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垂下眸子,掩下眸中的千情万绪。
上一世的自己,曾经那么远远地看着,看她在年幼之时毫无理由的嚣张跋扈,看她初初长大成人后的绝美娇颜,看她嫁为人妇后,垂首跪拜在那里的样子。
高高在上的他,有时候会希望,她能抬起头,看他一眼。
可是从来没有。
所能看到的只有偶然间她那隐藏在发丝间白皙优美的颈子,以及缓缓离去的窈窕背影。
他在情爱的懵懂中,外出征战,却遭遇了异国的刁蛮公主,对方一见钟情地要嫁他为妻。
公主明媚地冲他笑,说我就是喜欢你,一见你就要嫁给你,你不许不娶。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明媚很刺眼。
于是那么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会忍不住去偷偷看那个嚣张跋扈到不讲道理的姑娘!
为什么总是在人群中不自觉地寻找她的身影!
可是一切仿佛都为时已晚,她已经嫁为他人妇,已经高高束起发髻,已经垂下她倔强的头颅,掩下她眸中曾经的神采飞扬。
后来,他在皇兄的做主下,和西北羌国结秦晋之好,定下羌国曼陀公主为正妃。
可是自己的皇嫂,经营多年的敬国公府一家却不甘心就这么失掉一个荣王妃的位置,于是抢在他迎娶曼陀公主之前,终于求了皇兄,将敬国公府四姑娘塞给他做侧妃子。
他依然无动于衷,因为知道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
他想要的美好,在他还来不及长大,来不及懂得那种懵懂的滋味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被别人采撷。
此生无缘。
后来新婚的那晚,他揭开四姑娘的喜帕之时,红烛摇曳之中,凤冠点缀之下,那个有几分影影绰绰的相似,可是又完全不一样的容颜,让他陡然心痛,几乎不敢直视。
相似的面容,可是却根本不可能是她。
*
阿宴擦干净了脸上的灰尘,就这么一抬头间,便见那个清冷的九皇子就那么凝视着自己,眸中流动着的哀伤,似曾相识。
恍惚中,阿宴猛然记起,好像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六岁的小孩子时,他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她仰视着他,疑惑的试图去探究,可是他却迅速别过脸去,只留下一个清冷俊美的侧脸。
阿宴叹了口气,低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脚踝。
无论人家九皇子有什么烦心事,他现在都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以后至少是个王爷,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也没几个人能欺负到他头上,多少人还得跪在他面前求着他呢。
就这,实在没什么可烦恼的。
阿宴伸手,摸了摸那用白布包好的脚踝,一时想起家里母亲,不知道母亲和哥哥发现自己不见了,该多着急,更不知道老祖宗若是知道了,又不知道该发怎么样的雷霆之怒呢。
至于惜晴,赶着马车追过来,就这么追丢了,她是在到处寻找自己,还是会回去城里报信儿啊?
想到这里,阿宴忍不住抬首,悄悄地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恰好目光扫过来,便见阿宴跟个被人逮住的哭红眼睛可怜小兔子一样,满是谴责和无奈地瞥了自己一眼。
好像他是什么土匪强盗一般。
他忍不住轻轻“咳”了声,弯腰,捡起那个被碰到地上的菜籽饼,擦了擦递给阿宴。
“我知道你是吃不惯这个,不过一时也没其他吃的。”
阿宴咬着娇嫩的唇,别过脸去,低声道:“我不饿……”
话音刚落,一阵清晰的咕噜咕噜声响起。
阿宴羞愧地捂住肚子,无奈地道:“那我还是吃吧。”
她接过那菜籽饼,手指却恰好碰到九皇子的手指,只是瞬间的轻轻一碰,却觉得那手指仿佛也带着一点清冷。
阿宴忍不住搓了搓手,然后低着头,捧着那个菜籽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九皇子坐在一旁,也拿起另外一块菜籽饼吃起来。
他是从小金汤羹里长大的,吃一顿饭不知道多少人伺候呢,平时的饮食自然是精细无比,比敬国公府这讲究的老太太还不知道要讲究多少倍呢。
可是如今,这么高贵的他,吃着粗糙的菜籽饼,动作却非常优雅从容,就好像他坐在落叶之中品着一杯茶一般。
阿宴艰难地嚼着口中的食物,凝视着九皇子优雅的吃相,难免感叹,人和人到底是不同的。
有的人生来享尽荣华,处处顺心,一生是那一眼能望到边的坦途,而有的人,却是费尽心机,努力地笑着,去奉迎,去经营,去争取。
阿宴就着那粗糙的菜籽饼,喝了一口粥,越发苦涩地想着,其实自己这几年能够在敬国公府生活得不错,其实全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呢。
俯首在他面前,承受他的恩赐,就能过上很好的生活。
这就是阿宴两辈子的体悟。
想明白了这些,阿宴小心翼翼地再次望了九皇子一眼。
九皇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地问阿宴:“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阿宴攥着那菜籽饼,努力绽开一个讨好的笑来,轻声说道:“今日多亏了九皇子呢,阿宴感激不尽!”
九皇子目光扫过来,如电一般,阿宴只觉得那眼神仿佛能把自己洞穿。
她轻轻打了一个抖索,越发小心地道:“九皇子,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此话一出,九皇子忽然扯开一个冷笑,眼眸里也带着冷意:“的确是你连累了我。”
啊?
阿宴惭愧地低着头,认罪也不是,不认罪也不是。
九皇子低首俯视着她一头青丝,凝视着那青丝间隐约可见的一截白嫩纤细的脖子,他猛然转过首去,切齿,没好气地道:“顾宴,你是不是和沈从嘉私相授予,如今更是特意跑过来和他私会?”
听到这话,阿宴越发怕了,忙拼命摇头:“没有!”
九皇子挑眉:“是吗?”
阿宴顿时背脊发冷,忙承认道:“是,我承认,是他让人给我递了一个花笺,约我在这里见一面!不过我根本没见到他啊!”
九皇子眉目越发冰冷:“他给你的花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阿宴茫然地想着,沈从嘉说,这一世原本不想负了自己,可是这话却是不能告诉九皇子的。
因为解释不清楚,也说不明白,万一他一个误会,怕是反而会以为自己和沈从嘉早有私情了!而这件事一旦被误会了,那她的清誉就这么一下子毁掉了!
她为难地皱眉,拼命想着这个事该怎么解释呢?
九皇子俯首审视着她脸上的神色,见她一脸焦急为难的样子,面上的冰冷渐渐消逝,他蹲下来,与她平视。
“顾宴,我要你给我说真话,如果他不是瘸了,你是不是真心想嫁给他?”
阿宴抬眸,黑暗中,就这么撞入那一双幽冷深邃到看不到底的眸子中。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一时脑中忽然浮现很多很多。
比如那一夜的祠堂里看到的白色身影,比如那一夜有了九皇子的梦。
她眸中渐渐浮现出惧色,眼中甚至开始湿润。
她无措地摇着头,咬唇小声道:“没有,我没有要嫁给他。我一切都是遵从府中的安排,听从老祖宗和母亲之命的,我可从来不敢自作主张,更不敢私相授予。”

第42章 孤男寡女的夜晚2

九皇子原本眸子散发着凛冽冷意的,不过此时看到阿宴眸中盈盈欲滴的泪水,顿时僵在那里了。
他怔怔地望着泫然欲泣的她,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半响后,他终于叹了口气。
从上一世开始,他仿佛就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其实他真得从来没有要她怕自己的。
这一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默默地安插自己的人脉,不着痕迹地帮她扫清障碍,偷偷地为她配制灵药,做着上一世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绝对不会做的事儿,一切其实都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他蹙眉,望着这个眸中泪珠儿眼看又要跌落的姑娘,心间涌起难耐的烦躁。
“别哭了,我不问了”他猛然站起身,背过脸去,决定不再看她。
阿宴惊讶地望着忽然背对着自己的九皇子,懵懂地眨眨眼睛。她虽然猜不透,不过能逃过一劫也是好的。
所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阿宴谢过九皇子。”
九皇子绷紧的声音道:“不必谢。”
于是两个人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包扎好的脚踝,另一个则是立在那里,犹如一尊挺拔的门神。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不知名的花香。
周围非常寂静,只偶尔可以听到狗叫声,以及隔壁仿佛有老人说笑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以对,一直到了月牙儿都隐藏到了云层后,九皇子看了看天,终于道:“你累了吧?早点歇息吧。”
阿宴其实现在已经不再摸那个包扎成大馒头的脚踝了,她开始数着自己肩旁的一缕青丝玩儿呢。
此时听到九皇子这么说,忙小声道:“确实累了。”
九皇子闻言,走过来,弯腰,顿时一片阴影将阿宴笼罩住。
阿宴正好奇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悬空。
又是被打横抱了起来。
阿宴浑身僵硬,紧张地攥住他肩膀上的衣服。
九皇子抱起她,面无表情地将她放到了炕上,然后随手拿起一旁的被子,为她盖上。
“你睡吧,我去另一个房间看看。”
然后九皇子没再停留,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门开了,又关上。
阿宴听到九皇子的脚步声,然后是推开另一个门的声音。
她也不敢动,怕一动脚踝那里就疼,她只能默默地躺在那里,闻着土炕中似有若无的泥土腥味,望着黑暗中的屋顶。
一时想起母亲和哥哥还有惜晴,只觉得心里纷乱杂呈的。
她今日出来要见沈从嘉,确实是鲁莽了,可是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呢?
怎么就成了九皇子把她弄到这里来,然后受伤的她孤零零地躺在陌生的炕头,忍受着寂寞和害怕。
她正想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什么小动物竟然快速地窜到床上,动作蹭蹭蹭的。
她惊惧地瞪大了双眼,感受着那个小东西跳上了被子,就在她脚步那里沉甸甸地跳动呢。
她再也无法忍受,张大嘴巴,放开嗓子,吼出了两辈子加起来最惊恐的一声。
“啊——”
听到这个声音,九皇子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入了屋内。
“怎么了?”他的声音粗噶而紧绷。
阿宴哭丧着脸,皱着眉头,颤抖着声音道:“老……老鼠……”
此时那老鼠被九皇子惊到了,已经嗖的一声窜出去,直奔向房间角落阴暗处。
九皇子蹙眉,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冲向那里,手中小刀就要出手。
“啊——你别杀它,别杀它!”
阿宴放声大叫。
九皇子闻言,只好顿住,于是眼看着那老鼠窜入了某处洞穴,再也不见了。
这时候,隔壁老大夫和他邻居也匆忙跑过来了:“年轻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皇子收起匕首,淡淡地道:“惊扰了两位,实在抱歉,没什么事。”
老大夫不解:“我怎么听着像是出人命了。”
九皇子扫了眼炕上的阿宴,道:“只是一个老鼠而已。”
老大夫和老邻居顿时傻眼:“一个老鼠,就吓成这样?”
阿宴红着脸,呐呐地说:“嗯。”
老大夫和邻居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哈哈笑着说:“姑娘家嘛,哈哈,幸好有这少年郎在啊!”
当下老大夫和邻居继续去隔壁通宵下棋去了,阿宴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她可以感觉到九皇子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于是她决定装睡,努力地闭上眼睛。
可是九皇子还是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老鼠?”
阿宴听到“杀”字,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你……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可怕?九皇子眸中有着疑惑。
阿宴无奈,只好苦着脸道:“我好怕老鼠啊,死的活的都好怕啊,你杀了它,我看着也更害怕,还不如让它跑了呢。”
九皇子无言以对地望着阿宴,风吹过,黑发拂过他少年冷峻如玉的面容。
“那就不杀吧。”半响,他终于这么妥协着说。
****
阿宴真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怎么过的,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在这么惊恐和简陋中睡了一觉。
睡到半夜,她醒过来,忽然想小解,不过想到这件事的艰难,她努力地忍住了。
第二天早上,她就听到外面有马蹄声,然后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是这里了。”
阿宴听到这声音,眼泪顿时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哥哥,终于找来了!
紧接着,就是房门外顾松和九皇子说话的声音,然后就听到门开了,顾松进来,一看吓了一跳。
“阿宴,你没事吧?”顾松平时最是心疼妹妹的,如今看到妹妹泪流满面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实在是心疼的不行了。
阿宴瘪着嘴一边哭一边道:“哥哥,我要惜晴,惜晴呢!”
顾松诧异:“惜晴,惜晴在后面啊,你要惜晴干什么?先别等她了,我先抱你上马车。”
阿宴浑身紧绷,咬着牙,大声道:“我要惜晴!让惜晴来!”
顾松从来没见过妹妹这么激动,吓得忙点头:“好,好,你平静些,别哭了,哥哥这就去叫惜晴。”
阿宴一句话都不说,紧紧咬着唇,两只晶亮的眸子睁得大大地,直直地望着屋顶。
半响后,惜晴在众人的催促下,终于紧赶慢赶地进了屋子。
屋门口,九皇子蹙眉望着里面,清冷的眸中泛着担忧。
顾松更是忧心忡忡地望着妹妹,妹妹这是怎么了,感觉跟中邪了一样啊。
阿宴扭脸,看到屋门口的哥哥和九皇子。
一股悲愤从心底涌现,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挥手道:“你们出去,出去,关上门!”
顾松顿时愣住,张大了嘴巴看看九皇子。
九皇子无言,退后,把门关上。
于是顾松嘿嘿笑了下,对九皇子道:“我这个妹子打小儿就被宠坏了,性子实在不好!”
九皇子望着远处的山脉,淡淡地道:“没什么。”
顾松是早已习惯了九皇子的冷淡的,当下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而在屋子里面,阿宴见到了惜晴,终于再也忍不住,瘪着嘴委屈地哭着,小声道:“我要小解……快……”说着这话时,她几乎浑身都要颤抖起来。
惜晴见了这样,也吓坏了,忙满地里乱看,最后看到地上一个吃过没洗的碗,忙拿起来。
片刻之后,阿宴整理好了衣裙,羞愧地望着刚才那一碗黄汤。
“可不能让他们看到。”如果那样,她真得是这辈子再也没脸见人了。
惜晴轻“咳”了声,看看外面,外面都是大男人,她小声地道:“姑娘放心,我拿出去偷偷地倒掉吧。但只是如今你得上马车,我出去,先叫少爷过来把你抱过去吧?”
阿宴点头:“好,只能如此了。”
目光再次落到那碗黄汤上:“你,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人看到!”
惜晴自然是答应着,随手拿了一个帷笠,盖在上面。
“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了。”
这边惜晴走出屋门,于是示意少爷顾松,顾松见此,忙进屋去,进去的时候只见自己妹妹安静而羞涩地坐在炕沿上,满脸通红。
他担忧地道:“阿宴,你刚才怎么了,没事吧?”
阿宴忙摇头:“我没事啊,哥哥。倒是你,怎么来这里找我的?母亲在家里是不是非常担忧?家里老祖宗是不是知道了?”
顾松走过去,安抚道:“你别担心。昨日个惜晴就被九皇子的属下给救了,然后九皇子的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咱们府中,就说你在卧佛寺为母亲祈福,结果遇到了平溪公主,平溪公主见你孝顺,就把你留在身边说话。”
平溪公主?
阿宴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番。
印象中这平溪公主是先皇的第十一女,也就是九皇子的姑姑,封号为平溪,如今寡居在燕京,平日里最爱礼佛烧香的。
顾松凑近了,小声道:“这次可真得谢谢九皇子了,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等下把你送到平溪公主那里,你就跟着平溪公主一起进城,要不然难免损了咱的清誉呢。”
阿宴其实这一夜担忧不小,也是怕这事儿万一传出去,自己是再也没法嫁人了。不过听到哥哥这番话,她顿时浑身放松下来。
如果由寡居礼佛的平溪公主陪着一起回城,相信没有任何人敢传她半句流言,甚至于连老祖宗都不敢再拿这件事为难自己了。
阿宴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哥哥,我这边不好走,只能麻烦哥哥将我抱到马车上了。”
顾松弯腰,抱起妹子,此时马车已经停到了门外边,于是顾松就将阿宴安置到了马车上。
而在另一边,惜晴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藏在帷笠下的一碗那个啥,偷偷摸摸地躲过众侍卫的眼睛,来到一处角落,正打算抖开帷笠将那碗汤水儿倒掉。
却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你这偷偷摸摸是干啥呢!”
老大的嗓门,平地一声雷般响起。

第43章 羞愤的黄汤

老大的嗓门,平地一声雷般响起,把个惜晴吓得手上一抖,于是那个碗就这么从手里滑落,啪啦一下摔倒了地上。
碗里的黄汤四溅开来。
一部分零星溅到了大嗓门衣摆上。
惜晴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无语凝噎地转首,只见站在身旁的正是宁王府的侍卫长,叫萧羽飞的。之前就是这个人硬是带着人马把自己和姑娘的马车拦住!
她满脸羞红又愤恨地望着这个什么萧侍卫长:“萧,萧大人,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
清誉啊,清誉!
那碗黄汤就是她家姑娘的清誉,如今竟然被个男子看到,还是个这么粗鲁的男人!
她颤抖着手,目光挪移到了这萧大人的玄色衣摆上,看着那上面被溅湿的部分……
这要是传出去,她家姑娘还能做人吗?
而可怜的萧大人,昨日个其实是被自家九皇子拉出来,说是要去找找敌国探子的,谁知道在这眼镜城外走了几圈,探子竟然没见到,倒是差点把九皇子弄丢了!
今日一大早,他们找到了九皇子,又见那顾松来了,顿时觉得这事儿里有蹊跷。
于是他从一开始就紧紧盯着任何异常呢,一直到这位什么惜晴姑娘竟然藏藏掖掖地端着一碗什么出来,他越发觉得这事儿必然是有问题。
现在,他一声大吼,把这个什么惜晴姑娘吓得脸色苍白。
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给洒了,碗也摔碎了。
他皱眉望着自己玄色侍卫服下摆上的湿液,狐疑地弯下腰,就要捡起一个瓷碗碎片来研究。那瓷碗碎片上还有一点点零星黄汤呢。
惜晴见他竟然弯腰要去拾,顿时凌乱了,忙抢在他前面把那犹自盛有一点黄汤的碎片儿踢飞了。
萧大人真没想到这姑娘动作竟然这么敏捷,再抬头看,却见这姑娘粗喘着气,满脸怒气地瞪着自己。
他冷笑一声:“姑娘,倒是要请教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说不清楚,实在是抱歉,那我就要回禀九皇子了。”
惜晴越发的难以自持,她颤抖着手,愤恨交加地望着这什么萧大人:“大人,你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萧大人皱眉,冷哼:“姑娘,还是麻烦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惜晴见这个人还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冰冷模样,越发地觉得委屈,替自己姑娘担忧焦虑,也替自己委屈!
何曾见过这么一本正经的官大人,竟然质问一个倒夜香的姑娘干了什么勾当?!
她眼眸中几乎要掉下眼泪,摇着头,咬着唇带着颤音说:“萧大人,您实在是误会了,惜晴不过是倒了一点水而已。”
“水?”萧大人挑眉,指着那点分明不是水颜色的汤汁:“这像是水吗?”
惜晴越发的无言以对,怎么遇到这个一个蠢材?难道她要直接告诉这个粗鲁汉子说她是来倒姑娘夜香的,还是说她应该赶紧去找三少爷说清楚?
就在惜晴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凉淡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惜晴抬头,猛然见到英姿挺拔的九皇子,越发的难堪,几乎要哭出来了,看来今日的事儿,必须要赶紧吧少爷叫过来了。
可是九皇子走上前,负手而立,清冷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萧侍卫长忙上前一拜,肃声禀报道:“适才属下见这位惜晴姑娘鬼鬼祟祟,偷偷地端着一个什么,属下便暗暗跟随而来,结果这惜晴姑娘果然要把碗中之物倒掉,属下觉得此事非同寻常,便要盘问下这位姑娘到底是在干什么。”
九皇子目光扫过惜晴,最后下落,投射到了地上的碎片上。
那碗虽然已经成碎片,可是却是极为熟悉的,如果他没看错,就是昨晚他用过的那个碗。
不过这碗,看来在后来曾经装了点什么,略带点黄色的水。
鼻翼微动,仿佛有点什么味道。
九皇子目光再次扫向惜晴,却见惜晴脸上是羞红愤慨又无奈,和她主子脸上神情真是如出一辙。
于是他陡然明白了。
明白了后,他回忆了下今早阿宴躺在那土炕上愤慨又紧绷一叠声叫着惜晴的样子,忽然一下子就觉得面上热热的。
他不自在地“咳”了下,冷声命令萧羽飞道:“回去!”
萧羽飞原本想着自家九皇子会为自己做主好生盘问下的,谁知道九皇子当下就让自己回去,真的是一愣,不过还好,他马上跪在那里,沉声遵命道:“是!”
可怜的萧羽飞刚刚起身走了两步,就听到九皇子忽然又命道:“以后,不许欺负这位惜晴姑娘。”
********
阿宴坐在马上里,等了片刻后,惜晴终于也爬上了马上。
她赶紧拉着惜晴问:“刚才没人看见吧?”
惜晴有负主人所托,想起刚才的情景,实在是不忍心告诉阿宴,可是又不敢说谎,便低着头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开口。
阿宴见惜晴这神情,顿时知道不妙,拉着她的袖子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一五一十地说来。”
没有办法,惜晴只好把事情地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阿宴越挺越觉得羞耻,听到最后,竟然是九皇子出现,还观察了一番那碎片以及碎片中的那个啥……她捂着脸,无地自容地道:“我真得是没脸见人了。”
她想,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做昨晚吧,她一定不再喝粥,也绝对不会喝一口茶水!
惜晴经历了刚才两个男人盯着那碎片黄汤的事情后,已经感觉到好点了,她见姑娘恨不得钻到马车底下的样子,还是强撑着安慰姑娘道:
“姑娘,你也别太往心上去了。依我看,那九皇子虽然年幼,可办事倒是个稳妥周到的。他如今不是请了平溪公主来为姑娘掩饰吗?这样的人儿,应该是个口紧的,万万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至于那位萧大人,我看那就是榆木脑袋愣头青,他凡事儿应该是听九皇子的,也不至于有什么事。”
想了想,她又继续安慰道:“便是那个萧大人嘴巴上不严,咱也可以请三少爷过去,帮忙去说说,警醒一下他。”
阿宴想起昨晚,只觉得她本来就在九皇子面前丢了大丑,如今更是连这种无法言说的事儿都被这九皇子知道了!
她愁眉苦脸地靠在引枕上,想了半响,最后终于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儿,往外看去。
谁知道只开了这么一条小缝儿,就恰好见到年少的九皇子笔挺地骑在马上,一袭新换上的泼墨长袍映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
她叹了口气,想着自己遇到这么一个小孩就有种载了跟头的感觉呢?
正想着的时候,那边九皇子却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往这边扫了一眼。
淡淡的一眼,清冷深邃,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