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节课,正好没有许亦菡的课。许亦菡拿出手机,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里面还有少许的老师。为了不影响其他老师正常备课、改作业,许亦菡悄声走出了办公室。
在未接来电里她翻到了第一个号码,想了想,终究还是拨了过去。
打了两次没人接。
第三次,最后一次了,再打这一次,不接的话也就别怪我了。许亦菡想。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有些恼的声音:“你还知道给我打过来?”
“有什么事吗?”许亦菡忽略掉对方的情绪,心平气和地问。
“没事。”不太高兴的口吻。
“噢,那我挂了。”
“你就这么急着挂吗?”陈焕有点怒了,略微生硬地问。
“没事不挂干吗?”许亦菡搞不懂这个人,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现在给他打过去又说没事,说没事还不肯别人挂电话。
“谁叫你出院的?”
“我出院还要向你汇报吗?”连续站了两节课,许亦菡的腿累了,她倚到墙上,“我说陈焕,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这么多事?”
“……”陈焕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学校是吗?”声音不再生硬,轻了许多。
“嗯。”许亦菡像是怕了他,慌忙说,“你别过来。”
“你以为我会过去吗?别太高估自己了。”陈焕嗤笑道,然后,许亦菡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夜深了,已沉沉入睡的许亦菡被手机的震动声弄醒。
她迷迷糊糊地打开床头的小台灯,摸到了手机,开始还以为是谁的恶意骚扰电话或者是无聊信息,打开一看,是陈焕的短信。
“记得上药、换药。”
“睡觉时记得关手机,辐射大。”
他曾经一直叮嘱她要怎样怎样,可是,睡觉不关手机的坏习惯她一直保留着,没有改掉。长期一来所形成的习惯,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改掉的,她也懒得去改了。
好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人跟她说这个了,此刻,许亦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短一行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许亦菡按了回复键,用左手好不容易打出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了,重新打。在她脑中似乎已经搜不到什么词予以回复,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循环往复,最终,一不小心按错了键,一条空白信息被发了出去。
开始时,她有些懊恼,怎么就发了个空白信息过去,左思右想后,原有的懊恼全无。
空白信息何不是最好的回复?
看着小台灯投射在被子上暖融融的光晕,许亦菡摸了上去,那里似乎透着暗处所照不到的温暖。
周五上课时,许亦菡发觉到了一直闷头趴在桌上的宋思远,看样子情绪很低落,下课后,她特意将他喊到了办公室。
“思远同学,怎么了,上课老师讲的不懂吗?”许亦菡温和地问。
“……”宋思远摇了摇头,这个平时活蹦乱跳的孩子变得安静起来。
“那有别的事?”许亦菡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伸手揽上他的肩,“不妨给老师说说,看老师能不能帮你解决。”
“……”还是不吱声。
“是……是因为爸爸跟妈妈的事吗?”许亦菡小心翼翼地问。
“……”宋思远点点头。
“有什么就跟老师说,别放在心里,这样多难受啊。”
“许老师……”宋思远终于开口说了话,“我不想离开爸爸,也不想离开妈妈。”
“他们不会离开你的,别乱想啊。”
“爸爸跟我说,要我跟他在一起,妈妈也跟我说,要我跟她在一起,他们要我快点决定,今晚就要告诉他们我的答案。”宋思远看起来有些忧伤,“我想跟爸爸还有妈妈在一起,我不希望他们分开……”
许亦菡并没有经历过父母离婚的苦痛,她却能真切地体会到宋思远的难过,让这么小的孩子就去面对父母的分别,着实很痛苦。但是,大人的事他何尝懂,她该怎样劝慰他?似乎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劝说都显得无力。她静静地拥着他的肩膀,然后,翻开数学书,找了个趣味题让他做,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下班后,许亦菡带着宋思远出来时,林源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夕阳下的他,俨然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连续几天都是林源来接宋思远了,许亦菡也只是客套地跟他打个照面便离开。他问过她手上的伤,许亦菡就胡诌了下,算是掩盖过去。
“舅舅。”宋思远跑到林源身边。
林源牵起了宋思远的手,看着渐渐走近自己的许亦菡。
“手还没好吗?”林源看到她手上还缠着白纱布。
“好得差不多了,裹着纱布可以防防水,以免弄到伤口。”许亦菡含笑说。
“如果是好得差不多的话,就可以拆开了,这个天比较热,我看你好像一直缠着,这样捂着伤口不太好,容易发炎,拆开后,尽量不要碰到水就可以了。”林源毕竟是做医生的,对于这些甚为了解。
“嗯,好的。”许亦菡应着。
“你先送思远去车上吧,我有话跟你说。”许亦菡说。
“许老师,我在这儿你就不能说吗?欺负小孩子啊。”宋思远仰头说。
“……”许亦菡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了,有些尴尬。
“大人之间的事你就不要听了,下回舅舅给你讲精彩的故事。”林源带着宋思远朝车的方向走去,宋思远还算听话,乖乖地跟林源走着。
“想跟我说什么?”把宋思远送回车上后,林源走到许亦菡面前。
“呃……就是思远的事。”许亦菡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多事,可是她却想问一问,“对于他跟谁在一起,他好像很难选择。”
“我想,这样的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很难选择。”林源为这事也比较头疼,明天就要开庭了,孩子的抚养权归谁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宋思远,他却一直没有给任何人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知道,那没有办法让你姐跟姐夫不离婚吗?”许亦菡自是不知道事情的整个状况,希望事情会有转机。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林源苦笑了下,修长的身形陷在晚霞里有些微的落寞,“这事儿私下里解决不了,所以就搬到法庭上解决了,明天开庭,所以我姐希望思远能早点做决定,她一直在做着思想工作,但是思远好像听不进什么,没有什么反应,不明确表态要跟谁在一起。”
“明天开庭?”许亦菡很是讶异,没想到这事儿得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时间也格外的迫近。
“是的,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陈焕找的那个律师很不错,帮了我们不少忙。”
“陈焕找的?”许亦菡听到这两个字,精神突然一振。
“嗯,他人脉广,为我姐找了最好的律师。”
“噢。”陈焕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了,他的交际圈显然要比以前广泛很多,以他的职位认识的固然都是些大人物,他能找到最好的律师,许亦菡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今天不会还有别的事吧?”林源问。
前几日,许亦菡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都没让林源送她回去,这次也不例外,她想了想:“我还得等一位同事呢,你先走吧。”
林源笑笑,温和地说:“那好吧。”看了看她的手,“如果好得差不多就拆下来吧,别捂着。”
“嗯。”
“这两天比较忙,等过了这阵子,我找个时间三个人聚聚。”
许亦菡微笑道:“没事,啥时聚都行。”
“那我走了。”林源说完并没有立即走,而是微笑地望着许亦菡,直到许亦菡的视线跟他相接时,他才尴尬地急忙转身。
夕阳下,他的背影仍然那么好看,绯红色的光圈环绕在他的身上,显得不太真实,却又很容易让人陷入这场美妙的虚幻中。许亦菡久久地观望着。
汽车从她面前驶过,许亦菡一边笑,一边朝车内的人挥手。
“你跟谁挥手啊?”张梦茹走到许亦菡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许亦菡的肩膀不由得抖了一下,扭头说:“吓死我了你。”
“大白天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张梦茹收回手,朝着汽车远去的方向说了句,“那个人有点面熟啊!”
“看到人家脸了没,见到个人都说面熟。”许亦菡朝公交车站走去。
“才没有,明明感觉好像认识。”张梦茹摸了摸头,没有想出什么来。
“我的大小姐,大白天的做什么梦,不要跟陌生人攀亲带故。”许亦菡边走边说。
“他是你什么人啊?看起来挺有钱的,车也那么气派。”张梦茹好奇心起来了。
“我大学同学,也是宋思远的舅舅。”
“你的同学还都是有钱的男人呐,随便找一个得了,省得你妈打电话催你回去相亲。”张梦茹偷笑。
“我看我妈还没你催得厉害呢。”许亦菡转头朝张梦茹翻了个白眼。
快到车站时,一辆车突然停在了许亦菡的旁边,许亦菡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上车。”车上的人摇下窗户,不容置疑地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亦菡疑惑地看着陈焕。
有好几天陈焕都没有跟她联系了,这次在这里看到他,让许亦菡很惊讶。
“难道我不可以在这里吗?”咄咄逼人的语气。
“谁啊?”张梦茹过来凑热闹,一看是上次见过的帅哥,笑逐颜开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陈焕的嘴角扯出一丝笑。
“他要送你回去吗?”张梦茹问许亦菡,“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没意见,我一个人坐车回去就好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许亦菡不理会陈焕脸上掠过的一些不悦,继续朝车站走去。
“许亦菡!”看着许亦菡走路还有点不利索,陈焕喊道。
她没有回头,脚下亦没有丝毫的停顿或犹疑,那么坚定地往前走。
陈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后视镜,她的背影渐渐缩小,最后融成了一个小点,被众人淹没。
她可以看他看那么久,却不能给自己一个转身。陈焕自嘲般地笑了笑。
早知是这样的话,何必在路过这里时停留?如果不停留,就不会看到她对林源微笑,不会看到她看他时眼睛里的神采飞扬。然而,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看着她走近林源,看着他们一起有说有笑。
他的心就那样莫名其妙地起了涟漪,就像扔进水里的小石块将水面揉碎了。
她看林源仍跟从前一般,这让陈焕感到害怕。陈焕从来不怕什么,唯独怕她那双眼睛。人的眼睛有时会骗人,可是他觉得自己能读懂她的眼神,他一直这么认为。
他希望他所看到的只是自己的错觉,但这样的欺骗一点都没意思,只会让他感到心的某个角落在慢慢松动,牵扯最敏锐的感官。
第十八章 恋旧的人
又迎来了一个休息日,许亦菡早早起了床,去超市买了些东西。
她提着两袋子的东西,在公车上找到了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将袋子放在了脚边。
和煦的阳光投过窗户洒落在她身上,此时的光线明明格外的柔和,她却觉得刺眼,便将手放在眼帘上方,试图遮挡住,然而阳光还是从她的指缝间一点一点地倾洒到她的眼睫上,不禁让她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微颤。
每一次去那里,她的心都无法平静下来。她反复地跟自己说,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了。可是,那些纷乱的思绪终究不放过她,一次次地占据在她的脑际,萦绕不散。
在昨晚几度无法入眠的深夜,她终于明白,思念一个不存在的人是种绝望的煎熬,是念着想着,却再也触不到的悲凉。
一觉醒来,她以为那些思绪会全部散去,但还残留着些许碎屑,使得她的心有点沉,甚至,胸口还有点凉意,如同冬日清晨的霜露。
阳光再怎么温暖柔和,似乎都穿不透她胸口的那点凉。
终于到站了,许亦菡下车后往前走。她看着周围的建筑物,似乎都没有变样,跟她一个月来之前一样。
走到了一个显旧的小区前,她抬头望了望高耸的楼,从下往上,一层一层地看,似乎在数楼层,然后,目光在一个窗口停顿,久久地凝望。
“谁呀?”门内传来中年妇人的声音。
“是我。”不管门内的人能不能听得到,许亦菡拽了拽手中的袋子回答道。
里面的人透过猫眼看到了外面的人,连忙打开门,笑着招呼许亦菡:“是亦菡啊,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礼拜六,正好放假。”许亦菡将手上的袋子放到客厅的桌上,“伯母,这是买的水果,有您喜欢吃的香蕉。”
“你这丫头,每次来都要这么客气,下次别带这些东西来了,想吃了就下楼买,方便着呢,你买了带过来多麻烦。”
“没事,不麻烦。”许亦菡笑着说,“伯母,潇玉呢,在家吗?”
“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喊她。”
“妈,谁来了?”一个跟许亦菡年龄相仿的女孩推着轮椅从卧室出来了,看到许亦菡,万分高兴地叫了声,“亦菡。”
“你吃过早饭了吗?没吃过就让我妈去给你做一份。”刘潇玉跟许亦菡说。
“吃过了。”许亦菡将刘潇玉推到了沙发旁边,继而对刘母说,“伯母您去忙您的,不用做了。”
“那我去菜场买点菜回来,中午啊,你就留在这儿吃午饭。”刘母换上鞋,拿上了袋子,准备出门。
“伯母,您也别客气,家里如果有什么菜的话就不用出去买了。”许亦菡不是头一回来这儿了,跟刘潇玉的家人也比较熟络了,每每来刘母都很客气。
这个现在看来对许亦菡很客气的刘母,曾经将她推出门不让她进来,跟她说了些刺耳难听的话,让她因此沉闷了好一阵。如今好了,当所有的恩怨解开后,刘母对她也没啥偏见了。
“亦菡,让我妈去吧,家里也没啥菜了,现在去买,菜还新鲜。”刘潇玉笑着对许亦菡说。
“嗯,那好。”许亦菡说。
刘母出去后,许亦菡坐到了沙发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剥起来,剥好后递给刘潇玉:“尝尝,这个季节的橘子还挺好吃的,不酸。”
“谢谢。”刘潇玉笑着接过,不经意间,她看到了许亦菡右手心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便问,“你的手怎么了?”
“哪儿?”许亦菡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刘潇玉盯着自己的右手看,笑道,“你说这个啊。”抬了抬自己的右手,“不小心磕着的。”
“以后要多注意,留下伤疤就不好了,你这只玉手就难以见人啦。”刘潇玉呵呵笑。
“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有谁会盯着人家的手心看啊,那也太无聊了。”
“说着玩的。”刘潇玉边剥着橘子上的白色细丝边说,“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嗯,挺好的。”许亦菡开始给刘潇玉讲学校里的趣事。
“这帮小孩还真蛮有意思的,你呢,这个班主任当得不错啊。”刘潇玉听着听着不禁笑道。
“哎,别提了,他们顽皮着呢。”
“跟小孩玩多有趣,我还巴不得是你呢。”
“那你呢,上次跟我说的那个程序怎么样了,有进展没?”
“进展很大。”刘潇玉脸上有掩不住的高兴,“这个要多亏陈焕了。”
“陈焕?这碍着陈焕什么事了?”许亦菡十分讶异,怎么什么事都跟陈焕沾边。
“是这样的,有个周末他来我这儿,我跟他也就随便聊聊天,聊到了我最近在做些什么,然后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了,他大学不是专修计算机的吗,对程序之类的很熟悉,他就给了我不少指点。”
“这样啊。”许亦菡停顿了半晌,问道,“那他……经常来吗?”
“也不是经常来,就像你这样,有空了就过来看看。”刘潇玉说,“不过呀,他是大忙人,没你看我的时间多。”
“……”
“你们现在有联系吗?都过这么久了,你不会还没见过他吧?”刘潇玉格外小心地问。
“我跟他见过面了……”声音听来显得悠远。
“他每次来我这儿都会打听你的消息,我想啊,他大概还……”
“潇玉,别说了。”许亦菡打断刘潇玉,神情有些黯然。
“亦菡,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说,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刘潇玉缓缓说道,“当年你离开之后叫我不要告诉他有关你的任何联系方式,我答应你了,你们之后应该是没有联系过吧。但是你知道吗,自从他回国以后,只要他有空他就到我这儿,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来看我,但更多的是因为什么呢,你想过没?”
字字句句落在了许亦菡的心里,如同打落在荷叶上的雨水,水珠滞留在荷叶上,迟迟不滑落,长久停留。
许亦菡半晌都未曾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才说:“不管他现在怎么想,都是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了,就不该有别的杂念。”
“哦?他有女朋友了?这个他倒没说起。不过,看得出他现在还是在乎你的。毕竟他爱你爱了那么久,你说他会轻易忘记你吗?”
谁不曾爱过,可是又有谁懂得时光过境后,那爱会不会迁徙?候鸟都会随着季节的变换而南飞,何况人呢?
许亦菡并不希冀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好的了,又何必想这样的问题呢,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橘子,拿在手中转着,翻转出好看的弧度,笑了笑说:“他怎么想我不知道,我知道自己怎么想就可以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刘潇玉问。
许亦菡站了起来,将手搭上刘潇玉坐的轮椅:“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吧。”
“嗯,好的。”刘潇玉也不深究刚才那个问题,话题就此打住。
从刘潇玉那里回来后,许亦菡收拾家里的东西时看到了墙角的雨伞,深蓝色格子的,她从地上拿起,下意识地想到了陈焕。
“现在有空吗?”许亦菡拨通了陈焕的电话。
“难得啊,还能想到我。”话中带有轻微的讽刺,转而又说,“想约我?”
许亦菡静默着,陈焕笑道:“想约就直说嘛,还不好意思?”
“你的伞,忘了吗?”许亦菡不接他的话。
“噢……”声音中带有几许失落,“因为要还伞所以才找我?”
接通电话时所有的好情绪都在刹那之间破灭,心中剩下虚无的空,陈焕握着电话的手青筋突出。
他以为她并没有忘记他,终于想到他了,所以才拨了这通电话,哪知只因一把伞。他笑自己,笑自己的想法太过简单,自从重遇后她何时主动联系过他?即便如此,他仍抱着一点点的奢望,就是这一点点的奢望现在演化成了沉沉的失落。
“找个地方见吧。”许亦菡轻轻淡淡地说,声音不夹杂任何感情。
两人约在了一家小有名气的餐饮店。
许亦菡到的时候,陈焕已经在店门口等着了。在进进出出的人群里,他仍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只稍一瞥,许亦菡便寻到了他修长的身影。
渐渐走近他,那张英俊的容颜由模糊变得清晰,记忆中他常常弯起的唇角,此时好像紧紧地抿着,他的眼睛不知看向哪儿,迎着阳光,脸上却没有他固有的轻松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许亦菡的心有瞬间的异样,这样的感觉稍纵即逝。快走到陈焕面前的时候,陈焕迎上了她的目光,他脸上流露的落寞被嘴角扬起的笑意掩饰。恍惚间,许亦菡觉得他仍然是曾经那个嘴角常常含笑的无忧无虑的少年。
“给,我可不想贪你这点小便宜。”走到陈焕身边时,许亦菡已恢复了平常惯有的神态,将伞递给陈焕,自然而然地说。
陈焕并不立即接过,看了看许亦菡手中的伞,笑道:“到里面坐坐吧。”
“我是来还你的宝贝伞的,不是来陪你喝茶聊天的。”许亦菡直接回绝。
“我是个恋旧的人,你知道的。”陈焕有点指代不明地说。
“你恋旧关我什么事,再说了,你的伞现在还给你,还不满意吗?”许亦菡将伞往陈焕的面前推了推,“拿过去啊。”
“你认为我真的很在乎这把伞吗?”陈焕仍旧没有接过,许亦菡的手就那么一直举着。
“我看这伞不错,不想要?”许亦菡把伞在手里掂了几下,抿嘴一笑,“不要的话就送我好了。”
不过是许亦菡的玩笑话,陈焕似乎当了真,大方地说了句:“你要的话就拿去,曾经,你连我的感情都拿去了,区区一把伞算什么?”
“……”许亦菡许久都不曾说话。
陈焕拿过伞,或许是从许亦菡手中抽过伞时她没有注意到,或许是陈焕稍微施了力,伞布摩擦到许亦菡的手心,那个快愈合的伤口隐隐痛了起来,许亦菡急速地收回手去。
“没事吧?”陈焕察觉到许亦菡微微皱起的眉头,他伸手想去握她的右手时却不想她已缩了回去,“让我看看。”毋庸置疑的口吻。
“已经好了,还看什么?”许亦菡将手垂于身侧,手背朝后。
“喂,你怎么照顾自己的?”陈焕拿过她的手,未愈的伤口留有一道痕迹,伤口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恰好在结疤期,有一处稍稍脱落了一点,也许是伤口捂得时间太久,被捂着的地方要比周边的皮肤白很多,看起来有些触目。
“你别这样好不好?”许亦菡抽回了手,身边有来来往往的人,她感受到有人将视线投向他们俩,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那你要我怎样?”陈焕倒是很平静。
“我们进去说吧。”许亦菡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主动提了出来。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这样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是小两口闹别扭呢。
第十九章 喜欢你的笑
此时并不是用餐高峰时段,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显得比较安静,两人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许亦菡静静地坐着,看着桌上美丽的暗纹。
“按时上药没?”陈焕望着许亦菡,她的脸在淡薄的光线里如瓷般光洁。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再说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许亦菡微微抬眸,眸子格外清澈。
“别这么看我,我跟你无怨无仇的,笑一个又不会浪费你的面部表情,还可以延年益寿。”陈焕看着许亦菡面无表情的脸。
在柔和的阳光下,他特别喜欢看她的笑颜,哪怕只是轻微的抿嘴笑也能让他赏心悦目。他怀念她的浅笑,怀念她的嘿嘿笑,更怀念她露出小虎牙时可爱的笑。
“无聊。”许亦菡没有配合他。
“一杯红茶、一杯绿茶。”陈焕拿着菜单对服务员说。
“我要一杯大麦茶。”许亦菡说道。
“我记错了还是你换口味了?”服务员走后,陈焕问。
“……”许亦菡低着头说,“换口味了。”
陈焕知道许亦菡一直爱喝红茶,喜欢红茶所散发出的香甜气息,偏执地爱着,现在怎么会换口味呢?五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吗?陈焕在心中问自己。
“我以为你还爱喝红茶,失算了。”陈焕有点无奈地说。
你没有失算,许亦菡抚摸着细致光滑的桌面,想着。她爱喝红茶,曾想戒掉,却已戒不掉,每每闻到那袅袅的香气,她就克制不住自己。然而这次,她违背了自己的喜好说了谎,为何说这个谎,只有她自己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