然是这样的。万不曾想到那阿宴竟然是如此下贱之人,竟然勾着容王在那书房之中干此勾当。这事儿若传出去,也是一个笑话!”
王嬷嬷却摇头道:“皇后啊,虽说那阿宴贱婢和容王在书房干事儿,传出去是个笑话,可到底是年轻夫妻,便是做了,又能如何呢?别人无非是笑话几句,这听在皇上耳朵里,怕是还要气恼别人拿他弟弟的房事做文章。你也知道的,这皇上素来是个护短的,把个容王护得如同宝贝一般。”
孝贤皇后沉思片刻后,眼前忽而一亮:“有了,这小衣,原该流出宫外,交到个男子手中的!”
王嬷嬷听此,这才笑着点头:“皇后这个主意,倒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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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顾凝求进顾府而不得后,只好依令来到了尼姑庵中,就此削发为尼,可是她哪里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呢,每日里虽也是在和寻常姑子们一般念经,可是心里却时不时想起前尘往事。
每每想到自己上一世的风光,掌控六宫的荣耀,再想到这一世的落魄,心中便犹如梗着一个什么般,寝食难安。便一心想着该怎么利用自己前世的记忆来大闹一场,怎么也要博得一个荣耀加身,再把那阿宴狠狠地拉下马,万万不能让她这般风光!
可是该怎么办呢,她恨只恨自己实在是恢复记忆得太晚了,她每日苦思,却一直不得法。
原本庵里知道这是一个宫里的妃嫔获罪过来的,也并不敢怠慢于她,她不爱念经,也只能随她去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着她不要惹出什么事来。
这一日,容王和自己的王妃温存一番,心中那冰冷的不安总算是被王妃温香软玉般的小意服侍给抚平。于是到了第二日,他便纵马前往这城门外的翡翠山的十梅庵来。
到了庵外,他招来了那监视之人,先问了下,知道了顾凝在庵中的大致情景。
当下他拧眉沉思一番,便吩咐道:“将她带出来见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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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凝原本正在假装念经,一边念经,一边拿眼睛到处乱洒,看着那来庵里拜佛的贵妇人。心中当下也是颇有些不屑,想着这不过是个破败尼姑庵罢了,来这里的能是什么达官显贵,不过是些下等末流罢了。总之现在来的这所谓官宦人家,她是连听说都不曾听过的。
不过想到这庙里的清苦,她又想着,便是个旁枝末节的官宦,她如今或许应该上前,施展些本领见识,让她们另眼相待。这庵里每日吃素,她嘴里都要淡得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了。如今倒是要设法攀附上,好得些赏钱。
得了赏钱之后,她便要设法逃离这里,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私底下见到仁德帝,把上辈子他死了后容王得到皇位的事儿说了。若是实在见不到,顾凝皱眉想着,或许她该离开这里,去投奔敌国?
那个仁德帝今年冬天会死去的消息,如果透漏给敌国,怕是应该能得到许多好处吧?不说别人,就是找到曼陀公主,把这些前世的事情统统告诉她,她怕是也会恨容王恨得咬牙切齿吧?
到时候,再起战端,也是有可能的。于是顾凝想到这里,开始拼命回忆上辈子羌国和大昭的种种事迹,想着或许有些她可以从中利用的?
谁知道她正这么想着,一旁她那师父——一个性情严肃的老尼姑便瞪着她道:“看什么看,虽则你是宫里出来的,可如今不过是庵里的修行之人,这等官夫人,原不是你该看的。”
说着,便命她过去后院抄写经书去了。
顾凝没好气地回瞪了老尼姑一眼,心里暗暗地冷笑,想着总有一日你该知道我不是一般人物的。
谁知道她刚回到后院,就眼前一黑。
待到她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是山中某处,旁边有小溪流淌,泉水四溅,一旁树木萧瑟,落叶缤纷。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挺拔地立在眼前,黑发在秋风中飞扬,一袭黑袍掩盖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抬头望过去时,他俊美无匹,眉目森然,锐利的眸光如刀如冰。
秋风起时,枯叶黏在他的衣摆,他却不为所动,依旧淡漠冷然地站在那里,冷清孤傲的犹如一只鹰,巍然立在这深秋的山林之中。
这个男人,她是再熟悉不过了,上一辈子心心念念要嫁给的人儿,为了嫁给他,自己可以说做出了让人不齿的事情。可是最后呢,成亲那天,他竟然一日之内迎娶了两位侧妃,竟然整整一夜不曾揭起她的红盖头。
此时此刻,两世的经历涌现在顾凝心中,她仰视着这个傲视天地的男儿,心里是无穷无尽的恨。
你为何不能爱我一分一毫?两辈子了,你就这么视我为弃履!
顾凝冷笑:“萧永湛,你为何将我劫来这里?”
容王望着这个女人,眸中是说不出的厌弃:“顾凝,你说呢?”
顾凝眯眸,盯着容王,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良久后,她忽而大笑:“我错了,我错了!我真是错了!”
容王面上冷漠,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这几日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是同样的事情重新发生一次,怎么你就早早地把顾宴给定下了呢!如今我看到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她仰视着这个男人,此时此刻,这男人浑身散发出君临天下傲视九州的气概,漠然苍冷的眸如同经历了几世之后的平静,棱角分明的脸庞是任凭你如何屈意温柔也无法打动的刚硬,这个样子的男人,她分明见过的。
这个,分明不是什么十七岁的容王,而是昔年那个站在聚天阁里,冷漠地盯着自己的正康帝,三十六岁的萧永湛。
顾凝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她偷偷地上了聚天阁,那个被正康帝视作禁地,不允许任何人踏入的地方。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聚天阁里挂满了一个女人的画像,从她九岁,一直到她死去,有站在桃花树下的,有站在梅树下的,也有走在碧波湖边的,更有弯身捡起什么的,各种各样,全都是那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就是顾宴,她嫉恨了一辈子的顾宴。
她其实心里早已隐约感觉到了正康帝对顾宴的喜欢,可是却从来不知道,那相思竟然刻骨,他是如何地坐在这聚天阁里,一笔一划地描摹着那个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女人!那个依他看似淡然的性子,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有时候她故意在他面前提起阿宴,他却仿佛不感兴趣的样子,有时候甚至还特意打断了她的话转移话题,于是她傻傻地以为,其实他已经忘记了吧!
结果呢,他并不是忘记了,而是因为越发刻骨铭心,便将这思念诉诸于画像之中,人前,他却轻易不敢提及!
就在她震痛无比,嫉恨难当的时候,当时的正康帝踏上了楼,他一见自己窥破了那些画像,顿时龙颜大怒。
正康帝是一个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即使外邦侵军兵临城下,他的眼眸依然是古井无波,淡定自若地处理着各项事宜。
这样的冷漠的一个男人,顾凝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看到他发怒的样子,可是那时候,他却对着自己发怒了。
他用冰冷得足以让整个聚天阁全都化作万年寒冰的眼神盯着自己,一字一字地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顾凝记不清当时自己的是如何出离的愤怒了,她只记得自己扑上去,大叫着扑上去:“萧永湛,我恨你,我一辈子恨你!你竟然这么爱她是吗,可惜你永远无法得到她!”
正康帝冷漠地俯视着发疯的顾凝:“是你害了她。”
顾凝听到这个,却是丝毫不害怕了,她疯狂地大笑:“是啊,是我害了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已经死了,被其他男人折磨死了,你是不是很心痛?心痛得恨不得陪着她去死?你抱着她的尸首抱了两天,可你不是还站在这里吗?你怎么不去死呢!”
她丧心病狂的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萧永湛,你可以死了去阴间和她做夫妻啊,你得快点跑过去,免得她又嫁给别人了!不过呢——”
她笑完了,嘲讽痛恨地望着正康帝:“只可惜,你就算是追上她又能如何呢,你连个真正的男人都不算,你根本没有办法和女人同房!你心性冷漠,根本没办法和女人相处!你这个人就是有毛病,身体有毛病,脑袋也有毛病,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样的你!你活该孤单一辈子,无儿无女,没有任何一个女人陪着你!”
正康帝的眼中泛起滔天的杀意,如刀一般,几乎要将眼前这个疯狂的顾凝凌迟而死。
顾凝见此情景,心中却涌起前所未有的快感:“萧永湛,我忽然好同情你啊,你这辈子,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你只能看着,什么都不敢做,你真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对了,你虽然不是太监,但和太监又有什么区别,你根本没法碰女人啊,是不是因为这个,你连看都不敢看她?”
那时候的正康帝,终于伸出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打了后,顾凝就如同破布一般摔倒在地上了,口角流出鲜血来。
顾凝忽然哭了,她流着泪道:“曼陀公主死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说你是没有心的人,她诅咒你,永生永世,没有任何女人再会爱你,现在我顾凝也要诅咒你,诅咒你永远无子无女,永远无法得到顾宴……”
她挣扎着,冷冷地望着他:“你杀死我吧,杀了我,下辈子我嫁别人,再也不会嫁给你这个不是男人的怪物!”
可是后来,他没有杀死她,而是将她囚禁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吃着发馊的饭菜,饱受着凌~辱。
这个男人实在是心性歹毒的,他恨着自己,恨自己害了顾宴,就要自己受一辈子的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忆起往事,顾凝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盯着容王:“我听说你劳民伤财铸造法台,原来你做得竟然是这个,你为了得到她,让时光倒流了,是吗?”
容王漠然望着这个女人,平静道:“是的。”
他挑眉,语气中没有波澜,仿佛此时的顾凝根本不值得他去看一眼。
“顾凝,有时候我也会反思我自己,也许上辈子的我作为一个夫君,确实是不合格的。”当然了,这一辈子,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不合格。
一时容王想起了刚刚成亲的时候,阿宴对自己的排斥和惧怕,犹记得那晚,她被自己弄得吐了,自己所做的不是搂着他柔情蜜意地安慰,而是逃避。
如果那时候不是阿宴扑过来抱着他让他不要离开,后面呢,后面他们会如何?
容王不敢想象。
或许是从小太过孤寂的成长,他性子中确实有很大的缺陷,这也是他上辈子明明喜欢了顾宴,却迟迟自己不知,等到发现的时候,阿宴早已嫁给他人。也是因为自己性子中的淡然和冷漠,他纵然喜欢着,也只是远远地看着。
此时此刻,容王想起那一晚在自己要分房的时候,扑过来从后面抱着他腰杆的阿宴。
垂眸间,眼底泛起一抹温柔。
其实这个女人,有多少次,在自己将心缩到一旁的时候,扑过来用自己的温热来将他安抚。
顾凝敏感地捕捉到了容王眼底的那抹温柔,就仿佛茫茫雪原之上陡然绽开一点娇艳花朵,又仿佛寒冬腊月里蓦然回首所看到的一抹翠绿,稀世罕见,让人心动,也心痛。
她一下子崩溃了,这个男人,如今和顾宴是如何的要好啊?两个人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还生了那么可人的一对双生子!
她疯狂地大哭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一个不能房事的怪物吗!”
容王俯首轻蔑地望着地上的顾凝,淡道:“不过,在我反思过后,我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曼陀公主,她心性磊落,犹如天上之月,虽则执意要嫁我,可是却从未做过任何歹毒之事,尽管临死之前诅咒与我,可我明白她对我的一腔怨恨,所以,我也不会怨她。”
他轻轻挑眉:“可是你呢,顾凝,你让我恶心。你所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充满了污浊。”
他停顿了下,道:“你嫁给我皇兄,却不守妇道,意欲勾引于我;你设下计谋,意欲让阿宴依旧如上一世般不能生下子嗣;至于柔妃的事……”
他眸光微暗,冷道:“虽则是皇后陷害于你,可你其实也确实想了数种办法,要谋害她的子嗣吧?谋害了柔妃后,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了皇后?”
顾凝听到这个,被人说破心事,身子一颤:“你,你?”
容王淡笑:“如果说经历过一次,我萧永湛还看不透你这个歹毒夫人的心思,那我未免也太笨了。这样心思歹毒的你,我实在是不想让你存活在这个世间了。”
他声音逐渐压低,淡道:“况且,我不希望你的秘密被人发现,更不希望你到处去宣扬上辈子的事。”
愚蠢的女人,竟然试图跑去找皇兄说道。
顾凝此时忽然开始害怕起来,她是死过一次的,如今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颤抖着道:“你,你别杀我,你会遭报应的。”
容王听到这话,淡淡地道:“我和阿宴现在很好,我们会好一辈子的,一辈子相亲相爱,她还会给我生许多儿女。我——”
“不怕遭报应。”
目前为止,除了他和阿宴之外,唯有沈从嘉和顾凝是个意外,沈从嘉已经摔死在悬崖之下了,那么只剩下一个顾凝了。
顾凝脸色苍白,眸中绝望,哭得歇斯底里,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重生,不过是一个意外的捎带而已,不是什么天命所归,不是什么注定在这个世间翻云覆雨。容王也是重生而来,且比自己要早。
这样的容王,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在惧怕之中,忽然一下子充满了忿恨,两辈子的忿恨扑面而来:“萧永湛,你这个怪物,你是个不能人道的,说不得顾宴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呢!她根本不爱你,她爱的是你的权势!她总有一天会抛弃你的!”
说着这个的时候,她骤然扑过去,就要去扯住容王,那架势,竟然是要同归于尽的。
不过她也只是扑到了一半,就这么跌落在地上。
地上都是积年的枯叶,她趴在那里,恍惚中看到枯叶在那个黑色的袍摆打着旋儿。
这么一个冷漠尊贵的男人啊,两辈子了,她就是没办法得到。
心中涌起浓得化不开的不甘和怨恨,为什么,就不喜欢她呢?

那一天后,仁德帝收到消息,说是顾凝不甘心尼姑庵中的清贫,不恪守清规,反而要逃离庵中。就在被罚写经书后,她逃离了尼姑庵,并试图从山路上逃下山去,结果就在逃跑之时,由于山路险峻,她就这么跌落在那里,摔死了。
消息传回到宫里后,皇后算是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后,又有些哀伤。
至于顾府里的众人,有叹息的,也有无奈的,更有依然咬牙切齿的。唯独顾凝的母亲,听说就此神智有些糊涂了。
仁德帝听到这个消息,便前去珍妃的宫中,待走到的时候,便见珍妃正抱着依旧看着可怜的竹明公主,正在那里哼着小曲儿。
珍妃见仁德帝过来了,忙要起身,仁德帝却摆手,望着沉入梦乡中的竹明公主,淡道:“不必了。”
珍妃也是知道仁德帝的,他虽则很少来看望竹明公主,可是对这位小公主,却是极疼爱的,当下也就不起身了,只是搂着睡熟的公主,压低声音笑道:“皇上今日个怎么过来了?”
仁德帝低头望着那瘦弱的女儿,没有回答珍妃的问题,却是道:“竹明公主,便是你的亲生女儿,好好待她。”
珍妃若有所觉,蓦然抬首看过去,可是仁德帝的眸中却没有丝毫的情绪。
她抱着竹明公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榻上,柔声道:“是。”
她虽然不懂,可是却也隐约察觉到,仿佛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仁德帝虽然疼爱竹明,可是却并不爱来看她,如今呢,他看着她的神情,却多少有了一个父亲看着女儿的味道。
珍妃见此情景,越发笑了:“竹明公主最近长开了一些,倒是越发像皇上了呢。”
仁德帝望着一脸温柔的珍妃,忽想起一事,笑道:“过几日,倒是秋猎的时候了,到时候你带着竹明公主也过去吧。虽则她还小呢,可是野外的气息到底是比宫里清新,看看花儿草的,小孩子也长长眼。”
珍妃听到这个,当下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吗?”
因为往年也是有狩猎的,不过后宫从来没有女子跟着过去,听说皇后有一年也想去,仁德帝都没允呢。如今不曾想,仁德帝为了竹明公主,竟是同意让她也跟着去的。
仁德帝眸中有了温和之意,淡道:“去吧。”
一时想起什么,便又道:“届时容王怕是也会带着子轩子柯同去,让几个孩子一起玩玩。”
珍妃当下是越发高兴了,其实自从养了这竹明公主,她心里怜惜她,实在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每每心里暗自思量,想着那皇后虽是个姨母,却是根本靠不住的,而竹明公主的生母,那分明是给竹明扯后腿的。
之前皇上总是不愿意过来看竹明,还不都是因为厌弃那凝昭容。
她想到这里,便替竹明愁着将来的事儿,这深宫里啊,不受宠的,那难免就要被人踩着,将来便是长大了,能不能配个好夫婿,那都是另说的。再惨一些的,便是本国公主派出去和亲或者嫁给某地王侯,那也是有的。
而如今呢,仁德帝不但摆明了态度是从此好生疼爱竹明,且听这话意思,那是要让竹明从此亲近容王那一家子。
谁知道,容王那两个宝贝儿子,是仁德帝如今的心头宠,那是谁也说不得的。
现在竹明公主要去和两个小世子同玩,无疑对她将来是大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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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一日,阿宴正在房中陪着两个孩儿玩耍,如今两个孩儿已经学会了许多本领,诸如对着你挠着两只小肥手抓啊抓,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学会了翻身。
于是每每阿宴坐在榻边,就看着两个胖乎乎的小家伙,穿着圆滚滚的,就那么翻来翻去,有时候兄弟二人都朝一个方向翻,就如同两个滚动着的团球一般。有时候呢,他们竟然都向中间翻,就这么碰在一起,或者你碰到了我的脚丫子,或者我踢到了你的小肚子,一个不好,说不得就打了起来。
子柯活泼,拳脚也爱动,扯起子轩的金锁就开始拽啊拽的,别看子轩平时是个安静的,可是打起架来也不遑多让的,当下也是使尽吃奶的力气去够子柯的小嘴巴。
如今两个小家伙的指甲都硬了起来,若是真挠到了,那是难免留一条红印的,阿宴每到这个时候,只好忙去握住那绵软胖乎的小拳头:“子轩乖,不可以打哥哥的。”
可是有时候,还真是看不好,一个不注意,不是你挠了我,就是我挠了你,或者是哪个自己挠了自己。
有一次,容王回到家就看到他儿子子柯那白胖的脸上一个红印,顿时沉下了脸:“这是怎么看的?”
一时那奶妈都吓到了,忙低着头跪在那里。
阿宴从旁,淡定地道:“你也别怪别人,要怪就怪你儿子自己吧。”
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像了谁,小小年纪,一个比一个暴力,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抓来挠去,连踢再打的。
容王见阿宴一副淡定的样子,倒是蹙眉了:“你平日里不是最疼他们么,怎么如今都成这样了?”
说着,他怜惜的摸了摸子柯白胖的小脸蛋,吩咐道:“请欧阳大夫。”
阿宴顿时无语,只好道:“左右近日你也不上朝,不如今日你就在这里看他们一会儿吧。”
容王别了阿宴一眼,那一眼里难得的有不满:“好。”
于是当日,容王亲自教导两个娃儿,他先将两个娃儿放到那里,便开始拿了一本三字经为他们朗读。
他的声音清冷好听,读着三字经的时候,朗朗而来,富有节奏感,别说两个娃儿,就是阿宴从旁听着,也觉得喜欢。
不过,阿宴纳闷地看着榻上的那两个:“他们能听懂吗?”
容王此时读到了“群弟子,记善言,孟子者,七篇止”,此时听到阿宴这么说,略一停顿,瞥了她一眼:“阿宴,如今本王读着,虽则他们听不懂,但时日久了,潜移默化,也会学会一些的。”
当年他就是这样的,时常听着皇兄读书,自然就学会了。
不过呢,容王自认自己确实一个记忆超群的天才,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之能。
他低头凝视着那两个阿宴为自己孕育的骨血,眸中是浓到化不开的疼爱。
“不知道他们二人能有我几分才智?”容王疑惑地低喃道。
阿宴听到这个,顿时有些想笑,其实她是素来就知道容王之才,他是三岁便能将诸子百家倒背如流的,这样的人,确实没几个能及得上的,只是如今对着三个月大的娃儿在那里念叨这个,竟是觉得自己举世无双了,那儿子也该举世无双,阿宴不想笑都不行的。
容王不满地别了阿宴一眼,道:“看来将来两个孩子读书的事儿,我总是要多操心了。”
又诸如把肥嘟嘟的脚丫子逮到自己嘴里卖力地啃着,吃得口水直流,好像那小脚丫是多么美味似的。
阿宴越发笑出声来,点头道:“殿下,你自小天资过人,那都是人所共知的,阿宴愚钝,自然是没法和你比的。如今你在这里教两个孩儿读书,我且去取些糕点来给你吃。今日个特意为你做的新花样,你看看喜欢吗?”
容王点头:“嗯,你去吧。”
说着,他拿起那本三字经,又开始念了起来。
其实三字经他自然是能倒背如流的,不过此时他就是要做出读书的样子来,这样子两个娃儿看到,才能知道这就是读书。
他这边正读着呢,就见两个娃儿用晶亮清澈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他,他顿时笑了。
一边读着,一边弯腰过去,揉了揉两个小家伙毛茸茸的大脑袋:“乖,听父王给你们读书。”
说完这个,他重新坐好了,姿态优雅沉静,修长的手拿着那书卷,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富有节奏地读着那书中的句子:“除隋乱,创国基,二十传,三百载,梁灭之,国乃改。”
读到这国家基业等句子,他忽而想到,若是皇后这一胎生下来不是男儿,皇兄或许真得没有机会拥有一个皇子了,若是那样的话,这两个孩儿中的一个,岂不是真得有可能登基为帝?
其实当过帝王的人,对于那在峰顶俯视万民的滋味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他也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儿子去做那帝王。
只是如果真到那一步,皇兄没有子嗣,那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去继承那皇位了。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抬眸间,便见两个娃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打了起来。
原来这子轩正歪着脑袋趴在那里认真地听着父王讲书呢,可是那子柯却觉得当弟弟的挡了他视线,于是一把抓过来,就要将子轩推开。
子轩被子柯的小肥手就那么抓住了头上的几根毛,他顿时恼了,握着小拳头就挥舞向了子柯,子柯忙放开他头上的毛,开始挥舞爪子去挠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