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和婉怡已经从林以墨的口中隐约得知他的身世——父亲早亡,母亲似乎是不知所终,他现在正跟着富裕的爷爷一起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总是寂寞得很。
“怪可怜的。”婉怡爱心泛滥地对笑笑说:“小孩子从小没父母在身边,就算吃饱穿暖心里一定也很空虚,我们要对他好一点。”
“你是联合国爱心慈善大使?”笑笑唾弃她,可是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却不由得想到自己,自己的父母虽然都健在,但其实说起来和林以墨的处境很相似。她说不清自己和小墨比较起来谁更可怜,她没有他那样不愁衣食的好日子,但是他却没有她所拥有的友情和爱情,比来比去,她觉得他们两个半斤对八两,同是天涯沦落人,于是不知不觉便把他当成自己人了。人与人之间如果变得亲密,就会不拘小节,笑笑时常对林以墨的娇气和任性加以呵斥,但是真要她板下脸却又不忍心——简直像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明明孩子做错了事,手已经举得高高的,可是落下去的时候又极轻,说是打其实只是拍去他身上的微尘。
林以墨何等聪明,自然对这其中眉目了解得一清二楚,马上打蛇顺棍上,像牛皮糖似的粘了上来,笑笑的小屋他来的次数竟然慢慢比婉怡还多。
“唔。”林以墨答应了一声,把脸埋到枕头里,懒懒地趴在床上不肯起来:“困了,想睡觉。”
“喂,你不能睡我这儿啊。”笑笑急了,用力扯扯他的衣服。
“为什么?”枕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想睡…这个味道很好闻…”
“别人会说闲话的,快起来!”
“别人是谁?”
“周围的人啊。”
“关周围的人什么事,我又没睡他们床上。”
笑笑好气又好笑,只好拧他的耳朵:“你给我起来!”
林以墨被迫仰起头,但还是用两只手抓着床单耍赖:“那你要带我出去玩。”
“我干吗带你出去玩,你又不是我儿子!”
婉怡看他们两个打闹不休,被吵得头都大了:“行了,笑笑,我们这周末不是要去爬山么?你就带他去嘛。”
林以墨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爬山?”
“小墨,我和笑笑、康雷约好周末去爬山,我也是第一次去户外,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林以墨不屑地哼了一声:“爬山有什么好?我从没去过,听说很累——不如笑笑你周末带我去游乐场吧。”
笑笑马上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多大了还去游乐场?不肯去,我还不高兴带你呢,看你的样子就没锻炼过,没准到不了半山腰就给趴下,我还得背你。”
林以墨没闪过,被她弹到额头,委屈地哎哟了一声:“这么凶…好嘛,我去,是你一定要我去的,到时如果出了意外,你要负责任。”
笑笑再敲他一下:“我们去的那座山叫青糜岭,是我第一次爬的山,才五百多米,连女孩都能爬,你能出什么事?就知道装!男孩子不能像你这么娇气的。”
林以墨这次迅速地一把反手抓住她的手,很淡很淡的笑了笑:“到时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装了,不过你既然让我去,我就一定去。”
笑笑怔了怔,她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刹那间一闪而过,面前这少年的清浅笑容像雪后初晴般洁净美丽,但也像雪一样冰凉,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如果他是女孩就好了,她一定会忍不住伸手抱一抱他,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他。
她忍不住轻轻说道:“小墨…”
“嗯?”
“开心点,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很多,但同时也会有令人愉快的人和事在你身边…”说这话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有安慰也有解释,或许同时也在告慰自己。
林以墨的回应是再次把头趴到枕头里,过了一会声音含糊不清地传过来:“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什么?”
“没什么!我回去了。”他忽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周末我再来。”
他俯下身子深深看了看笑笑:“你的男朋友我还没见过呢,叫康雷是吧?我很想见一见,看看笑笑的眼光怎么样。”
婉怡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打趣道:“小墨好象在吃醋?怕姐姐被人抢走啊?”
“嗯!”林以墨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决定了,不能让笑笑被人抢走!那样就没人陪我玩了。”
笑笑啪一声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下去:“小屁孩,懂什么,快乖乖回家吃饭,家里该着急了。”
等林以墨走了,笑笑从枕头边上把他刚刚玩过扔一边的魔方收起来,忽然就呆住了:“婉怡,你看…”
那小魔方还是当年婉怡姑母的玩具,或许已经有了十来年历史,两侧的彩色胶纸都已经磨损,但玩具的陈旧并不影响这个游戏的难度。笑笑面对这个小玩意儿总觉得自己头脑愚笨,她最好成绩是费了一个钟头才转出过三面同色,可是现在拿在手中的魔方却已经六面都已经复原。
她茫然地转头问:“他怎么弄的?”
婉怡也吓了一跳,回忆半晌方说:“我记得小墨好象一直盯着它看,过一会才伸手去转的,我看他玩了几分钟就扔一边了,还以为他转不出来呢。”
笑笑大吃一惊:“难道那小子竟然是传说中隐藏在民间的高手?”
“小时候姑母带我玩这个的时候,告诉我有一种方法叫最少步骤复原法…”婉怡迟疑着:“就是不动手,只凭眼睛看,然后凭记忆来计算最少的步骤…不过小墨…”
笑笑断然否决婉怡的疑惑:“那是不可能的,那小子跟个白痴一样,能知道什么复原法,我都玩不好的东西,难道他能比我还聪明?”
无疑这是一种运气或者巧合,笑笑毫不犹豫地想,那小子就是个娇生惯养的白痴,他知道个屁!
第七章 7-1
周末那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正是个适宜爬山的日子,本来预计上午出发的小型登山队因为婉怡的补习而被迫挪到了下午。
笑笑算了算时间问林以墨:“我们得晚上才能回来了,你家里不会担心吧?要不下次再带你去?”
林以墨撑着手坐在窗台上,把长长的腿晃来晃去,眼睛望天回答:“反正你去哪我就要去哪。”
笑笑拿他没办法,轻斥道:“像个小跟屁虫。”
虽然这样说,但其实笑笑心中还是自豪的,从小都是过着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日子,现在突然有这么个漂亮的小男孩对她显示出极度的依赖和信任,她觉得天生的母性与怜爱在心中爆发了,这种感觉简直让人飘飘欲仙。
为了进一步显示出自己的权威,她扮老成地教育林以墨:“小墨,以后你要懂事一点,现在你有家里负担生活不必操心,但人迟早有天是要踏出社会的,基本的礼貌与尊重你必须了解。”
“我怎么了?”林以墨不解地眨眼。
“刚刚康雷跟你打招呼握手,你怎么可以转身就走呢?这样会让对方尴尬的。”
“哦,那个呀,”林以墨漫不经心地回答:“懒得理他。”
笑笑忍不住皱眉:“什么叫懒得理他?”
林以墨拨了拨垂在额边的头发,懒洋洋地说:“本来以为笑笑喜欢的人有多了不起,见了以后发觉也就那样,个子又高又壮有什么好,我很失望呢…”
笑笑被他轻慢的举止话语气得牙痒痒,忍不住又习惯性地屈指去敲他:“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就没句好话!”
林以墨轻轻把头一闪:“实话总不是好话,你才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才第一次见人家,就这么攻击别人。”
“迷茫!”林以墨冷冷说道:“他的眼神不坚定,是个很迷茫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以后该怎么样,甚至不能做一个认真的决定,这样的人——很弱,不堪一击。”
看着他严肃而认真的表情,笑笑气极而笑:“雷雷是个很认真的人!你不了解就不许瞎说,他对每个人都很热情,对生活也充满热情!”
“外表热情能代表什么呢?心里充满热情又能怎么样?能力和想法能成正比么?”林以墨的唇角微微弯出一个极浅的幅度,让人几乎察觉不到这是一个笑容,而更像一个讽刺:“他能给你什么呢?聂笑笑!”
“每个人生长的环境都不一样,暂时的不成功并不代表以后也不成功。”
“成功的首要条件是性格与决断,拥有你所说的那种热情的人往往会被感情所累。”
“没有最基本的感情,又怎么可以称之为人?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我…”
“不好意思,下课晚了,让你们久等…”拎着背包和康雷一起进来的婉怡适时地打断他们的交谈:“幸亏雷雷去接我,不然还得晚…笑笑小墨,我们快点准备出发,不然得在山上过夜了…咦,你们聊什么呢?挺热闹似的。”
“走吧,以后再说。”林以墨从窗台上跳下来:“日子长着呢,我拭目以待。”
秋天的山谷被落叶染成了金红色,溪水却依旧碧清如练,水中的五彩石子儿像是点缀在花园里的彩色小花。笑笑虽然经常在野外摸爬滚打,但每次出行,都能让她体验到不一样的快乐,因为心情愉悦,她决定大度的原谅适才林以墨的无稽之谈,但是她心中隐约有些纳闷——小墨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么?为什么刚刚那瞬间,他的神态语气都变得不像他了, 平日里近乎撒娇的口吻统统消失不见,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种冷漠的理智,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那样陌生,让人不安。
“真奇怪呢…”笑笑觉得费解得很,不过想了一会终于决定放弃:“小孩偶尔也会学大人讲话的,电视看多了吧。”她安慰自己。
婉怡是第一次参加正规的户外活动,因此一切都显得好奇,不停问东问西,林以墨则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笑笑后面不发一言。康雷察觉到林以墨的不友善,他认为这是一种小孩子对自己的领域被人占有的抗拒,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小帅哥不爱讲话啊,这样可不行哦,现在的女孩都喜欢嘴巴甜一点的男孩呢。”
林以墨眨了眨眼睛:“只要能给自己喜欢的人所想要的,那么她就一定会喜欢你,话少又有什么关系?”
康雷觉得更有趣了:“你有喜欢的女生没有?”
林以墨有些羞涩地轻轻唔了一声.
“你可以给她什么呢?”
“她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她。”林以墨认真地回答,眼睛清澈得像雪山深谷的溪水:“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送一颗陨石给她…你呢,你又能给她什么?”
“我喜欢一个女孩的话,或者暂时不能给她无忧的生活,但是一定会让她很快乐。”
“生活都堪忧了,又怎么能快乐?”
“啊,我喜欢的女生是笑笑——笑笑,你现在快乐么?”
笑笑对两个男生没有营养的对话有些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我快乐得很,不过你如果现在把具体行程制定告诉我,我就更快乐了。”
康雷爽朗地笑了一声,指指前方:“没什么好安排的,我们四个一起走,现在天气凉了,溪水太冷,不要溯溪。就沿着石阶上吧,他们两个没户外经验,我们不走山路——这样的话连登山绳都用不上。”
婉怡马上有些不高兴:“平常听笑笑说得兴高采烈,为什么我就要走石阶啊,那不跟小学生春游一样么?”她把眼珠子转了转:“不如我们分组吧?分两条路走,看谁先上山顶,输的请客吃饭——我和笑笑一组。”
林以墨对婉怡的人员分配不肯表态,只是用明显抗拒的眼神望着大家。
笑笑和康雷交换了一个眼神,康雷咳嗽一声,抓抓头发:“要不我跟婉怡一组走山路,笑笑你带小墨走石阶;山路不太好走,不过是近道,你们那边就远一些——看我们谁先登顶吧,山顶汇合。”
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凑近康雷低声说道:“你不会生气吧,小墨有些孩子气…”
康雷轻笑道:“我跟小孩子生什么气啊,你也太小看我了。那小家伙是不是喜欢你啊?看我的眼神仇视得很。”
笑笑捶了他一拳:“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是婉怡捡回来的,他对我们都一样…”
看他们耳鬓厮磨,林以墨面色沉郁,眼中有丝光芒一闪而过,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却又并不生气,他走上前去拉拉笑笑的衣角,拉长声音道:“笑笑姐姐,我们快点走了,要婉怡姐姐请吃饭…”
笑笑转身又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墨总算变正常了,这样子才像他嘛:“你个任性的小家伙!”
7-2
青糜岭主峰接近600米,是笑笑住的市里一座小有名气的道家名山,山下有江水如玉练般围绕,山顶则有一座道观,修得非常富丽堂皇,从主路到达半山便有300余阶陡峭的石梯,可以蜿蜒而上。
笑笑带着林以墨一路向前,看看他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忍不住说:“小墨,你这么少晒太阳,怎么有机会运动呢?年纪人,多参加户外活动才好,踢踢球、爬爬山,别天天闷在家里。”
林以墨默默地低头不语,只是慢慢跟着她的身后,脚步逐渐缓慢起来。
他们这天下午才到达目的地,前来爬山的人已经基本都在返程,其中不乏有熟面孔,笑笑一边跟他们打着招呼,一边探听前方情形,不多会转头对林以墨说:“得快点呢,下山的人说看见山顶有乌云,估计要下雨了。”
这么一望她心里不由得一惊,林以墨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现在已经不见了血色,喘息也明显粗重起来,她连忙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林以墨一手搭在她的腕上,喘了一会回答:“累…”
“才到半山腰呢,怎么就这样了?”笑笑顿感无力,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几步山路都不能走,可是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掌已是汗水涔涔,哪里还有心情笑话他,只好把他带到路边一个小亭子里坐下来,又拿来水给他喝。
林以墨坐了半晌方才缓过气来,呼吸慢慢恢复正常,又拉她:“走了。”
笑笑一把拉住他:“你老实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感冒了还是怎么回事?不许逞强!”
林以墨撇了撇嘴,淡淡说:“我没事…走了。”
笑笑打量他一会,实在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但是直觉这种小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想了想伸手把他的背囊揽到自己背上:“那我们慢慢走,不急,上到哪里算哪里。”
林以墨却道:“走快点,不能让他们赢了。”说这话时,眉尖又微微的挑起来,惯常任性的表情又跑了出来。
笑笑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跟着我,我来控制节奏,ok?”
林以墨骤然被她牵住手腕,顿时往后一缩,似乎极不习惯这种亲昵的举动,不过瞬间又放松下来,乖乖地点点头:“嗯!”
他们一路缓缓前行,笑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以墨聊天,说起自己童年的傻事,忍不住笑个不停。
“我和婉怡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又碰到了雷雷,结果那个傻瓜问了和婉怡一样的问题,都问我小时候出门是不是骑骆驼…搞笑吧,好像新疆的交通工具就只有骆驼。”
林以墨慢慢回答:“那证明他们的思维方式很接近,很契合。”
笑笑得意道:“那当然,他们一个是我的死党一个是我男朋友,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如果不契合就糟糕了。”
“他们很重要么?”
“很重要!”笑笑认真地回答:“非常重要。”
“那我呢?”
“你啊…”她呵呵笑起来:“你当然也重要了,你是我的小弟嘛。”
林以墨瞧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你撒谎,他们比我重要。”
笑笑停下脚步,安慰地揉揉他的头发:“我认识你多久,认识他们多久啊,不要那么贪心嘛,我已经很疼你了。”然后又吃了一惊:“小墨,你怎么这么高?我以前都没留意呢,总觉得你是小孩子,你比我高好多。”
林以墨赌气地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笑笑愣了愣:“怎么了?”
他一字一句说道:“聂笑笑,我只做‘最’重要,不做‘也’重要。”
“那怎么行,你以后会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才能成为你的‘最’啊。”
“那是我的事。”
干燥而闷热的秋风在他们身边打了几个旋,刮落了树上几片橙黄的叶子,笑笑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决定不再理会他的任性,直接把话题跳过:“真的能继续?那我们不停咯,争取在下雨之前到山顶。”
林以墨明显还在暗暗生闷气,不肯再让笑笑牵他,嘟着嘴往后退了一步。笑笑伸出的手落了个空,有些没趣,于是教训他:“男孩子怎么会有像你脾气这么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林以墨赌气道:“那你别理我好了。”
笑笑玩笑着拿手点他的额头:“你说的啊,我一个人走了,把你丢下不管了哦。”
林以墨骤然发怒,忽然一把将她推开:“要走就走,我不稀罕!反正你们都喜欢丢下我!”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推用了几分力气,竟然让笑笑趔趄了一步,她顿时也恼了,这小孩也太胡闹了,仗着她宠他就翻天了,真是不教训下不行,于是一顿足:“那我先走好了,你要是还想跟着我就慢慢上来,不愿意的话就自己原路返回!”
笑笑头也不回地前行了约十分钟,听不到后面有脚步声,到底不放心,又回头张望,蜿蜒的石阶下能看到林以墨的身影,他还留在原地不动,孤零零的身影在秋风中显得单薄而寂寞。
她能看到他在抬头张望,似乎在犹豫是前进还是后退,当看到笑笑停下了脚步,便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拔腿猛冲了上来。笑笑心里忍不住一阵得意:“小子,就知道嘴硬,还不是得乖乖过来,看你还皮不皮。”
正在她得意洋洋之际,疾跑的林以墨忽然停住脚步,抓住胸口衣服慢慢弯下腰去,笑笑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吓得发了白,飞快地三步并两步赶了下去,一把扶住他:“小墨,怎么了?那儿不舒服?”
已经半跪到地上的林以墨不住剧烈干咳,面色由白变成了青色,大汗淋漓,呼吸也明显艰难,笑笑吓得手忙脚乱,只得把他搂到地上坐好,手指探到他胸口,发现他的心在疯狂地跳个不停。
笑笑正式进登山队之前,接受过两周的培训,对一些野外的基本护理常识略懂,却几乎没有派上过用场,这一刻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又不敢大声说话怕吓到林以墨,只好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放柔声音问道:“小墨乖,不要怕,我在你身边呢,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心脏有问题?药带在身上没有?”林以墨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一手抓住笑笑:“不许走…”
笑笑连忙说:“我不走,跟你闹着玩呢,你乖,快告诉我,药在哪里。”
“那…你说…我是最重要的…”
笑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林以墨的面上已经有一层紫气浮了上来,一望而知是缺氧的症状,他竟然还能在这个关节上计较这么芝麻绿豆点大的事情,她一叠声地回答:“你是最重要的,世界上最最重要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跟你比,行了吧?快把药拿给我!”
听到回答,林以墨这才心满意足地指了指裤子口袋,笑笑手忙脚乱地掏了一管喷剂出来:“哎,你这小魔星,怎么之前不告诉我你有哮喘!吓死我了!”
林以墨用了喷雾剂之后停顿了一会,精神似乎好了些,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说了…出事你要负责的…”
笑笑看他面上紫气慢慢变淡,心中一松,哗一下就哭了出来:“小兔崽子…要是真出事,我拿什么负责啊…”
7-3
学校登山队平常如果有大型的户外活动每个小组都会配备对讲机,可这次因为只有四个人,去的又是没有难度的地方,所以笑笑和康雷都掉以轻心地没有将对讲机带在身上。笑笑很快把脸上刚刚被惊吓出来的眼泪抹干,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林以墨,心里直叫糟糕。黑压压的乌云已经从远处蔓延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上,只怕一场大雨就是这十几分钟的事,林以墨头先那阵急喘虽然已经停了下来,但依然面色惨白地瘫坐在地上,呼吸细微,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这个时间山里早已经没有了其它游客,更何况还逢上将要来的大雨,更是不可能指望会有过路人施以援手。
她慌慌张张地从林以墨的包里掏出手机给康雷打电话,那边传出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女声。
“怎么会打不通,青糜岭的通讯明明很好的!”笑笑皱着眉头直咬牙,想了想,又拨风景区的户外紧急求助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后有人接起来,问明情况后,那边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景区不大,一般下午就没什么人了,现在护林人员都回去吃饭…你们得等。”
“等多久?”
“大概得一小时吧。”
“那怎么行,我这里有病人呢,吃饭重要还是人命重要?”笑笑急了:“现在马上要下大雨,你们能不能想点办法?”
对方无可奈何地回答:“就算我们这边马上联系到,等他们回山,再赶到你们的位置,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笑笑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又要打110,垂首不语的林以墨有气无力地制止她:“别打了,没用的…”
“不行!那你怎么办?”
“你拨快捷键1的电话…告诉她出了什么事…半小时内就会有人来接我们…”虽然面色灰败,声音也很低弱,但林以墨却显得比笑笑镇定从容:“放心…我死不了…”
笑笑将信将疑,不过这刻也别无他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只好按照他说的去做,拨通电话,只响了一下就马上接通了,一把利落的女声传来:“少爷?”
少爷…这个称呼让笑笑有些纳闷,但是她顾不上好奇,噼里啪啦地把情况大致讲了下,那边马上简单干脆的回答她:“明白了,请您保持电话一直通畅,我们马上过来,在此之前Chris就麻烦您照顾了。”
笑笑连忙说好,心中疑惑更深,Chris?小墨他们家都是用英文名的么?她顾不得多想,从背囊里拿出件外套,披在林以墨身上,把包包往颈子上一挂,便背对着他蹲下来。
林以墨看着她的动作,低低地哼了一声:“你不会是…”
笑笑懒得理他,将他的双手往肩上一搭,腰一拱,用力蹬腿站了起来:“看上去瘦瘦的…怎么这么重…”
林以墨伏在她耳边极轻地说道:“放我下来,你背不动的。”
笑笑竟然还能吃力地开玩笑:“不怕…我扛过煤气罐上5楼…不过你比煤气罐重点…”
她不得不这么做,就算小墨的家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也要上山才能找到他们,这种情况下,哪怕她只是带着他往前一步,离被救援就快了一步。
林以墨不再说话,放松身体伏到她身上,每次发病以后都是这样的胸闷烦恶,每呼吸一口都要费尽全身力气,除开昏睡再也不想做其它的事,这种感觉生不如死,可今天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眼睛望下去的位置是笑笑脖子,那截露出来的肌肤不像一般女孩那样雪白,而是一种健康光泽的蜜色,头发修得有些短,颈窝里是冒出来的短短细细的绒毛,他把脸贴到她的脖子上,一股香甜的肥皂香味和淡淡的汗味混杂到他的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