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只当是巡视来了,知道的,那就是来挑挑太子妃?
何霏霏自然也明白了这层意思,低哼一声,不屑地扫过大家,眉目间的骄傲显而易见。
一旁的孙雅蔚却是浅笑不语。
阿烟唇边泛着笑,凝视着自己这位生得优雅温柔的同窗。
后来啊后来,当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太子妃唯一的人选时,她的这位同窗好友,却已经和太子暗通曲款了呢。

第 12 章 偶遇

其实阿烟有时候回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太子这个人是抱着什么想法。
她真得曾经以为那个温柔优雅的男人将成为自己一生的倚靠呢。
可是,其实这个男人真得距离自己很遥远。
从太子这个人来说,他一边对着自己温柔小意,一边暗地里和自己最好的同窗好友,那个自己以为性子温顺对自己从无任何隐瞒的孙雅蔚勾搭起来。
而从朝中大势来说,拥有一个身为权臣的父亲,她顾烟这辈子是不可能当成那个太子妃的。
那个高坐在帝王之位的永和帝,第一个不答应的。
上一世的阿烟在面对这一件事时,可谓是仿佛被放入油锅里炸了那么几遭,折磨得心力交瘁。
如今呢,她云淡风轻地望着这一切,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和父亲该怎么抽身而退。
既然自己的好友想要嫁给太子,那就让她去嫁吧。
至于这一次,是太子除掉了燕王,还是燕王除掉了太子,又或者是他们一起被那个潜伏在侧的齐王除掉,那都是一场戏。
这一场戏里,阿烟要拉着父亲,做一个看客。
她垂眸,看向一旁的孙雅蔚,笑道:“雅蔚,你觉得太子妃会是谁呢?”
何霏霏听到这话,明亮的眼睛回望着阿烟:“你不要瞒着我了,我都听说了,皇上早就说过希望你当皇家的儿媳妇,你又是和太子算是青梅竹马的,这太子妃,除了你,还能有谁?”
阿烟歪头,眼眸却是看着孙雅蔚的:“雅蔚,那你呢?你不想当吗?”
孙雅蔚听到这话,显然有些许诧异,不敢置信地摇头:“我?怎么可能呢,再说了,我也不是当太子妃的料啊!”
阿烟听此,便不再说什么了。
她想,现在她的同窗好友,其实还是那位同窗好友吧。
以后不是,那是以后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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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今日所来的,并不止太子一人。
陪在太子身边的,乃是燕王和齐王。
太子生性温和,一身白衣,儒雅从容,含着温和的笑意,在山长的引领下步入书院,而燕王和齐王两兄弟紧跟其后。
此时阿烟站在人群中,恰看到了太子走过来,却见他依旧是记忆中那般的清秀俊雅,而太子的身边,齐王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就跟个石人一般,黑眸中有些许的不耐。
这齐王因为朝中变故被牵连,外家一朝倾倒,母妃也撞柱而死,他就一直不得永和帝喜爱的,这一次也能够被派出为将定边,都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阿烟望着远处的齐王,想着当日里燕京城里可没有人想到,这个人以后会成为那个最终坐在帝王宝座的人。
只是如今父亲虽和他有些交情,可身为左相,如今和太子那边却是走得更近,便是父亲在永和帝身边能够逃过一劫,将来这一个个的帝王轮番上场,还不知道是否能熬过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阿烟感觉到一股嘲讽的眸光,看过去时,却是燕王。
燕王感觉到了阿烟的异样,见阿烟看向自己,唇边泛起嘲讽的冷笑,薄唇轻动,用唇语说着什么。
阿烟对燕王也算是熟悉了,只看一眼,便知道那两个字是“笨蛋”。
阿烟不免无奈,撇过脸去不再看了。
而太子那边,也在众多女学生中看到了阿烟,对着阿烟点头示意。
阿烟淡笑一下,礼貌地对他点头示意。
因今日是几位皇子过来,要亲自观摩女院中的斗诗斗乐斗文等,山长便出了几个题目考验大家。一时众多女学生都跃跃欲试,知道这是表现的好时候。
若是以前,阿烟虽则不必用这个吸引太子和两位皇子的注意,可是到底是好胜心强,必然也会尽展才学的。
只是如今,她却是打算收敛风华,低调行事的,是以虽则何霏霏和孙雅蔚拉着她要上前,她却不为所动,只说近日卧床过久,久不曾写诗,如今乍写,竟觉头疼。
何霏霏和孙雅蔚见此,也只好不勉强她了,便自己过去了。
一时阿烟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周围女学生们的跃跃欲试,不免觉得好笑,想着自己虽则看似年少娇美,其实那一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如今倒是和一群小姑娘在这里争长短?
当下她悄悄退下,来到了书院的后山。
这女子书院原本是前朝皇家园林,依山傍水而建,后来兴建女子书院,才藉此改建,如今这书院是个五进的院落,五进院落之后,乃是后山,里面有参天古树老态龙钟,亦有怪石林立意趣横生。
昔年阿烟最爱来到此处,一个人品茶读书,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如今阿烟趁着人们都在前面斗诗,自己跑过来。此时因是秋日,除松树外的其他树木早已萧条,地上枯黄落叶堆积得厚实,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声音。
阿烟径自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歇息了一会儿后,一抬头间,恰好见旁边古松上竟挂着许多松果。
一时来了兴致,便起身去够,谁知道那松果挂得个不高不低,她这么却是够不着的。
于是她有些不服输,便干脆踮起脚尖,抻着身子,伸长胳膊,跳着脚去抓。
其实萧正峰今日是陪着齐王过来的,齐王说了,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一直在外戎守,婚事算是耽误了,于是便要带着他来这里,认识个女学生,就此把这婚事定下来。
可是他看着那群莺莺燕燕,便觉得头疼,恰好山长带着他们一行人过来后山游玩,游玩过后,说是女学生都在前面先圣殿,要过去看斗诗。
萧正峰听着便不喜,于是寻了个理由躲开了,想着待那斗诗结束,他自去找齐王。
在这里坐了半日,他觉得这秋日的暖阳也晒得人舒服,干脆便席地而躺,在这落叶缤纷之处,以臂膀为枕,睡个一觉。
正睡着呢,便听到旁边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再看过去,却是一个女子。
想起这是女子学院,不免觉得唐突,正要避开,可是只看了一眼,他便觉得挪不开双眼了。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色,那身薄软的衣衫紧紧裹着柔媚曼妙的身子,纤细的小腰儿微微拧着,柔桡轻曼,妩媚纤弱,分外的惹人遐思。
她就那么抻着身子,把个纤细的腰肢抻得仿佛春日里的小雏菊,你只要伸手轻轻一折,就仿佛可以断了。
萧正峰自十七岁便在边疆戎守,见惯了塞外的漫天黄沙,看惯了血性汉子们的豪爽,便是偶有女子,也多是粗壮豪放之辈。
如今乍回燕京城,看着这群衣香鬓影的贵族女子,是觉得每个都是高傲而遥远,而如今,不过是闲散之时躺着睡一觉的功夫,不曾想,竟有这么一个女子,就在他面前抻着那婉转的身段,展现着自己的妩媚动人。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忍不住伸出那大手,笼罩在她那小巧上,一时不由想着,是不是她那两瓣,竟比自己的大手还要小?
萧正峰怔怔地看了很久后,只看得耳根发红,气息渐重,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孟浪,忙就要起身。谁知道他这么一动,立即惊到了一旁的阿烟。
任凭阿烟再是淡定,也忍不住低呼一声,再看过去时,却见旁边树下竟是躺着一个男人,因那男人穿着一身同枯叶颜色相近的衣衫,她竟不曾发现。
当下不及细看,她便蹙眉,后退一步,冷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胆狂徒,竟敢在这里偷窥!”
说着,她又后退了几步,想着自己此时若是转身逃跑,是否能逃脱?
萧正峰此时才看到她的正脸,这一看之下,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三魂六魄仿佛都不能归位,一时气血上涌,胸臆间都开始急剧起伏,发烫发热。
少年之时读书,他也曾看到过诸如巫女洛神,天姿国色等诗句,不过那时候的他一心研读兵书,对此不过是看过就忘。
如今望着眼前那曼妙柔媚的女子,那些曾经看过以为忘记了的句子一个个蹦入脑中,只是他却觉得,便是千万华丽辞藻,仿佛都难以描绘眼前女子的灵动和妩媚。
阿烟见此人就那么跟傻了一般盯着自己看,不由气恼,冷笑一声,飞快地想着对策。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脑中灵光乍现,忽而想起,上一辈子,隐约仿佛也有过这样的事啊!
只不过那人望了自己片刻后,便默然离开了。
她想起这些,心中微定,这才去认真看那男子,一看之下,不由微诧。
“你,你是萧正峰?”

第 13 章 邂逅

阿烟顿时明白过来了,萧正峰这是跟着齐王过来书院的!
因北狄之战,萧正峰屡立战功,其中也曾救过主将齐王,和齐王成为莫逆之交。这一次齐王带领诸将进燕京,他必然是要进来受封的。
萧正峰也未曾想到这素未谋面的绝色女子竟然一语道破自己姓名,不过她说出这话后,他头脑总算暂时找回一丝理智。
当下红着耳根,僵硬地别过脸去,虎眸盯着一旁犹自在风中晃荡着的松果,粗哑低嘎地道:“正是萧某。今日本是随着齐王过来,奈何在这里歇息片刻,竟然……”
他自知刚才行径实在鲁莽,被人家姑娘看过去,定然是认为他有非礼之意——尽管他确实有这种想法。
他微微抿起坚毅的唇,低哑而轻柔地道:“竟然无意中冲撞了姑娘,实在是过意不去。”
阿烟知道是他,当下也不恼了,一时仔细地打量他一番。
如今他还年轻呢,虎眸浓眉,穿着一身过于随意的土黄袍站在那里,少了十年之后的威严庄重,却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和塞外风沙锻就的豪迈。这就如同一把剑,如今不过刚刚打造而成,一出鞘间,便是冷锋逼人。
只不过,显然此时的他在那不自觉地锋锐之外,却另有一分不自在。年轻男人刚毅俊挺的脸庞微微泛红,呼吸略显急促地站在那里,薄薄的布料下,宽阔而贲发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这样的他,竟仿佛有几分局促的味道呢。
阿烟垂眸,顺着他笔直刚挺的双腿往下看过去,却见这人脚上穿着一双铁钉板的军靴,犹如打桩一般踩在那片枯叶中。
阿烟万没想到,以后权倾天下的平西侯,如今竟是这般模样,她抿唇轻笑了下,淡道:
“萧将军,这里是女子书院的后山,寻常人不能进来的,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萧正峰听了,缓慢而僵硬的点头,他此时是再也不敢看阿烟一眼,不过依然声音低沉粗哑地问道:“敢问姑娘,怎知我的名姓?”
阿烟看着他仿佛很是拘谨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眉眼间流露出趣味,语气中便带了笑:“我胡乱猜的。”
说着,她也不再和他说话了,就此告辞而去。
其实她本来可以胡乱编造一个理由,不过刚才那一刻,忽然不想去编了。
这是一个前世在她最为落魄的时候给她一饭之恩的人,然而今生今世,她却并不愿和他有什么交道。
几位皇子争夺帝位之战不过是这两年罢了,自己的父亲还不知道到底会如何选择呢,在此之前,对于这位为齐王打下铁血江山的大将军,她不想轻易地去改变他的际遇。
而这边,萧正峰还怔怔地回味着她那清灵娇美的笑容,忽见她转身轻盈而去,便抬头望过去,却见她柳腰微摆,薄软的裙笼包裹着那里面的挺翘,随着她的走动,屈曲之间风情无限。
他只这么看着,仿佛都能感觉到里面的水骨娇嫩玉山微隆。
他火烫的眸子就这么一直盯着她,一直到她转身就这么不见了,才收回心神。
此时的他不再有心思躺在那里歇息,反而觉得整个人怅然若失,周围山石树木花鸟都已经黯然失色。
而阿烟离开后山,顺着抄手游廊,一路走到了藏书楼,谁知道就在藏书楼一旁的走廊上,却见齐王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旁女子正含笑和他说话。
阿烟定睛望过去,却见那女子竟然是李明悦。
因距离远,她并听不太清楚,不过些许话语随着风声传来,再看那李明悦红着个脸,笑意间竟然都是妩媚,她便渐渐明白了。
这李明悦,竟然没有看上太子,却是过来勾搭着齐王?
阿烟想起刚才的萧正峰,一时便有些不悦。
虽然这萧正峰刚才举止失当,可是从他后来别过脸不去看的情景下来,倒也勉强算得上一个正人君子,而十年之后,这位平西侯的威名和仁德更是让人敬服。
这李明悦呢,命中注定要嫁给萧正峰为侯夫人的,结果在她年轻之时,竟然要去勾搭齐王?
阿烟低哼一声,不免替萧正峰不值。
一时那边齐王不耐地说了什么,冷漠地转身离开了,这边李明悦一慌,忙追赶上去。
阿烟蹙眉,低声道:“这竟是个没廉耻的。”
谁知道话音一落,旁边一个凉凉的声音,满带着熟悉的嘲讽,就这么响起。
“阿烟,我就说你怎么好好地不见了,却原来是跑过来看他。”
来人正是燕王,燕王此时满眸的不悦,审视着阿烟神色,嘲弄地笑道:“别看了,都已经走老远了!”
阿烟慢腾腾地转首,看了燕王一眼:“阿烟见过殿下。”
态度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燕王顿时有了几分恼意,逼近过来,不悦地用扇把去勾阿烟的下巴:“顾烟,我一直以为你心里惦记着的是太子,不曾想,一转眼,你就看中了齐王?你和他熟吗?你见过他几遍?竟然就这么巴巴地看着舍不得挪眼?”
说着,语气一顿,忽而又道:“他如今也二十七岁了,府里的王妃都进门十年了,你这是要给人家当侧妃去吗?”
阿烟知道燕王误会了,尽管她并不在乎他的误会,不过为了防止他的误会对于将来的事情产生什么影响,她还是轻笑了下,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只是看不惯刚才的行径而已,对于齐王,实无其他意思。燕王殿下,请不要在这里自行演绎,毁我清誉。”
一边说着的时候,她伸手,利索地将那扇子牢牢把握住,望着燕王的眼睛,淡道:“殿下,如果没有其他事,阿烟先告辞了。”
说完,放开那扇子把,也不管怔愣在那里的燕王,径自就要离开。
谁知道燕王却一步上前,揪住她的手腕,阴沉着脸盯着她看。
她是无惧什么的,亦回眸望他,眸中清冷而坦率。
燕王气息由粗重到平静,良久后,他终于勾起一个笑来,略带宠溺的语气安慰道:“阿烟,你别生气,我刚才只是有些不高兴而已。”
阿烟停住脚步,回过神,认真地望着燕王。
这个男人一世风流,细眸眼底尽是桃花,偏又养了一身的野心勃勃。
其实阿烟也曾想过,今生,该嫁何人。
但是无论自己选择何人做那个相伴一生的人,都不该是眼前这位。
若他成事,那便是后宫三千,纵然自己登上后位,那又如何,还不是和无数个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若他不成事,没得连累了自己和家人。
阿烟垂下眸子,其实对于这个多年前的邻居,那个总是喜欢嘲讽逗笑的男人,在她年少青春之时,也许心里并不是没有起过涟漪吧,只是太轻太淡,缘分也太过浅薄,岁月如何,缓缓流逝,那点曾经的涟漪经过一年又一年的冲刷,早已连一点痕迹都寻觅不得了。
于是阿烟轻笑了下,冷静而平淡地望着眼前的燕王:
“殿下,您是燕王殿下,父亲敬您,阿烟也敬您。您又是阿烟的邻居,阿烟也把您当做朋友一般看待。您刚才所说的话,虽有些让阿烟感到受辱,可是阿烟想起这几年的邻里之情,不会计较的。阿烟不会生气,望燕王殿下也不必不高兴。原本是不管自己的事儿,没得生气让自己不快。”
说完,她低首,柔声道:“殿下,阿烟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辞了。”
燕王听着她这些话,不由怔住,再细细品味后,心中便开始抽疼。知道这两年自己一直纠缠着,暧昧不明,看到她和别人说话,便过去嘲讽挖苦,她也懵懂,什么都不曾说明。
如今,却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拒绝得简单而明了。
燕王不免泛起一个笑来,笑得有些苦涩。
也恰在此时,齐王甩掉了李明悦,找到了后山的萧正峰,正走过来,恰好看到燕王紧抓着阿烟的手腕,便停下脚步,回避在一旁。
萧正峰原本正处于怅然若失之中,便是齐王找到了他,他也仿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一心回味着看她离开时那曼妙的身姿。谁知道走到这里,猛然间便又看到了她,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却被燕王殿下就这么抓住手腕。
远远地他看不真切,眯眸皱眉细看,只觉得他们距离很近,仿佛极其亲密。
齐王领着萧正峰,低声道:“我们绕路过去吧。”
萧正峰僵硬地点头,待看不到那两个人了,终于拧着浓眉问道:“刚才那女子是谁家姑娘?”
齐王只以为萧正峰在好奇,便随口道:“这是当今左相顾齐修的掌上明珠,是他原配夫人为他留下的嫡女,闺名叫烟的。”
萧正峰其实心中原本有些猜测了,如今听着齐王所说,果然是根本高攀不起的人家,一时想着刚才她和燕王的亲昵,心中不免越发失落。
其实这位顾左相的嫡女,他多少也听说过,知道她怕是太子妃人选的,不曾想,她竟然还和燕王有些干系。
齐王仿佛想到了什么,忽而道:“燕王竟是个多情种子,倒是错看了他。”

第 14 章 前夫人

阿烟告别了燕王后,径自来到了书院最大的院落,百讲堂前,那里比试玩诗文的女学生们正三五成群往外走着,有人脸上光彩照人,也有人失意落寞。
年轻的姑娘们,到底见识少,除了后院里那一方天地,便是书院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平时攀比些裙摆钗黛,攀比些谁家父亲位高权重,当然更是会攀比文采诗文。于是这么一场比试,若是输了这么一下,便仿佛低人一截般。
阿烟刚走过来,便被何霏霏拉过去说话。
“今日那个李明悦做出的诗,竟然连山长都夸奖了呢!可是一点不像平日里的她呢。”
何霏霏实在是有点想不通,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素日里只会奉迎巴结,在这女子书院不过是最最平庸之流,怎么今日个竟然惊采绝艳了呢?
阿烟对这小姑娘家家的写词作赋的行径实在是没有了兴趣,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罢了,当不得吃当不得喝的,当下只是笑道:“许是人家平日里便藏着呢,就是要今日一鸣惊人。”
可是孙雅蔚也蹙着眉,喃喃道:“她今日写得确实好呢,尤其是那句‘笑之王差,佩玉之傩。淇水悠悠,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尤’,可真是看不出竟是出自她手呢!”
阿烟原本是毫无不在意的,听到这话,顿时一愣,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诧异地问道:“这是她写的?”
何霏霏见自己的疑惑终于引起了好友的注意,忙道:“可不是么,你也觉得诡异吧?”
阿烟听着这个,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当下便回首朝讲堂内走去:“我去找山长,看看她今日这诗作全文。”
何霏霏没想到阿烟竟然是这么大反应,忙跟过去,一时两个人去寻了山长,道明了来意。
山长也觉得纳罕:“万没想到,这李姑娘竟是此等才华,平日里倒是小看了去。”
说着,便将那诗作找出递给了阿烟,口中还赞赏道:“虽说这篇文章也有不足之处,可有些句子实在是金玉一般,让人眼前一亮。可真是世有佳句,妙手偶得!”
阿烟摊开来后,只草草一过,便已明了。
她深吸了口气,闭眸片刻,再睁开眼来,已经是冷静无比。
当下对山长淡笑,夸赞了一番这李明悦后,便告辞而去。
走出书院,是蓝庭亲自来接的,他等在那里,见阿烟神思异样,忙迎上去:“姑娘可是有所不适?”
阿烟依旧笑,不过眸中却清冷疏远,仿佛在看着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地方。
蓝庭微怔,见她这般,忽觉得不知说什么,只是担忧地从旁望着她。
阿烟上了轿子后,半靠在引枕上,想着今日的事情。
今日那几个句子,是自己上辈子所写的,当时写出来后,自己也是沾沾自喜,后来山长见了,赞叹之余,还曾传阅众位女院学生观摩,是以这李明悦能记得这句子,并不奇怪。
她能写出来这个,必然是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了。
没想到有这般奇遇的并不只有自己,竟还有这李明悦。
回想之前的种种疑惑,此时阿烟也已经想明白,为何今日她会前去勾搭那齐王,定然是知道齐王日后会荣登大宝,南面而称帝,是以她觉得应该早作盘算,提前交结了。
她又想起适才在后山所见的那魁伟挺拔的男子,那样的男子,将来是要征战南北的所向披靡的,他的威名将传遍天下,他的战绩将载入史册,他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平西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这样的一个人,他未来的夫人竟然是一个见风使舵之辈,竟然想着去勾搭他未来效忠的君王
阿烟眸中泛起鄙薄的冷意。
她这个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对别人好十分。
她与那平西侯虽然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这个人在她最落魄的时候给与一饭之恩,在自己拒绝留在他府中后,又以银两衣服相赠。
她欣赏并感激这个男人。
这样的一个男子,不该拥有那样一个夫人。
想到这里,她又皱起了眉头,想着假如李明悦拥有上一辈子的记忆,那么为什么现在目光不是盯着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而是看着齐王呢?
只稍一思考,她便想到,或许这李明悦上辈子当侯夫人当得不如意,总觉得当皇后才更好吗?
想到这个,她越发不喜那李明悦了。
同时也有些担心起来,这人生际遇实在是难说,若是萧正峰这一次不是娶的李明悦,那么他以后的人生会不会就此改变呢?
不过她脑中浮现起那个魁梧英挺气势如山的男子,想着这样的男子,无论是怎么样的际遇,最后都注定不会被埋没,会活出他自己的光彩吧!
只要那位李明悦不要再勾搭了齐王后,反而去踩自己前世的夫君,那就足够了。
这一日,重生而来后,她还是第一次开始操心起家人之外一个不过有过一饭之恩的男子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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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阿烟的轿子刚拐进小翔凤胡同,那边一行人等,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了。
若是以往,这定然是住在小翔凤胡同二号的燕王了,可是今日却并不是,而是那个素日文雅从容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骑马来到阿烟轿子前,温声笑道:“阿烟,怎么今日个早早地回来了?”
阿烟透过轿子,淡道:“阿烟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听出她语气中的生分,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不过依然笑着道:“今日个远远地看到阿烟,原本想过去和阿烟说话的,不曾想被人围住说话,就这么不见了阿烟。再一转眼,阿烟竟然回家了,没奈何,本殿下只好亲自追过来了。”
阿烟只略一沉吟,便笑道:“殿下,如今既已到了顾府门前,父亲恰好也在府中,何不进府一叙?”
太子听她话语,一时便觉得自己方才的感觉怕只是错觉,阿烟并没有对自己冷淡下来,忙笑着点头:“极好,这一次顾左前去边疆督军,本殿下原本就有许多事情要向左相大人请教,如今倒是恰好。”
正说着呢,只听得一个声音凉凉地道:“殿下既要去向左相大人讨教,怎么可以撇下我呢?”
太子望过去,说话的人正是燕王。
这燕王也应是刚骑马要回府,如今就这么斜靠在自己大门前的石狮子旁,紫金玉冠,一身红得仿佛要飞起来的袍子,艳丽洒脱,风流蕴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