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许清荷外祖家乃是世代杏林之家,许清荷学上一手医术倒不意外。只她一届女子,哪能在京城这卧虎藏龙之地混得出那等响亮的名声?不是三皇子暗中相帮,打死自己也不相信!
一个好名声至此的女子,就是事后登上后位,便是身份上有所欠缺,可朝中臣子亦不会多说什么。更何况自己死前他那一句“毒妇”!
死前自己尚且还不解何意,现在想来,自己虽有敏才,可再怎么帮他出主意,也应是二人在家中暗自商量,成与不成让他自己定夺就是。可每一回,但凡二人大体商议出结果来,他都会叫上幕僚、师爷,带着自己到外书房共同商议。
遇上那些手段毒辣,可见效却快的主意,自己大多耐不住性子,便随口挑明。他虽会犹豫一二,随后却眼带不忍的依旧选了那些法子,只消说上一句“便听王妃的主意吧”便好。等到他登上帝位,无人追究便罢,但凡有人说些什么,他只消叫人暗中往自己身上轻轻一推,好名声自然落在他身上,自己已然身死,有多少脏水泼不得?!
早先只想着日后与他三皇子两不相干,如今既知他们早就郎情妾意,那便莫怪自己会同他们做对!早早将两人送做一堆,省得自己要找麻烦还要挨个找人!想当皇帝?自然可以。但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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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声声,三皇子微微合目静静坐在车中。
初见许清荷时,他便为其风姿所吸引。后一详谈更觉得那样的女子,和京中女子大不相同,更不像那些小家子气的酸儒家女子般扭捏。行动间就如扶风弱柳,眉眼间自带风流、身姿袅娜、气质非凡,哪是那些纵马游街没半点儿女儿模样的世家女可比得了的?更非是那些扭捏作态的庸脂俗粉们能级得上的!
自己一见之下自是倾心,打听之后方知这位姑娘就是许家长女,正在皇允寺小住,不日便要进京回许家。
且其不旦姿色超凡脱俗,更让人诧异的乃是其学识见谈吐。想来孙家也极爱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熟读医书,颇有见地不说,且还能口成章,连寻常纨绔子弟都要自愧不如。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哪能让许家毁了她?!
嘴角微微勾起,双手十指交错随意搭在膝上,低声唤进暗卫吩咐道:“现下你就骑马先赶回京去布置,把人手都调出来,趁夜赶回罗汉山,护住许家大小姐。明日一早,派人把许家大小姐就在皇允寺的消息捅给许相夫人。”
“是。”
“切记,决计不能让许大小姐伤到,更不能让她起疑。”
“属下明白!”
那般清幽高洁、出水清莲般的女子,哪能让她沾染尘世种种毁了她的美好?
听着外头马蹄匆匆远去的声音,三皇子不由得轻笑起来。许夫人想害这位许大小姐,自己早已知情,正好自己也看中许夫人娘家的财势,因此一直都没理会。可现在,既见过那许大小姐,更知她胜过许家二小姐百倍的好,又哪能让她有半分闪失?
续弦下手残害正妻遗女,自己出手救出,再加以保护,定能护得她周全。
至于许家二女…
想起那位明媚如骄阳般小丫头,三皇子不由得微微皱眉。京中贵女多都是那般娇纵的性子,就如自己宫中那些姐妹一般任性妄为。出宫嫁人后,还明着养面首、同风流才子勾勾搭搭,一点廉耻之心皆无,这种女子又有何好处?若不是为了大位,自己哪会委屈自己娶这样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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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殿下您看,那车可不是三殿下的车子?”刘栓儿早已换下了侍卫衣裳,只一副寻常公子游骑出行的打扮,扬起马鞭,遥指着交错而过、向着京城方向而去的一队车马。
十一皇子眉头微皱,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只冷哼了一声。
“姚贵妃的日子过得倒舒心呐,今日上山、明日游水,偶尔还可去三皇子府上小住一半日的…”放到前朝的妃子们,日子哪能过得这么舒心?也就是如今大成建国时短,再加上四处群雄林立,皇族的讲究还没那么许多,才由着这些妃子们一个赛一个的,比皇太后的日子过得都滋润呢!
十一皇子再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快些上山吧。”再说下去,天黑前能不能上了那罗汉山都是两说,若是太晚了,只怕就要等到明日才能…
“是是,十一爷,咱们走着!”猛想起十一皇子生母早逝的事儿来,刘栓自悔多言,连忙提着缰绳在外侧带路,护着十一皇子朝罗汉山行去。

第5章 山中相遇

“姨娘,快别哭了,赶紧禀报老爷,请个太医回来给哥儿看看吧!”杜鹃手中拿着帕子,递到方姨娘手中,不停劝着她。
看着面色潮红,喘得十分厉害的儿子,方姨娘红着眼睛点点头,又抽抽鼻子。
不多时,外头管家媳妇带着请回来的大夫进了侧屋,奶娘连忙把那个还没满月的哥儿抱过去。
方姨娘头上裹着帕子,伸长脖子死盯着门口儿那边儿,只等外头的消息。不多时,一个有些年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后头跟着抱着孩子的奶娘,低头冲她道:“大夫说了,哥儿的岁数太小,不好下药…”
听那妇人喏喏的,只是推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病症,方姨娘柳眉倒竖,硬支撑着从床上坐直了身子,指着她们:“哥儿到底是个什么病症?!请得又是哪位大夫?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那妇人低着脑袋看了看后面跟进来的奶娘,见她抱着哥儿就到里面小床边儿上去,只装没看见姨娘正问自己话,这才只得咬牙应道:“请的是西街上的刘大夫…”
“不是说去请太医么?!老爷呢?!”方姨娘更是气得不行,眼见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丫头杜鹃只得上前扶住,劝着“姨娘仔细身子,还没出月子呢”等话。
方姨娘并不理会,只再问那妇人。
“老爷今日并不在家,说是一早就去御史赵大人府上了,夫人又带来着小姐上皇允寺了,家中无人,不好特特去请太医回来。”这位方姨娘刚进府那几年倒还受过一阵宠,如今这二年却不大顶事,只头年运气不错,伺候老爷两回就有了身子,可自打哥儿出生后老爷就只看过一回便再没来过,如今夫人又不在家,下人们自然有些怠慢。
方姨娘气得直拍床梆子,一连声地叫人去找管家,再请太医回来,小院儿中一时闹了个鸡犬不宁。
见管家媳妇脸色发黑的从小院儿走出去,那边小春儿探头探脑的打听了一会儿,才匆匆跑回吴姨娘的院子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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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有些发暗,比昨日到后山时要更晚一些。
许骄阳因怕自己猛一见三皇子,在姚贵妃和三皇子面前露出什么来,便趁着今天来小日子装了一整日病。
可到了傍晚这会儿,她再躺不住。且她的身子又并没真那么不舒坦,便离了丫鬟等人,自己又到后山竹林来了。
身边的丫鬟们还当她跟昨日似的,不过在附近逛逛就回,倒也并没有特特跟着,见她不用人,乐得自己找地方玩儿去。
天色阴暗,四周风一起,吹得那竹林沙沙做响,处处都是竹影绰绰、怪石嶙峋,倒叫人心中有些发毛惊惧。
许清荷就住在后山中一处翠竹所制的屋子里面,如今许骄阳一面按着头日的路走着,一面微微皱眉,心中疑惑——那许清荷胆子倒是不小?竟敢住在这种地方,她晚上倒也不怕?还是说,为了那什么斯文气,住在这等阴森之处就算是高雅清幽了?
在小路上走着,不时听着左近传来的风声、叶声,连许骄阳这个活到第二世的人都有些心中打鼓,忽听前方不远处沙沙声大做,不知有个什么东西在侧面的树丛阴影处动着。
“什么人?!”到底是活了两世,且许骄阳本就是个越怕越会硬着头皮顶上去的性子,这会儿一声娇喝,倒好像她的胆子有多大似的。
那边声音停了一停,随即,一个人影有些趔趄地从那边草木中撞了出来。
那人身形瘦瘦小小的,仿佛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穿着男子的儒杉,头上的冠有些歪了,衣裳也被草木刮得有些凌乱。
愣了下,骄阳只觉得那人影似有些眼熟。
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冲着自己发愣的女子,少年抿抿唇,眼睛飞速眨了眨,抬腿迈了一步,忽想起自己的模样实在有些难看,又不由得低下头,不敢再抬眼看她。
“你是…”这人十分眼熟,只一来天色太晚,看不大清楚,可这身形让她觉着熟悉。二来,自己怎么说也是回到了十来年后,就算是熟人,只怕这会儿再见了也要想上一想才能认得出来。
“骄…骄阳…”
声音低低的,显是少年尚未变声的音色,再加上他那有些瘦小的身形,比才刚刚十五的许骄阳尚且要矮不少、瘦不少,反倒让人觉着这孩子比许骄阳还要小上一些呢。
骄阳又愣了一愣,这声称呼更是耳熟,再加上这身形…定是熟人无疑,可到底是谁?
既是认识得人,且又是位少年,自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再加上这里是皇允寺深处,一般人哪里上得来?
上前几步,走到那少年面前。见她走过来,那少年才颇为忐忑地抬起头,两人四目一对,骄阳这才愕然认出来人——“十一…殿下?!”
这般瘦小的模样,脸上还带有些许惊恐、些许忐忑,和日后他人高马大、身披银甲、威武勇猛的模样浑然不同。若不是自己自小进宫便认得这位十一皇子的话,这会猛一见面,只怕再认不出来吧?
少年似是松了口气,又偷眼看看她,见她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再想到自己刚从草木中钻出来的窘迫模样,又不由得把头低得更低,连耳根都有些发红,幸好天色已暗,面前的人看不清楚。
“你…是来找你三哥的吧。”眼中暗了一暗,她记得,自己除偶尔进宫遇到他时,在外面,多是见他跟在三皇子身边。等到日后,自己进了三皇子府上后,也是成日见他跟在三皇子身边,辅佐其左右,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欲血拼杀,不知在三皇子争夺大业之事上明里暗里帮了多少。
从原本这么个瘦瘦小小,在宫里倍受兄弟姐妹、宫人宫女明里暗里欺负的小孩子,竟能成为那带着千军万马血战沙场的冷面将军。
十一皇子微微抬眼,眼中带了一丝难过出来,随即匆匆隐去,低声道:“我、我是…上山…找三哥。”
“你三哥应已回京了。”抿抿唇,到底不能把上辈子的火发到如今的他身上,不管怎么看,上辈子那威风凛凛总是冰冷着张面孔的将军王爷,此时还只不过是个孩子。是呢,他分明和自己同岁,这会儿看上去却只有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可想他在宫中生活何等艰难。
况且,十一皇子无论前生今世,虽一直帮着三皇子,却从没轻慢过自己半分。
看到他身上被林中枝丫挂坏的衣裳,忙拉着他的胳膊往小路上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怎么就进了林子里?这回出京可有人跟着?带了换洗的衣裳没?你住在哪里?”
听她一连声的问话,十一皇子止不住得脸上有些发热,低声说:“刘栓跟着,住在随缘居,他正在收拾。我出来…走走。”
“那倒不远,我送你回去吧。”这孩子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哪里像个十五岁的小伙子?且骄阳又是活过两世的人,这会儿竟真把他当成了个孩子待。
这阵天色已然晚了,又遇到十一皇子,许骄阳哪还有心思去探许清荷?与十一皇子一同朝随缘居的方向走着,心中因再遇上了前世相熟之人而引出的前世种种正自出神,一路自然无话。而十一皇子那里只比她稍靠后半步,竟也一路上半字没说。
二人走到随缘居门口儿,远远就见一个人正提着灯笼在那里探头探脑呢,见许骄阳二人过来,那人两眼一亮,几步朝二人方向跑了过来。
等看清了许骄阳,那两只明明不大、却偏要瞪得混圆的眼睛又是一亮,随即嘿嘿冲她笑道:“这不是许相国家的骄阳小姐么?还劳烦您把殿下送回来,真是叫人怪过意不去的。”
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原本心事重重的许骄阳不由得“扑哧”一笑,微微侧头,正看到十一皇子黑着张脸,一脸恨不得吃了这不会说话侍卫的模样,忙道:“在竹林那边遇到你家殿下的,这会儿天也晚了,就不进去坐了,想来你们才刚上山,还没用过什么呢?”
“是是,还要多谢许小姐劳烦这一路,明日一早我家殿下便去您小住的庭院相谢。”
冲他主仆二人摆摆手手,许骄阳不甚介意地转身回行:“不必客气,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你们若是要在山上多住几日的话,就来找我玩儿。”
定定站在随缘居门口,看着那越走越远的人影,不久便不见了踪影。
忽然有一只手,伸到十一皇子的鼻子前面晃了晃,十一皇子吓了一跳,转头怒瞪刘栓。
刘栓一脸浑不介意的模样冲十一皇子笑嘻嘻道:“殿下,见也见着了,咱们也该回去先歇着了吧?听说这回许相国夫人上山要多住两日呢,又不急在这一日?三殿下又早回去了…”
听着那唠唠叨叨的话,十一皇子猛然转身,再不看那没个正形、没个上下的便衣侍卫,衣袍呼啦啦一甩,人大步流星的走回院中,气势十足。
幸好天色较暗,没人看得出来他那耳根连同脖子都有些微微发红的窘迫模样。

第6章 京中事变

黑夜无月,浓云蔽星。
京中大街上寂静一片,再不见什么人影,只余一队队巡街的金吾卫不时举着火把在城中行走。
黑影绰绰,待前面一队巡查队伍走远,数道黑影方从暗中钻出,朝着京西北处而去。
秋露苑外的墙壁斑驳一片,颇带了些秋风愁雨之意。若到了白日里,远远看去,这破墙落漆的院落,谁能想得到早先的太子爷、如今的废太子瑞王殿下竟被囚禁于此?
院落之中亦是寂静一片,连半个下人的影子都见不到,这里只在头年初春之时囚禁了当时的太子殿下,余下的,如太子妃、侧妃等女眷、子嗣等人还都被拘在原本的太子府,如今的醒园之中。
一个个人影落入院中,有那身手好的,便直接一个纵跃便轻巧跳进院中,半点儿声响皆无,后头那些没学过功夫的,便由人拿绳子吊着,一点点儿地往上爬,过了墙头后又要一点点地向下错。
先进了院子的,留下几个接应后头的人,余下四五人朝院中摸去,一间间屋子探着,查找里面可有要找的人。
“什么人?!”一声呵斥响起,从一间似是正居的屋中传出。
一人低声问道:“可是太子殿下?”
屋中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喜到:“正是孤,来者何人?!”
废太子心中微喜,只当来人是要救自己出去的。头年冬时也不知是哪个走漏风声,说自己有弑父夺位之心,才被大怒的父皇拘禁于此。
早先时自己确是对大位有些心思,可所做所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早些接过大位罢了,哪想到还没动手,就败落出来了?这一年的拘禁,每日里三餐饥一顿饱一顿,不管是父皇有心折辱自己也好、还是兄弟借机动手脚想要除去自己也罢,心中哪能不生怨愤?
如今竟有人冒死来此,只怕不知是朝中哪个动了心思,想要取那从龙之功才行此险招吧?莫非是太子妃娘家的人?
不理太子那里的心思百转,问话那人冷冷一笑,转头冲外头打个呼哨,乃是先前定好的暗号。
还在挨屋找寻的几人闻声忙朝这里聚来,连墙边正吊着往下爬的几人听了也都是心中大喜,一人还在绳子上吊着,听后忙急急道:“点子在正屋!快些快些!把他掳了带出去!”
众人动作都快了几分,先前打呼哨的那人吩咐几个聚过来的人:“把他带出去。”
闻声,有人连忙掏出绳子来,预备捆人。忽一个娇小的身影一下窜进屋中,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听屋里床上闷哼一声,那小人儿又朝门口冲了回来。
有那动作快的人闻声已经进到里屋,先是愣了愣,才愕然发现床上那人脖子已中了一剑,这会儿哪还有气在?!
“废、废太子死了?!夜三儿杀了废太子!!”
屋里屋外的人都是一愣,半晌没人回过神来,等那娇小身影跑到墙边,几个纵身,借着还吊在半空人的绳子向上窜,一脚踩到不知哪个还被吊在半空倒霉鬼脑袋时,被踩那人才回过神来,大叫道:“快!快拿下她!她杀了废太子!”
众黑衣人一下炸了营,拔刀地拔刀、举剑地举剑,纷纷朝那人砍去。
闷哼一声,虽身手不错,可到底人在半空,哪里那么好躲?肩上、腰上各中了一刀一剑。
所幸,院中有值夜的小太监朦胧中听到有人大叫什么“废太子被杀”之语,吓了一大跳,迷迷糊糊的也跟着喊叫起来“端王死啦!端王被杀死了!”
原本就在这附近寻街的金吾卫闻声忙忙赶来,见到那些墙上墙下、外带被吊在半空中的黑衣人哪里还会客气?举着刀剑就冲了过去。
那个娇小的身影匆忙之中跌下墙壁下,一个趔趄,又中了赶来的金吾卫两下子,忙朝暗中跑去,几下闪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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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许骄阳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身来,似是昨晚想得太多,等睡着时已不知是何时辰,直到这会儿才醒。
原本还想在用早斋前出去走上一圈打探消息,这会儿只好先去母亲那里。
许骄阳昨夜思索一夜,计谋倒是想出不少,直到需要布置之时放醒悟——自己如今竟然无人可用!
如今身边的人,不是当初老太太还在时,送来给自己使唤的,就是母亲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多各有心思。如今自己要做的事,与母亲现下所盼正好反着,若让她知道消息,自己如何能脱身出来?只得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洗漱完毕,便起身朝母亲所住的正屋走去。进了屋子,就听到西边儿小间儿里面奶娘们正忙忙地哄才睡醒,不愿意穿衣的龙哥儿的声音。骄阳弯弯嘴角,放轻脚步,朝母亲那屋走去。
那小子有起床气,奶娘丫鬟们哄着还好,要是听见什么动静可就闹得更厉害了,没一个半个时辰谁也劝不好他。
走到门口之时,忽听里面母亲似在和人说话,隐约几句声音传来,原本并没在意,可几个词句传进耳中,倒让骄阳止了脚步。
“…就在后山竹林中!若不是正好李中家的去过孙家、见过那许清荷,咱们家谁能认出那就是她?!”
“啪”的一声,似是贺氏气得拍在桌子:“那小贱人竟躲在这里?!当初说什么要进京,结果动静全无,她躲在这里要做什么?!皇家寺院,她还打着见着皇子的主意不成?!”
王妈妈忙低声劝道:“夫人息怒,三皇子左右连一日都没在山上呆够,姚贵妃就算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也不会理会。任她长成天仙样儿也没人得见呐?”
贺氏又运了运气,方压下声音来吩咐道:“再叫人过去看看…再定夺。”
知再听也听不见什么了,王妈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许骄阳方放重脚步,侧头同跟在身边儿的琉璃笑道:“也不知那小子几时能起得来。”
琉璃也忙笑道:“小姐仔细,要是吵着了少爷,就该您心疼了呢。”
听见声音,贺氏冲王妈妈打个眼色,笑看许骄阳进来,伸手拉她过来到床上坐着:“身上可好些了?能起得床了?”
“不过是昨天有些不舒坦罢了,要是连今儿都起不来,女儿也没脸再上山了。”
母女间说着话儿,小一柱香的功夫,龙哥儿才穿好衣裳,乖乖任奶娘抱到贺氏这里,贺氏这才起身,带着儿女去一同用早饭。
皇允寺中做得一手好素斋,京中官宦人家来这皇允寺也并非只为参佛观景,更有些用惯了京中的大鱼大肉,来这里试一试寺里师傅的手艺——京里素斋馆子再怎么好手艺,却也做不出这里的味儿来。
许骄阳陪着母亲、小弟一并用斋,心中原本挂怀之事一半放下、一半又被提了起来。
放下的是确定了那个“清荷”医仙,就是自家那位长姐。提起来的,自然就是自家母亲也发现她在山上,这皇允寺到底离京还有些路程,若是母亲出手…也不知前世时母亲是何时听说许清荷的消息?又是何时动的手?那三皇子又是如何把许清荷弄到身边的呢?
这些事情前世她便不知情,更何况如今?心中不由又微微有些烦闷,自己手下丫鬟仆妇中竟没半个敢相托查探此事的。
心中正自转着,用罢了斋饭就见王妈妈又走回来,冲贺氏直打眼色。许骄阳想想,便带着小弟回到侧间儿,拿着布老虎、布龙逗他玩耍。
那边正屋不知在说些什么,骄阳就是再心痒好奇,也不敢过去偷听。这会儿不比早上那阵,那时丫鬟们出去提饭的提饭、备东西的备东西,正屋门口儿并没丫鬟守着。这阵里屋外屋处处都是人,自己就是想去再听听,却也得有那个机会才行。
正逗弄着小弟,谁知龙哥儿不过伸手拉了几回那条布做的龙就丢开手去,反手抓过放在一旁的布老虎,抱在怀里,只自己去揪它的耳朵,任谁不给,骄阳要是做势去拿,眼见他就要翻脸咧嘴哭闹。
知道这孩子性子惹不得,便不再逗他,只让丫鬟奶娘们看着,正想着要不要再出去转转,外间便进来一个小丫鬟道:“小姐,十一皇子在外头请见呢。”
许骄阳挑挑眉毛,早上事情一多,倒是把他给忘了。起身出屋,正见那边屋子也打起了帘子,王妈妈似是同贺氏说完了事情,见许骄阳出来,忙请她进去。
“十一殿下过来了,你若想出去转转就去吧。”说着,一面帮她理了理衣裳,“刚才家里下人送消息过来,说方姨娘的那个哥儿身子有些不好,我要先回去看看,下午就走。你是同我一路回去,还是再在山上呆几日?”
骄阳微微琢磨一下,便道:“难得出来一回,女儿就再呆几日吧。”
贺氏笑点着她的鼻子道:“姚贵妃那里一会儿你抽空去一趟,正好十一殿下也在,跟你一同过去也好。我看着他们收拾东西,等用过午饭就先回去了。”

第7章 家中事起

见女儿贪玩,想在山上多呆几日,贺氏稍加思索,便点头应允。
这皇允寺是许家常来的,女儿在京中虽也时常出门同那些京中闺秀出游,可到底难得上一回山。且这回回家自己事情多得紧,更没功夫陪她,不如让她在山上多呆几日,自己也好趁机把那些事情安排妥当,免得出什么差错。
不提贺氏这里忙忙的看着下人们收拾东西,许骄阳已经带着丫鬟们出了院门。
十一皇子正站在门口,负着手,正看着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不远处站着的就是刘栓,见许骄阳出来了,笑着躬身道:“见过许小姐。”
十一皇子闻声,肩膀微动,定定神,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许骄阳。眼睛朝她身边扫了一眼,见跟在她身边的是琉璃,只嘴角动动,并没说什么,冲她点头当做问好。
许骄阳也冲他笑笑,上前两步:“没想到你也上山来了,这回是要小住几日,还是不日是便回?”
闻言,十一皇子再扫一眼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只道:“小住几日。”
走得近了,骄阳这才看清,头天晚上见着他时天色正暗,他又是刚从林子里钻出来,当时怕他狼狈难堪自己并没细看,这时一走近,正见他耳后有一道红痕,也不知是头天晚上在林子里挂的,还是…
心思微沉,隐约想起,自己前世在宫中见着他时,虽少见,却偶尔也见过他身上挂过些痕迹…又想起后来同三皇子在一处时,偶尔听他叹息,说,十一亲娘去的早,小时所有物件都由管事的奶娘、嬷嬷、宫女把持,就连吃食都有人暗中克扣,他又见不着皇上的面儿,自然没处告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