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良人》作者:暖荷
文案
眼睛都闭上了,才知道这辈子的丈夫竟是个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大丈夫。
女人于他来说,只有两种作用——有用的工具,和没用的工具。
睁开眼睛后,魂魄竟飘飘荡荡的回到了自己及笄之前、还没同上辈子的丈夫私定终生前。
韩筃长松了口气,只要不再嫁给那人,这辈子就算抱着公鸡嫁给个死人,也强过再过上一回那种日子不是?
可谁成想,天降的良人、天降的良缘,就这么拍到了她的面前来了。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筃,白安珩 ┃ 配角:姜氏、韩筣、宋裕慈、韩朴等
晋江编辑评价
前一世,被利欲熏心的丈夫利用一世,算计至死。重生后,韩筃发誓,再不罔顾父母的意愿嫁出那种人家!在得知自己原本定亲的那家少年还在人世,便伸手推了他一把,却没想到,没按前世记忆死去的少年,竟才是自己真正的良人后,那便安份随己,努力过活。
重生题材并不稀奇,重生后再择良人而嫁的故事也不少见,故事虽写重生,却没有仇深似海、不杀死仇人誓不罢休的内容,反而以今生男女主的感情为主,描写温情;另一方面以男主视角描写江山大事,让本应死去的男主参进去,慢慢改变未来走势,让前世的丈夫自食恶果,立意新颖。
第1章 庄周梦蝶
宋府上下,素白一片,由上到下不论男女,全都面带悲色身着丧服。宋家夫人韩氏,嫁入宋家匆匆十载,不过年刚刚二十有六,便留下一双年幼儿女撒手人寰的去了。
偏此时又正值京中动荡,皇帝身体不适,大千岁趁五殿下离京办事之际入了皇宫便再没出来,这几日又从宫中频频传出旨意,皆是针对亲近五殿下的那些臣子们来的。韩家同五殿下那里颇有些瓜葛,向来是那一边儿的,故此这回宋韩氏去了,竟不见什么以往交好的亲友登门。
真真是树还没倒,猢狲便要散尽了。可此事于宋家,却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毕竟,跟五殿下那里更为亲近的可是韩府呢…要真是大皇子上台,那宋家反倒能借着死了妻子一事躲过这一回了呢。
一个四五岁的幼小男童身着重孝跪在灵堂前,一面哭着揉眼睛,一面直打嗝。
边上还跪着几个身穿素服、妇人打扮手中拿着帕子掩面缀泣的年轻女子。
外面天色渐沉,一名三十左右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分明一身丧服麻衣,穿在他那欣长的身子之上,倒显得别有一份风流韵味。五观俊朗,温润如玉,连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三分洒脱,叫人观之心向。
这便是当年的探花郎,去了的韩氏的丈夫,宋裕慈。
入了灵堂,先面带哀色的看着棺木叹了口气,走到那男孩子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冲他身后的奶妈道:“把珍哥儿抱下去洗漱一下,让他用些暖汤再歇下。”
身后那奶妈恭敬退下,那几个跪在棺材边上的妾氏见他过来,一个个更是梨花带雨,唱曲一般,声音哭得婉转动听,口中直呼“姐姐”。
一个鹅蛋脸庞,眼圈儿通红的女子由丫鬟扶了起来,袅袅走到宋裕慈身边,福了一福:“相公也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们的呢。若是累着了相公,姐姐在底下心到底不安。”
再给棺前上了柱香,宋裕慈方点了点头,又看了会儿棺木,这才吩咐让这几个跪了一日的妾也下去歇息,方负手退出。
飘飘荡荡,一抹人眼不见的幽白飞出了灵堂,微一迟疑,便随着那男子飘向前书房的所在。
入门之后,那宋裕慈神色放缓,吐了口气出来。里面此时已坐了一人,见他进来,忙笑着起身:“公子今日辛苦了。”
宋裕慈缓缓摇头,唇边挑了一抹淡笑出来:“不过忙过这几日罢了。”
屋里那人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外貌形容上有些个猥琐。比起这位翩翩宋公子个子要矮上一头,佝偻个身子,嘴角总是朝上扬着,不笑也有三分笑意,只比不笑更要难看三分:“如此一来,倒是可缓过这次的事了。”
宋裕慈面似不在意,口中却叹了声:“唉,只是可惜了夫人。”
那人微微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又何患无妻?”说罢,朝身后门外左右看看,随手把门闭了,“黄老大人听说不日就要问斩,大殿下趁五殿下出京这阵也不知在宫中是如何对陛下说的…”
“陛下身子一向不大好…”
二人对视了一眼,神色中晦暗不明。
那人又道:“韩府四小姐、敬王府的三小姐那里…”
宋裕慈淡然一笑,自信之色自浮,眼角扫了那人一眼,只这翻作派,就足以叫人失神:“自然妥当。”说罢,顿了顿,“四姐儿那日出了灵堂便拦着我,就要去同她母亲说替亡姐嫁来照看珍哥儿、蕊姐儿的话。”
那人失笑出来,连连摇头:“你的手段我自是清楚的,就是那敬王爷家的那位也是一般倾心于你…哎,要是早知道敬王爷和大皇子能成事,当初你也不必非韩家女不可…”
宋裕慈又是淡然一笑:“无非是压宝罢了,世间女子又能有多大差别?且此事还要再瞧,若是五殿下回京后又有了变化…”
“能趁机娶了小姨子进来,自然是大善的,便是外头说起来也好听几分,敬王爷家的毕竟是位嫡女,续弦的话有些个太显眼了…”
外面忽有脚步声传来,二人皆住了口,只听外头报:“杨姨娘送了汤水过来,老爷可要用些?”
宋裕慈眉头微皱,淡淡道了声:“先收下,一会儿再说吧。”
“是。”
那人低笑了声,就见那宋裕慈转过头来,只冷冷道了声:“蠢妇…”
半空中那丝淡白的影子晃了一晃,宋裕慈忽觉颈后有些发寒仿佛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再支起耳朵来细听时,耳边仿佛似有若无的传来一声低语,恍若是——“宋郎,你可敢告诉我,我究竟是如何死的么?”
心中猛的一颤,好似有股寒风吹来一般,让他忽的从椅中站了起来。那年老的愣了下,疑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有事忘了?”
宋裕慈僵硬一笑,再细听时,又半声不闻:“无事,只是觉着…有点儿冷。”
疑惑看了看窗外,又听了听知了声声,那人疑惑的点点头,没再深问。
两点不起眼的淡白从那团白雾中滑落,悄然落向地面,如水滴击打入地,不见踪影。再观那团原本浮在上面极浅的淡白时,已经再无踪影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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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发沉,费了好大的力气,韩筃才勉强睁开了眼睛。面前情形一片恍惚,只觉着头顶不远处一片的嫣红,就着窗外的光显得分外美丽,恍惚间竟又似回到了还没出嫁的那会儿似的…
那时,在自己的闺房之中,母亲最爱用那宫里赏赐出来的颜色嫣红薄如蚕翼的轻纱给自己做帐子,上头绣着十里桃红的江南景致,到了夏日,远远看去就似拿烟霞裹笼着的一般。
“小姐?!小姐醒了!”耳边忽的传来一声惊叫,让韩筃不由觉得有两分头痛,不知是哪个丫鬟这般没规矩的乱叫。再皱了皱眉头,心里除了依旧失望记恨的丈夫之外,所思所想的也唯有自己那一双儿女了。
费力张了张嘴:“珍哥儿…”
床边脚步声匆匆,似有人出门儿一般,又听另一声熟悉十分的、略有些年纪的女子在自己的耳边诧异问道:“姑娘可是想见筝少爷?”
韩筃又是愣了愣,这才看清床边问自己话的人,那女子四十来岁的模样,梳着妇人头,身上衣着甚是干净肃静,只戴着两只金簪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这不是自己的奶妈钱妈妈么?前几年她因年岁有些个大了,已经被儿子接出府去荣养了,自己这两日还在自己的灵堂上见她回来吊唁…
等等,灵堂呢?!这里又是何处?!
心中打了个突,眼前原本有些模糊的景致一下子清晰了起来,韩筃胳膊上用力,支着身子就要坐起来。
头顶入眼的就是那顶嫣红的帐子,罩在拔步床四周,屋子里头摆设陈列皆是新巧娇艳的,哪一处、哪一件,哪里像是灵堂上摆放的东西?!
可这些却又偏偏那么的眼熟,就像自己还没出嫁时的闺房之中…
韩筃在这里正愣着,身边儿的钱妈妈同几个丫鬟都吓坏了,二姑娘落水之后睡了两天多,直到这会儿才刚醒过来,可她眼睛是直的,模样也显是被吓着了似的,这要是真惊出些什么毛病…
“筃姐儿醒了?!”外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珠帘被人匆匆从外面挑开。
韩筃愕然看见年轻了十岁的母亲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而她身后跟着的,不正是自己身边儿几年前小产去了的那个丫鬟夏蝉么?!
心中猛的一抖,韩筃忙又扭头朝边上看去,只见钱妈妈身后着的,同样一脸焦急的那个丫鬟,正是还梳着丫鬟头的夏荷!
“…这是怎么了?”眼前黑了一黑,还没等韩筃再晕过去,就被母亲一把抱到了怀里,鼻中闻到了一股佛香味儿。
“筃儿,筃儿?怎么了?可还记得娘?!”见女儿两眼发直的左右打量,姜氏吓得心里直发慌,手不停的在她的背上顺着,生怕女儿出点子什么事儿。
听了母亲的声音,又想起灵堂上看到母亲哭晕过去的模样,韩筃悲从心头起,反手抱住了母亲的身子,肆无忌惮的大哭了起来。
韩府二小姐、三小姐在花园里头闲逛的时候,在水上回廊上玩耍之时双双落水。明明不深的水洼子,竟叫二小姐睡了两日才醒,三小姐直到第三日早上才幽幽转醒过来。
一时间,韩府人人低声敛气,不敢做声,只怕惹恼了主子,再被牵连了不是。
看着铜镜之中正值豆蔻年华的那张面孔,就是再怎么不敢置信,却也深深明了,自己,竟又回到了十年之前。
韩筃缓缓合上双眼,上一世,她直到死,都不知丈夫竟是个成大事者不据小节的。更不知道,儿女情长于他,竟不过是工具罢了。
生前那百般恩爱,在嫁于他那十年之中,更是没一日断过。就是自己生了蕊姐儿后缠绵病榻之际,他也会日日过来看望自己。哪想到,直到自己死了之后、直到自己这缕幽魂飘荡在宋府之际,无意见听了他同那幕僚之言,才愕然发现,自己的丈夫竟从来没真心待过自己。
他竟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杨姨娘送与自己所用药物相冲的汤水冷眼旁观,只因大皇子眼见着就要占了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位子,韩家,不光于他再无用处,反为拖累…
恨,要恨谁去?怪?又能怪得谁来?
若非当日自己一心要嫁于他;若非当日自己还当二人是两相情愿才私定了终身;若非当日不听母亲劝告,只当他是寒门书生更重情意…
深深吸了一口气,若非自己回来了,上一世中,等宫中大皇子一系坐上了那个大位,接下来要伤心绝望的怕就是一心相托的小妹了吧?
再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之中那依旧稚嫩青涩、却又初展颜色的面孔,那原本应满是朝气、还带着于日后憧憬的眸子,却显得深邃暗然。
不管那是庄周梦蝶,或是蝶梦庄周,苍天既然给了她这一世的机会,就算削发为尼此生不嫁,也绝不再做那斯文禽兽的踏脚石!
第2章 再遇故人
马蹄声声,车上颇有些安静。
韩筃低头静静坐在车中,宛若化成了这车中的一景一般。她死而复生了,且这一生,竟就生回了十余年之前。
这几日人在家中,闲着无事之时便细细的观察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自己屋子里的摆设陈列。没出嫁前,哪个女儿也不知未出嫁前的日子竟是如此舒畅的。千金、千金,说的便是女儿出家前,这一家之人于己的疼爱怜惜。
桌上摆的一瓶一盏,都是母亲细心挑选出来的。房中放着的一纸一笔,都是老父在外头得了好的,给自己姐妹们带回来的。还有兄长送的小玩意儿、弟弟妹妹们寻来的小物件。细细的看着这些,时候稍一久些,就觉着眼圈儿有些发烫发热。
宋家规矩极大,倒不是说宋家家世悠久才有这许多的规矩,论起家世,韩家本就是勋贵之家,从本朝初起、直至今日,这二百来年间代代都有当官为宦的。再说母亲娘家姜家一族,更是从前朝起便是世家大族,规矩自然是极好的。
可宋家却不同,宋家本是寒门,当年宋裕慈的父亲书读到死也不过是一届秀才,其母更不是过是穷儒家的女儿。倒是宋裕慈为人聪慧,十二三岁时便跑到当地一户清流人家拜师求艺的不肯走,那位当世名儒见他倒也聪明灵秀,便收他为徒。
果然,数年后下场一考确是妙笔生花,又因他人品俊秀,便被当今点为探花郎。
宋母由乡下的穷儒之女、书生之妻,一下子跃为探花郎之母,被其子接到京中赡养,又和韩家连了姻亲,知道韩家的尊贵,再想着万不能在京中高门大户间落了己家的面子,紧赶慢赶的在成亲之前就把二十余条的家规家训鼓捣了出来。
韩筃嫁过去之后日日立规矩不说,还要端茶送水早晚伺候亲手下厨,直闹得头一个哥儿生生被婆母折腾的小产了,这才略收敛些。
后头家中又有宋母时不时赐下来的小妾、宋裕慈上峰送来的妾氏、自己被其说动主动为他纳回家颇有些家产的良妾…
那会儿人在宋家,日日被宋母念着“贤惠”二字、对着宋裕慈的温柔体贴时还不觉着,如今人回到家中才愕然觉——自己父亲官居从二品,这些年来,自己从小到大听过的、见过的、走了的、还留着的,有名有姓的加在一起数上一数,家中的小妾总共也不过五六个,怎么那宋裕慈的后院竟比父亲的还多还乱?
心中虽百般的转着这些事,耳听得那边母亲笑道:“一会儿到了长公主家中,莫光顾着同那些小姐妹说话,可要看好了你妹妹,仔细她淘气。”
韩筃这时方笑着抬头看向母亲,拿起帕子掩口:“母亲只管同人说话儿,就是她身上生了翅膀也无妨,姑姑那里有网子,叫他们把她网下来就是了。”
死后在灵堂之中见着四妹妹泪眼汪汪的拉着宋裕慈的袖子,自言要为亡姐嫁到宋家照料自己留下来的一双儿女。睁开眼睛后,再在家中见到刚刚六岁的小妹时,心中一时酸甜苦辣的难以言表,着实的别扭了几日。
缓过前两日的酸楚,韩筃这几日方想明白了——若不是上辈子自己出门子前为了宋裕慈的事和母亲闹了一场。嫁人之后,二人为缓和一二、也因为宋母不肯让自己时常出门走动,便时常打着幌子,接小妹到自己家中玩耍。
宋裕慈人生得仪表堂堂,若他认真的小意逢迎起来,便是公主也难招架,何况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儿?
小妹之错,错在自己。照看不周,还时常把她推到狼窝边上。如今既然能重来一回,自己已不愿再入宋家门,有自己和母亲照看着,哪里会再让她做出糊涂事来?
见二姐姐脸上带笑说着这话,筌姐儿憋了几的闷这才全散了,拉着筃姐的袖子不依。她人虽小,却聪明机灵,往日同筃姐儿就是最要好的,时常总缠着她玩耍,这几日姐姐落水生病不大爱跟自己说话,小小的人儿虽不知为什么,却也一下子就觉出来了。
姜氏见小女儿绕过自己,又扒到了筃姐儿的身边儿去闹她,脸上这才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抬起眼来,同姜妈妈对视了一眼,都松了口气。
韩筃自落水再醒来之后,就似变了个人一般,也不大爱说话了,人也静得多了。虽说女儿家长大之后都会渐渐收敛性子,可也没有一日之间突然变过来的啊?
姜氏只怕是她惊了水,再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几日把花园西北角封了不说,还每日三回的拜佛烧香。前一日还同陪房姜妈妈商量,要是还不行的话,要不要再请师父来做做法事?
如今看见筃姐儿似是转过来了,二人心中的一块大石自然落到了地上。再看那边的三女筣姐儿,虽也沉默不语,只歪头看着那边姐妹二人说笑,可她因自幼就知道自己是姨娘养的,向来谨小慎微,这回又有筃姐儿在一旁比着,倒是不显。
每年五月二十日这一日,京中长公主府门口都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这自是因着当今皇帝的姐姐、原嫡太后所出唯一公主、如今的长公主家办花会的缘故。
韩家与公主府有姻亲,素来相交深厚,姜氏这日一早就带着三个女儿乘马车齐齐去往公主府。
不多时,众人到了仪门之前,下了车,长公主的两个儿媳妇便带着仆妇笑迎了过来。
韩筃眼睛先在后一步的大着肚子的女子身上扫了一眼,心才定了下来——长公主家有两个儿子,长子之妻是梅氏,次子之妻,娶的便是韩筃的小姑姑。
韩家祖父祖母皆在祖籍居住,与韩朴(韩筃父亲)的长兄一支留在老家。韩家乃是钟鼎之家,长子要席族长一职,并未出仕。韩朴为次子,自幼喜好读书,便走的科举一途,入朝为官,分出祖籍,一家人住在京中。
故此,当年赵韩氏出嫁之时,就是由韩朴家出的嫁,姜氏与其姑嫂相宜、感情深厚,这些年来两家的交情从没断过。
见姑姑还是大着肚子的,韩筃暗暗松了口气。死而复生,有些记忆总是模糊不清的,特别是出嫁前的这些日子,细微之处记不太清,便总想找着那熟悉的、印象深刻之事来应证,好来安自己的心。
记得上一世正是这会儿,来长公主家之时姑姑便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再过几个月,就该添了个小表妹出来,正好同已年满四岁的小表弟成了一个“好”字。
两边行罢了礼,赵梅氏就笑着对赵韩氏道:“快带着你娘家嫂子去母亲那里吧,你也趁机歇歇。”说着,又看向姜氏,“你家这个小姑子啊,非要把你们亲接回去,公主劝她她都不舍得呢。”
姜氏笑道:“她这是惦记着我家里的好酒了!”指着赵韩氏笑道,“那酒就是再不上头,你这会儿也喝不得呢。”
“还不兴我放到年后再喝了?”赵韩氏笑着扶过姜氏的胳膊,同她往里面走着,边走边笑道,“嫂嫂只管把我大嫂的那份儿一并送到我这处就是了,我代她收到我肚子里面就是了。”
众人皆笑了起来。
姜家有一果酒,味道香甜最不上头,于官宦世家之中颇有几分名气,尤其得女眷所喜。只这一招除了姜家姑娘外再没别家会的,能喝上自然只能想法子从姜家女眷处打主意了。
一行人进了院子,赵韩氏转头招手叫过韩筃和韩筣,细看了两个侄女几眼,这才松了口气:“那日听说,可吓死我了!偏你们当日还不肯告诉我,等她二人醒了之后才派人过来的!”
韩筃笑道:“要是让我们姐妹的事情惊到了姑姑才是我们的不是呢,都是我们淘气,才累得长辈们操心。”
姜氏也道:“你还怀着身子,她们小孩子玩闹,哪敢吓着你?”
那边半晌没吭声的韩筣也低声道:“姑姑自己还有着身子,竟叫您给我们操心,实是我们的不是。”
赵韩氏笑着拿帕子掩口,点了点两个侄女的额头:“这会儿看着倒是大家闺秀了,竟是一个比一个淘气!罢了,一会儿见过长公主后,你们只管到后头花园子里去,一会儿往日的那些小姐妹们就过来了,只记得,千万莫要去湖东那处,大伯和你们姑父在那里与一些公子们办诗会呢,莫要冲撞了。”
一路上,繁华若锦,彩蝶纷飞,真是看不尽的景致,瞧不完的繁华。
前面赵韩氏搀着姜氏,姑嫂两个低声说着话儿。
“听说白家已送信过来,不日就要进京了?”
姜氏笑着点点头,又叹了声气:“一转眼,儿女们都大了…”
韩氏也叹了一声:“白家家世最是端正的,筃姐儿进了门,只有享福的,嫂子很不必担心。”随即又道,“白家二夫人同您一向交好,筃姐儿过去只有多个母亲的,怕是连规矩也不必叫她立了呢。”
“你们这话我很该一会儿问问公主去,莫非她叫你们日日在跟前立规矩了,竟有这么多牢骚?”
见姜氏打趣,赵韩氏笑了起来:“连我们家这样的都不必日日去立规矩,何况白家了?”
前面声音有些大了,后面跟着的三个姐妹正听了个正着,韩筃愣了愣,见两个妹妹都眼中含笑的偷看自己,心中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白家…她几乎都忘了,她本是应该嫁入白家的!
一口气回到十几年前,许多事都记不大起,更何况自己当年一心一意的想着宋裕慈,向来不爱听人提起白家之事,哪个敢在她面前多嘴?
早在自己年幼时,同母亲交好的白家二太太便说过,只等两个孩子长大,便要正经定下姻缘一事。
若不是当年本应和自己定亲的那位少年意外离世,自己就是心中再恋慕着宋裕慈,也决计不能违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心中先是紧了一阵,随即忽的又松了开来,白家…还有白家在…虽说自己如此做想,颇有些对不住那位短命的白家二郎,可此时韩筃真心觉着——就是抱着公鸡嫁入白家、当那望门寡,也决计不想再同那宋家有半点干系!
只是…那位白家二郎究竟是哪一日去的来着?
正想着,这边女客入府,那边还有男客进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引着几位年轻公子刚刚拜见完了长公主出来,两波人正好遇上。
韩筃这一抬头,正将那边来人看了个正着——那青杉儒服,风度翩翩,面含浅笑,眼目流光,宛若谪仙一般的人物,不是宋裕慈又是哪个?!
浑没想到,竟在这会儿就与他遇着了!
韩筃身上一僵,神色立时就变了。
第3章 白家入京
宋裕慈乃是两年前那一科的探花郎,今年满刚十九,尚未及冠。人生得风流倜傥,晃若谪仙。听说当年骑马游街之时,险些被那手帕鲜花活生生把他淹了。
再加上他尚未娶亲,人又生得一表人才,学问也好,前程自是无量,本应是京中贵女夫婿的首选之人。奈何,其人家世寻常,家中只有一寡母,一年前刚刚被其接到京中赡养,且虽说三元之才少得,可婚姻大事,本就讲就个门当户对,宋裕慈虽是探花,可这探花谁都知道皇上多是看哪个品貌生得好、学识尚可,才会特意点出来。
未来前程如何,一时尚无法得知。便是有那存心欲舍个庶女拉拢的,可这一年多中托人与其说合,都被其以“此事还需家母做主”暂且搪塞住了。
再世为人,上一世自己爱之深则恨之愈深之人就在眼前。韩筃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此时却只觉得手脚冰冷,身子发僵,半天没回过神来。
两边人相见,几个并宋裕慈一起的同年都一齐给姜氏、韩氏行礼,并不敢向她二人身后的几个女子多看。韩筃尚且发愣之际,胳膊被跟着伺候的夏荷碰了一碰,这才猛然回神,垂下眼睛,跟上母亲向前走去。
“平善兄在瞧什么?”待姜氏几个离去后,一个素来交好之人轻声向身边的宋裕慈问道。
宋裕慈笑道:“韩尚书夫人倒似是个和善之人。”说着,早把盯在那两个并肩走着的年轻女子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他知道,以他的家世想娶这些世家大族的嫡女若走寻常之路决计不成。可要让他娶个不受宠的庶女回来,却又心有不甘。寻常的不行,若是不寻常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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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可是热着了?略歇一歇吧。”见韩筃脸色并不大好,夏荷低声劝道。
“无妨。”韩筃深吸了口气,抬头冲她笑笑,早把心中原本的那翻起伏强压了下去。
明知今日花会他也会来,却没想到,竟就这么跟他遇上了。之前只记得上一世时,自己人在花园中行走之时,跟他偶遇了一回,叫他拿了帕子去。如今重来一回却早已忘了,在花园之前,二人在拜见长公主之前还先见过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