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要是又烧起来,可就不好了…”
月珍也走过来劝说,覃悠便只盯着她,想像往常一样,仅仅凭眼神就能传达彼此的心意。但林月珍虽在和她说话,眼睛却一直聚焦在别处。
“月珍…”她再度出口,林月珍终于对上她的眼,只是那笑容不自然得让覃悠难受,她张口说,“谢谢你照顾我。”
林月珍挥挥手,“没什么…不过可别有下次了!怪吓人的…”这样意外的惊吓,她再也无力承受第二次了。
覃悠点头,心里却在说,下次我发烧的时候,你还能这样细心地照料我吗?那个时候,你依然会在我身边吗?
被晾在一边的陈彦铭把林月珍买回来的药收进包里,语气严肃了起来,
“我看你还是应该去趟医院,输输液…待会儿晚了先在我那边住一晚。”
林月珍收回覃悠握着的手,冲她点点头,说,“还是去吧…今天小诗和亚丽好像都不回来,要是你又烧起来,我一个人照看不了呢…”
“她们不回来?!”覃悠这才想起,她们班上今天好像集体去郊外农家乐过组织生活去了,那她更不能把月珍一个人留在寝室了!
“我…我好些了…不去输液好不好?”她求饶一样地看着陈彦铭,殊不知这样柔软的请求更像是在撒娇。陈彦铭皱皱眉,坚决地摇头,“要是再严重起来怎么办?!脑子烧糊涂了我可不会再要了…”
覃悠怕他再说什么明显亲昵的话来,赶紧点了头,“好好…我去…”又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不好意思地指指门,“你先出去,我换件衣服。”
陈彦铭点点头,转身对林月珍温和说道,“谢谢你照顾她,她就是这样不知轻重…以后还要麻烦你们了…”
“师兄说笑了…你不说,我们也会照看她的呀。”
看着林月珍平静到可怕的脸,覃悠一阵心慌,赶紧把陈彦铭撵了出去,两个人一时无言。覃悠背过身去换衣服,林月珍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他好上了?!连我都瞒着!覃悠!有你的啊!”
这声音,和往常八卦开朗的嗓音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又来得急切陡峭一些。覃悠本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月珍打着哈哈,嬉闹一阵就顺过这件事,把所有郁结不安万千思量都留给月珍一个人。
但覃悠并不是这样的覃悠。
她换好衣服,下床来,站到林月珍面前,突然轻抱住她。林月珍挣扎着,嘴里还在调笑,
“干什么啊?!要抱人出去抱你男朋友去!”
覃悠下巴在她肩膀上蹭蹭,在她耳边轻声说,
“月珍…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后悔知道得太晚,但是…对不起。”
林月珍停了扭动,退开一步,惊讶地看着她,转即又难看地笑起来,
“真烧糊涂了…说什么呢!赶紧出去吧…明天健健康康地回来。”
她也是这样逃避,覃悠心疼起来,气闷地说不出话。她沉默地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走到房门处,回头对着空气轻叹,“月珍…”
林月珍抬头,覃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覃悠还是被陈彦铭拉去附近的24小时营业的门诊处看了看,医生说她是心情郁结上了火,又受了凉,冷热交加又饮食不当,所以有了轻微的中暑迹象。给她吊瓶的时候,医生还不忘调侃,这样的天气里还有人中暑真是神奇。
覃悠苦笑,陈彦铭坐在她身边,看着那针管插进她白净手背下淡青色的血管里,轻声问,“痛吗?”
她摇摇头,肉体上的痛感怎么也及不上心灵上的苦闷?
“彦铭…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看她一脸正色,陈彦铭点了点头。覃悠缓缓地讲,把她知道的一切,她经历的一切,感知到的一切,用旁边者的语气陈述出来,讲完后,她松了口气。
终于等到她讲完,他温柔地笑,
“傻丫头…原来你最近都在烦这个事情…”
听他轻巧的语气,覃悠有些不悦,“这对于你来说也许只是小问题,但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
“所以呢?”陈彦铭打断她的话,沉声说,“因为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因为她喜欢我,所以你要怎么样呢?把我让给她吗?”
覃悠立即摇头,激动地说道,“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你又不是物品,怎么能说让就让,而且…”
“而且什么?”
覃悠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针管,轻声说,“我舍不得。”
陈彦铭轻笑,坐近一点,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不用担心,她会看开的…何况,我没看出来她有多喜欢我啊,也许是你太过小心了。”
覃悠摇摇头,微微侧头看他,“今天之前,你这样说我也许还会思考一下…但今天,她的表情,我能感受得到。彦铭…我现在不敢说我完全了解她,但今天的她,我看得透彻…我知道感情本不是可以勉强的,也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但…我还是觉得愧疚。一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二是因为,两年来,我竟然没有发现她的心意。”
陈彦铭轻轻亲亲她的额头,抚着她的背,“我知道…虽然这种状况不是你乐见的,但也已经没有办法了…你们那么要好…不会因为我就疏远的。”他笑出来,“我也没觉得我有那等本事…我只要有你喜欢就够了…”
覃悠看他得意的脸,埋怨道,“如果月珍不理我,都是你的错!要是你以后犯了错,我可也不理你了!”
“那怎么是我的错呢?!”陈彦铭不平,覃悠瞪他一眼,他又笑嘻嘻地点头,“那行,是我的错…我看你精神来了,是真的好了,等液输完我们就回去。”
覃悠看看时间,恐怕输完宿舍肯定关门了,她叹气,“待会儿你还是送我回寝室吧…请阿姨起来开开门。”
“这得多麻烦,说不定还给你记一次晚归,就去我那边吧…”陈彦铭看看瓶子里遗留的液体,又笑着对她说,“放心…我有沙发的,能塞下你…”
“你就准备让一个病人睡沙发?”
“反正我要睡床…你如果也要睡床,我没意见啊。”
覃悠哼哼两声,不再说话,陈彦铭却暗地松了口气,还是这样能和他斗嘴的小悠让他心安。那个林月珍…他皱眉,小悠还是太纠结她们的关系了。
自然最后还是覃悠睡了床。陈彦铭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还带着厨房,他就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覃悠也累极了,上床不多时就睡死过去,梦向来很少的她,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似乎回到了童年时光,她孤单地站在院子里,许多小孩子在另一边玩闹,她想加入她们,却被人一再推开。被推开几次后,她也没有再靠近的心,都是自尊心在作祟。她站在外围听得一个小孩子说,
“不要和她玩…她很讨厌的!”
梦里她很想过去问问她哪里讨厌,但闹钟声却将她从梦境中拉出来,她仰躺在床上,一时迷茫。
第二天吃了午饭,陈彦铭送她回宿舍,一路上碰到好多人指指点点,也有以往就认识陈彦铭的人,开心地过来打招呼,看到旁边的覃悠脸色微变,但又微笑地离开。
宿舍走廊里,有同系的女孩子见到覃悠,满脸八卦地问,“覃悠,你和陈师兄在谈恋爱啊?”
覃悠点头,对方一脸羡慕,笑说,“真羡慕呀…”
覃悠笑笑,她已经料到这种境况,昨天晚上陈彦铭半扶着她离开时就遇上好多人了。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寝室门,钥匙还未取下,人已经被拉了进去。陈诗把她双手拷在身后,嘿嘿笑两声,说道,“快快从实招来!你瞒的好啊…今天我和亚丽回来听人说起来才知道…作为你的亲密室友,我居然还要从别人那里知道你谈恋爱的事情…对象还是陈彦铭!!”
周亚丽帮她取回钥匙,也抱着手臂说,“是啊…实在太伤心了,不过准许你将功补过!快快讲…从开始到现在,一个细节也不要漏。”
覃悠被她们俩问得头晕,抬头一看,林月珍不在,她挣开陈诗的手,轻问,“月珍呢?”
陈诗摊手,“不知道去哪里了,神神秘秘的。”
覃悠脸色黯然,不知道月珍心情如何,又不安起来…
“不管她了!你快说说你和他的恋爱史啊…”
“对啊对啊…”
两个人又来闹她,覃悠躲避不过,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打发了,她们自然不满,但看覃悠心不在焉也就放了人。
下午陈诗和周亚丽都去上课了,覃悠坐在寝室里看书怎么也看不进去,拿起手机给林月珍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心愈发慌起来。
四点左右,有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覃悠激动地跑去拉开了门。林月珍握着钥匙,错愕地看着她。两个人站在门口对视,覃悠首先开口说,
“月珍…你跑哪里去了?”
林月珍不答,低头摆弄了会儿钥匙,覃悠注意到她头发上没有戴她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那个彩钻发夹,心里一紧,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时间伴着沉默流逝,林月珍突然抬起头来,轻声说,
“小悠…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四十三章·雨霖铃
第四十三章·雨霖铃<title>《悠悠岁月》暖风十里 ˇ第四十三章·雨霖铃ˇ ——晋江原创网[作品库]</title></p>
九月中旬,天气很像她们初见的那个下午,太阳渐渐地西偏,金黄色的余晖扫寂寥的影。两年前的那日,她们一起逛校园,期盼着日后在这里挥斥方遒,留下不朽记忆。今日她们仍旧是携手而出,林月珍牵着她的手往校外走,覃悠没问她是要去哪里,这种时候,跟着她就对了。
覃悠不喜和人太过亲近,就算是田妮和林月珍这样亲密的朋友,也甚少牵手,最多她们偶尔挽她的手臂。所以和陈彦铭在一起后,他才笑话她,说原来她也有粘人的一面。此刻她和林月珍手牵手走在街道上,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往前走。这条路是她们熟悉的,掠过身边的,有她们喜欢的某饭馆,奶茶店,精品店,她们常去看书的书店,偶尔去K歌的KTV…处处都留有她们的足迹。道路上的人有些多,她们偶尔侧身让急行的人通过,手却一直没分开。耳边笑声脚步声和店里传来的音乐声,嘈杂而不真实。
终于过了最热闹的路段,她们可以晃着手悠闲地往前走,林月珍开始说话。
“这条街不管什么时候都这样热闹。”
“是啊…附近学生多,大家无聊的时候都逛街。”
林月珍点点头,笑说,“我们以前不也常来逛吗?”
“那是你爱逛…我不过是舍命陪君子罢了…”
“是啊…只要我说,干什么你都会陪着我的。”林月珍幽幽地说,“不过…有些事情,我存着心眼儿没告诉你呢,不然你肯定也会陪着我去做的吧?”
覃悠侧头,林月珍眼睛看着前方,面色平静,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林月珍轻笑,紧了紧握着的手,“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初恋?”
覃悠瞪大眼睛摇头,月珍谈过恋爱?从来没听她说过啊。
“也许不能说是初恋,毕竟只是暧昧不清的少年情事。是我的初中同学,高中时不同班了…说起来他长得很好看,少年的那种干净清爽,为了多看他一两眼,每天我都绕很大圈子,从他们教室窗外经过。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呢!因为我从来没说过…”
也许是想起当时的事情,林月珍脚步也轻快起来,拉着覃悠快步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离学校很远了,太阳近似血红,孤寂地挂在天边,覃悠听着她说过去的事,有些心慌。
“高三的时候…他转学去了杭州,我还是习惯从那个教室经过,但余光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身影。我用了很长时间来习惯,然后干了我10几年来最疯狂的一件事…啊,那个时候是十月吧,秋高气爽的下午,是政治课和地理课,我在校外吃完午饭,竟鬼使神差地去了车站…”
林月珍虽然性格开朗,行事却低调,安份得不行,在高三这样重要的时段翘课,也算是疯狂了。
“那天我自然看到了他,在新的学校里,他还是那么安静优秀与众不同。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躲在一旁按着心跳看他,真傻…”林月珍嗤笑一声,覃悠柔声问,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呢?”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林月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小悠,虽然我大大咧咧,但一般都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我知道他对我无意,我又何必去添他的困扰,又惹自己伤心?”
覃悠抿嘴,“你没有想过争取吗?”
“如何争取呢?在对方已经心有所属的情况下?”林月珍反问,“小悠…你不也是在上大学后才和于灿阳摊牌的吗?而在知道他有女朋友后,不也告诉自己要慢慢忘怀吗?”
覃悠哑然,辩解道,“我们情况不同,我对灿阳的感情,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
“是啊…错了方向。”林月珍悠然地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错了方向…那次去见过那个人,见过他和他心仪的女孩子在一起的幸福微笑后,我竟然完全释然了…我喜欢的是他吗?或者我喜欢的只是暗恋本身?就像我常常花痴说谁谁长得真好看,我真的觉得他们好看吗?也许我只是喜欢那种感觉…”
覃悠被她绕糊涂了,也不再说话,又听林月珍深深叹息,转了语气,
“但是…有一个人,我无比确信,我是喜欢他的,甚至可以说爱。”
覃悠脚下滑过一个小石子,她踉跄一下,咬了下唇屏住呼吸静听下文。
“他是那么耀眼啊…在他周围的所有人和景色都褪成了暗色,让人眼里心里都只能看见他。最初有过妄想,但渐渐知道他的目光不在我身上,于是又想,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像以前看着那个少年一样…我在我的秘密花园里,为了他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为了他的一丁点注目而暗暗窃喜…这些最原始的少女情怀,很抱歉没有早些告诉你。”
“小悠…你人太好了,有些事很有原则,但对朋友却没有什么原则可言。你曾经说,我是你的阳光,我得瑟了好久,但却没有告诉你,你是我的清泉。”
“是吗?”覃悠笑起来,心情放松了一下,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地位的呐?!下次陈诗若是欺负我,你可不能袖手旁观了!”
林月珍浅笑,接着说,“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个人的目光为谁而停留,毕竟我一直在看着他呀,又怎会不知道他在看谁。”
覃悠愕然,知道月珍在看她,她却连扭头的勇气也没有了…月珍早就知道吗?早就知道陈彦铭一直以来在看着她吗?
“我真是小心眼啊…我知道他不会看我,我可以默默地看着他和任何人在一起,毕竟他那么优秀,理应和同样光彩照人的人在一起…但是,我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你。我以为你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我以为,你真的像你说过的那样,不会喜欢上他。我以为…”
她斜跨一步,停在了覃悠身前,表情平静,“小悠…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我没有资格来怪你,因为感情本来就不能勉强。你也没有对不起我,除了一直瞒着我以外,但是…我又何尝不是一直瞒着你呢?我只是…”
她松开一直牵着覃悠的手,无奈地笑道,“我只是…没有办法安然接受并习惯。”
一直紧紧相牵的手,被突然松开,心也跟着空落了。风一吹,潮湿的凉意,她手心竟然冒汗了吗?覃悠忧伤地和林月珍对视,却找不出为自己辩驳的话语,换成是她,她能安然接受和习惯吗?
“小悠,你说过的那部蓝色大门,我有自己找来看,也一直没有告诉你。只是,你不是孟克柔,我也不是那个林月珍,他…也不是张士豪。蓝色大门内的风景,我们也许依旧是在一起看,但再也没办法像今日这样,和你手牵手走在在汹涌的人群里,默契又安宁。”
覃悠上前去拉她的手,林月珍却把手插进了裤兜,她悬着手站在那里低着头,鼻子泛酸,视线也逐渐模糊,“月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也没权利请你原谅我,因为就算我知道,今天依旧会是这样的局面…我遗憾和抱歉的,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我的心情变化,这样至少你会有准备的时间,而不是像昨天那样被突然摆在眼前的事实弄得不知所措。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却不得已走到这样的困境,但是,月珍…”
林月珍又叹息,眼睛看着远方,打断她的话,“小悠…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了…对不起。以后的路,虽然没有我紧紧握着你的手,但有他啊…原谅我的小任性。”
覃悠抬头看她,已是泪眼婆娑,她虽然做好了准备,却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月珍的意思…以后她都不把她当朋友了吗?那些一起走过的路,看过的书,唱过的歌,两年的情谊,真的要一笔勾销吗?她们要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刻意地避免太过亲近吗?她眨眨眼睛,有液体从眼角滑落,眼睛重归清明。
来往的行人不多,好奇地看着这两个相对而立的女孩子,一个无奈,一个悲恸。邻近的公车站,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世界并不因她们而停留。林月珍抬手摸摸她的发顶,笑得眯起了眼,“小悠…再见。”
说完转身往公车站跑去,跳上回校的公车,头也未回。
覃悠独自站在落日最后的余晖里,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她们走得太远,这边已经是她不熟悉的地界。天慢慢地黑下去,傍晚的风吹过,竟有丝丝凉意,她打了个颤,决定按原路走回去。来时的路线依旧清晰,路上行色匆匆归家的人带着期盼的微笑,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下,黑色慢慢侵袭天空,某个瞬间一起亮起来的路灯,照亮她独自行走的路。
啊…原来她们一起走了这么远,来时并不觉得远和累,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人。现在一个人往回走,一个街口就觉得好远好远…月珍,你带给我的那些勇气,并不是让我有一天坚强地来面对今天这样的境况啊。你带给我的那些快乐,也不该只是午夜梦回时会想起的,存留在记忆之墙的黑白照片。
然而就像人生的路啊…在某段旅途,有些人会陪着你走,和你一起成长。但有些时候,你还是不得不一个人前行,形单影只,好似永远看不到尽头。
那些离开的人,你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挽留。因为即使时光倒回,你多半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然后依旧走上这条需要一个人往下走的路。
还有别的办法吗?
覃悠双脚酸痛,站在校门口的灯光下,微微喘气。
还有别的办法吗?
第四十四章·贺新凉
转眼已是深秋,窗外的林道铺满落叶,风若卷过,哗啦哗啦地响。覃悠收了衣物从阳台进屋里来,林月珍还窝在被子里睡觉。她微微皱眉,这都下午四五点了,怎么还在睡?她举步上前,想看月珍是否是身体不舒服,但步子又僵硬地停下…
她也许只是不想和她独处,在装睡吧?
离那个黄昏,已是一个多月了。那天月珍说了再见,过去的往昔,过去那样亲密的两个人,就真的再见了。虽然还是会说话,甚至偶尔因为潜在的默契一起调侃别人,但月珍的疏远,谁都能看出来。上课不在约着一起,位置也不挨着了,曾经连体婴似的两个人,现在各自形单影只地晃在校园里。
寝室的另外两个人自然也是看出了端倪,但都没摊开来说,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308也沉闷起来。覃悠一个人跑去上自习的次数更多了,以前没课的时候,月珍常拉她出去逛,现在…
覃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看了对面的床铺一眼,还是没有动静。
今天是陈彦铭的生日,白天他得跟着导师跑一个案子,说好要她晚上过去。钟亦晨还神神秘秘地打电话来,说他们好多人都要来给彦铭庆祝。时间过得真是快…去年他的生日时,她还和月珍躲在暗处看赵雅和他说话呢。
背上包,覃悠照例轻声说,“月珍…我出去了。”
当然她知道林月珍不会回应她了。只是她总希望,她和月珍的关系能尽快缓和,虽然回不到最初的亲近,也不要像现在这般,刻意疏远陌生。
“唔…”被窝里居然传来微弱的声音,覃悠大喜,但转即又发现月珍这声音有些不对。她走过去,在她的床边又问了句,
“月珍,你怎么了?”
被子里的人未说话,覃悠却听见了她沉重的呼吸声。她紧张地微掀林月珍的被子,探头去看,只见她满脸苍白,额上全是汗水,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手捂着右下腹,身子蜷在一起,像是不可抵抗的痛感侵袭。
覃悠探探她的额头,有点热。
“月珍…你哪里不舒服啊?你不要吓我!”
覃悠着急地问道,林月珍意识模糊,只感觉一个人影晃在眼前,耳边有嗡嗡的声音。她从昨天起就感觉不适,也没放在心上,今天上午有轻微腹痛,也吃不下东西,她以为只是昨天去吃了麻辣烫,挨挨就过去了…没想到腹痛越来越严重,现下她只能痛得哼哼,眼前的人是谁都分不清。
是小悠吗?
小悠不是早就走了吗?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覃悠见她疼得话都说不出来,早打了120,又手忙脚乱地去拧毛巾给她擦汗,想起那次她高烧,月珍曾经那么细致地照顾她,心里发堵,泫然欲泣。
被送到临近的医院时,林月珍早就痛晕过去,一检查,原来是急性阑尾炎发作,医生看了覃悠一眼,不放心地问,
“我们要马上进行手术…你让你们老师过来看看,得签字。”
覃悠猛点头,给刘老师打电话,却总是无人接听,索性放弃,她给签了字。她跟在护士后面,一直安抚躺在病床上的林月珍,“月珍…很快就好,不会痛的,不会痛的…”
手术中的灯亮起,她刚坐下,手机就响,她看了眼,是陈彦铭,这才想起——她不是说好五点就过去的吗?现在都快六点了。刚才慌乱中竟忘了先给他打个电话。
“喂…”
“怎么还没到?堵车吗?”那边有嘈杂的笑声,想来是钟亦晨那帮人到了,陈彦铭的声音有些焦躁,覃悠软软地解释,“月珍急性阑尾炎,我现在在医院呢,晚点再过来行吗?”
陈彦铭皱眉,从那次事情过后,覃悠就更不鼓励他常去老校区了,说怕林月珍看到伤心,总是她跑过来找他。这也就罢了,她还放他无数次鸽子,理由都是“月珍…”“月珍她…”又是林月珍!女生间的友情真是难理解…陈彦铭看看房里闹得热闹的那一堆人,心烦起来,说道,“随便你。”
覃悠满心只关心着手术的进程,竟没感觉到他的不快,轻声说,“亦晨他们到了吧?真够闹的…我等她做完手术就过来。”又俏皮地说,“要等我吃蛋糕哦…嗯,生日快乐。”
听到她轻快的声音,他也笑起来,等会儿就等会儿吧,轻轻应了声,“别把自己也累着了…我等你。”
挂掉电话,钟亦晨笑着出现在他身后,“小悠有事?”
“嗯…等会儿就来了。”
“嘿嘿…是不是怪我们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啊?”钟亦晨调侃道,“我也没办法,他们说好久没见你了,大家又都记着你生日,正好一起聚聚。不过…我没想到她也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