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起一滩鸥鹭。
“怎的?看过这词不成?”忽的,背后一声吓得鸳儿一惊。
忙转过了身子,死垂着头,藏起眼中那惊诧道:“因…因见那字绣得好看…”
“字?绣得好看?”王爷随手捏起那帕,冷笑一声:“不过是巧立名色罢了。”
鸳儿这才定下心来,稍想了下,方轻声问道:“这字写得秀气飘逸得紧,莫不是…红玉姐姐写的?”
王爷将那帕子丢到桌上,抬眼扫了鸳儿一眼:“跟着。”转身便出了屋子。
秋鸿居中一片寂静,那红玉已带着东西离去了,不知去了何处。过了假山,鸳儿跟着王爷转到西面小路,进了那落雁园。
园内仍是再无旁人,连平素跟着的那两个小太监此时也未曾随在二人身后,进了书房,王爷到了桌后,随手抽出一本书,道:“铺纸,研磨。”
鸳儿何曾做过这些?铺纸倒是会,可那磨却从未研过,持着那磨锭盯着砚台,一时不知这些东西当如何用它。
“不会?”王爷眉毛微挑,放下手中书本走了过来。
“…未曾…学过。”穿来时她便还有三天就要进宫了,拿过笔,可那墨却是丫鬟磨好的,她压根未曾见过。
王爷抬手,舀了一勺水,倒进那砚台中,抬手抓了鸳儿持着墨锭的手,把墨锭一头放入砚中,缓缓转了起来:“便是如此,可会了?”
鸳儿身子微僵,鼻尖皆冒出汗来,见问,忙点了点头。
侧眼瞧她连脖子都红了,王爷眉头微皱,却并未发作,只松了手,就见她松了口气般,身子也松了下来。
本见她脸红,便想起那去了的四女,心中有气,便有不耐之意,可如今见自己松了她手,她竟如此松心?王爷那心里“腾”的一下子冒出了火来,竟比适才更甚。抬手抄起那书来,翻了几页,皆看不进去,丢下书,却又见她依旧缓缓研着那墨,还不知要等上多久。
好半晌,那墨才研得
。王爷憋着口气,下巴微抬:“可会写自己名字?”
鸳儿微愣,忙点头。
“写吧。”
“啊?”鸳儿疑惑转头看向王爷,只当是他要写什么才让自己研的磨,怎的现下要自己写了?
见那双黑亮亮的眸子呆呆看着自己,似是脑子没转过弯来般,那憋着的气儿忽然间顺了些,王爷再抬了抬下巴:“写写看。”
鸳儿压着心头纳罕,转过身子持起一只笔,沾了些墨,提笔便写。
那字,虽然不算是歪歪扭扭,却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照着样儿描画还成,可若是直接这么写出来便入不得旁人的眼了。
王爷已站了起来,见那二字写得实在欠恭维,失笑下,左手后背,右手抬起抓住鸳儿拿笔那手,鸳儿猛得身上一绷,脸又涨红了,手上也微抖了下,一滴墨直滴到宣纸上,污了一大片儿。
王爷眼皮微垂,见她耳上也皆是红的,原本那莫名的火气竟又全然消了下去,持着她的手,身子贴的虽近,却尚余半分空闲,一笔一画书写起来:“你姓许?”
鸳儿僵着脖子点了点头,那许字确是比自己写得强上许多,更比红玉那帕上绣得字要好看得多。怪道适才自己攒红玉字好看时,王爷直带着自己来了书房,莫非…他于自己这字自负得很?容不得听旁人字好的话不成?
心中胡乱思索之时,那“鸳”字也已写毕,听听耳边那声音低沉,弄得自己耳朵痒痒的,想躲偏又躲不得:“你这名字何人起的?”半点不像个正经女儿家的名儿,反倒像是个丫头的名字。
“…应是…父亲吧,母亲未曾对我说过。”好在这正主儿的父母双双离世,不然,鸳儿还怕两下对峙呢。
王爷点了点头,依旧抓着她手,又写了“严王府”三字,手微顿,随即,又书上“阎王府”三字。鸳儿一愣,诧异抬头,这“阎王府”乃是民间传歪了的,这严王怎的知晓?既知道了,又怎会不忌讳?
见鸳儿转头,王爷方才松了手,冷笑一声:“若非这称号实是忌讳,本王倒想上书向当今讨下这封号呢。”说着,身上又带出那股子久经沙场的气势,鸳儿缩了缩身子,哪敢接半句话?
自打红玉离了后,这府中除了鸳儿自己便难见到旁的女子,便是有,也不过是些婆子媳妇之流,皆不能上前伺候爷的,平素更是连面儿都不打。
一晃,过去一月有余,每日里除了伺候王爷,便是做做针线上的活计,平素里,若是王爷有了兴致,仍会带着她去书房,让鸳儿写字。可这有一日没一日的,字哪里就练得出来了?
可偏偏的,每次写完那难得看得要命的字后,这位爷反倒是心情大好,似他偏就爱看鸳儿写出那难看的字一般。
这日,方收拾罢午饭,忽有人来报,京中有圣旨到!
王爷缓缓起身沐浴更衣,换上朝服方才出了院中,到前面去接圣旨。
鸳儿心中忐忑,坐在榻上抱着那衣裳,一时间思绪纷乱,不知会出何事端。那衣杉抱在怀里半晌,竟半针未缝过。
约莫两个时辰,才听得院里有动静,放下衣物起身出去,正瞧见王爷一手拿着个黄卷轴,一手去摘帽子,进得正房将那圣旨向桌上一丢,便向里间走来。
天气尚热,穿得这般厚重便是王爷也有些吃不消,进了门,鸳儿忙解着带子,心中疑惑,不知那圣旨上写得什么。可见王爷脸上瞧不出喜怒,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忽的想起,这王府中直到如今还没有正妃…
忙晃了晃头,鸳儿抱着衣裳搭到了屏风上面,又去解里面那一层层的衣裳。
“你在宫中住过阵子,见过圣上吧。”
忽听王爷开口问话,鸳儿点头道:“见过…”
“圣上驾崩,太子已然继位了。”
鸳儿一愣,诧异抬头又瞧了王爷一眼,见他脸上仍是淡淡,才又低下头来,脑中不禁闪过那个眼小鼻大、挺着个肚腩的猥琐男人,同九个与赤裸无异的美貌幼女滚在地上的不堪场面,忙摇了摇头,将之晃出。
皇帝驾崩,原本是件举国悲恸之事,可新皇继位,又是举国相庆之事。旁处鸳儿不知,可这严王府中便似从未听过这些似的,与此前全然无异,平静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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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坐在椅上,抬眼瞧了瞧立在一边研墨的鸳儿,又翻回头去重新瞧了一遍信中书写之事,想了想,方开口问道:“你可知你父母去世之后,家中情景如何?”
鸳儿手中一顿,摇头道:“在宫中时只听说两个弟弟被族里接过去照顾,旁的,便不知了。”
“你那两个弟弟皆非嫡出?”
鸳儿心中微愣,侧头瞧了王爷一眼,见他手中还捏着一封信,道:“两个弟弟连同长姐,皆是花姨娘所出,两个妹妹大的是刘姨娘出的,小的是李姨娘出的。”
王爷缓缓收起信件,装回信封之中:“你家姐姐走失,事后可有寻到?”
鸳儿摇头道:“不知。”
“那是何时走失的?”
“父亲说…是姐姐偷跑出去玩儿,便再寻不到。”那个一袭红衣,将自己这原主儿推下水的女子…谁知待那“父亲”死后去了何处?想那花姨娘必会将其照看好吧。
王爷见她想的出神,便不再问,只是心中纳闷,这丫头分明是同红玉那九人一般,被其父送过宫去帮那万贵妃固宠的,这才将庶长女藏起,送了相貌娇美的嫡次女进宫。
可这丫头…
想着,眉头皱起,瞧了瞧那秀气娇弱的面孔,随即盯着她那双肿着的眼睛,心中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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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去年被打得狠了,便是秋收至,边关也只有一两小村被袭,未曾出过大举进犯之灾。
鸳儿自打到了秋鸿居里头,日子过得比平日更是滋润,个子虽不再长,人却日渐丰腴起来,虽不见胖,可少女体态已成,看了也有了些动人姿色。
眼见着冬日渐近,府中一片热闹欢腾,王爷多年间甚少在府中过过春节,今年边关至今无敌来犯,说不定今年这春节便可呆在这府中,上上下下心中皆是欣喜不已。
然,水满则溢,月赢则亏,府中上下正欢喜着,忽得有人入府,那通报的小厮一路飞跑,众人皆面露惊异——莫非边关又有敌来犯?那王爷可就…
“王爷!有圣旨!”那传话的气喘吁吁的跪到了地上,高声报着。
王爷眉头微簇,坐在那里垂头沉思,并未如上次一般立即起身去里间屋子换衣裳。鸳儿也是心中一突,预备着起身伺候。
“更衣。”
见王爷已然起身吩咐,鸳儿忙取了朝服,帮他穿戴好。
直等了约么一个多时辰,王爷才踩着雪回来,虽那脸上仍是不辨喜怒,眼中却带了一丝郑重。
换上家常衣服后,王爷到了外面正屋,对守着的小喜子道:“把张公公、容嬷嬷皆请过来。”
“是。”小喜子忙弯腰应声。
鸳儿在里间边缝补着衣服,边支着耳朵听着。
不一会儿,张公公先到了,行了礼后,只立在边上,不多时,容嬷嬷也到了。
王爷这才开口说道:“适才新皇下旨,为扬我大恒国威,安我臣民之心,命我带兵出关缴清周边十余大小胡国。”
张公公瞪大眼睛,抬起头来:“皇上下旨了?!”
“已任我为讨西大将军,副将军乃是刘栓。”王爷声音淡淡道,听不出起伏变化。
张公公皱起了眉头,不知思索着什么,容嬷嬷一傍问道:“王爷何时时出征?”
“过了春节的,还要等那副将军从京城赶来,这一等,最早也要待明年二三月份了。”说罢,抬手轻弹了两下手中一封信件。
第18章 共骑

“王爷要点何人随行?吩咐下来老奴也好早做安排。”张公公听明了了,忙弯腰问道。
“着小喜子小德子随行,并…”说着,转头看向里间屋子,抬了下下巴,“傍的,看着排了便好。”说着,又沉了沉,道,“新皇登基,这仗必是要大胜方罢,快则一二年,慢则也要三五年了,府中之事交由你二人本王自是放心。”
“老奴自当鞠躬尽瘁,为王爷效劳。”张公公忙俯身拜了下去。
容嬷嬷自也弯腰下拜,自言绝不负王爷重托。
鸳儿人在内室,自瞧不见门外众人颜色,没听见自己的名儿,只当是等王爷走后,自己便能在这府中安然过上阵子清闲日子。
这位爷带兵打仗,短了也得一年,长了指不定能打个五六年的。这样的事儿别多,在自己离府前再有上那么一两回的…岂不是能松松快快悠闲到那离府之日?
心头想着离府,自知再见不着这位时不时冒冒寒气儿的王爷了,心中微微一暗,随即忙收拾收思,只想着这几年间的松快惬意,脸上不禁便带了丝儿笑模样。
王爷进了内室,抬眼瞧见的便是鸳儿带着三分喜气儿正歪着头缝着衣衫,心中纳闷,道:“想着什么了?”
王爷那脚步极轻,鸳儿心思又一时飞了,待他出声才知王爷竟已进来了,忙垂头起身:“想…想着过年呢。”
王爷眉角微挑,稍一颔首。
“王爷…”脑中微转,鸳儿忙又问道,“王爷出征,可要现下预备出衣衫等物。”
“急什么,还四五月的功夫,不够你收拾的?”王爷挑眼瞧了她一眼。
鸳儿这才想起,那出征之事还要等到明年开了春儿的,且要等着京中副将军前来,只不知那副将军是何人?既是皇上派下的,想必应该是新皇心腹之人?与王爷这里可会掣肘?
“揉腿。”
耳中听着,忙忙应了声,再瞧那王爷已然坐到床边,腿自也搭到了上去,只等着鸳儿脱靴伺候。
一夜好梦,在这府中呆了将二年了,这夜睡得似是最安生的一夜,虽说还要待那春暖花开日,自己才能彻底清闲下来,可有了盼头儿心中怎会不惦记着?
快手快脚替王爷更衣梳洗,又立在他身后将那缎子般的长发拢起,在头上盘好,等王爷起身出屋这才略微收拾了下屋内,坐到榻边缝补着那些衣杉。
“鸳儿姑娘。”听着人叫,鸳儿忙忙起身迎了出去。
“王爷出征在即,这些活计多下些功夫。”一个小太监脸上带笑,又抱了些衣杉过来。
鸳儿微愣,却未太在意,只当是这些棉布衣杉是替那些随着王爷出行的小子们预备着的,抱进屋里,一一理着。
王爷进屋,带着一身的寒气。鸳儿忙放下衣衫,将预备好的热水递上,又等着王爷喝毕为他解衣。
王爷向那榻衣服看去,转头又瞧了瞧鸳儿,也不抬手让她伺候,只将杯子交与她,随口问道:“可会骑马?”
鸳儿一愣,莫非这世上的女子还需学马?可自己这前生今世连匹真马都未摸过。
上下打量了鸳儿下,王爷便道:“换身耐灰尘的衣衫,穿厚实些,随我出来。”说罢,便转身去了正室,只在桌后坐着,翻看起桌上几封文书。
鸳儿愣了片刻,虽未领会王爷这话中之意,却也忙挑了身旧衣衫,又罩上斗篷走了出来。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王爷这才点头,当先出了门儿。
转过假山,出了秋鸿居,鸳儿抬眼便瞧见了早先王爷骑的那匹黑色高头大马,愣了下,只见王爷上马认镫,一牵缰绳,转头对傻站在一旁的鸳儿道了声:“过来。”
鸳儿仍是愣着,不解其意的抬头呆看着王爷。
见她似呆住了,王爷倒也未恼,双脚微一用力,那马向鸳儿处走了两步,一个转身。
鸳儿正愣着,忽见王爷俯下身来,一把抄到腰下,双脚腾的离地而起,忍不住便失声叫了出来。
边上立着的牵马小厮只死垂着首,半分不敢抬头瞧这稀罕之极的西洋景。
这弯腰一抄,虽衣衫厚重,可那绵软两团仍是沉甸甸的压在臂上,王爷心中微动,想松手,却又怕摔了她,只得一提,将这小丫头揽到怀中,按到身前坐好。手待松开,却又觉她身上紧绷,且微微发着颤抖,那手臂顿了顿,便又揽了回去,左手揽腰右手牵缰绳。
那马一动,鸳儿立时脸色铁青,再顾及不到什么,只抬手死抓着身前环着自己的那只胳膊,若不是王爷衣衫厚重,那胳膊指不定便被她掐青了。
“王…王爷…”鸳儿哪曾想到,跟着王爷出来一糟竟被他提到马背上来了?心中慌张,便未曾觉到适才胸口竟被王爷碰了,只慌张的想下回地去,可那马却似不听人使唤般的,时不时便动下,叫的那声儿里也就带上了哭腔。
怀中那小人儿柔若无骨,王爷原本只想带她试试马,莫要日后随军出行若遇上意外时连跑都跑不掉,因她是个近身伺候的小丫头,傍的男人近身不得,便只想着带她一回,打明儿起就牵上一匹让她自己每日里骑上一遭。
平日里每每随军出行的,哪个没学过骑
术?连那容嬷嬷虽已年迈,便勉强骑马逃命还是学得来的。
如今这丫头靠在怀中,心中却莫名升起了股子异样,听她语中带泣,便压下头去,在鸳儿耳边轻声问道:“怕了?”
鸳儿忙忙点头,如今这会子,什么男女之防、什么身后那人是个杀神、什么要躲得这人远些的想头全都长了翅膀飞了,只想快些下去,只那双脚踩着地面方是最安生的!
耳边一声轻笑,弄得人耳朵痒痒的,虽仍怕着,脸却不禁红了,觉身后那人再将自己向后揽了揽,只得靠在他怀中,听了句:“若怕了,便抱着我。”
那话还未曾过了脑子,只觉紧挨着自己那双腿在马背上一夹,身下那匹骏马便如利箭般飞出。
只来得急倒抽了口凉气,鸳儿死抱着向前那只胳膊,双眼紧闭,双腿也死死夹着那马背,生怕松了半分掉下去。
那马背上一起一颠,哪里舒服了?怎能比得过前世自行车、摩托车?鸳儿死闭着眼睛,屏着气息,过了一会子,只觉身后之人向前靠了靠,瞧见自己闭着眼睛吓得这般模样,不由得失笑起来:“睁开罢,爷慢些就是。”说着提了提缰绳,让身下那匹骏马慢步走着。
鸳儿这才长松了口气,睁开了双眼。
入眼的,乃是一片荒芜,两侧虽可见着房子,却不知身在何时。
“打王府北边出来便是此处,直接出了城。”顿了顿,王爷又道,“平日里,我便在此跑马。”
鸳儿脸色仍是惨白,只得僵着脑袋点了点头,忽觉自己似还抓着什么,一低头,见王爷那左臂竟环着自己,那大手正按在自己腰间,现下那胳膊上的袖子似被自己快扯烂了般,忙忙心头大震,松开手来。
只那胳膊却不敢去拉它,生怕王爷一时气恼,再将自己抛下马去?
觉着那双手竟松开了自己,却死命拉着鞍桥,不肯松开半分,王爷心头冒出了股子火气,双腿便是一夹,胯下那马便又小跑起来。
鸳儿没半分准备,心中一颤,一手向上,拉着王爷胳膊上的袖子,另一只手仍是死板着那鞍桥。
这股子莫名火气来得急,王爷只觉着一只柔荑轻拉着胳膊,却不似适才那般的抱着,忍不住冷哼一声,脚下再次用力。
这回,鸳儿再不敢拉着那马鞍子,双手紧抱着着王爷胳膊,只差高叫着让他放自己下去了。
一路纵马奔驰,便是鸳儿后来稍稍适应了,却也不敢放开手,只得暗下里祈祷着,这王爷若是回去见了自己袖子被自己扯坏,可千万莫要治自己的罪才是!却是想不明白,好好的,为何非要拉着自己出来跑马?莫非是日后他离了这府去领兵打仗,家中有那心爱老马不忍骑出关外?留下让自己照看不成?
王爷那心思又岂是一般人可猜得中的?
觉着怀中那丫头老实任命的死抱着自己的胳膊,揽着那一团柔弱无骨的纤细身子,那马是越跑越顺畅,越跑越舒心。座下那匹紫夜平日里虽日日跑马,可哪一日有今日痛快?原本爬上了两人,这马儿心中自也不痛快,好在鸳儿体态轻盈,跑了这会子后那马儿早将背上之人抛到九霄云外,只顾着撒着蹄子由性狂奔。
一圈跑回,王爷肆意纵马,直进了秋鸿居房门口方罢休。这府当日搬来时,王爷便将院中那蜿蜒曲折小路去了,早巴巴的打通了一条跑马道,平日里下人人听着马蹄子声早早便躲了去,鸳儿头回遇上,只因没旁的人指点才险些撞上。
张公公听着王爷竟带了鸳儿出去跑马?且还是双人同骑?便似那打了鸡血般,一大早在院里转磨着,没一会儿,听着马蹄声声,忙伸着脖子死盯着门口。
就见那两人一骑转过假山,直停在秋鸿居门口儿,马上一人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哪见半分平日里那杀戮寒冰气?
再瞧另一个?呵,那人脸色又白又红,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或是累的,直等那马停了下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抬头打量,似是连回了府皆未曾发觉。
小喜子忙上前牵绳,王爷轻身一纵便下了马背,再瞧马上那紧裹着斗篷的鸳儿?身子没了支撑晃了几晃,忙铁青着张小脸,死死抱住马脖子。
抬眼瞧了瞧那恨不能贴在马背上的小丫头,王爷心里似是抽了抽,总觉得那马脖子抱得紧了些,一抬手:“来。”
鸳儿转过脸儿去,看了看面前那只手,死咬着嘴唇,瞪了王爷一眼,没敢松手。
那眼中带着股子幽怨劲儿,站在一边瞧情形的张公公心中一阵抽抽:莫非爷把这丫头给…
也莫怪这位公公脑中时不时的总冒着这事儿,王爷无后,这位内总管心里头比哪个都急,若这位爷肯点头儿,明儿个他就能打这凉城搬出百八十位姑娘抬进府来,最好也是生那百八十个,好让自家这位爷子子孙孙的荣光下去。
心里一紧,王爷暗道,莫不是适才那马跑得紧了些?真吓着了?便缓了缓声:“下来?”
鸳儿仍是不敢下去,两腿夹着那马背打起了颤,上马时还不觉得,如今这一要下去,总觉得会摔下去似的。
“莫怕,爷接着你。”
第19章 南安王送礼

听着王爷那声儿似是柔声安慰自己般,鸳儿便再抬眼瞧了他一眼,只见那双眸子里带着笑,还有着丝温柔意儿,张着双手等在马边。
咬了咬牙,这马总不能趴一辈子,大不了就摔上它一跤!
想着,便死闭了眼,咬牙向那侧一滑,人就似那重伤落马的人般,直摔了下去。王爷猿臂长舒,一把就抄到鸳儿身底,忽瞧见身边守着的那些下人,心觉不妥,忙将她立直在身边,却不想,刚放直她身子,鸳儿腿却还软着呢,一跤就倒了下去,又忙忙的伸手去揽了起来。
轻一脚,沉一脚,进了屋后,鸳儿哪还顾得上什么王爷不王爷?主子不主子?自己已然天旋地转了,一头栽到榻上,连榻上那早晨送来还未曾打理衣杉也顾不得了。
王爷瞧见她几是死了一半的样儿,心头微哂,见她实是吓怕了,在她肩上轻拍两下:“好生躺好了,明儿不再骑这般快遍是了。”
“明儿?”鸳儿才略略好些,听着这句话儿脸色又白了三分,转过头来,瞪大眼睛,“明儿…还要骑?!”
见她那眼圈尚红着,便是心内不忍,却又深知学不会的厉害,冷脸道:“哼,我这府中上下虽非人人皆是那马上英雄,又有哪个不会骑乘的?你若连这马背皆怕成这样,说出去可不是打爷的脸了?!”
鸳儿一哆嗦,把脸又埋回被上,死咬着牙才没骂出声儿来——把侍女训成骑手?王爷,我大恒朝莫非是蒙古国不成??
见王爷走了出来,张公公忙一脸喜意儿的迎了过去:“爷,骑了这一上午,可要歇息?”
王爷虽纵马驰骋了小半日,却丝毫不觉着累,微一沉吟,道:“去落雁园。”
“是。”张公公忙笑着应声,又轻声道,“我瞧着鸳儿姑娘似是累坏了…让小豆子他们去伺候您?”
王爷应了声,想了下又道:“今日便让她歇了罢。”
“是。”张公公忙弯腰应道,笑着送了王爷去了落雁园,又瞧着里头鸳儿似是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了,这才悄悄吩咐众人听着吩咐,自己先下去了。
这一身骨头便似散了一般,睡了小半日才回过气儿来,再起来时全身骨头皆是疼的。
眼见着王爷已打落雁园回了,咬牙起来伺候搂腿。
似是见她累得狠了,瞧她过来伸手要脱自己靴子,王爷一伸手,拉住了她胳膊。
鸳儿一愣,忙垂下头来,想抽却抽不出手来。
王爷这才松开,淡淡道:“今儿你先歇了吧,一会子叫容嬷嬷过来。”
见他
倒不全是那蛮不讲理之意,鸳儿想了下,便轻声道:“嬷嬷年岁大了,还是我来吧…睡了这半日,已好了些…只是…”说着,便抬了下眼睛,又慌张垂下。
“说。”见她这样儿,王爷自知她心里在转着些小心思,也不点破。
“只是…若是日日这般的…我…怕…怕…吃不消。”那马术又不是女子必修之业,何苦为难自己?他那马骑得这般好,自己便是学得再好又哪里超得过他?
听着这般推脱,说到底不过是怕了那骑马罢了。王爷唇角轻挑:“方才一日,便想着偷懒?”
见他这般质问,鸳儿只好应声:“不敢…”
“不敢?”王爷挑了她一眼,缓缓说道,“若是让你日日这般骑马…每日回来皆要睡上这半天,有何事不得耽误了?罢了,明日起,每日只骑上一个时辰罢。”
一个时辰还短??
鸳儿心内气结,却见这位爷已然拍了板儿,哪还容得自己辩驳?只好应声应承,又郁结道:“每日上午一个时辰…只怕再耽误了爷的事儿。”
“无妨,本王每日上午皆要遛马,只当连你一并…便如此罢。”说罢,不容她再言语,靠到身后床边,待鸳儿为他脱靴。
每日皆要遛马?鸳儿一愣,诧异抬眼瞧着王爷。
见她愣着,王爷疑道:“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