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这样不如好好对于佳宁。”口头上的等又能代表什么,不过是句说过的话,如果当成一句永不改变的诺言,那就错了。许亦菡是理智的,在爱的等待中,有什么是恒定的呢?变数无处不在。何况,她无法看透他。
“我跟她已经分手了,这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
“没有人叫你重复。”林源提醒她的没错,陈焕想越来越近地靠近自己,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一脚踏两只船吗?许亦菡怎会接受这样的男人呢?
“请你相信我!”恳求的口吻。
“要我相信你什么?”许亦菡觉得陈焕可笑,不禁微扬唇角,“相信你跟于佳宁待在一个病房里,即使握着她的手,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我可以当做你是在吃醋吗?”陈焕挑了挑眉,嘴角上扬。
“……”许亦菡看着陈焕满不在乎甚至还颇为得意的模样,觉得他对待感情比较轻佻,心里暗暗生气,瞪着他,嗤笑一声,“要我吃你的醋,下辈子吧。”
“我想不用下辈子吧,这辈子就够了。”陈焕依旧轻笑。
“我不稀罕,你也别奢望。”
“看你这话说的,我倒是很奢望。”陈焕说得漫不经心。
“知不知道你很无聊?”许亦菡睨他一眼。
“我跟于佳宁真没什么,那天……”陈焕试图争辩却欲言又止,停顿的空当似乎在组织语言,“是我不好……”
“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这样话,你跟她有什么那都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他是她的谁吗,需要跟她澄澈一些事实吗?许亦菡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她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不是假的,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
“你在乎,不是吗?”陈焕正经地问。
“我……”许亦菡急于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回答陈焕,可她突然变得慌乱,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浸着寒意。在乎,她太害怕这样的字眼,谁要在乎谁,谁又必须去在乎谁,她已不知道。
“……”陈焕看着许亦菡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他下意识地勾了勾唇,“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那个约定吧,一天也好,两天也好,只要你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都行。”
夜色变得浓郁,像冬日清晨浓重的雾霭,许亦菡的心也好似被笼罩上了厚厚的一层,无法拂去。
第四十五章 和好
陈焕回到家后,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将窗户拉开了一些,瞬间有风吹进来,他额前的发轻轻地飞扬起来。他不自觉地掏出一根烟点上,烟雾顷刻间在屋子里弥散开。
从今天许亦菡的话中,陈焕不是没能看出她对他的误会,可是他能说些什么,那一日她看到的是铁一般无法更改的事实。
那天当他赶到医院的时候,不仅仅遇上了张梦茹,还遇上了宋雪真。他先被于佳宁叫进了病房,那时的于佳宁脸色惨白,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正在受着胃痛的折磨。
“阿焕……”于佳宁低声说,伸出手握住了陈焕的手,陈焕弯下腰来,看着她一脸痛苦的样子,轻声说:“不要怕,林源跟我说了,做完手术就好了。”
“刚刚你看到外面的人了吗,穿紫色外套的……”因为遭受着疼痛,于佳宁说起话来似乎比较费劲儿,脸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她是我妈……”
“嗯。”陈焕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我跟我妈说过我们之间的事,你可不可以装作还是我的男朋友?”于佳宁语气中略带请求,眼中的神情有些哀婉,“我怕她担心。”
“……”陈焕是个做事果断的人,可是这个时候看着病床上怏怏的于佳宁时,他进退维谷了。
“答应我,好吗?”于佳宁的语气中充满了请求,握紧了陈焕的手。
于佳宁几乎不求人,此时用这样的语气跟陈焕说话,陈焕的心硬不起来了,他适时地抽开了手,微微点了下头,那一瞬,他看到了于佳宁脸上浮现的笑意。
待于佳宁做好手术后,等候在病房外的他们急切地向医生询问情况,一切都很顺利。
当晚,宋雪真本想陪着女儿,可是于佳宁笑着对她说:“妈,您先回去吧,阿焕在这儿陪着我就好了。”
宋雪真听女儿这话,自然是知道于佳宁想跟自己的男朋友待在一起,便略略责怪道:“有了男朋友忘了妈啦,以后还怎么得了,还不是把你老妈我忘得一干二净。”
“妈,您尽说不可能的事,早点回去休息吧。”于佳宁说。
女儿这么强调着跟自己说,必定是在乎这个男人的,也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跟他在一起,宋雪真也就不再勉强,握了握于佳宁的手:“那你也好好休息,妈先走啦,明早儿我就过来看你。”转而又看向陈焕,“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站在一旁的陈焕愣了愣,他本想等到于佳宁做完手术后就回去的,被她们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倒是抽不开身了。在于佳宁做手术前他是答应过她,就假装是她的男朋友,那么,作为她的男朋友,留下来照看她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让他推却不得。陈焕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够自然,微笑着对宋雪真说:“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一晚,陈焕便一直陪着于佳宁,起初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还没有丝毫的睡意,后来,也许是累了或者是困倦了,他渐渐地睡着了。当他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床头了,并且他的手被人握着,也正是被许亦菡看到的那一幕。
有些事越是解释越糟糕,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别人未必会信。所以,陈焕愿意将一切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如若不是他睡着了又怎会被于佳宁握住手,继而遭到许亦菡的误会。
事情不仅仅如此,这些日子以来,于佳宁会隔三差五地找陈焕,刚开始,陈焕会去看她,就算分手了,总归还是朋友。渐渐地,于佳宁找陈焕的时候多了,常此以往下去,他们的频繁往来跟没有分手又有什么两样?陈焕便开始找托词拒绝了,于佳宁似乎察觉到了陈焕对自己的疏离,便搬出宋雪真来,“我妈说,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问我是不是我们俩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这样的事情,陈焕可以应付一次,两次,但是如果要他就这么样一直应付下去的话,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他开始厌倦,看到于佳宁的来电就感到头大,他好像失去了自我,没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和空间,这也是他这两天心烦的所在。
他有自己爱的人,有自己的追求,为何要被旧恋情羁绊呢?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他告诉自己。
从初中到现在,他最强大的劲敌就是自己的表哥——林源,如今,他可不想因为于佳宁而失去自己爱的人。他要把握机会,不让她从自己的身边溜走。如果她心里还对林源念念不忘,他更是不能退缩,那样的话,他将彻底地败给林源,再无还击之力。他现在所能给她的便是自己对她一直以来的爱,他不知道这爱到底有多深,但他知道这爱有多真,即便过了五年,这爱的轨迹依旧没变分毫,沿着原路往下延伸,虽然看不到路的终点,但他似乎可以看到前方的光,一直指引着他向前。凭着这样的情感,他才会在今晚对许亦菡说那些话。
他说出来了,她能好好考虑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吗?陈焕心里没有底,一点也没有。听到许亦菡断然跟自己说“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时候,他的情绪在一点点地低沉,他似乎能听到心碎裂的声音,可是他在竭力地抑制这样的情绪。
最后,为了给自己无限期的希望,他给了她无限期的考虑。这样,他的等待才不至于是空荡荡的徒劳,最起码还有希望,哪怕就只有星火那么微小。
这些日子里,许亦菡试图跟张梦茹说说话,她总是爱理不理,再不像以前那样待她,态度远不如以前和善。
“她的病怎么样了?”有天,许亦菡出于关心于佳宁的病情便问了张梦茹。
于佳宁那天着实让许亦菡很尴尬也很难为情,碰了一鼻子的灰回去。尽管如此,许亦菡并没有去讨厌她,于佳宁怎么做那都是她的事,而自己该怎么做就是自己的事了。
“康复得差不多了。”出乎意料的,张梦茹今日待她的态度比平时好了不少。
“嗯,那就好。”
“今晚……”张梦茹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怎么样?”
许亦菡看着张梦茹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戏谑道:“怎么了,不记恨我了?”
“我记恨你什么呀?”张梦茹显得有些尴尬,“你们的事我不想掺和,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也不想去当什么和事老,夹在中间的滋味可不好受。”顿了顿说,“那个……我想了好久,我好像不该平白无故地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你的身上,就像你跟我说的,‘有时眼睛也是会骗人的’,所以,我相信我的心,我……我不想失去你这样的朋友。”
“谢谢你能相信我!”不管张梦茹是如何想通这件事的,她能这么想,许亦菡心里自然高兴,脸上不禁漾起一抹愉悦的笑。
“我为我那天跟你说过的话感到很抱歉,你也就别介意了,就把它当做一阵风吧,从你身旁吹过,很快就消失了。”张梦茹看到许亦菡的笑容,一口气将心中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又回到了以前大大咧咧的模样。
“行,那晚上咱去哪儿吃饭?”当解开困扰在心头的忧愁时,那样的喜悦不言而喻,此刻的许亦菡便是如此。
第四十六章 安详
深秋时节,地上落叶缤纷,像飞舞的蝴蝶,展开黄色的翼翩跹。
一天周末,张梦茹兴高采烈地跑到了许亦菡的宿舍,扯开嗓门说:“亦菡,在哪儿啊你?”在卧室里看到了她,“哟,在干吗呢,这是什么?”张梦茹将手探到许亦菡的背后,拿到了她手中的东西,是一个线团,“冬天快来了,你这是打算给谁织什么吗?”
“看这颜色怪喜欢的就买了。”许亦菡讪笑。
“你的眼光还真够独特,男人喜欢的颜色你也喜欢。”张梦茹将线团放到了她的床上,“跟你说正经的呀,我们下午去附近的一座寺庙上香吧。”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的?”许亦菡问。
“也是最近的事儿,听说很灵验的。”张梦茹撇撇嘴,“我想去烧炷香,许个愿,希望佛祖保佑!”
“许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张梦茹扯了扯许亦菡的衣袖,“去吧,顺便你也去许个愿。”
许亦菡平日里不信佛,所以很少去一些寺庙,当她跟张梦茹一起来到寺庙时,眼前的景色让她心旷神怡。
这座寺庙建在山脚下,周边被葱绿的常青植物包围,满眼都是绿色,寺庙墙面上斑驳的红色在绿色中若隐若现,远远地,还听到传来的佛教音乐,拂在耳畔,忽近忽远。那里的空气格外的纯净,像是没有被污染的净土,呼入肺腑,尽是纯澈。
走进寺庙,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香火味,缭绕在身旁。
寺庙里安静至极,虽有来往的看客,却听不到他们大声说话,这样的安宁瞬间让许亦菡的心静了下来,仿若自己置身于一个忘我的境地,抛去了所有尘世间的纷扰。
许亦菡身旁的张梦茹也不像平时那么大声地跟她讲话了,而是放低了声音跟她说:“我们去买几炷香吧。”
许亦菡点了点头,却不想身旁有人递给她好几把香,她愕然地扭头一看,竟是陈焕,他正弯着唇角跟她微笑。
“你也在这儿?”许亦菡不禁问。
“烧香拜佛来的,你也是吧?”陈焕装作他们只是偶遇,事实上,今天下午他本想约她出来,车刚开至她的住处,却发现她和张梦茹上了一辆出租车,便尾随她们俩来到了这儿。
“嗯。”许亦菡淡淡地应。
“自己请自己的香,不能让别人付香火钱。”张梦茹在旁边提醒许亦菡。
即便不是这样,许亦菡也是不会接过陈焕手中的香,她朝陈焕笑了笑,转而跟张梦茹一起去买香。
大大的炉台里已经摆放了好多炷香,正在一点点地燃烧着,有的上头已经残留了一大截的灰,一阵风吹过,那些灰纷纷掉落,细小的碎屑落入炉台里,跟已经掉落的灰融为一体。
“不要轻易许愿,许了愿是要来还愿的。”张梦茹懂得这些巨细,便提醒许亦菡。
“那你还要许愿。”许亦菡故意睥她一眼。
“我都是许保平安之类的愿,没有什么宏伟的愿望,我可不做白日梦,某一天会有一亿块人民币砸到我头上,就算不兴奋死,也得被砸死。”
“还以为你来是许将来要找个好老公的愿望呢。”许亦菡笑。
“就你这样的,满脑子都是男人。”
“乱讲。”许亦菡反驳,随即点燃了手中的香,“上香吧!”
点燃了手中的三支香,张梦茹将香举至额头处,闭上了眼睛,似是在许愿,样子格外的虔诚,许亦菡学着她的样子做了起来,在许完一个愿望后,许亦菡睁开眼,将三支香整齐地插进了炉台里。
庙堂里,墙面上雕刻着精致的佛像还有观音像,里面有穿着青衫的僧人在敲着木鱼,“叮叮咚咚”的,像是从遥远天边传来的空灵之音。在佛像前摆放了三个供跪拜的垫子,张梦茹悄声在许亦菡的耳畔说:“男左女右,中间的是供他们跪拜的。”张梦茹抬眼看着敲木鱼的僧人。
张梦茹在右边的垫子上,有模有样地跪拜了三下。随后,许亦菡也去跪拜,她看着如来佛祖的像,听着耳边“叮叮咚咚”的声音,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片安宁,没了任何的喧杂。
在许亦菡的左边,陈焕也正在认真地跪拜,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笑状,神情严肃。
走出庙堂,陈焕指着寺庙里一块高大矗立着的石块说:“看到这个字了吗?
石块上雕刻着精美细致的花纹,一小圈一小圈地环绕在石块的边沿,在石块的中央刻有一个金闪闪的大字“佛”。
许亦菡的心变得分外宁静,只稍稍瞥了陈焕一眼,并没说话。
“你知道这个字有什么含义吗?”陈焕接着问。
许亦菡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字还有什么含义,只是在寺庙里经常看到这样的字。
“你看它左边的单人旁,它代表你、我、他,右边那绕来绕去的几笔代表我们的前世今生是一个轮回,最后的两笔代表双手合什、立地成佛。”此时的陈焕满脸虔诚,像个正规的佛教弟子,说起话来有板有眼。
许亦菡静静地听完,没有说一句话,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佛”字的含义,这样的含义让她深思。
“你看到里面的那个弥勒佛了吗?”陈焕的视线转到了庙堂里,许亦菡便也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你信佛吗?”许亦菡听陈焕这么跟自己说,好像什么都懂一样,不禁问。
“……”陈焕不知自己该如何作答,他很少来寺庙,但是他以前听别人说过“佛”这个字的含义,对于佛心里是充满敬意的,可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信佛。
“看到弥勒佛的大肚子了吗?”陈焕继续他的话题。
许亦菡点点头。
“你知道他的大肚子代表什么吗?”陈焕没有立即给许亦菡一个答案,而是在等许亦菡说。
“……”许亦菡专注地看着庙堂里的那尊雕像,想了会儿说,“海量。”
“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陈焕紧接着说,“这个肚又为度量的度。”
“我很喜欢看他的笑容。”许亦菡情不自禁地微笑道。
庙堂里弥勒佛祖的笑容让人感到分外亲切,那是发自肺腑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很轻易地就感染了许亦菡,她觉得佛祖在对着芸芸众生笑,亦是在对着她笑,仿佛在这个世间没有半点烦恼,身边充满了让人舒心的笑容。
许亦菡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内心深处的安详,这是她失却已久的,此时再次将它捡回的时候,她兴奋得像个孩子,脸上有跳跃着的微光。
“那你以后就要像弥勒佛祖多多学习,学到他的精髓,你将不再是现在的你。”
“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好吗?”对于陈焕的措辞,许亦菡有些不满。
“你好不好我说不准,不过……”陈焕看似很散漫地说,“你对我可不好,见到我通常都是吹胡子瞪眼的。”
“……”是啊,为什么每次见到陈焕的时候,都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他呢?每每见到他时,她的内心就会涌起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就像缠绕在一起的藤蔓,让她理不清。
“不吱声了吧?”对于许亦菡的沉默,陈焕比较满意,挑挑眉,“人活着无非就是要让自己快乐,你说有的人赚了大半辈子的钱,钱到手了却没时间花了,可不可悲?活着的时候,就该快乐些,每天脸上就该多一些笑容,与人相处也得和善。”
“你觉得这些就你一个人懂吗?”
“那你做到与我和善相处了吗?”陈焕不急不缓地说,“如果有天你能做到弥勒佛祖这样豁达,你就能看淡一切了,包括过去。”
许亦菡听到陈焕的话,心中不由得一惊,似乎豁然开朗。她试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真能做到跟弥勒佛祖这样豁达,那些时不时冒出来影响自己情绪的事情大抵都会冲淡吧,那样,她也就可以彻底地从回忆里走出来了,再不深陷在里面受其折磨了。然而,她要如何做,才能如弥勒佛祖一般放下一切烦恼,笑对众生呢?
许亦菡凝望着庙堂里的那尊佛像,半晌都不发一言。
“有些事,并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去做。”陈焕似是在对自己说,又似在对许亦菡说。
“亦菡,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买个玉佛回去保平安。”一直在小摊位前看一些小玩意儿的张梦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去那边了。”许亦菡礼貌性地对陈焕说。
“……”陈焕想了片刻,唤住她,“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再说吧。”许亦菡稍稍扭过头回答道。
“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过来接你。”不容许亦菡有反驳的机会,陈焕兀自做主。
“不用了,我明天还有事。”许亦菡顿住脚步,回绝道。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借口,这一次请不要拒绝我!”陈焕似是在命令。
“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语气。”
“……”陈焕轻轻地拽过许亦菡,脸上微微有些恼,“为什么每一次邀请你都这么难?要我抬上八台大轿才请得动你吗?”
“……”许亦菡被陈焕的动作来了个猝手不及,瞬间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抽回手去,“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那就乖乖地跟我去。”
“……”每次陈焕都能将她逼到无言的境地,让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第四十七章 缠绕
翌日,当陈焕载着许亦菡到达目的地时,已接近中午,路途上的几个小时,让她忐忑不安。那条熟悉的路线,还有路旁熟悉的风景,不用问陈焕,她渐渐知晓她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早上晴朗的天突然阴沉了下来,天边漂浮着暗灰色的云朵,整个墓地似乎被笼罩在一片迷雾中。墓地四周林木森森,显得肃穆而庄重。
四季常青的松柏沙沙作响,那些叶片细微的摩挲声清晰地传入许亦菡的耳畔。她的脚下有泛黄的枯草,许是被来人踩踏过,细小的枝叶贴到了地面。
每一次来这儿许亦菡的心就会变得异常沉重,仿佛心中压着一块巨石,无论她使多大的劲儿,也无法将其搬移,这样的天气又平添了几分凄凉。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许亦菡实在是不明白陈焕这样做的用意。
“……”陈焕并没有回答她,神情显得肃静。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了秦曼君的墓碑前,墓碑周围已经滋长了好多杂草,先前摆放过的花束都已枯萎,叶片成暗淡的褐色,而墓碑上那张素颜仍旧没有变。
许亦菡久久地望着秦曼君,百般滋味在心头纠结。故人已逝,容颜却是那么清晰地刻在许亦菡的脑海里,一切都恍若昨日。她还是那个鲜活的她,嘴角有浅浅的笑靥,会跟许亦菡说“亦菡,今晚咱去街心公园散散步吧。”“臭豆腐味道是难闻了些,不过吃起来味道可香了,你尝尝看。”“亦菡,你什么时候放假回家啊?我挺想你的。”……句句话都像胶片一样在许亦菡的心头掠过,回忆里留存着她的好,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许亦菡从记忆里逃脱出来时,心里漫过无尽的苍凉与悲怆,再如何回首,都已是过往,她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你原谅我了吗?”身侧的陈焕低语道。
“……”不要陈焕仔细说明,许亦菡也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凝神了好久才徐徐启口,“没有所谓的原不原谅,你内心的忏悔她会看得见的,我想,她会原谅你的,而你不需要得到我的原谅。”
“既然如此,为什么每次见到我,你都要躲我?”
一切皆与回忆有关,太多她不敢去触碰的回忆,有的已渐渐流散,而有的还是那么清晰,陈焕便是清晰剧情里的主角。
“几年过去了,我是不想见到你,不愿想那些事情,可是,世界这么小,我们还是相遇了。”许亦菡说。
“难道你不希望我们相遇吗?”陈焕蹙眉问,语气有些哀伤。
许亦菡不置可否,好似陷入了回忆:“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也许我不会离开这个城市去西部,也不会不想见你。你是害死秦曼君的主谋,这没错,可是又有谁会预料到下一刻要发生的事情呢?谁会想到她会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告别我们。我一直想摆脱这些记忆,就常常这么劝自己,‘那些都已经不存在了,都过去了,就忘了吧!’,越是这样我越是忘不掉,它们时不时地会蹦出来。”
顿了顿,她继续说,“直到我再次遇见你,一次又一次的相遇,让我明白了,有些事终归是躲不掉的,什么原不原谅也已经在时间的涤荡下变得淡薄。再说了,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完人,一辈子不可能不犯错,事情已经那样了,我们活着的人能怎样?还不是要照样过日子。”
“现在我才知道,我不敢面对的或许并不是你,而是那些我藏起来不敢去回忆的旧事,甚至还有从前的自己。”许亦菡说完低下头,抿了抿唇。
“原来你还记得。”陈焕蹙紧眉头,沉吟片刻,“当事人都没有活在过去里,你有必要这样吗,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就叫折磨自己。”
“我哪里比得上某人,现在活得多风光。”许亦菡抬起头含笑说,笑容中似乎有些微的讥讽。
“你早该向我学习的。”陈焕大言不惭地说。
“我想我不用学了。”许亦菡笑了笑,愣神许久说,“有时候,面对比遗忘来得更容易。”
努力要去遗忘的事情,不经意总会被翻起,与其刻意地去遗忘,还不如直面得好。就像许亦菡面对陈焕一样,长期的躲避不是办法,而实际上,在她面对他的时候,事情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这就对了,如果一直让自己陷在过去里,这不是折腾自己吗?”
“你想让我明白这个,所以带我来这儿了?”许亦菡回过神。
“……”陈焕看不透许亦菡的心,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试着去做一些事,兴许有那么一件对他们的关系有所帮助,他看了看秦曼君的墓碑,“在这儿,也许可以让你真正地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