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都是皇帝晕倒前提出来的,这会儿不知他是想要狠罚?还是干脆…
皇帝的喉咙里“呼噜呼噜”声响,就是说不出来话。一直稳坐后头的太后忽然开口道:“她把皇上的身子气坏了,如此惩罚实在太低,不如便交叶氏打入冷宫吧。”
这话是肯定句,表明了太后对叶贵妃的一向不待见。
皇帝脸上还有不甘,太后又道:“虽说是远得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好歹她也姓叶…”说罢,皇帝脸上的狰狞果然又减了二分,“小十六这孩子的性子单纯,可只怕叫人带累了他…此事他也有大过,便叫他在他的王爷府邸里面闭门思过,不得圣命,不许出府。”其实这就是变像的软禁了。
皇上这才缓缓的合了眼,没要了那蠢妇的命、没活活打死那不孝子,心中虽有遗憾,可到底自己这辈子都没对他们下过狠手,以至于现在…这狠手也不能轻易下啊。
太子下朝,听到皇后太后的吩咐,知道父皇已对叶贵人肉包子彻底厌弃了,只得遵照父皇的意思,下了旨意,把叶贵妃送入冷宫,把肉包子府邸封起。
说老实话,肉包子出了宫,虽对外头的花花世界十分好奇,可奈何这孩子人在宫中就有着极其可怕的宅属性。现在出了宫了,有人伺候,有好吃好喝的,有女人讨好、有小太监们巴结奉承,能不能出门,于他来说并没太大的所谓。
再加上上次出宫给大公主过生日时,他就遭了回刺,他虽没别的记性,但对于这种吓着他的事情的记忆却尤为深刻,不能出门儿…那就不出了呗?有啥大不了的?这回自己搬出来后还没正经上过街呢,就是因为上回那事!
至于自己的母妃?打入冷宫?又不是赐死。于是他只听了一耳朵,就丢到了一旁,跑到园子里面各种祸害去了。
天气越发的缓和了起来,吕悦养了一冬的肥肉终于找到机会消下去了。
冬天天冷,她懒得动弹,再加上慈恩殿里的伙食一向是宫中之最,长胖一些也算正常。等到了春天起,吕悦能在慈恩殿里各种转悠不说,太后去皇上那里看望时还需要她在下面跟着走,身上的肉想留都留不住!
皇帝的病维持在了某一阶段,不好也坏,人每天都能醒,可却依旧动不了,说不出,跟后世吕悦见到过的中风患者几乎是一样的状况。只可惜她没亲眼见着人,不知口眼有没有歪斜。
从盘子里头捡着时鲜的水果,吕悦正悠然的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手边的话本子,叶女史则坐在床边儿,身后靠着个大软垫子,细白如玉的手中也捧着本不知什么的书,正看得入神。
外头棉儿脚步匆匆到了外间低声道:“大人,陆公公来了。”
吕悦挑了挑眉毛,忙侧开身子,让出叶女史下床的地方——她知道,这个陆公公貌似也是宋女史叶女史那边的人,专门往来传递一些消息。
叶女史一个跃身跳下床去,转身出了门儿,没一会儿,人便皱着眉头走了回来,边走还边琢磨着些什么。
吕悦见她表情凝重,也没多嘴,只问道:“可要出去?”她要是准备出门儿的话,自己便要帮她拿出门穿的衣裳、并自己的衣物。
听到吕悦的动静,叶女史挑眼向她看来,许久,才低声道:“八皇子、九皇子死了。”
“…哈?谁?谁死了?!”吕悦愣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
“八皇子和九皇子。”说罢,又淡淡的加了一句,“及八皇子府上所有下人。”
吕悦一脸被雷劈了似的震惊模样,最近八皇子虽还隔上几日就要进宫给太后请安,但因为皇帝的病,他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少到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个曾经企图对自己有不良想法的色狼皇子。
现在猛的听到这么个消息,她这才恍惚想起以前还有那么一回事呢。
“都死了?!被人杀了的?!”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冲到皇子府上,把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杀了?这可是灭门啊!!
叶女史转身坐到吕悦身边,眉头也微微皱着:“正叫人查着…此事外面还不知道。”
吕悦恍然,这应该是她们自己的特殊渠道得来的消息。恐怕比正经宫内的消息还要快上不少呢。
坐了没一会儿,太后那里果然传人了。可到了才知道,并不是外头八皇子府的事情发了,而是皇帝——居然能说会动了!
一行人匆匆赶到正德殿,那里皇后并四妃已经到了,围坐在皇帝身边正一个个拿着帕子抹眼泪,不多时,得着消息的宫内皇子并太子他们也来了,又等了会儿,连宫外得着消息的皇子们也陆续进宫拜见皇帝。
眼睛一个个在自己这里儿女妻氏身上逐一扫了过去,老皇帝心中一时间感慨良多。
眼神复杂的看看太子,又看看皇后,最后,看到贤妃身上:“老四呢…”
贤妃上前一步,神情有些担忧:“已叫人出去送信儿了,可能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这孩子素来是个有孝心的,定会尽快赶来的。”
那边几个妃嫔拿眼在众皇子身上扫了一眼,见除了老四之外,同在宫外住着的老八、老九,小十六也都没来呢。再想想刚才众人来之前,皇帝身边儿似乎只有贤妃一人,这会儿再问起贤妃的儿子四皇子…
太子低着头,吩咐了一声:“派个人去迎迎,看老四、老八、老九可是有什么事?”
皇帝听了,依旧神情变换的看了太子几眼,没吭声。
不多时,外面传来消息,四皇子到了。
进了屋里,先看过皇帝的气色,见他能说也能勉强坐一坐了,四皇子的脸上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贤妃趁机道:“怎么这会儿才来?”
四皇子脸上为难了几分,抬眼看看皇帝,又为难的看了看太子。
皇帝脸色一沉:“说!可是有人找事绊住了你?”
太子心中一突,微微抬眼,扫了立在皇帝身边儿的贤妃一眼。
就听四皇子道:“并不是什么人绊住了儿子…只是…”说着,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声中带哭的趴到地板上,“父皇,八弟九弟…都没了!!”
众人皆是一愣,脸色骤变。
皇帝也是一愣,抬手抖颤的指着四皇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八行事向来荒唐,老九更是只知享乐,可就算是平日里再荒唐不经的儿子,这猛的走在了自己前头,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上头又晕了几晕,抖颤的指着前太子:“查、给朕查!”说完,才刚刚好转过来的皇帝,两眼前面又是一黑,晕了过去。
众人连忙上前,又是抚胸口,又是安慰。
四皇子则眼带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不是说这药至少能撑上多半天么?怎么才这么两句话人就又晕了?他还有话要说呢!
贤妃哪里知道这些?这会儿只能哭天喊地的摇晃着皇帝。太后则神色淡然,在这慌乱一片之中喝了一声:“叫太医过来!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皇上还没死呢!”把众人都喝住了之后,才对太子道,“派人过去看瞧瞧,老八老九府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连忙应声,退出去吩咐此事不提。
八皇子九皇子死了,死在了八皇子府上,据说,这哥俩儿是头天晚上一起在八皇子府上听戏吃酒小聚会呢。老皇帝才回过来些精神,被这消息惊得,就这么一下子就又倒下了。
宫中再次人人自危,凝神屏气的行走往来。
吕悦跟着叶女史回到了慈恩殿里,叶女史先去了宋女史那里,两人不知探讨些什么去了。
有些无聊的坐在床边儿上,吕悦这会儿哪还有心情看话本子?一手托着腮,一边歪着头,正琢磨着这回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外面棉儿忽然来报:“何医师来了。”
“哎?是今儿么?”吕悦愣了愣,忙站了起来,整整衣裳走到厅中。
小何医师依旧带着个背着药箱子的小太监,见吕悦出来,忙冲她作了个揖:“因这几日宫里事多,太医们道,早些先给众人看看,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的。”
吕悦恍然的点点头,那是,老皇帝病了,说不准哪天就…咳咳,总之,早点看完,省得到时这个事那个事的,再把这个事情给耽搁了。
依旧是棉儿先听诊,之后才是吕悦。棉儿起身去外间屋子倒茶的个功夫,小何医师忽然低声问道:“女史大人呢?”
“在太后那里听差呢。”
今天皇帝好了、又晕了,何医师自然是知道的,听她如此说,点点头,脸上带着一抹嫣红,抬眼看了吕悦一眼,忽的低声问道:“小吕公公…你…可想出宫?”
第80章 帝王心思
“哎?”听到小何医师的话,吕悦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他。
何医师眼不敢抬的道:“我家中几世行医,颇了认得些个人…多少还是有些法子的…最近宫中事多,要是您愿意…”说着,匆匆抬了一下眼睛,正跟她那双圆睁的大眼睛对上,脸上红晕再深三分,忙又道,“我还是有些法子的…定能…定能妥善安排好你…”
吕悦眨了眨眼睛,又眨了几眨。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想出宫的?还有,他为什么想帮自己?
“那个…为什么…”你这是为毛要帮我啊?要是早知道他愿意、也能帮我的话,是不是自己不靠着那个有着诡异大脑回路的女史大人也行?不对,自己跟叶女史已经熟到了在一张床上睡觉,可跟小何医师嘛…
抿了抿嘴唇,何医师脸上的红晕在向脖子上面扩展:“我…我…”又匆匆抬眼扫了吕悦一眼,“我是想…你也十岁了…再…”
一句话没说完,外头脚步声传来,棉儿端着茶送了进来,放到何师医的面前,之后,就死站在吕悦身后不动弹了。
对于何小医师的脸红问题,棉儿跟吕悦一样清楚无比。只是吕悦以为他是脸皮薄,不论跟谁都会脸红成这样。可棉儿却清楚他到底是为何要脸红的。女史大人可是吩咐了,要盯住!绝不能让天然的小吕公公被除女史大人之外的狼叼走!
见棉儿一副防贼似的模样死盯着自己,小何医师哪里还坐得住?匆匆站起身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你识字的吧?”
见吕悦又是一愣,却没马上反应,小何医师心知,之前来时见她看自己开过的药方一事是因为她识字才会看的无误,这才心中安了安,冲她腼腆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吕悦跟棉儿两人疑惑的大眼瞪小眼。
“小太监?”叶女史挑了挑眉毛,疑惑的看着宋女史。
宋女史点点头:“是呀,在一口没装水的缸里头找着的,被咱们的人看着呢,不知是要交给来办差的人好,还是怎么着。”
叶女史沉吟了一会儿:“交给太后的人吧,虽咱们的事情已经结的差不多了…就当是添头,给他们就算了。”
宋女史点点头:“倒也是,只等着那位…咱们就能功成身退了。”
二人稍等了一会儿,太后那里换好衣裳,才叫二人过去。
屋子里头燃着有着安神作用的香,太后两边太阳上贴着头贴,正皱着眉头歪在榻上,见二人进来,开门见山的道:“老八府上的事情,你们可知道是谁的首尾?”
宋女史坐在一边的脚凳上笑了笑:“这会儿还不清楚,不过却抓着了个人,太后若是要的话,我们把那人交给您就是了。”
“人?”太后眉头一挑,也坐了起来,“什么人?”
“是个小太监,听说到八王爷府上不过一两年的功夫。”说着,抬眼看了叶女史一眼,那个小太监的事情,还是之前因为这孩子的缘故,帮他查了一阵,这才知道是哪一个呢,没想到,这会儿倒是要用上这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
宋女史沉思了一会儿,解释道:“那个小太监原本是韶华殿跟在十六皇子身边儿的,后来一回大公主过寿诞——就是前一年,您同皇上都去过的那回生日。回来路上遇着刺客了,之后,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八王爷府上…”
太后眉头挑了挑,皱得更紧了些,韶华殿…八王爷府?
眼神忽然看到了宋女史身上,冲她点点头:“那人交给我的人吧…若是贵派有何知道的消息,还望一并告知,价钱上必会叫贵派满意的。”
宋女史挑挑嘴唇,老实不客气的点头应下了,准备回头叫人把知道的消息全都书好送过来。
随即,太后这才又靠了回去,长出了口气:“没想想到皇上竟又醒过来了。”
这话,二人谁也没接口。
就见太后自言自语似的:“他这病,原本虽也能好,可…断没有中间突然能说会动的道理…”说着,又看向二人,“这事,也要劳烦二位了。”
宋女史勾勾嘴角,也应下了。
太后这里松了口气,就听外面有人道:“玄虚子求见太后。”
宋女史忙站了起来:“那我们先去了。”
太后点头送二人离开,出门之时,正跟那个十八九岁的颇有几分仙气的少年道士交错而过。
吕悦表示,今年的三月间,可真是热闹啊…皇帝病病好好,皇子们死死活活…宫里宫外全都乱做一团,连慈恩殿这向来最安静的地方,最近也安稳不下来了。
太后处日日有人过来,来的却不是平日里的大队人马,可只要来人,就几乎都是要跟太后私下里密谈的,如太子,如皇后,如…等等。
太后那里一有事,就经常需要叶女史跟着一起去,而自己呢?就要跟棉儿扮门神状,在北面的殿里殿外的傻站着。
还好天气已经转暖、却又并不是最热的那几天,不然她一定会被折腾病的。
捏捏小胳膊,叶女史皱起了眉头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怎么又瘦了?!”他努力的喂养所为何来?结果可倒好,她不光没胖上去,怎么反倒又瘦回来了?!
吕悦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我哪知道…”她是累的,可她敢说么?
她不敢说,可叶女史却敢想,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想了想,高声叫进了棉儿:“从明儿起,你们两人不必跟着我过去了。”
“那怎么行!”棉儿那里还没来得急惊讶,吕悦就反对上了。
“能使唤的人多的是,又用不上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们。”叶女史说得不容人反驳,就此拍板定案。
吕悦翻了翻眼皮,老天,有她这么当差的么?!有自己这么当差的么?徇私舞弊都得做做样子吧?!
又挥手把进来听消息的棉儿打发出去,叶女史才沉着脸再捏起吕悦的胳膊,他的肉…他努力养出来的那些个肉,居然全都瘦回去了!!
磨磨牙,一抬眼,看了站在床边儿的吕悦一眼,忽的眉头挑了挑,伸手摸到她的头顶:“高了?”唔,似乎是高了些,放在床的榻就这么高原本是到她胸口的,现在已经快到腰了…难怪会觉得她又瘦了,合着是长个子拉长的?
吕悦则两眼一亮,兴奋了起来:“我高了?!”随即,又有些遗憾的看看叶女史坐在床上的海拔,“别高成你这样就行…”她这个子,现在已经超过宋女史了,貌似跟太子站在一起时,都显得差不多高矮呢。她可还没过青春期呢,天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再长?
叶女史眉头又挑了一挑,似笑非笑的抬手在她额头上面一弹:“想长到我这么高?这辈子你是没指望了。”
吕悦又翻了翻眼皮,谁要那么高啊?她恐怕都得有一米七以上了吧?女人长的这么高,哪个男人会喜欢?
正德殿中,刚刚用过贤妃送来的药后,皇帝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总算是又能开口说话了。
贤妃抹着眼泪,坐在皇帝身边儿哀哀切切:“妾好容易等到今日,才得了机会给陛下送了药来,皇后跟太子…”说着,忙掩了口,装做失言,低头不再做声。
皇帝面沉如水,贤妃说,自己的病不是医不得,宫外向来有民间的方子可以治得此病,可皇后跟太子借口药性不合、山野土方,死活不肯给自己用那药,只让太医慢慢用温养的方子治着…
“老八老九那里…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仍是觉着气力不济,皇上说起话来很有些个中气不足。
贤妃的抽噎声一顿,叹了口气:“太子叫人把八皇子九皇子的宅子给围了…老四哪里打听得到消息?”说着,用无不忧虑的眼神看着皇上,“陛下…太子怕是…怕陛下担心吧…上回老四听说,太子说‘不过就是两个风流王爷,没就没了,哪能因此大动干戈搅得京中不安’呢。”
皇上的气息越发的不稳了起来,咳嗽了几声,好像要把肺给咳出去似的,好半天才止住。
太子,自己素来疼爱的儿子、长子…他难道这就等不急了么?
自己病了,他不给好好医治,弟弟们死了,他也不细细查验…
正想着,贤妃火上浇油道:“倒也是,太子素来不喜欢八皇子九皇子的性子…还斥责了几回‘行事不检点、扰民无节’呢…妾只怕…太子向来跟老四不合,要是将来…唉,陛下,您可要好好的啊!”
这话如刀子似的戳进了心窝中,莫非老八老九是…想着,心中又狠跳了几跳:“太后…朕要见太后…”
贤妃心中大喜,正想起身去叫,就听外头来报:“大公主驾到。”
别人贤妃敢拦,这位大公主却是没人敢拦的,且不管皇帝是死是活,还是哪位皇子登基,都不会对这位大公主做出什么来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这位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在这京中的地位,绝对是大拇指级别的。
第81章 前浪、后浪
贤妃见状只得暂且退了下去,让这父女二人说话儿。
进了殿,叫下人退下,见皇帝精神还好且能说能言了,珍玲公主便哭着扑到了皇上身上:“父皇!你可吓死女儿了!”
见了女儿皇帝原本心中的愤怒担忧随之而去,长叹一声,艰难抬手摸了摸大公主的头发,鼻中闻着她身上的淡香,不由得又叹了一声:“珍玲…父皇的掌中宝…”
珍玲公主嘤嘤哭泣,好半天,才坐在床边儿,拉着皇上的手,泪眼相望。
摸摸柔滑的小手,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出神,许久,才看向自己这个素来疼爱的女儿:“珍玲,若是父皇去了…”
“父皇不会去!”珍玲公主忙贴了过去,在他的脸上亲吻着,“不许说这种话,珍玲可是不依的!”
皇上又叹息了一声,在她脸上摸了摸,忽下定了决心,道:“你可愿永远陪着父皇?”
珍玲公主坚定点头:“这是自然,无论去哪儿,女儿都愿陪着父皇。”
皇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你的母亲,已经藏在朕的墓中了。”
珍玲公主眼中冒出一丝温柔,轻轻摸着皇上的面颊:“父皇和母亲素来恩爱,这等福气,谁也不及呢。”
皇上缓缓点头,生则同室死则同穴,要是自己死在皇后之前,便是皇后,也不能真的就与自己同穴,可丽妃不同,珍玲也是不同的!
再闭了闭眼睛,又想到了那一日,丽妃在室内疼得死去活来,自己不顾及血不血房的冲了进去,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细诉忠肠,她才勉强生下一女。拉着自己的手,她气若游丝般的道:“皇上,妾生的女儿…就是妾呢…只求您护她一生平安…”
自己才刚应了声是,她便去了。可她却不知道,那个女儿自从生下来时,竟就没有气息!
万没想到的是,丽妃才刚一闭眼去了,那个幼小的女婴才被拍得哭了出来,回过气来,青白的小脸儿也变得红润起来。从那一刻时起,他就知道——自己的长公主就是丽妃!是她死了才转生到了那小小婴孩儿的身上!
她用她的两世来伴着自己,自己也要护住她的两世!生死不分!
不然,明明有那么许多的女儿,自己怎么就偏偏对珍玲不同?因为她不光是自己的女儿,还是自己有爱人转世。
后来,看着那张越发和丽妃相似的面容,他更是对此事深信不疑。这才于她满了十四岁时,便要了她…让她两世都能做自己的女人,自己也会给她两辈子的宠爱。
想着,皇上忽的笑了起来,强撑着坐了起来,高声道:“来人,研墨!”
手中拿着皇帝刚刚写下的旨意,珍玲公主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这是皇帝刚刚写好的,一式两份,另一份由宫内备档,自己手中则还有一份。
父皇说了,等他去了之后,自己当日便可在满朝廷文武前宣读这两份一样的旨意。这上头,就是他为自己后半辈子做的保障!
真是难为自己这些年来陪着越来越老态、越来越重口味父皇所应得的!
不管上头写的是什么,怕是自己能得着的利,恐怕会比太子将来能得的还要实惠些吧?
皇帝给大公主留了份旨意之事,上到太后、皇后、太子,下到朝中文武官员,无人不知。看来是老皇帝自知时日不多,给自家女儿留下了什么退路吧?
可不管他留的是什么,但凡不是动摇国之根本之事,众人自是要照着做的。可要是一旦动摇了——如传位于女这类荒诞不经之诏书,众人自有法子应对。
让珍玲公主离去后,皇上总算见着了太后,二人在屋里不知谈了些什么,足有一个时辰,太后才起身离去。
之后,浑身无力的皇上再合目歇息。自己想要废掉太子的事情,已经告诉太后了,虽她显是不支持,却也没强硬反对。只等明日…明日自己的力气恢复一二之后,再正式下诏书!
之后…之后这天下交给谁坐呢?
不对,为何要交给别人?自己还没死!病也能医好,为何非要想着交给别人的事?太子…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不还是为着那一个位子就对自己之死视而不见?何况其它人!
半梦半醒之间,面前忽的来了一人,不辨男女,不知年纪,却偏偏恍若仙人一般。
口中被送进一粒丸药,这滋味…啊,不正是每回去见仙子时自己用过的那种滋味么?
皇上心中宽慰,把那药一点点咽了进去——仙子…这是想朕了吧?也是,自己睡了这许久呢,可是冷落了佳人…
丧钟声声,在皇宫之中响起。
众人愕然,却又有几分意料之中——皇帝,驾崩了。
众官员,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位份高低,众人统统换过丧服,向正德殿涌去。
四皇子接着消息之时,整个人都蒙了,桌上茶杯被手碰倒,淡黄色的茶烫撒了一身,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换好衣裳,匆匆出府,一出门,就见门口刀剑耀光,映得人一时睁不开眼来。
“四殿下,请。”当先那人显是新任殿前都指挥使司王大人,冷着张脸,凉凉说道。
四皇子头中又是一晕:“怎么回事?!父皇才走,你们就…”
“北山之中——”王大人故意拉长了音,见四殿下变了脸色,才又冷笑一声,“四殿下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见了新皇要如何解说八、九两位殿下的事吧。”
四皇子脚步踉跄了两步,心中依旧莫名震惊。太子一直久住宫中,自己便是有所行动,也素来不见他有何应对,就好像每一回都是自己出拳,他不得以才能被迫反击一下一般。只是他的运气怕是不错,才一次次的躲过死劫。
可这一回,为何自己还没把招都放出来,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皇帝驾崩,京中官宦人家,一年内不得有嫁娶之事。下面百姓人家,也要三个月内不得嫁娶。所有商铺、人家,都不得把大红大紫之物悬挂、佩戴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