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枝背着一个水葫芦,还揣着一点黑红薯干窝窝头,她指了指自己的水和干窝窝头,不要那个玉米面饼,让福宝吃。
福宝当然不吃,她坚持要给刘桂枝。
刘桂枝没办法,只好收下了。
这时候陈有福来了,吆喝着给大家分派了任务,谁去哪一块,负责哪一片,谁和谁一组,都说好了,大家整装待发。
刘桂枝摸了摸福宝的脑袋,示意福宝回家去。
陈有福带着大家出发了。
福宝站在道边,看着刘桂枝随在人群中往不远处走去,本来是再平常的一幕,可是她胸口处突然隐隐作痛,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来。
她想也不想,撒腿跑过去,跑到人群中,死死地拽住了刘桂枝的胳膊:“娘!”
刘桂枝惊讶了下,安慰地地摸了摸福宝的手,示意福宝回去。
福宝却抬起眼来,眼泪汪汪:“娘,我不舒服,我难受,这里憋气……”
刘桂枝惊到了,赶紧扶住福宝。
这时候其它村民看到,都表示得赶紧出发了,别耽搁。
陈有福也跑过来,问起来情况,最后劝说:“福宝,你先回家,你娘跟着生产大队去除雪,一天算两个工分。”
这是好事,每家只有一个名额,谁家想来两个劳力都不行,这种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可是福宝却咬着嘴唇,也不说话,死倔死倔地拽着刘桂枝的手,就是不放开。
福宝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心里隐隐觉得,去除雪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她不会突然胸口疼。
她还在尼姑庵的时候,当家的尼姑去山里挑水,她看着那尼姑离开,心里觉得不对劲,后来那尼姑就摔进沟里,腿瘸了。
福宝不想让她娘腿瘸,但是她心里的话又没法说出来,只好固执地拽着她娘不放开。
陈有福一看这劲:“嫂,要不家里头就换个人吧?”
刘桂枝这个时候都急了,这种一天两个工分的好事,错过了就没了,连忙掰开福宝的手,咿呀呀地,希望她能明白。
生产大队里一看这情况,就有人催了,恰好聂老三媳妇还没走,看到这个,嘲讽地说:“这小孩儿,真没眼力劲儿!”
陈有福也有点无奈了:“不行就别去了?”
这时候再说去家里叫人换人,太耽误时间了。公社里的人早就说好了要在那里等着,各生产大队集合,这个耽误不得。
刘桂枝一听自己不能去,慌了。
不光是为了一天两个工分,她也怕回去后苗秀菊骂她。
这种一天两个工分的好事,她不能错过了啊。
她使劲地掰开福宝的手,两手拼命地比划着,大冷天的,她急得满头大汗。
福宝死死地攥着刘桂枝的手,被掰开后就去拽刘桂枝的衣角,她咬着嘴唇哭,眼泪含着泪:“娘,娘,我难受,你别走……”
刘桂枝望着这样的福宝,只见福宝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惶忐忑,就好像只要她走了,她的天就塌下来一样。
刘桂枝突然哭了,擦了一下溢出来的泪,叹了口气,之后转身对着陈有福摇了摇头。
陈有福看看那边社员都在催,没办法,跺跺脚:“四嫂,以后还有机会!”
说完,赶紧带着社员们走了。
刘桂枝抱着福宝,看着浩浩荡荡的社员们离开,想着他们去挣一天两个工分的活,而自己去不了,心里失落又难受。
但是低头想想福宝,她认了。
她站起身,牵着福宝的手就要回家去。
聂老三媳妇目睹了整个过程,差点笑死:“这傻哑巴媳妇,现在你算是知道了吧,福宝就是个灾星,祸害,有什么好事她就拦着你,有什么坏事她保准给你揽家里!活该,谁让你抓阄抓到了呢!”
聂老三媳妇想着自己男人将要挣到那一天两个工分的好活,而刘桂枝却去不成,看着刘桂枝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真是乐坏了。
她就知道,就知道,这福宝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
这边刘桂枝领着福宝走到了胡同口,恰好苗秀菊提着一桶泔水出来胡同,看到了刘桂枝,她惊了:“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除雪了吗?你怎么没去?”
刘桂枝愧疚得低着头,都不敢去看苗秀菊。
苗秀菊呆了:“怎么了这是?陈有福不让你去了?”
她一下子怒了:“不行,我得去问问陈有福,说好的一天两个工分,怎么就不让你去了?太欺负人了!”
刘桂枝吓得赶紧把她拦下,一抬头,眼泪汪汪。
苗秀菊这下子懵了:“到底咋啦?怎么就不去了?福宝,这是怎么回事?”
刘桂枝不会说话,福宝会说话,她逼问福宝。
福宝咬着唇,愧疚得不敢说话。
她也没办法解释,但是她心里隐约明白,娘去了,会出事。
这时候街上几个揣着袖子晒太阳的老太太老头的,看着这个,上前劝:“回头问问陈有福呗,孩子还小,桂枝又不会说话,你急也没用。”
偏偏这个时候聂老三媳妇过来,一下子笑了,噗嗤噗嗤地笑:“哎呦喂,顾老太,这次你可得问我,刚刚我给我家男人送吃的,可是把这事儿从头到尾看了个明白。”
苗秀菊正不高兴着,一眼看到聂老三媳妇,看她那幸灾乐祸的小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关你屁事!”
聂老三媳妇之前被苗秀菊骂到家门口,憋屈得要死,现在总算觉得自己可以扬眉吐气了,在那里笑呵呵地得意,一脸张狂样儿:“是不关我的事,可你不是纳闷你家哑巴儿媳妇怎么没去挣那一天两个工分的工,她不会说,我告诉你啊!”
苗秀菊倔着劲儿说:“我呸,稀罕你告诉我啊!”
但是旁边的老人纳闷了:“聂老三媳妇,你就别卖官司了,到底怎么回事?桂枝怎么没去啊?”
聂老三媳妇摇头摆尾,得意洋洋:“这还得从你那乖孙子福宝说呗,她拉着你哑巴媳妇,愣是不让她去,没办法,人家大队长带着人就出发了,你孙女硬生生拉着,你哑巴媳妇就没去成,一天两个工分的工,就这么飞了。”
她说到最后“飞了”的时候,那语气,那得意,那张狂,真是大仇得报一脸痛快。
本来苗秀菊还一脸志气打死也不听,现在猛地听到这个,惊呆了,不敢相信地望着刘桂枝和福宝。
她本来还存着一线希望,比如是那陈有福不让她儿媳妇去,那她就过去给陈有福大闹一场,又比如是谁使坏不让去,反正她会闹一场让人家给她找补回来。
可是现在,她存着一丝希望看向刘桂枝和福宝,却看到了刘桂枝愧疚而躲闪的目光,看到了福宝咬着唇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她脑子里轰隆一下子,觉得这天都变黑了。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福宝说不去就不去了?有这么不懂事的吗?那可是一天两个工分啊,两个工分啊!!
苗秀菊看着聂老三媳妇那张狂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恨得老脸涨红,最后她憋屈地大喊:“还不给我回去干活去!傻愣着干嘛!”
刘桂枝吓得一哆嗦,赶紧牵着福宝的手要回家。
苗秀菊一眼看到了刘桂枝怀里的玉米面饼子,冷笑:“给我,这个不是给你吃的!”
说完,甩袖子走人了!
刘桂枝难堪地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蹲下来,却看到了福宝眼里的忐忑不安。
福宝是个心事重的孩子,她总是在怕自己被顾家抛弃。
刘桂枝握着福宝的小肩膀,挤出一个艰难的笑。
她不会说话,却在用唇语告诉福宝:没事,娘不会生你的气。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生奶奶的气,其实也不怪奶奶,对于奶奶来说,这个消息是惊天噩耗。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不去才是好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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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入v第一更

第17章雪崩2
聂老三媳妇冷眼旁观, 当场都笑死了, 奚落说:“早和你么说,这就是个扫把星, 哑巴就是哑巴, 一个扫把星, 你还当宝!”
旁边几个生产大队的老人看着这样子,都有点不忍心,福宝这孩子也可怜,没爹没娘的,刘桂枝是个好心人, 当下反而劝刘桂枝, 让她别太往心里去:“你娘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回去多哄哄就行了——”
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刘桂枝不会说话,也没法哄啊,于是又让福宝哄。
刘桂枝心里已经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了, 她对不住婆婆,对不住自己男人, 对不住顾家一家子, 一天两个的工分她就这么丢了。
但是她却不好太失落,怕福宝看了心里难受。
福宝是个小孩子,她也许会不懂事,但是她并不想怪她。在那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顺了她的意思。
她领着福宝,缓慢地走进了家门,一进去,大家伙都已经知道了,沈红英第一个冲过来指责她:“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愿意去,你早说啊,你是不是就是嫌累,故意不去的?”
旁边的刘招娣瞅着福宝:“还不是这个福宝,她心疼福宝,福宝不让去就不去了,哎,我突然觉得人家聂老三媳妇说得也在理,这福宝——”
苗秀菊正恼火着,她气福宝毁了这么好的事,气刘桂枝这么不争气害得她在聂老三媳妇面前没脸,但现在听到刘招娣这么说,她更恼火了:“你懂不懂事?你是谁家儿媳妇?聂老三媳妇那种没脸没皮的,你信她?以后少给老娘提聂老三媳妇,谁提谁今天就别吃饭了!”
刘招娣一听,委屈了,不敢相信了。
她提聂老三媳妇她怎么了?这火怎么冲她来了?她冤啊!
但是苗秀菊可不理会这个,一甩手,砰的一下子关上门进屋了,临了还甩了一句:“我怎么娶了这么缺心眼的儿媳妇,造孽,我命苦!”
缺心眼?说自己吗?
刘招娣捂着嘴巴进屋了,进屋蒙在被子里哭起来。
她招谁惹谁了,不就说了句实话吗?
沈红英也觉得苗秀菊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她瞪了眼刘桂枝,凉凉地说:“还傻愣着干嘛,干活呗!不干活还想吃现成饭啊!”
刘桂枝自知理亏,低着头默默地过去厨房干活了。
顾家几个男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不过谁都没插嘴,一家子四兄弟,娶了四个媳妇,妯娌都在一个锅里吃饭,难免磕磕碰碰的,谁也别说向着自己媳妇,谁也别插嘴女人之间的事,当没看到,第二天也就过去了。兄弟如果一插手,这事可能就闹大了。
到了晌午时候,一家子各自先回去歇会,顾卫东趁机钻进屋里,安慰了刘桂枝几句:“她们说她们的,就那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刘桂枝红着眼睛看他,一脸愧疚。
顾卫东看着自己媳妇这样,心疼。
这个媳妇是哑巴,哑巴不会说话,吃亏了也说不上来,只能憋在心里委屈。
庄稼汉子一般性子木讷,都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过顾卫东还是忍不住握住刘桂枝的手,轻轻捏了下,低声说:“你不去,当然有你的想法,这点我是信你的,不会怪你什么。娘那里,也是心疼那两个工分,过几天就没事了。”
刘桂枝耷拉着的脑袋轻轻点了下,想想,又叹了口气。
顾卫东觉得自己的哑巴媳妇格外的惹人疼,胸口泛软,竟忍不住抱住她,压低了声音,哑声安慰说:“没事,没事,就两个工分,我给你说,最近我去集市上,发现一个买卖门路,我觉得能挣钱,如果这个真成了,那以后不在乎那两个工分,到时候咱娘也不会因为两个工分恼你。”
刘桂枝惊讶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男人。
顾卫东正要说,谁知道这时候听到外面一声咳,当下赶紧放开了刘桂枝。
一大家子人都在一个院子里,彼此都很容易听到响声,就是夫妻间也得小心点,大白天的这么抱着被人看到肯定笑话。
而就在刘招娣屋里,刘招娣蒙着被子哭了半天,也没个人来劝,她自己觉得没脸,看看活还是得干,只好出去了。
吃过饭后,她回屋,她男人顾卫军也进屋。
顾卫军一进屋就黑着脸:“你今天这是干嘛,对着老四家叨叨个啥?咱爹在,咱娘在,老四也在,有你说话的地儿吗?你还是个嫂子呢,就这么说话?”
刘招娣一听,更委屈了:“我怎么了?我说什么了?我不就说了下福宝吗,这不是实话吗?一天两个工分,她不去我去啊,竟然就这么扔了,到手的钱就扔了啊!!”
这种扫雪的工分值钱,一个工分五毛钱,两个工分就是一块钱! 想想一块钱,刘招娣悲愤。
顾卫军脸更黑了:“那也是咱娘该说的,不是你该说的!再说你非提什么聂老三媳妇,那不是找骂?咱娘心里正不痛快,你非往她心窝子戳,她不骂你骂谁?丢人现眼!”
刘招娣一愣,楞过后,呜呜呜的,一下子哭了。
怎么都说她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说了一句大实话!
****************
傍晚时候,各家各户炊烟四起。今天平溪生产大队大部分人家饭菜都做得丰盛一些,比较家里出了劳力去除雪,还能挣两个工分,大家都觉得沾大便宜了。
做完饭后,就有人揣着袖子来村前石磨子那里往外头张望了,互相打听打听:“怎么还没回来,除雪怎么到这个时候?”
开始没几个,后来大家都忍不住出来了,问来问去,除雪的人到现在没回来呢,等着干活的人回家吃饭呢。
这种期待,顾家人当然没有,以至于大家都揣着袖子到处打听的时候,顾家人自己干自己的,都不愿意出门。
可苗秀菊做饭的时候,发现水缸里没水了啊,她就吆喝:“打水去,打水去!”
谁知道出来一瞧,家里几个男人正在那里修鸡窝,腾不开手,女人也是各自忙着,她叹了口气,没办法,挑起担子,厚着脸皮出门了。
她看到不少人正等着除雪的人回来,也不愿意往人堆里凑,绕个路就跑去压水井那里。
谁知道哪怕天暗下来了,她依然被人叫住了:“哟,这不是顾老太,出来挑水啊?你家饭还没做?怎么这么晚?你家桂枝不是也去除雪吗?”
苗秀菊心里暗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故意昂着头倔强地说:“除雪太累了,又脏,我不舍得让我儿媳妇去,就干脆没去,不就一天两个工分,不值当!”
其它人听得都噗嗤笑出声来。
聂老三媳妇刚做好饭,揣着袖出来看看,正好听到这话,当下笑得前俯后仰:“哟哟哟,这不知道的还当咱平溪生产大队出了什么财大气粗的,两个工分还看不上了?可笑死我了!”
苗秀菊:“我就看不上怎么了?我不稀罕!外面漫天漫山都是雪,把我儿媳妇累坏了怎么办!我心疼我儿媳妇,心疼我儿子!”
其他人,之前还不知道顾家的刘桂枝没去,现在都凑过来挺热闹,打听怎么回事,聂老三媳妇赶紧一嚷嚷,把这事儿嚷嚷了个人尽皆知。
“我就说,那福宝就是个祸害,她啊,专门是挡人财运,凡事遇到她肯定倒——”
她这话没说到一般,突然就见一个人从山那边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不好了,不好了,你们赶紧带着人手过去,出事了,出事了!”
大家一瞧,这人就是王白藕,王白藕是个初中生,毕业后就在平溪生产大队跟着陈有福当会计,这次也是跟着去除雪的。
她这么一喊,大家都惊到了,赶紧上前扶着住:“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人呢,怎么就你回来?”
聂老三媳妇也瞪大眼睛:“啥意思?怎么就你回来?我家男人呢?什么时候给我们登记工分?”
王白藕大口喘着气,断续着说:“出事了……出事了……有个山头的雪滑下来……埋了咱一个人!”
啊???
在场所有的村民都是因为自己家里出去除雪的还没回来,这才跑出来打听打听的,之前没多想,现在被王白藕这么一说,一个个都吓傻了。
“我男人没事吧?埋得是谁?”一个媳妇扑上来问。
“我家是我闺女去的,她怎么样?”另一个老太太也捉着王白藕逼问。
至于聂老三媳妇,声音都变了调,拼命地扒拉开大家,揪着王白藕的袖子:“我男人呢?我男人怎么样了?那工分给我们记不?”
王白藕哪顾得上啊!
王白藕疲惫地闭着眼,无力地摇头,喃喃地说:“别问了,赶紧去,赶紧去,埋的是聂老三……”
埋的是聂老三?
聂老三媳妇听到这句,身子一软,斜斜地就往地上栽。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发100红包

第 18 章 入v第二更

第18章雪崩3
生产大队的壮劳力很快被组织起来, 顾家的四个男人都出来了, 大家伙一起拎着铁锨出去挖雪救人。
女人和老人被留在村子里等着通知。
聂老三媳妇被吓得脸上发白,整个人跌倒在那里, 其它人只好把她拽起来, 掐人中救人。
她一睁开眼, 就看到苗秀菊正站在她跟前,伸手正掐她。
她一下子恼火了:“苗秀菊,我和你没完,你竟然打我?”
苗秀菊一听,乐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谁乐意搭理你!”
旁边的老人见了, 全都看不下去了,有好心的就赶紧给聂老三媳妇解释:“你晕倒了,人家好心救你!”
本来苗秀菊和聂老三媳妇就有仇,现在聂老三媳妇晕倒了,人家苗秀菊还出手救她, 聂老三媳妇竟然睁开眼就骂人?
聂老三媳妇一听这个,明白过来, 面上过不去, 但是让她给苗秀菊道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硬撑着呸了声。
“她就是看我热闹吧,我家男人出事了,她家没出事, 她——她看我热闹!她就是假装好心,我呸,谁稀罕!猫哭耗子假好心!”
她这么一说,本来周围的人都同情她的,现在却都忍不住可笑又可气,胡奶奶指着聂老三媳妇无语地叹:“你啊,你啊!”
苗秀菊听到这话,忍不住嘲讽地笑出来。
“我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啊我竟然这么好心,还帮你掐人中?我这辈子和人掐架打架坏事做尽就是没干过好事,我怎么头一次干这种善心的好事就碰到你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说你猪狗不如都委屈了猪狗!”
苗秀菊想想之前聂老三媳妇那张狂样子,之前对聂老三媳妇的同情顿时烟消云散了,她呸了一声,指着聂老三媳妇鼻子骂:“瞧你之前那张狂样儿,就是一天两个工分,把你美得尾巴翘天上去了是吧?现在后悔了吧难受了吧?自己男人遇到事了你知道哭了是吧?满生产大队老少爷们大晚上都跑过去救你家男人你没半点感激,谁欠你的啊?”
聂老三媳妇想着自己男人,又恼又气,兜头又被自己的老对头苗秀菊指着鼻子骂脸上,真是心里堵得难受,她张嘴就要回骂,可是周围一群老头老太太全都在用谴责的眼神看她,那个样子,倒像是她就该骂她就欠骂。
心里委屈啊,憋屈啊,恨不得扑过去一巴掌把这苗秀菊给扇那里啊,但是她不敢啊!
自己家男人埋雪里了,生产大队的人正在救,这个时候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苗秀菊想想之前自己那憋屈,想想聂老三媳妇那张狂,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满心的郁气一扫而光。
自己家媳妇没去,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真好。
聂老三去了,出事了,担心死了。
王白藕虽然没说其它人家什么情况,但是估计也折腾得不轻,磕到碰到伤到冻到生一场病都够折腾的,总之不去就对了。
一天两个工分,算算还是不值当。
苗秀菊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啊,这大半天的闷气真是彻底散开了,散开了后,她心情好,再瞧着聂老三媳妇那既担忧又憋屈明明气得要死但是只能硬憋着的样子,冷笑连连。
“你啊,就是没见识没眼界,别人对你好,你当驴肝肺扔地上,福宝多好一孩子,你们说这次如果不是福宝,我家桂枝去了,说不得我家桂枝也摊上什么事!我家福宝灵啊,她就是个大福星,她从小养在尼姑庵里,是带着福运出生的,这肯定是老天爷保佑她,让她知道去了要出事,让她特特地拦着我们家桂枝!”
苗秀菊这一说,几个老人回想下,纷纷稀罕起来,连连点头:“说的是啊,你们说这一天两个的工分,哪可能不去?如果不是福宝拦着,桂枝肯定也去了!”
一旦去了,这就不好说了,这雪可不长眼睛,谁知道会埋哪个呢。
旁边的胡奶奶突然笑了下:“其实吧,我早说过,你们忘记了吗?我当时就说,这个福宝是庵子里的孩子,有灵气,人家起了个名字叫福宝,那就是有福气,你们当时还不信,还觉得这么说太邪乎,现在可算信了吧?”
王富贵媳妇恰好也在,回想了下,恍然:“可不是么,当时胡奶奶确实说过这个,我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还真是!”
其他人等想想,也都纷纷点头,有人还夸胡奶奶果然见多识广。
胡奶奶高兴了,又开始说起来:“福宝这孩子,我听说尼姑庵里的尼子都是好好养着,那一年尼姑庵旁边的树啊庄稼啊都长得特别好,后来福宝过去聂家,聂家十年不结果的肚子,这不就有动静了,不但有动静,还一口气生了个龙凤胎,你们说,这不是福宝带来的福气吗?”
苗秀菊平时和胡奶奶关系也说不上多好,大家都在这个生产大队过日子的,难免磕磕碰碰,苗秀菊脾气急,上来和人吵几句也是有的,不过现在,她突然觉得胡奶奶这个人好啊,这个人就是见多识广有文化!
说话说得在理!
苗秀菊满脸是得意:“你这次可算是说了个人话,我家福宝就是有福气,来到我家后,我家真是事事顺,就算明眼看着不顺的,事后发现那也是顺!”
说着,她满脸鄙视地斜眼瞅着聂老三媳妇:“有些人啊,就是坏了良心,一个小孩子,给你们家带来那么大的福运,还不当回事,不是打就是骂,天天折腾磋磨人家,最后还把人家赶出家门!要我说,坏事做尽的人自有天收拾,到时候狼崽子过来咬你,雪也过来埋你,喝口凉水塞牙,放个屁砸脚后跟,怪不得别人,全怪自己做坏事!”
苗秀菊的话启发了在场的人,她们家里也有人去除雪了,虽说没被埋雪里,但只怕刮刮蹭蹭难免的,现在听苗秀菊这一说,恍然:“我说好好的怎么出这种事,往年除雪没听说过啊,敢情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聂老三,要把他拿雪埋了,顺便也连累了我们!”
王富贵媳妇想想,觉得这话说得太对了,跺脚:“我家小子刚才也帮着去救人了,这大晚上的,真不容易,你说自己做坏事倒霉了,怎么还得连累满生产大队的人!”
其他人等,想想自己男人/媳妇/女儿/儿子/弟弟这么晚了跑出去救人,还没吃饭,一个个都心疼起来了,望着聂老三媳妇的那眼神就更不好了,简直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聂老三媳妇心里惦记着聂老三,想哭,哭不出来,想回家,又觉得人家帮着去救自己男人自己躲回家去不是事,最后只能是任凭别人数落,任凭苗秀菊揶揄。
一旁众人,都是见过聂老三媳妇早上张狂模样的,想着当时苗秀菊那可怜样儿,再看看现在苗秀菊得意了开心了,聂老三媳妇却被骂得个狗血淋头,都不免觉得好笑又好气。
苗秀菊骂了这半天,心里更加通畅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舒坦过。
舒坦了,她就开始好心了:“不过我这么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说都是一个生产大队的,你做这种事,我当老人的还不能说你年轻媳妇几句?你看我虽然说你,我四个儿子都跑过去帮忙救你男人了,我这也是好心是吧?”
生产大队里的人纷纷赞同:“就是,顾家四个兄弟连晚饭都没吃就去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