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银子?”皇上嘴角挑了起来,双眼眯着,“正好,朕这里存的倒是有点子,想必是够用的。那新殿往北迁个四五里地,不必太大,里头宫殿房屋也不必多,只一个,新巧舒坦便好,回头你们寻人画几副草图承上来,朕选过了你们便去支银子。”
听皇上如此说了,几个忙忙下跪,心中稍安,既然皇上有银子,那便好办了。
“对了,户部亏空…小珠子,记下了,一会儿找刑部的人过来,陪同几位大人好好查查,看看这几日乱着,可有人浑水摸鱼。”户部亏空,这是早有的事儿了,之前便是想查也查不得,更不能轻易去碰,这会儿正好清理。
所幸,这回孙家二位少将军带兵进来的突然,一下子便把局势稳定了,直查抄了刘家的园子,并几户刘家党羽,之前宋家倒台时查抄出来的那些个银子,自然流入这些人手中,皆是肥得流油的,皇上哪里还会客气?自要纳入囊中,别说修个宫殿,就是再建两个鹤临园儿也是足富裕!
又宣了几个礼部之人进来,皇上只吩咐了句:“皇后刘氏弑君不轨,今已废除。美人柳氏温柔贤良,于乱军之中护驾左右,不离不弃,又孕有皇子,封为皇后执掌六宫,待国丧一过,便予封后大典,昭告天下!”——
“主子——!!”人刚带来,白萱看见座上之人竟是柳蔓月,两眼瞪得浑圆,立时两眼发酸的就扑了过来,被白莹唬得一把拦住了她,白香也忙忙上前抱住,不叫她往柳蔓月身上扑去。
“呆丫头!没瞧见主子的肚子么?这一扑,再叫主子动了胎气,看皇上不拿了你!”数月没见,便是白莹再瞧了这白萱心里头亦是直犯酸,口中呵斥着,眼中也不禁冒出了泪来。
白萱哭得上看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直打着嗝:“主、主子…奴婢还以为…主子福大、命大…奴、奴婢还以为再见不着您了呢!”
见了这丫头平安无事,柳蔓月心中亦是惆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拉到了身边儿细瞧了瞧,点头倒:“还是瘦点子好,身条也抽高了,回头找个好人家就能嫁了。”
“主子!”白萱人还哭着,被她这一说急红了脸,又是跺脚又是打嗝,人站在那里直抽抽。
白香歪头细看了看她,点头冲柳蔓月道:“果是好看了点子呢!”
外头,原本服侍柳蔓月的,秋水阁里头的那些个小太监、嬷嬷们进来磕头,那日火起,见势不妙,众人就避到了水边儿,后来遇着众听雨阁过去报信儿的人,知道柳蔓月同皇上应是无事,这才装着老实,等天大亮了、火熄了,这才老实巴交的叫那些个阁中之人、刘系之人清查毕了带回宫中。
第122章
柳蔓月原本于鹤临园中平素住得偏远,虽后来去皇上那里回数多了点子,可到底也没露出个得宠的模样来,那日晚园中如此纷乱,连那小皇帝的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何况她一个美人?
阁中之人本当小皇帝但凡得了太后病重的消息,赶过去时,定会叫柳蔓月自行回去,最多派上两个太监随行,后头清点园子中活下来的人时,没见着活的,便当是死在了路上,哪里知道她竟带着众人护着小皇帝出宫而去了?
她不打眼,她那院子里头的宫女太监更不打眼,只匆匆清点了人数,就一并带回了京中。白萱这两三个月过得甚是艰难,要不是有原本秋水园儿的几个小太监暗中护着,这大冷的天还要出去当差打扫,那手指不定便要冻坏了。也怪道她猛一见了柳蔓月,人便哭成了这般。
众人皆无事,且又辛苦了这几个月,皇上清了叛逆之人那小金库中,除了些个大额的银票外,皆交给了柳蔓月随意支配使唤,她这会子也大方,人人打了个大荷包,叫他们下去,回头接着在她这处当差使唤。
宫中妃嫔已剩不下几个了,想等新人入宫,怎么着也得来年冬日,这回便又赶上太后薨了,来年那次选秀怎么也不能成了。
看了看柳蔓月那已圆了起来的肚子,白萱心里头更是宽慰了——自家主子竟是同皇上一遭回来的,又大了肚子,自己掉的这些个肉…早晚能再吃回来!
宫中本是乱做一团的,再加上被前后两伙子人一通祸害,这会儿虽收拾妥当了些个,到底没大安生。
皇上在前头忙,柳蔓月就歇在了御书房后头的寝宫之中。旁处,因那些个暗道等所在,处处都要堵死填补,省得叫人再暗中钻了回来行刺,那五个剩下的采女们,早就搬到边角处老实呆着再没了动静。
这回回来,再加上柳蔓月有了身子,皇上便再不遮掩,直叫她住到了寝室之中,等回头开了春儿,北面便要建新殿了,到时合宫都要搬去,这里再不必着人照料留做他用。
身上有孕,人便容易困倦,这宫中虽没有原本鹤临园儿中舒适,可总也算是这宫中最好的所在了。微微合着双眼,人便打起了瞌睡,过了会子,便听着似是有人进来,到了自己身边儿。
微微张开了眼睛,正见皇上脸上带笑的往自个儿身边儿坐:“忙完正事了?”
稍点了下头,皇上靠在她身边儿坐下:“可乏了?”
“原本还好,只这几日叫它给闹的,总想着睡。”柳蔓月皱着眉头朝肚子瞧去,嘴巴嘟着,似在怪肚子里头那个不省心。
“主子早先便是每日要睡两回的呢。”白香拿着点心盘子放到二人身边儿的几上,听着柳蔓月这般说,忍不住插口道。
见她拿那眼睛瞪着白香,白牙儿磨啊磨的,显是被人一语道穿了气急败坏的模样,皇上大笑着抬手去捏她的鼻子。柳蔓月一个躲闪,又被他捏住了脸颊,拿指头量了量,皇上那里点头道:“嗯,果然胖了,丑了。”
这会儿柳蔓月收了眼色回来,却又斜靠到了皇上身上,脸上笑得嫣然如花,连那酒窝瞧着都比早先深了点子:“那妾以后小心,再不叫身上多长肉了,岂不随了皇上的意?”
不再长肉?那岂不是说她不想再怀了?!
皇上那里微愣,忙干咳了一声,正色道:“哪里的话?朕偏就喜欢你丰腴点子呢。”说罢,低头在她耳边道,“回头试试滋味,定是不同的。”
见那二位在榻上打情骂俏的模样,白萱连抬了三回手去揉眼睛,这也太…太…皇上平素同宫妃在一处时就是这翻模样不成?怎么…怎么跟自己想的都不一样?!且那二人白日里头就这般…有些个太羞人了。
白莹白香这一路跟着,早就看习惯了的,且之前在秋水阁里头守门儿时,更羞人的都听着过了,也就白萱这个头回见的有些个惊着了,过过便好。
叫她头靠在自己怀里头,抬手捏着那果脯往她口中送,道:“朕已叫人去画图了,回头等他们画好了,呈进来,你瞧瞧喜欢哪个,有哪些个添置的再叫他们细定下来。朕打算等一开了春儿就叫他们动土。这宫里头大虽大了,没用的所在太多,叫他们多建些个亭台楼阁,主住处就那几处便好,旁的一令不需。”
柳蔓月在他怀里头躺得舒坦,只懒懒的哼了两声儿,张口接着那果脯吃,连话都不乐意说了。
“朕已叫他们拟旨了,只待再过了年便封你为后,昭告天下。”
话听到耳中,柳蔓月一愣,口中那果脯一下子呛到了嗓子眼儿里,直咳嗽了起来,皇上忙一手扶着一手给她拍着,好半晌才回过气儿来,咳的她脸都红了,诧异转头看着他,眉头皱了皱,方道:“皇上,妾…没那个家世…”
之前皇上便说过一回,自己只没接口,想着,他便是想封,下头也得有对着干的。这会儿听他说的这般简单,朝中之事她又大抵知道,这会子哪里还有人敢明着同他对着做的?只事到了眼前,她倒怕了…
“朕说你有,你便有。”把她又拉进怀里,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吻,声儿低低的,水儿似的趟进了她的耳中,“这回若没你,朕这命在不在还是两说。旁人不知,朕却是知道的…哪一回迷糊间醒来,都能闻着你身上香味儿,知道你就在朕的身边儿,这翻情谊,朕哪能视而不见?更何况,早先朕就有了这翻打算,这次火起倒是有了堂堂正正的由头,管叫天下人再说不出个‘不’字来!”
不说其它,只说这回救驾有功,又孕有龙子,只要皇上愿意,便能封了她的位子,于她有无家世可依全无干系。
“这福气…也太大了些。”垂着眼睛,心里头说不出个酸甜苦辣来,手放到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摸着他掌上的温度,方能安下些个心来。
“这天下,朕能坐得,你便能陪朕坐得!”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若说早先还怕她上位之后,有妃嫔为难于她,可如今一来后宫已空,二来又听小珠子等人细说过她那些日子的作派,本就知道她是个极聪明的,只是懒得动弹,却不曾想,遇到大事时她竟是个举重若轻有大气度的。
如此女子还担不得皇后之位,又有哪个能担得起?早先那刘氏,除了那张脸孔长得端庄些个,还有哪里能同她比得了的?!识大体,明大局,这种女子不宠又要去宠哪个?
皇上心意已定,便是有人反对也是无用。且这位还是救驾有功的,下头那些个朝臣们再没二话——先一个倒是有家世,可竟敢弑君谋反?!还是没家世的好,至少这江山除了外敌外,短年间再不会有所动荡了。
先是定了后年春日册封皇后,不过这会子金印已经送到了柳蔓月手中,虽位子还在美人上头,可实已是掌管六宫了的。宫中之人已改口称呼其为“娘娘”。
皇上那里先是连发数道旨意,条条件件皆指刘家谋逆,下令清查其党羽。后又下旨改了些个大小规矩,其中有一条,乃是取缔选秀一党。
此回宫变之事,皆由后宫而起,不轨之徒藉此生事。故此,朝中官员之女,可自行婚配,若需指婚于皇上皇子,必要皇上亲下圣旨,细查待选之女品行性情再做定夺,不再三年一选填充后宫。
且,宫中修改宫位,除皇后之下,只设采女一位。
再一个便是事关宫女,乃是以柳氏之名布下的,凡宫女者,十二入宫,十九出宫,离宫之时,去留酌情自便。
这一个,叫那些宫中宫女皆心生期盼,原本要足耗到二十五岁方能出宫,这般年岁的,便是出了宫也寻不到好人家了!大多要么自梳,老死家中。要么被那些个大户人家请回家去,交自家女儿规矩。便是嫁人,也不过嫁于人家做填房,大多过不上顺心日子。
若能十九出宫,便同寻常人家的使唤丫头一般的年岁,自是能配着人家的!便是在家中之时就定过亲的,男子那里也能等得!
年岁差不多的,听了这消息皆心生期待。那些个过了年岁,已在宫中预备着老死于此的,各自感叹没赶上好日子。
“主子不怕把我们遣了,回头使唤的人不得用?”白莹瞧着柳蔓月悠悠然的坐在那处吃着花鲈,心中疑惑。
“怕什么,总比强留着,回头叫你们心中怨我强啊。”这几日小皇帝时常叫人送这个过来,说是安胎的,虽说味儿鲜肉嫩的,可总吃它时候久了也腻得慌!
“我们几时怨过了…”白莹瘪了下嘴巴,若说心里头不想,哪里可能?本以为要老死宫中的,可柳蔓月发了话了,她们几个想嫁人便说,她这里给她们预备嫁妆,风风光光的送她们出宫。
“你们没怨,那丫头不是还惦记着了?”说着,挑眼朝白萱那里瞧去,这丫头被她说得脸上又气又红,一跺脚再了屋子,好半晌没冒头出来。
第123章
春暖花开,阳春三月。
澜河边上,一船由北向南,总算是靠到了岸上。一行人从船上下来,岸边几人迎了过来,见了当头那老者,方松了口气:“几位长老,路上辛苦。”
“哼。”墨长老脸上漆黑一片,这一回,不光阁主不知生死,连早些年的安排亦尽数拔去!不说旁的,只说那些个折了的暗子…还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早年间的底气!
偏阁主的药方只他一个人知道,除了手底下的药丸,众人再没法子配出了。
“娘娘,迈腿…”听着动静,那边前来接人的转头朝船上看去,见几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缓缓上岸,其中有两个被人围着,挺着个大肚子,心中恍然。
“车已备好,几位长老请。”
“事情安排得如何了?”刘勋元朝那人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澜河这处咱们的人早有布置,只待这事一起,就暗中散了消息,说那皇帝是假的。等有了小皇子,便立时能揭竿而起!几个南岸世家亦点了头,必会助咱们一臂之力!”
刘勋元松了口气,刚点头准备开口话说,就听后头忽的叫起:“娘娘?!娘娘?!怎么了了?”
“快生了!娘娘快生了!”
几人脸色大变,转回头去,看着那刘皇后已经瘫倒在地,直叫着肚子疼,头上的斗笠也掉到了一边儿,一张脸孔上面青白着一张脸,正疼得满头汗。
“这…才刚八个月就…”刘大人一跺,“叫人预备的孕妇呢?”
“已找好了…可都是按着足九个月的找的,没有这会子能生的…”
“先压下消息!到时再说!”
几声猫叫似的哭声儿响了响,便没了动静。产房里头走出一位老妇人,满脸的褶子,出门儿见了几人便沉着脸道:“倒是个男孩儿,可惜孩子太弱,只怕养不住。”
“看看再说吧…”还好早备了几个同月的孕妇,等哪个生了男孩儿,到时只说是皇后生的,消息还能传去不成?
几个半大老头子聚在一处,支着耳朵又听了半晌,还是没能再听着一丝动静,齐齐叹了口气,朝歇息的房间走去。
怎么说,那也是阁主的骨肉…虽说魂魄与肉皮是两回事,可如此就折了,实在也太说不过去。
所幸,若那方良人处也能得个儿子,倒可不必去管那些个找来的孕妇肚子里头的,能养那个也是好的。
半日后,那才出来几个时辰的小东西就没了性命,皇后原本昏睡着,猛的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打从床上坐起,挣扎着就要去抱那孩子。
几个丫头死命按着,都险些没能按住,屋子里头只听着皇后那尖声大叫,就跟遇着了鬼一般。
直到了四月份,方良人那里才有动静,却得了个女儿。长得珠圆玉润甚是可爱,可到底是个女儿家,众人一合计,只得在几个生出来了的中选了个男孩儿,当做新皇。
这边动静刚传出去,还没散过了河。北面那里,柳蔓月肚子里头的也有了动静。
身上一阵阵的疼着,叫人头上直冒虚汗。咬牙进了产房,躺在床上后,只觉着人就跟要被撕裂了一般。
“快生了?!”皇上一惊,从座上站了起来,下头朝臣们亦是一愣,忙齐刷刷的跪拜下去,口中高呼着“皇上大喜”。
是喜是忧皇上心里自知,她这才刚八个月,还没到日子,怎么就要生了?!为了她这身子,生怕她出点子差头,皇上可是日日拉着王太医询问,七活八不活的话儿他自是听过的,现下,她竟才八个月就要生了!
袖子一甩,忙忙的朝后头跑去,跟着皇上一同上朝的小珠子只得先冲下头朝臣笑道:“今儿个想必应是先散了,各位大人先请回吧,有要紧的折子先请递上来。”
皇上头一遭得子,众朝臣心中自也是期待的。若这位柳皇后能一举得男,于这朝中上下无异是件天大的喜事!
如今朝堂之中,那些个学院里头出来的学子们,有些个才干的已陆续上来了,今年秋月,亦准备着头回的兴科取士之事,再加上皇上添子,更是天大的喜事啊!
皇上在门口儿一圈圈儿的转着,就跟早先他养的那头被栓着的狼一般,心中焦急,连眼睛都冒起了绿光,小安子小刘子陪着笑脸儿:“皇上,这女人生孩子啊,没那么快的,您先歇歇?”
“没那么快?!”皇上眉毛竖了起来,拿手点着他们,“你们生孩子过不成?!”
众太监齐刷刷的皱起了眉头,苦着脸低下了头,他们虽不能算是正经男人了,可也不是女人啊…哪能生孩子?
又转了小半个时辰,里头忽然出来了个嬷嬷,一脸的急色:“皇上…娘娘…”
“怎么?!”听见里头的叫声儿都叉了音儿,皇上只觉着两腿发软,两眼发直。
“娘娘…这胎只怕不易…”说着,那嬷嬷跪到了地上,“皇上,这胎艰难,只怕生不出来…便是能生,孩子同娘娘许只能保住一个,请皇上定夺,若再晚了,只怕一尸两命!”
怎么忽的就如此了?早先不还好好的?!
皇上只觉着头中发木,今早自己上朝之前,还同她逗闹着,捏着她的腰肢,笑她肉软得快能拉出寸长来了。点着她的酒窝,说这会子里头装的都是肉,再装不进酒去了。揽着她的腰,调笑着等她生罢了孩子后的香艳话儿…
可如今,她们竟告诉自己,说她快不行了?!
“皇上、皇上保重!”
小太监们跪了一地,旁人许不知道,他们却是清楚的,皇上有多宠那位、多疼那位,他们都是瞧在眼里、听在耳中的。这会子出了这事,只怕皇上一个想不开,那可…
忽的,皇上猛抬了腿,一路向产房里头行去。
几个嬷嬷守在门边儿,见皇上要进去,忙跪了一地,只道:“产房凶险,皇上进不得啊!”
抬腿一踹,那几个婆子滚了一地,却没人敢去抱他的腿,拉扯他的衣裳。
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这会子人已昏了过去。见了她的脸孔,皇上脚下顿了顿,忽一咬牙,上前几步,抱起她的头靠在她耳边大声道:“来人!给我保孩子!”说罢,见她眼皮动了动,咬牙切齿道,“月儿,你给朕听着!朕要保孩子!你若敢死,明日朕就抬个皇后进来!叫她坐着你的位子,吃着你的、穿着你的、用着你的!再抬一屋子的妃子,只不碰皇后半个手指头,叫她气你、恨你,用着你的人、打着你的孩儿!你若舍得,就走给朕瞧瞧!”
眼皮微动了动,勉强睁开了一丝儿,那人好吵,那话也好混…“无耻…”
这天底下敢骂皇上无耻的,怕也只有这么一位了。骂完了人,才觉着力气似是回来了些一般,死命的用着力气,拿手掐着他的胳膊,就冲刚才他那话,就恨不能掐掉他一块肉。
红乎乎的一个肉团子,皱巴着张小脸儿,个子虽小了点子,可哭声响亮,甚有力气。再加上柳蔓月除了第二个月时在路上颠簸了些,后来安心养胎,身子倒是好的,虽早了一个月,生时凶险了点子,到底没出大事。
皇上得子,孩子还没出满月,便立为太子,下头臣子死提着个心,只怕这孩儿万一养不住呢?却没哪个敢乱嚼舌头。
皇子出生,皇帝顺势改国号为“昭”,意为日月昭明之意,大赦天下——
上头满月刚过,宫里就得着了信儿了——澜河南岸,刘皇后得子,被河南士子氏族捧为皇帝,打起旗号造反了。
檄文上道,北面位子上头的那个皇帝是假的,他们才是得了正统的。澜河两岸响应甚多,不少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刘氏亲信蜂拥而至,那些个虽与刘氏不和,却又因着贪墨等故逃离京城等地的,也顺势聚集了过去。
冷笑一声,丢下了那檄文,皇上拿手点着,抬眼朝下头道:“西北面胡国占了我大昭三郡,南面,他们又挑着‘新皇’的旗号叛逆,真当朕是那好欺负的不成?!”说罢,抬眼朝下头新贵孙家兄弟二人看去,“二位将军,可愿带兵前往平叛?”
孙家二人上前,一般的模样、一般的动作、一般的抱拳,高声领命道:“臣,愿带兵前往,收回失地!清扫乱党!”
南一道檄文,北一道诏书,百姓间虽不明所以,也分不孰真孰假,却知道哪个管着自己头顶上的那片天,哪个便是真“皇帝”。
北面,大昭兵分两路,一路明着南下,一路暗中向西北而行,发兵攻向西北胡国所占郡县,南面那里兵马还未曾到了地方,北面那里已打了个热火朝天。那胡国军队只支撑了三个来月,便被清出大昭国内,灰溜溜的一路向西北撤去,躲回草原之中暗中蛰伏着,只盼着大昭兵分两路,等南面那里吃了憋后,再乘势呼应,来个南北夹击。
却不想,原本两面开战本是军中大忌,何况大昭军中已因着刘家的缘故被分走了些个退到了南面?可哪里想到,也不知小皇帝用了哪里的兵将,竟凶猛异常,往北竟能打得胡人退避三舍,往南,那“新皇”军中更是被打得节节败退,一口气的退到了澜河以南,丈着水势才缓得了口气,却死也不敢再往北犯,只盼着北面的军队莫要打过河来才好。
第124章
又是桂花飘香,中秋在即的日子,柳蔓月抱着个肉团子似的胖小子,斜靠在水面儿凉亭中,身边儿几个宫女打扇的打扇,剥葡萄皮儿的剥葡萄皮。
胖小子适才还醒着,这会子的工夫竟又睡着了,小嘴儿微张,小鼻子一动一动的,睡得香甜。
抬起手来,这个无良的娘拿着葱白的手指头去捏胖小子的小鼻子,似是觉着鼻子上头不舒坦,小家伙皱巴皱巴眉头,小嘴儿吧唧了几下儿,侧了侧小脸儿,又接着睡上了。
“哪有你这般欺负自个儿孩儿的?”
忽听了人说话儿,柳蔓月也没被惊着,又拿手指头点了点胖小子的鼻子,才笑眯眯的把儿子交到乳母怀里,悠悠抬起了头,接过白莹递过来的葡萄,笑眯眯的冲着皇上道:“这会儿不欺负,等他长大了,要是生得比我还高,哪里还能欺负得了?”
皇上挑了挑眉头,靠在她身边儿坐下,点头道:“倒也是,你小心这会子欺负得狠了,以后他见了你就躲着。”
“哼,那我也是他的娘,叫他来,他敢不送上来叫我欺负?”柳蔓月悠悠的道了一声儿,把葡萄籽吐到了一旁的帕子上。
抬起大手,朝她肚子捏了过去,周遭的宫女太监只做不见,个个低着头。这二位的感情好,在宫中早就人尽皆知了,便是娘娘不方便的日子,皇上也是要同房而睡的,任管事太监怎么劝也没用,并不避讳。
“怎的下去的这般快?”皇上挑了挑眉头,纳闷的朝她肚子瞧去,听说女子生了孩子后,身上的肉不都实难消下去的么?她见天的睡着、懒着,好吃好喝的供着,连走动的都少,怎么这般快的就消下去了?
“哼。”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儿,柳蔓月脸带得意的挑了挑眉头,自己这辈子倒是值了,这般好的皮囊,竟又是个吃不胖的,唉,说出去的话还不知要嫉妒死多少人呢。
“新宫已建得了大半,亭台楼阁具已妥当,这会子正往园子里头植那些个花草树木,想必再来两三个月就能住人了。”说着,皇上抬眼在御花园中左右扫了几眼。
这里,他自小住得便少,这回回宫也是迫不得已。但凡有个地方能住,他也懒得住在这里头。这处皇宫之中,亭台楼阁甚少,大多都是院子套着院子,便是这御花园中也是一抬眼就能瞧见那高墙。四处一围,瞧得人心里头就堵得慌。
白日里早朝也就罢了,待下了朝,还瞧见这些个,着实叫人心中不快。
好在,北面那新宫建得甚快,再略等一两个月就能过去了。
“到时,咱们合宫搬过去,这里头只留着前朝朝的妃子们歇息…”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来,又道,“哦,还有那几个采女,一总在这处荣养着吧。”
好好一个皇宫,竟成了冷宫、妃嫔养老院。
柳蔓月挑眼看了他一眼,并没做声。自打搬到这处皇宫中后,那几个采女就只住在几间小院子里头再没出来。那会子因着柳蔓月有着身子,又还没正式晋位,不用人来请安,更是连那几个的照面儿都没打过。
这会儿新宫建好了,本就是他同自己个儿一家子住的地方,柳蔓月就是再大度,也不可能开口提出,让皇上把那五个带过去。
他碰不碰的、想不想得起来的先放到一处,自己个儿看见了心里头还不舒坦呢。
一时间,胖小子澈儿被乳母宫女们抱了下去,除了几个近身伺候的外,余人都退了下去。
柳蔓月取了枚葡萄,送到皇上口中,纳闷道:“皇上,南面那里打到河边儿,便不再往南面打了么?”
皇上悠悠转头瞧着水面儿,似笑非笑冲她挑了挑眼睛道:“你道前些日子打听出来了些个什么消息?”
“消息?”柳蔓月歪了歪头,不解瞧着他。
“阁中似是因着阁主死了,便没人制得了解药,除了些个要紧人物外,旁的、使唤的下人,只能慢慢找些寻常人将就着,朕叫人安插了些个暗子,又叫人拿钱打点了些个人,前些日子打探出了些个消息。”说着,拿手朝南面儿点了点,“那个刘家的生了个儿子,生下来不过半日,便夭折了。”
“半日?!”柳蔓月微微一愣,眉毛挑了挑,刚想问那个“新皇”之事,忽的想起,既然人在阁中掌控之下,想必随便找个婴儿过来指着说是小皇子,也无人不信吧?
皇上悠悠点了点头,又笑道:“他们一路中寻了不少个同月份的孕妇带着,便是为着顶这回子事儿的。待足了月份,等一个妇人生子,就指着那个孩子说是新皇,可这位新皇帝…”说着,皇上冷笑了一声,“那位‘新皇’本是几个婴儿中身子骨最结实的,却不想才刚当了不到半月的儿皇帝,就又折了。这会子,已是第六个‘新皇’了。”
柳蔓月两眼瞪得大大的,她自知这会子的孩子得之不易,养大也不容易,可这也未免太过邪性了吧?!
“哼,这皇位,可不是人人都能坐得的。”皇上冷哼了一声,忽的面色上头有些个愁意,轻叹了一声,“早些年间就听说过,父皇福分不够,只怕…”说罢,又摇了摇头,转头冲她笑道,“若打过河去,反倒大伤国力。早先不过趁着一个‘快’字,才驱虎赶狼,把南北之事平息了,这会子朕不必动,就能叫他们自个儿把自个儿慢慢整死。”
“怎么整?”若说旁事,柳蔓月还能动动脑子,帮他一同想想,可这等国事战事就全无可能了。
见她两只眼睛亮亮的,巴掌大的小脸儿凑到了自己个儿跟前儿,眼中沉了沉,挑眼扫了一眼左近伺候的宫女太监,见他们皆老实的守在外面儿,没人敢抬眼往里头看,猛一探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才施施然的靠回身后的柱子,道:“这回南下的,可不光是刘系一脉。那些个平素政见不同的,却又怕朕收拾的氏族,也有不少跑过了河去。再加上南面当地世家大族…呵,朕只消放他们几年不予理会,他们便能自个儿窝里反,斗个不可开交。”
“可…就不怕他们养精蓄锐?”柳蔓月蹙起眉头,疑问道。
“朕这会子手中兵将大多都精于平原之战,于水上…总归欠了些个。”拿手于身边儿几上点了点,皇上沉吟道,“这会子国库总归是空虚了些个,南面那处除了靠北的几处郡县外,皆是农田不丰,尽是荒芜密林,他们躲去那里,一两年间还不显,等再过几年便知道苦处了。待朕操练水军,先把北面民心稳定再打过河去才是便宜。”
说罢,又冲她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本不是那般容易治理的。原本国内便多有贪官污吏清理不易,这会子叫他们一并都带过了河去,北面这里治理起来便便宜得紧了。回头北面这里有了章程,收复南面,自有了依照。省得那些个碍眼之人回了朝中之后,还要指手画脚的曰‘有违祖制——’。”
听他后头拉长着音儿,摇头晃脑的念着那四字,就同戏台子上头唱戏的一般模样,惹得柳蔓月掩口笑个不行。
人比娇花,又加上早先叫她生澈儿时怕动了她的胎气,素了足足九个来月,这些日子刚缓了回来,只还觉不够。皇上那里两眼几是冒着绿光的站起了身,抬手放到口下咳嗽了一声,正色道:“这会子天热,回去歇个午觉吧。”
这还是头回,柳蔓月还没叫唤着要歇晌呢,皇上这里倒提了起来。宫女太监们心内诧异,却收拾着东西伺候二人回了寝室。
待人到了宫中,皇上大手一挥,亲自为柳娘娘宽衣解带,抱上龙床。一时,宫内春色、宫外秋景,相映成趣。
外头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听着里头的动静这才了然,嗯,现在这会儿皇上只有娘娘一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多多运动,才能子孙满堂嘛——
头带大黄菊花,身着着有些个老旧的淡粉衣裳,刘忆萝人立在水边儿,腰肢轻摆,抬手放到脸边儿,口中唱着细细的曲子,水袖一摆,下腰下去。
周遭数个伺候的宫女丫头皆死低着头,不敢抬头瞧去,只春雨一个人立在那里,瞧着那水面儿微微出神儿,不知在想些个什么。
那边,一行人款款走来,其中一个,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女婴,抬头见了刘皇后等人,那为首的方良人蹙了蹙眉头,便想转身就走。
怀里头抱着的那个孩子不知怎么,忽的哭了出来,方良人忙忙低头拍着、晃着,口中安慰不已。
孩子拉长着哭声儿,小脸儿通红,怎么摇怎么晃也不听话,只一味哭泣着,刚放到了乳娘怀里,就听旁边儿一个声音响起:“好俊俏的孩儿。”
众人皆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正见刘皇后两眼发直的死盯着乳母怀里的女婴,惊得乳母一声尖叫,怀里那婴儿哭声更大了。
“好俊俏的孩儿…”那小脸儿、那眉眼…竟和阁主生得那般相像,原本已疯了的刘皇后,这会子忽想起了此事来,猛的伸出双臂,就要抢那孩子,“我的…是我的孩儿!你们偷了我的孩儿!!”
先是一愣,乳母就觉着怀中一轻,随即脸色发青的发现,怀中的小公主竟被刘皇后抢了过去!
方良人到底母女连心,见孩子到了刘皇后怀中,人飞扑过去,一把夺回了孩子,刘皇后哪里依得?自要再抢,一阵拉扯之中,忽听“哗啦”一声响,春雨听着众人的叫声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个茫然的看着那湖面——皇后,落水了…
大昭元年,南恒,太后刘氏落水,猝。方良人取而代替,改刘姓,抚养新皇,外界无一人知,只当此刘为彼刘。
怀里抱着那粉雕玉砌的女儿,拿脸在那滑嫩无比的小脸儿轻蹭着。
那边,阁中几个长老黑着张脸孔训毕了话,又嘱咐了一声:“看护好‘皇上’!莫要再死了!”
方良人嘴角挑起一丝讥笑,正被怀中的女儿挡着,点头道:“众长老安心,妾生醒得。”
这方良人平素便老实得紧,比刘皇后那左性之人好敲打得多,几人点点头,便自离去——南面不比北面,众人这逃难般的过来,方方处处都在算计着讨得更多的好处,他几人劳心劳力,又想干脆给那些个人一口气儿皆下了毒药下去,却又怕解药被散光了可如何是好?
焦头烂额,只恨阁主为何还不同他们联络?莫非真的…
见众人退了出去,挥手屏退宫女,叫乳母把那不知是第几任的“皇上”抱了出去,这才亲抱着女儿,缓缓朝自己寝室走去,看着那娇艳的小脸儿,小人儿睡得正香,方良人脸上笑意扩大着,低声道:“乖女儿…你身上流着阁主的血,才能把握这大好的江山!母亲,绝计不会委屈了你!”——
东北方向,恒河岸边。一位妇人头戴帷帽静静立于恒长河北畔,向南眺望。面前那恒长河水湍流不息,翻起层层白浪。
“天晚了,回吧。”一位身量高挑,面目英俊的男子,瞧着虽已有四旬的年纪,却依旧眼光如利,宛若雄鹰一般,走到那女子身畔柔声低语道。
女子轻叹了口气,微微抬头,眼睛从那脸上遮挡着的纱布中透中,带着一丝嗔怪:“你自己不喜回那地方,倒舍得叫儿子去。”
男子轻笑了声,抬着大手,从袖下握住女子的手,亦是朝南看去,唇角微扬:“男儿当志在四方,便是我,年轻时亦是沙场征战过的。若他们累了、乏了,想何时回来,依旧是咱们的好儿子。若是他们喜那峥嵘逐鹿的日子,就叫他们肆意征战…鸳儿,莫非不记得了?他们走前,可是你亲点的头呢。”
女子嗔了他一眼,亦朝南看去,许久,凉风拂过,方轻叹一声:“咱们回吧。”——
大昭二年,新皇宫建成已久,皇上带着皇后举家搬去,旧宫中只余些个旧时妃嫔并宫人。虽说小皇帝很想推了这处憋屈的所在,奈何,那些个前朝时的妃嫔还在,外加几个不能遣散的采女,怎能把她们带去新宫?只好留在这处,待她们老去离世再做打算,这旧宫栓当个妃嫔养老院使唤了。
二年二月,封后大典于新宫中举办。
皇后柳氏,常伴君旁,知情解意,大度贤良。且于君主危难之际,护驾随行,不离不弃。归京之后,为皇上添得龙子,业已封为太子。如今又有身孕,福泽深厚,且见识广博,见地谈吐皆非寻常,实可母仪天下。
百级阶梯之下,百官叩首,两旁,宫人恭敬匐地,抬头朝上看去,那身着明黄龙袍之人,正向下看来,等着自己上前。
一级级,踩在那台阶之上,原本来时手心还微微冒着的汗水,这会子皆已消去。心中原本的紧张之意,这会儿尽已散去,竟反倒冒出了股子欣慰之意来。
家国大事,自有皇帝同百官打理,后宫之中…这会儿哪还有何后宫?能常伴于他的身边,将来还可含饴弄孙,如此日子,自己又有何可怕的?
看着上头那人的面孔愈发清晰起来,柳蔓月脸上亦不禁挑起一抹笑意来,一步步的,头上的凤钗随着她那脚步微微晃动。
那人身穿大红,就如烈火一般的娇艳,脸上笑意吟吟,好似牡丹绽放一般,看得皇上心中不由得晃了神儿,再回过神来时,那女子已到了自己面前。
心中定了定,随即一抹笑意亦爬上了脸上来,伸出手去,拉住她那柔荑,轻轻在掌心捏了一捏,低声道:“朕说过,这世上再没哪个穿红有你好看。”
心中微动,脸上笑意愈发浓烈了起来,斜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与他并肩,面朝百官,面朝天下,大红的衣袖于风中展开,似把那天边都染得一片浓烈。
第125章 番外 双子卖萌(与主线无关)
大红的喜字贴在大门上,巧得是,这分明是门儿对门儿的两户人家,却在同一日贴上了大红喜字,可这两户人家却非是彼此结亲,而都是同一日娶媳妇进门。
一般的高门大户,一般的爵位封赏,一般的入宫谢恩,连那新郎官,竟都生得一般的模样!
大殿之上,皇帝端坐于上,正眼中带笑的瞧着下头两位磕头谢恩的少年将军:“安国、定国二位将军,这二年为朕南争北战,劳苦功高,至今方娶…想想,皆是朕之过错,欠二位将军实多啊。”
“皇上隆恩,我兄弟二人铭记于心,只因家母有训,年过十九方许我二人娶妻进门,怎可说是皇上之过?”安国将军忙抱拳言道。
定国将军亦上前一步,笑道:“我二兄弟二人就喜欢跑马打仗,皇兄叫我二人带兵,已经天大的赏赐了!”
听闻定国将军的话,皇上忍俊不禁,笑着摇头道:“罢了,一会儿你们的媳妇就拜毕皇后过来了,快些领着她们回去圆房,省得惦记…”
这一句话,说得下面那面貌无二之人,一般的红了脸庞,连带着耳尖儿都冒起了红光,皇上更是放声大笑:“罢罢,再留你们,怕是就要怪朕了,下去吧!”
两位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从宫中出来,后头还跟着两乘八抬大轿。路边看热闹的不禁笑道:“这一般模样的轿子,别再抬混了?二位将军又生得一般模样,媳妇哪里认得出来?”
定国将军耳朵尖,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心里头跟猫抓一般的,不住的频频回头,朝轿子看去…朝中几个年纪相若的陪着迎娶友人,见了他这般模样不由得掩口偷笑,一个上前低声笑问道:“秀芅莫非等不急要掀新娘子的盖头了?”
定国将军脸上一红,抬脚朝他夹着马的大腿上踢去,自个儿拉着缰绳再回了哥哥身边。
安国将军淡淡扫了他一眼,无奈摇头,低声道:“适才出来时,皇上身边的珠公公说,皇后娘娘已在新娘子拿着的帕子上头做了记号,拿并蒂莲的是我家的,拿鸳鸯戏水的那个是你家的。”
定国将军这方松了口气,只暗中死背着“鸳鸯戏水”四字,一会儿进去时万要细瞧了她手上的帕子!
烛影绰绰,香气撩人。
自来了大昭,便是一路征战,把两个半大孩子硬生生在马背上头杀成了威武将军。
两个洞房,两番春色,一个沉稳,一个跳脱,这会儿站在那床边儿,手里拿着金玉秤杆,却一般的僵在了那处。
东面那府里,全福人一脸笑意,低声道:“安国将军,该挑盖头了。”
沉稳面孔上带出一丝尴尬,忙上前一步,拿着那秤杆向那盖头伸去,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她身上掖着的帕子扫去,见确是并蒂莲的,这才松了口气,抬起挑去。
盖头下面,芙蓉面粉、樱桃唇红,一脸娇羞万不敢抬眼看来,脸上粉红一片,就似被那大红的衣裳、大红的盖头映出的晚霞一般。
见佳人如此,倒叫人一时错不开眼,愣愣的站在原处,连合卺酒都险些忘了。
西面府中,入了洞房,定国将军便先抬眼朝那新娘子身上带着的帕子瞧去,细瞧了瞧,果见一对鸳鸯交错着头颈依偎在一处,这才笑着抬头再向那盖头看去。
边儿上丫鬟递来秤杆儿,忙抬手取了,轻轻挑起,见下面那人玲珑面孔,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挑起,朝自己扫了一眼,便红着脸匆匆侧头过去,再不敢瞧。
心中带着喜意,脸上笑得越发发傻,一手接过边上递过来那合卺酒,上前两步,弯下腰去:“将军夫人,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