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动了,许亦菡不再说话,她将头偏到右边,靠在了窗玻璃上。
“你住哪儿?”没一会儿,陈焕问。
“中南路有个建设银行,你就在那儿停吧。”建设银行离许亦菡的住处不太远,步行过去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陈焕稍微扭头看了眼许亦菡:“你这样做到底在躲谁?”
两人没有联系的五年里,陈焕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她是想躲他还是想躲那些过往?如果仅仅是想躲那些过往的话,她又为何对自己一副不答理的模样?
许亦菡的眼睛依旧闭着,她能听懂他的问话:“我没有躲谁。”
西部支教的三年,回到C市的两年,她最不想联系的人就是他,那这算躲他吗?她不知道,她也不愿意去想。
他跟她同学了十年,而在五年前的某一天她希望他们从那以后仅仅是路人,毫无关联的路人,仅此而已。
如今她还是遇见了他,让她忆起了那些过往。不愿忆起的,想忆起又不敢忆起的,这些串联在一起的过往像串在绳上的珠子,她希望绳子断掉继而这些珠子就会滚落,最好支离破碎,看不清珠子的原形,然后扔掉,任风雨侵蚀直至消亡。
然而,过往不比珠子,它存活在人的脑中无法清除。
“就算你不想见我,也用不着去西部支教,让自己那么辛苦。”酒宴上,陈焕虽然不跟许亦菡同一桌,但他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那里,他会竖起耳朵凝神静听他们的对话,会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许亦菡,而这些她都浑然未觉。
西部支教这一政策,在他们上大学那个时期,是国家积极倡导的,可以为西部的建设出上一份力,被分配过去的也都是一些比较优秀的人。当时,从电视上、报纸上到处能看到相关报道,陈焕看的时候也只是粗略地扫过,他从来都没有想去的念头,对这些也丝毫不感兴趣。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许亦菡竟成了西部支教中的一员。
西部环境之恶劣他是知道的,在平原地区生活惯了的许亦菡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无论是生活条件的差异还是高原反应,这些都是她所要面对的问题,但是她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去西部,而且没有通知他。陈焕不明白她是真的想为国家出份力,还是仅仅想换一个地方从此远离他的视线。
“你认为我是因为你才去西部的?”许亦菡睁开眼,嗤笑了声。
“为了躲我,为了逃避,不是吗?”陈焕反诘道。
“是又怎样?如果不是你,秦曼君会死吗?”被陈焕激起了不想回忆的往事,许亦菡的脸上不禁露出神伤之色。
“我承认当年都是我的错……”陈焕似乎也被旧事围绕,蹙眉,握紧了方向盘,语气变得格外低沉,甚至还夹杂些许哀伤,“是我对不起她。”
“好了,不说这些了。”许亦菡不想让彼此都陷入悲痛的回忆里,转移话题,“去西部是我临时做的决定,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所谓的习惯,需要多久才能习惯只有她自己才知。
“那你在那儿待了多久?”
“三年。”
“三年?”陈焕自顾自地笑起来,接着嘲讽般地说了下句,“你怎么不在那边待上十年、二十年,最好……”停顿下,收敛笑容,“最好你有本事别再回来啊!”
“我在那边待几年关你什么事,回不回来也是我的自由。”许亦菡面无表情地说,而内心却起了细小的波澜。
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时不时会跟她抬杠,惹她不快,此刻正是如此。
她并没有打算一辈子窝在那个地方,从开始就没有打算过,那里只不过是她当初暂时逃避的地方。
“对,你说得没错,回不回来是你的自由。你倒是一走了之了,别人呢?”
“你说的别人是你吧?”许亦菡坐直身子,靠到座椅上,看似悠然地说,“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我走了你身边不是照样有了佳人美眷。”
“那不一样。”陈焕轻轻地说。
许亦菡稍稍一怔,旋即问:“她对你来说也无足轻重吗?”
“……”陈焕沉默了好一会儿,启唇说,“只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是谁都一样。”
这句话无疑在许亦菡的心头激起了层层涟漪,水波般漾开。
然而,谁都知道,时过境迁后,不论什么,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远去,何况……那薄脆如瓷的感情,那还没开始就已宣布告终的感情。它怎会抵挡得住时间的洪流?
许亦菡不是自作多情之人,淡然一笑后说:“如果都一样的话,你为什么选她?”
“……”陈焕竟一时语结。
“你选了她,当初为什么不选秦曼君?”许亦菡看着陈焕说。
“是的,假如我选了她事情就不会那样了。”陈焕苦涩地弯起嘴角,“不过,再回到当初,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想,我仍不会选她。”
若是当年陈焕接受了秦曼君,故事是不是有另外一个走向?结局会不会被更改?可世间之事没有假定,发生过的事无法重来一遍,逝去的人也无法再回来。
第四章 突如其来的吻
陈焕并没有在建行门口停,而是在一个巷口靠边停了下来。
“你停在这儿干吗?”许亦菡诧异地问。
“……”陈焕使劲地摇了摇头,继而将头趴伏在方向盘上。
“不舒服吗?”许亦菡询问,陈焕并不答,安静至极。
“不舒服的话,打车回去吧。”许亦菡作势要开车门,陈焕捉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陈焕耳语般地说了一句,轻如蚊蚋。
许亦菡这次没有挣开他的手,他的掌心要比方才烫很多,异于常人的体温。
“不要再逞强了,要是不舒服,打个车回去好好睡上一觉。”许亦菡看着陈焕如此安静,反倒很不习惯。
“亦菡……虎牙妹……”陈焕喃喃自语。
这个巷口出入的人不多,隔开了热闹的街道,陈焕的话一字一字地传到了许亦菡的耳中。这样的称呼,不由得让许亦菡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而中间的五年,他们好似从没分开过。
没有任何的预兆,一直静止不动的陈焕倾身过来抱住了她,他的脸颊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那么烫,像发烧一样。可是,许亦菡知道,他身体那么好,怎么会轻易发烧呢?大抵是喝了太多酒,浑身发烫,抑或是别的原因。
许亦菡显然因这个拥抱而愣住了,好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想推开陈焕时,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挣脱。
“陈焕,你要做什么?”许亦菡将手抵在陈焕的胸前,试图推开,手上却使不上一点力。
陈焕紧紧地抱着她,不说一句话。
他们贴得那么近,又正值夏日,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彼此的体温,就连陈焕剧烈的心跳声许亦菡也能感觉得到。
她的脸贴着陈焕肩头稍下的部位,原本就比较闷的狭小空间,此刻对她而言,更加是密不透风,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不要这样,放开我!”许亦菡依旧在陈焕怀里做着挣扎,可这些都是徒劳,她的力气怎能跟陈焕相比?
“安静点。”陈焕松开了紧紧抱着许亦菡的手,许亦菡好不容易透了口气,下一秒,陈焕的脸瞬间倾覆下来,他的鼻稍微触碰到她的鼻,如蜻蜓点水般,紧接着,吻上了她的唇。
陈焕这样做是许亦菡始料未及的,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里使劲推他,嘴里还在咕哝着什么,却被他的唇堵住了,发不出声。
他的唇在她唇上流连,刚开始吻得还比较轻,渐渐地,加重了力道,像个贪吃棒棒糖的小孩,吸吮着许亦菡的唇,似乎她的唇上沾满了馥郁芬芳的甜,他嘴里的酒香也顿时跟这甜融为一体。
陈焕将许亦菡拉近自己,手指轻抚她柔顺的发,扰得她心头痒痒的,她想避却丝毫避不开。
自陈焕身上散发的热度逐渐传递到许亦菡身上,让她红了双颊,身上也越来越灼热,好像生了火般,有无数小火苗蹿了上来。
陈焕并不满足于两人唇间的辗转,他试图探进去,许亦菡却紧紧抿着双唇,不想让他有更深的掠夺,奈何她不是他的对手,他技巧性地分开了她的双唇,在她的唇舌之间来回纠缠,饶有情致地挑逗着她的舌尖,不禁引来许亦菡一阵战栗。
许亦菡手上还在使力,好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嘴里还在呢喃地说些什么,支支吾吾的,听不清说什么,所有想说的言语都被陈焕的唇舌湮没。
支支吾吾的声音逐渐消失,车内变得极其安静,似乎能听见他们相拥亲吻的细微声音,这声音让陈焕吻得愈发激烈。他尽可能地将许亦菡贴在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吻着,好似无论吻多久都不够,想吻尽她唇上所有的芬芳。
陈焕身畔的许亦菡渐渐妥协,双手不再进行那些无谓的抵触,开始下意识地配合他的动作,唇舌交缠,似绕在一起的藤蔓,互不分离。
陈焕修长的手指穿过许亦菡的发,轻轻抚摸,继而往下,触及她的耳廓,惹得许亦菡忍不住震颤了下。让许亦菡觉得浑身如电流穿过,酥麻一片。
在许亦菡的耳朵上停顿许久,陈焕感知到她急促的喘息后,他愈加不肯放过她,胆大起来,顺着她的肩往下,抚摸她的后背,层层攻击之下,陈焕能感到许亦菡的脸愈发滚烫,她白皙面容上透出的红晕显而易见。
陈焕以为接下来会很顺利进行,可是,当他的手探到她的胸前,差点碰到那个柔软时,在毫无防备之下,被许亦菡一把推开。
待许亦菡紊乱的气息平定下来后,她气愤地说:“陈焕,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是她最后的底线,他竟毫不犹豫地攻略,那般的肆无忌惮,着实让她很气恼。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对自己为所欲为?
“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要再来一遍吗?”陈焕撤回身体,漫不经心地说。
“你……”许亦菡气急,却无力辩驳,方才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停下车来休息的,哪知他竟会对自己做这种事,她心头是越想越气,大声说,“我看今天喝醉酒不清醒的那个人是你!”
“我很清醒。”陈焕随意地说,面上却有微醺之色。
“……”许亦菡昏沉的头脑早已清醒,她知道跟醉的人讲什么都是没用的,便用力打开车门,“砰”的一声将其在身后关上。站了几秒,还是回头说了句:“不够清醒,打车回去!”
说完,匆忙走出巷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她穿着高跟鞋不利于跑,跑起来并不利索,时不时身子会晃来晃去,晃的幅度虽然不大,看起来却带了几分滑稽的成分。
陈焕忍俊不禁,摸了摸额头,趁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前大声说了句:“许亦菡,我很清醒!”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达到了许亦菡的耳边,但是,她没有停止脚步,一个劲地往前小跑。
醉的人常说自己很清醒,此时的陈焕又何尝不是。
这样的剧情里,谁扮演着清醒的角色,谁又扮演着醉醺醺的角色,许亦菡已无法分清。
夜幕降临,许亦菡在数绵羊中渐渐入眠。
沉入睡梦中,她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走得欢快,两条马尾辫在脑后随风飘荡。随后,出现了两个小女孩在一起的画面,她们在追逐嬉戏。
那个扎着马尾辫的是秦曼君,短发的是她,细碎的发被风吹起,扫过耳际,□□的。她们踏过葱绿的草坪,她们绕过花儿怒放的花坛,她们穿过高大的杨树,她们像快乐的小天使,在追逐中洒下银铃般的笑声,那是独属于童年时最美妙的声音。
画面迅速切换,她好像长大了些,头发也长成了,她的身旁坐了个男孩,一个还没有她高的男孩。“看,这道题应该是这样做的。”她指着书上的习题跟他讲解。“会了会了。”男孩忙不迭地说。“每次都说自己会了,怎么老是错?”她略略有点气。“呃……”男孩摸了摸脑袋瓜,“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学鸟语呢?”“注意,是英语,不是鸟语!”许亦菡强调。“听不懂的语言在我看来就是鸟语……”“陈焕,你再无理取闹我就不教你了。”“好了,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然后,画面上出现了三个骑脚踏车的,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互相嬉闹着。
一个接一个的场景在她脑中闪现,一切都恍如昨日。那个她还有他,都清晰地出现在许亦菡的梦境里。
午夜梦醒,许亦菡才发觉这不过是场梦,而所有的都成了曾经。
这些年,她可以让自己不相信那些可怕的现实,却不能否决他们曾快乐无忧过。然而,早些年他们一起走过的美好时光,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寻不到了。
如今,那个女孩不在了,那个男孩已长成英俊潇洒、气质卓越的男人。一切皆物是人非,回不去曾经的纯白时光。
第五章 活在回忆里的人
偌大的办公室里,夕阳橘黄色的光线透过落地窗倾泻入室。
“阿焕,今晚我朋友生日要开一个PARTY,陪我一起去吧!”于佳宁下班后来到了陈焕的公司。
“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呢,估计不能去了。”陈焕还忙着手中的活儿,没有抬头。
“这事儿可以回来处理啊,陪我去吧!”在人前倨傲的于佳宁也有其小女子的一面,她的手环上陈焕的肩,轻微地摇着。
“不要胡闹了,还有这么多没处理呢。”陈焕拿起手中的文件,其实算不上多。
“交给手下做不就行了,你想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吗?”于佳宁掂了掂文件,“就这一点,很快就能弄好的,要不我帮你,早点弄完你不就可以陪我去了。”
“还是别了,弄乱了搞错了就惨了。”
“你是铁定心不去吗?”于佳宁移开手,脸色稍稍地沉下去。
“嗯。”陈焕低着头肯定地回答。
她在这一行业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先前便有接触,知道的也甚多,很多都懂,岂会弄乱搞错?况且以前她帮他做这样的事情时,他怎么没有拒绝?
自上次李思聪的喜宴后,陈焕对于佳宁明显疏远了,于佳宁不难看出这其中必定与那个叫许亦菡的女人有关。她原本也不打算问他跟许亦菡的关系,见他几日里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到底还是问了,但是得来的不过是两个字——同学。
如果仅仅是同学,为何在上次喜宴上,他们那一桌喝得正欢时,他却跑到了那一桌?他又为何让她以饮料代酒?对自己呢,她的酒量虽说不赖,但她是他的女朋友,呵护之心总该有吧,他却没让她以饮料代酒,或者替她喝。回去的半途中他突然说公司里还有事,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大路边上,他并不是朝公司的方向开去,而是沿着原路折返回去了,这些她都看在了眼里。
交往的半年里,于佳宁一直觉得陈焕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要事业有事业,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可以说,他要什么有什么,几乎没有什么缺的。于佳宁遇见他时,他唯独缺的就是女人,而于佳宁刚好填补了那个空缺。
共处的日子里,他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待过她,不就是叫他去参加朋友的宴会吗,难道很难吗?
“那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他认准的事不会改,于佳宁知道,关门前,回头叮嘱了句,“记得早点吃饭,别因为工作而误了身体。”
“你也是。”陈焕抬起头,微微勾唇。
于佳宁关上门后,陈焕一把将文件推到了一边,到了桌沿,险些落地,方才他根本无心看这些东西,他很烦躁。当那只手攀到他肩上时,他突然觉得别扭。
自从许亦菡出现了,他的世界便乱了,已由不得他去主宰。
过了这么久,陈焕觉得自己该忘记许亦菡了,可是在酒店大厅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他从没忘记过她。
大四那年,一听到许亦菡要去法国留学的消息,陈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叫家里帮他办好了相关的手续,待一切都准备好时,却联系不到许亦菡。他以为她已经去法国了,便提前踏上了那个浪漫的国度。
到了法国,他仍然联系不上许亦菡,电话打了N遍都是机械化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既然电话联系不上,他就在她要留学的学府,也就是他那时留学的地方找她。图书馆,教室,操场……只要是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了,仍旧看不见她的身影,难不成她没有报考这所学府?
后来,他相继在各大高校找寻,都落了空。
在法国找不到她,在同学那儿无从得知她的消息时,他曾跟自己说,既然找不到那就忘了吧!
说出一句话,往往很容易,实践时未必如此,甚至会很艰难,尤其是在他们重遇后。
陈焕的艰难是他败给了自己,败给了他们相处的十年时光。
这几年的夏日似乎格外漫长,除了无休无止的蝉鸣外,还有记忆深处留存的过往,在大脑中迂回流转。
过往回不去,可是过往里的那个人还需祭奠。
每到祭奠的这一天陈焕都会来,不管他有多忙。这次他照例带了捧菊花,将车驱至他已来过好几回的墓地。
天气有些阴沉,整个墓地一片灰暗的色调,不过,墓地四周植株的松树苍翠葱郁,给墓地增添了几许生机。
穿过整齐排列的墓碑,陈焕拐了几个弯,来到了秦曼君的墓碑前。
她的墓碑建在了墓地的后方,往后看没有几排,往前看到处是密密匝匝的墓碑,望不到头。
许是长久没人来的缘故,墓碑周围生了不少杂草,杂草中间却放了束白菊,一看样子,便知是刚摆在这儿的。
在他来之前就有人来过了?每逢祭奠的日子,陈焕会比往常起得早,这次也不例外,却没有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早一步来到了这里。
陈焕蹲下身子,将手上的菊花放在了那一束菊花旁边,它们就此并排依靠在墓碑上。旁边的那束菊花很新鲜,素白的花瓣上似乎凝着水,叶片格外鲜绿。
她来过这里吗?陈焕轻抚着那一束菊花的花瓣,问自己。
如果她来了的话,应该跟陈焕一样,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过来。可是,陈焕却从未遇见过她。是两个人过来的时间错开了吗?
墓碑上的照片好似一直都没有褪色,如同刚刚装帧上去的。
照片上的女子甚是好看,唇红齿白,冰清玉洁,纯美如百合。她拥有美丽的笑靥,微微扬起的唇畔仿佛盛开了一朵花,就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在五年前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生命的陨落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留作别人扼腕叹息,而对于陈焕,大抵不是用扼腕叹息就能概括的。
陈焕抚摸着菊花的手突然触到了一张卡片,他的视线顿时从照片上转移过来。他将菊花转了过来,抽出那张卡片,只见上面写着:
你好吗?
我想你。
卡片上的字迹隽秀,清新飘逸。这般眼熟的字他看了那么多年,一眼便辨识出来了。
常淑静发现一大早出门的儿子回来后有些不对劲,平时不爱看电视的他正胡乱摆弄着遥控器,烟灰缸里也多了不少烟蒂。
儿子长大了,有啥事也不跟她这个做娘的说了,常淑静将做好的饭菜摆上桌,走到陈焕的身旁坐下:“你跟电视有仇吗?”像他这样调来调去,电视机迟早都要毁在他的手上,常淑静拿过遥控器,“该吃饭了。”
往常陈焕的话都比较多,今天却变得寡言少语,只顾扒着碗里的饭,常淑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里,轻敲了下他的碗:“多吃菜。”
“嗯。”陈焕点了下头,仍旧埋首扒饭。
不一会儿,陈焕放下筷子,顺手从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爸妈,你们慢点吃,我吃饱了。”
“没见你吃多少啊,再加点饭。”常淑静起身要去给儿子盛饭,陈焕将碗推至一边,急忙说:“妈,别盛了,真饱了。”
“怪不得妈看你变瘦了,饭量都减少了啊。”常淑静看见儿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停住手中的筷子,“你这是去哪儿?”
“跟老同学聚聚。”
陈焕平时也不经常回家,这一回来就要东奔西跑的,一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了,常淑静看着儿子,目光中尽是不舍:“晚上早点回来。”
“少华,你说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脸色不太好,饭吃得也不多。一吃完饭吧,又出门了。”待陈焕出门后,常淑静跟老公陈少华说道。
“孩子都这么大了,很多事自己都能处理,你就少为他操心吧。”做父亲的到底是做父亲的,不像做母亲的时时担心孩子。
“对了,少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常淑静拿筷子的手突然顿住。
“周六啊。”陈少华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
“看你糊涂的,今天是曼君那丫头的……”常淑静叹了口气,没继续往下说。儿子昨晚回来她老高兴呢,以为他专程回家看二老来着,这么一想,才知道他回家的主要目的。
“她家都明说了不欢迎我们家去,陈焕怎么老是不听呢。”
“这孩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说归说,他自己想做的还是会去做。何况……”常淑静垂下眼帘,幽幽地说,“何况当年咱家有愧于秦家啊。”
两人沉默了许久,常淑静蹙眉道:“哎,少华,你说陈焕一直没找个女朋友带回家,是不是心里头还惦记着那丫头忘不掉啊?”
第六章 她在逃避什么
陈焕站在一处房子外有些踟蹰。
前些年,这里并没有用红砖砌成的围墙,只看得到低矮的房屋,如今已变了模样。透过铁质的大门,陈焕看到围墙里摆放了些盆栽,有的盆里还摘种了大蒜、葱,跟他去年远远观望时的景象不一样,当时房屋的前面还比较空旷。
不过,围墙内低矮的房屋依稀可辨,还是原先的形状,只是斑驳的墙壁都被刷上了白灰,看上去崭新崭新的,想必是刚刷不久。
“你是……”陈焕听见身后的声音,慌忙地转身,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阿姨,您好,我是陈焕,还记得吗?”
肖红月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换上笑容,忙说:“怎么会不记得,快进屋去吧。”
推开铁质大门,响起刺耳的声音,陈焕听得心有些乱乱的,脚下的步子也有些迟疑,落在肖红月后面好几步。
“菡菡!”肖红月扯开嗓子喊。
“妈,干吗啊?”里屋传来回应,声音没有肖红月的大,却能听清。
“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许亦菡匆忙地跑出来,推门探出脑袋,扫了眼母亲身后的那个人,又匆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肖红月走进屋,屋内没人,以为许亦菡去给客人斟茶去了,便示意陈焕先坐下,见许亦菡久久不出来,她又唤道:“菡菡,还在磨蹭什么?”
没有回应,肖红月打算去看看,这时,许亦菡从里屋出来了,手中空空如也。
“怎么没个礼貌,赶紧陪你同学去。”肖红月走到许亦菡身旁,小声说,“你在这,我去倒茶。”
“你来干什么?”不待陈焕先说话,许亦菡没好气地问。
“我……我来看小黑的。”小黑是许亦菡家养的一条狗,以前陈焕来时,它总会摇着尾巴迎接他的到来,还总喜欢蹭他的裤腿,喜欢黏着他。而今天,从在院外伫足到院内,陈焕都没有看到那一抹熟悉的黑色。
“它不在了。”这话选择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来说,徒添凄凉,“它是病死的。”许亦菡低垂着眼眸,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