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离夏不明所以地抬头看,那个树有什么稀奇的?他为什么背对着她看得如此认真。
但就是这样的画面,让满足感难以阻挡地满溢开来,原本有的那一丝丝紧张担忧在短短的谈话中消泯于无形。她现在…只想在这样不炙热亦不凉薄的阳光下,轻轻地拥抱他。
“怎么了?”突然被她从身后抱住,沈修怔了会儿,低声问。
背上的小脑袋使劲摇,他呵呵笑两声,包住交叉放在腰间的她的手,调侃道:“这可是你们学校的主干道,你不怕被人看见吗?”
“反正昨天已经够丢人了,我才不怕。”离夏闷闷地说。
他笑得更大声,她反手在他手背捏了一把。
再按住她的手时,他却恍惚地想,眼前的这种树木,不是她以前在书上看过一眼后表示很喜欢,但却没在B市找到的那种吗?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阿修…”她的声音软软地响起来,平常的语调平常的称呼,却瞬间让他忆起许多次的午夜梦回。
“我喜欢你。”口齿清晰,却又糯糯得像香甜的棉花糖。
“我知道。”沈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再度牵起了嘴角,她是酒还未醒吗?
“我爱你。”
笑容僵硬在唇角,这比上一句更加干脆的三个字,利落得他几乎抓不住尾音,迅疾地在空气蒸发掉。但是…他们又如最快最利的刀锋,深深地扎入他的心房,痛得他差点落下泪来…直到那绵长的痛意漫开,深处的甜蜜幸福才显出端倪。

只许庭花与月知 5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肩头缓慢移动着,电影慢镜头一样的唯美寂静。
这寂静很短,却又很长。
短是于沈修而言,因他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恬静时光就恍然而过。
长则是对离夏来说,因她鼓起勇气说出这样一句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得到的却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肉麻浪漫的季离夏毕竟不属于常态,没有得到任何动作回应和声音回答后,她瞬间变回原形,一拳狠狠地捶上了他的肚子。
沈修倒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不解地低头看她,离夏撇着嘴幽怨地说:“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沈修笑眯了眼,像逗猫一样,淡淡地说:“你说什么了?”
“不会吧?!”离夏难以置信地眨眨眼,难道他刚才真的只是在认真看那棵名不见经传的树?!她的表白说给空气了?!
“你再说一次呢?”沈修继续拐骗无辜儿童,离夏露出为难的表情,再说一次…太肉麻了!但是…她不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已经由喜欢升华为爱了吗?
沈修看她转着眼珠变幻着神色,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离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气又羞地踩他一脚甩手往前走。
沈修笑眯眯地跟在后面,任她叽叽咕咕发泄不满。走出一长段路后,离夏回头看他,脸上还带着点愠色,眼里却已载满笑意。
她向他伸出手,孩子气地上下抖了抖,他上前一步扣住她小小的手掌。掌心微凉,十指纤细,与幼时的肉嘟嘟全然不同的触感,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滑腻。
“我们已经牵手走过了这么多年”的微妙情绪再次席卷而来,沈修紧了紧手,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午饭想吃的东西,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高三的某个黄昏,他和叶小川吃过晚饭一起回教学楼,看见远处和孟溪打闹的离夏,小川笑着问他:“一辈子就被这样一个人绑缚住,不会厌烦吗?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经历另一段感情,不觉得遗憾吗?”
他很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嘿嘿…”小川露出志同者的表情,接着说:“你这是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和她在一起吧?”
他却摇头,缓慢地说:“一生其实很短,我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体会什么另一段感情。我确实不知道我会不会厌烦,会不会遗憾,但我知道…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一定会遗憾和怅惘,而和她在一起,我才会拥有最大的满足和喜悦。”
小川无言地张了张嘴巴,最后只捶了捶他的肩膀,低声说:“真恶心。”
他并不在意小川的调侃,因为小川向着离夏谁都知道,这番话不过是来试探。所以他也只是坦承自己真正的想法,并没有蓄意用浮华词藻修饰。
这样的想法,至今仍未更改。
带着这样一份笃定隽永的感情,他们也许都会错过许多未知的风景,只要他们自己清楚明白,什么是更为重要的,什么是更不可割舍的,就够了。
**
国庆节后,季离夏在405的地位与日俱降,大家残酷地将她划分到了已婚妇女的阵营,不时调侃长期打压。相反,沈修被亲切地称为大驸马,每次碰面,作为娘家人的几位都和颜悦色。
离夏在电话里向孟溪诉苦,孟溪幸灾乐祸地说:“上帝是公平的,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得了。”
“我得什么好处了?”离夏不满,她不就是做了她该做的事吗?!
“沈修还不够好啊…”
“那他本来就是我的,又不是意外之财!”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孟溪抓狂,两人你来我往贫了好久,孟溪才放缓了声音感叹道:“你们俩终于不折腾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你好像我妈…”离夏笑叹,总觉得不过一两个月不见,孟溪深沉了许多。
“是啊是啊,不知道当初是谁哭着找我这个妈…”孟溪毫不留情地揭她老底,离夏吐吐舌头,愉快地绕开话题:“我要和阿修一起吃晚饭,不和你说了。”
“去吧去吧。”孟溪无奈地挂掉电话,现在不是才四点半吗。
离夏这天下午没课,午觉睡到三四点才窝在床上给孟溪打电话,现下挂了电话,继续窝在床上发呆等着沈修来找她。
说起来,她和孟溪在彼此面前都只哭过一次。孟溪是坦白喜欢叶小川那次,她是在高二下期刚开学的某天。她刚和沈修提了分手,心理状况又乱七八糟,拉着孟溪躲在高三年级教学楼的洗手间里哭肿了眼睛,孟溪担心地围着她转圈,问她怎么了,她咬着牙关死也不说,于是孟溪也只当她是因为和沈修闹分手难过而已。
那个时候,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愿意倾听的耳朵和一个绝对温暖的陪伴。这些看似悲伤的往事,现在想起来已经虚幻得如从不发生一样。但她心里总铭记着这样的自己,好似这样才更能体会幸福的来之不易。
*
吃晚饭时,沈修电话响个不停,离夏听他总是在拒绝对方,不明所以。最后一个电话似乎是杨理辉打来的,超大的嗓门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离夏一个字也没听清楚,直到听见沈修说“我和离夏在吃饭呢,来不了”,才猜出杨理辉可能找他有事。
果然一会儿沈修就捂住话筒问她:“我们班那个活动准备出了些问题,理辉让我过去看看,你要不要去?”
离夏立马拨浪鼓似得摇头,她才不去呢!自从上次“强吻事件”后,她再也没有踏足过N大。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真理她谨记在心,更何况她出的这个名,着实不怎么…
沈修知道她的小心思,所以才来征询她的意见,但看她一脸坚决不上前线就义的模样,又起了坏心思,“去吧。班上的集体活动,我作为班委一员,不好缺席。”
“那你自己去呗,我回学校上自习。”离夏无所谓地耸肩。
沈修双手撑在桌面,隔着桌子靠过来,吓得离夏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笑得无害,一字一句地说:“你确定要回去上自习?不和我多待一会儿?”
离夏苦着小脸暗自挣扎,他们是好久没单独一起了,因为沈修最近都在忙那个劳什子活动,她又不愿意去N大,今天本来说好去看电影的,怎么又有事找他啊!
如果去他们班,肯定会被笑的!可是…
离夏抬头,沈修还在和杨理辉讲电话,她也差不多吃饱了,乖乖地坐在一旁等。
沈修挂掉电话,颇为抱歉地说:“这下我还真非去不可了。”
“哦…”离夏点点头,跟着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那我们走吧。”
沈修愣一愣才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哎…离夏暗自叹息,可是,哪怕会被调侃,她还是希望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跟在沈修身后走进活动室,就有人拉了沈修去电脑前看什么,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悬着的心正要放下,杨理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谄媚着说:“哟…嫂子也来了。”
“呃…”离夏有些虚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沈修,可他背对着这边正在忙碌,无暇顾她。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了。”杨理辉笑得灿烂。
离夏撇嘴,她可没有看出来他有半点愧疚。
“你去那边休息等会儿吧。”杨理辉好心地指了指角落处的沙发,离夏解脱般地看过去,又头皮发麻地回身瞪杨理辉,他分明就是想看笑话!
那边赫然坐着的是李珊珊。
杨理辉无辜地耸肩,“你自便,我去帮忙了。”
离夏很想自己出门闲逛一圈,但李珊珊已经在冲她招手了。她只能扬着笑容慢慢蹭过去,心想我再怎么说也是正牌女朋友!
“你好。”离夏谨慎地开口,李珊珊笑了笑,往旁边让了让。沙发很小,她们挨得很近,离夏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垂着头玩手指。闲杂人等偶尔投一两个眼神过来,俱是渴盼八卦,离夏无聊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沈修的背影上,终于安稳下来。
她和李珊珊两尊大神一样坐在那儿巍然不动,本就忙碌的八卦人民也没了兴致,一会儿就转移了关注点。反倒是李珊珊,发掉一个短信后侧头对她说:“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
“嗯?”
“不知道你和沈修的关系,大家都以为他单身,正巧我觉得他人很好,就试试咯,没想到…”
“啊…哦。”离夏呆呆地应了两声,不知道作何评论。
李珊珊笑开,“你真可爱。”
“呃…谢谢。”离夏微微颔首,迅速在脑袋里推测出可能状况——她觉得单身的沈修很适合她所以穷追不舍,那么知道他不单身后,是不是就立马撤退了?
“我得走了,祝福你们。”李珊珊要走,离夏跟着站起身来,谢谢再见还没说出口,李珊珊又说:“不过要再听说沈修单身了,说不定我又杀回来哦。”
明显的玩笑语气,让离夏和她一起笑起来,离夏大大方方地点了头,目送她离开。这样直接的李珊珊,让她想起周遥来。但李珊珊对沈修的好感,开始和撤离都这样快,快得根本不能称之为感情。所以哪怕她觉得李珊珊不小心做了他们的催化剂,仍然觉得坦然。但周遥不同。
沈修终于忙完时,离夏已经靠在沙发上打盹儿了,迷迷糊糊地被他拉出活动室,外面竟然在下小雨,大风一阵阵地刮过来,离夏拉拉袖子缩了缩脖子,瞌睡醒了大半。
沈修将她连帽衫的帽子盖上她的头,揽着她往校外走,“李珊珊和你说什么了?”
“说你脚踏两只船!玩弄她的感情!”离夏严肃地说。
沈修呵呵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冰凉的鼻尖,“某人要长长鼻子咯…”
“哼!”离夏继续瞎掰,“真的!她还说虽然如此,她还是想和你在一起,问我意见呢。”
“嗯…然后呢?”沈修站住,面对面抱着她问。
“然后我说…我可管不了沈修,随他便!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当正室!”
沈修亲亲她的额头,“干得不错。古代的正室太太本就常常帮丈夫纳妾。”
离夏仰头,望进他灿若晨星的眼,慢慢说:“想得美。”
沈修终于大笑,亲亲她并未长长的鼻头,再亲亲她无意识嘟起来的小嘴巴,觉得周遭的空气和细雨都跟着温柔和甜蜜起来。
N市的冬天和B市相差无几,但新一年的台历摆上桌后,离夏还是每天数着日子盼着寒假来临。她想家,想一中的腊梅,也想念父母,想念久违的朋友。
然而当火车慢慢驶进B市,她靠着沈修,看着窗外熟悉的地理环境,突然产生一种“近乡情怯”的感受,虽然她也分不清这情到底是什么。

秋去春来花月改 1

归家一周后的同学聚会上,季离夏才意识到这怯了的情从何而起。
来之前叶小川在电话里特地加了句:“可带家属。”
离夏无所谓地回:“我确实很久没见到你家属了…带来我们叙叙旧吧。”
她是带不了家属的,七班的聚会也安排在今天,沈修怂恿她去做他家属,她不乐意,说为什么不是你做我家属呢,于是两人决定各走各路,各找各班。
参加聚会的人只有二三十个,吃完饭呼啦啦地往KTV走,像是去打群架,离夏本申请早退,叶小川伙同王欣然一左一右挟着她进了电梯。
一进包厢,离夏就悔得想撞墙,如果她知道周远在这等着大家,她绝对不会上来的,总归还是有些心虚。
情窦初开的年龄里,对他也不是没有过想法,那些心动的痕迹抹灭不掉,所以后面的无意才显得更加无良。
“谢谢周远提前过来帮我们占位啊!”叶小川拍了下他的肩膀,周远摆摆手,冲离夏笑着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还是我们的老班长好啊…”有女生调侃,“离开我们班了还要回来帮着做事。”
叶小川不满地说:“你们这些见异思迁的家伙!刚才吃饭时谁老拍我马屁的?!”
“这不是见异思迁与否的问题…”女孩子们叫嚷着混过这个话题,跑去点歌台点歌了,留下受伤的叶小川愤恨地瞪着周远说:“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旧情人的杀伤力也太强了吧。”
离夏跟着捡了个笑,周远虽然只做了一年的班长,但因为他的热心负责,大家一直都很喜欢他,当时身为副班长的自己,就实在太懒惰了。
不过…记忆里,他们也合作完成过好多事情,抛开琐碎的感情烦恼,她和周远是很默契的好朋友。
“什么时候回来的?”离夏大方地在他身边坐下,眼睛看着屏幕上唱着情歌的歌手悲伤的脸轻声问。
“前天…”周远往后靠上沙发,又说:“周遥昨天也回来了。”
“哦。”离夏心里明白他这话暗含的意思,却只是淡淡地应了应,又说:“什么时候我们几个人出来聚聚吧,待会儿和小川商量商量。”
“好啊。”周远点头,就着包厢暗淡的灯光,就着他靠后的坐姿看她安静的侧脸。
半年未见,她的变化其实有限。
但就这样半年,她已经走得那么远。
大学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他很忙很充实,以至于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想起她和来整理这段已经无疾而终的单恋。在回程的火车上,他才又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又要见面了。
虽然已经决定放手,只是这项工程实施起来还是太过艰难,他疏于练习,收效甚微。今天小川问他要不要来时,他还是拒绝不了见她的诱惑,自动请愿来这边定位置。
这半年联系不多,偶尔的一个电话一个短信,知道她和沈修已经和好,虽然他一直觉得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周遥今天也去参加班级聚会,临走前和他玩笑说:“说不定今天离夏是跟着沈修去我们那边呢。”
然而他了解季离夏,比任何人想象的程度都深。他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他对周遥说:“那我们来赌一赌…我如果见到离夏了,你就放过她,如果你见到她了,你就放过你自己。”
周遥微讶,放过离夏和放过她,含义上没多大区别,于是她笑着没好气地说:“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那样轻松那样释然的样子,让他以为他亲爱的姐姐也已经走出迷宫。
说到底,他们这群人,最坚实的关系,还是朋友,一起从幼年走到成年的、最值得依赖的朋友。
而离夏和沈修,不管他们以何种关系在一起,他们都是这个关系链里最稳固最不可摧毁的一环。所以周遥才会说:“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羡慕和嫉妒的,是他们,还是他们的爱情了。”而他对此,深以为然。
现在,见到离夏的这一刻,他心里很平静安乐,既为她很好,也为看见她很好而很好的自己。
哪怕他曾有再多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她和沈修在一起时,是最快乐的,而他当时当日喜欢上的,正是这样快乐的她。按此因果关系,他倒是该感谢沈修对她的守护了。
跟着来唱歌的人就十来个,几个小时过去,大家都嚎得不想动了,某段熟悉的旋律响起时,大家几乎是痛苦又嫌弃地扬声问:“谁点的这歌啊?”
“欣然点的吧…她和小川跑哪里去了?”
举目一望,这两人不知去哪儿缠绵了,前段的伴奏都快结束了,麦克风突然被塞到一直没怎么唱歌的离夏和周远手上,“你们唱!好歹也是当年的黄金搭档嘛!”
周远看了眼离夏,摆手拒绝:“我唱歌不好听。”
“我唱歌才是出了名的难听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离夏笑着说,又把话筒塞回去。
不过合唱一首歌嘛。
虽然这是一首对唱情歌。
你最珍贵。
虽然你注定不是那个人,但有你的日子一定更美。
虽然我们对彼此没有给不累的真心,却也曾有美好的动情时刻。
未来的日子,希望我们依旧是彼此最珍贵的朋友。
倒退回1998年9月的那个上午,彼时矮小稚嫩的季离夏,唱起歌来严重地对不起听众的耳朵,彼时心高气傲羸弱苍白的周远,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精灵一样的女孩子,还抱着自然而生的抵触情绪。
六年过后,正值芳华的季离夏的歌声依旧不能说多好,但她看着屏幕一字一句唱得异常认真,依旧骄傲却健康开朗许多的周远,在这么多年复杂情绪的翻滚后,终于能坦然看进她的眼睛,带着不用回避的平淡快乐。
他开始觉得,对她的感情就像一幅美丽的画,画笔起于某个阳光倾泻的午后在大大的琴房中一起弹奏的钢琴曲,止于这个寒意沁人的夜晚在小小的包厢里默默合唱的情歌…最后画成的这幅画,在所有值得怀念的记忆里,拥有最明亮的色彩,最动人的轮廓。
走过了他们互相陪伴彼此伤害再一起成熟的这一段漫长的青春,他们都应该把各种画装进行囊继续往前走。
十点半刚过,包厢门口探进一张熟悉的面孔,进来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得到叶小川的白眼,“你何必从西边跑到东边来,还真怕我把季离夏这个路痴拐去卖了啊?”
沈修笑眯眯地在离夏身边坐下,冲叶小川说:“我怕她把你卖了。”又扭头对周远说:“周遥也过来了…在外面买水呢。”
周远点了点头,“我出去接下她。”
所有闲事处理完毕后,他终于得空笑着问让他不放心出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没喝酒吧?”
他突然出现,离夏也挺惊喜的,乖乖地摇了摇头,却又闹着要和他喝。
叶小川隔着几个人揪她好不容易留长的马尾辫,继续经营他今天的委屈形象,“刚才让你喝,你死都不愿意,他一来你就兴奋,嫁出去的妹妹果然也是如泼出去的水!”
离夏保护好自己的头发,对他做鬼脸,“要你管!”
“别理他…”沈修无原则地帮凶,可看着离夏喝了一小杯果酒就拿开了杯子,说她要喝醉了,他们回去麻烦。于是两个人头挨头不知道讲什么悄悄话。
“不腻歪要死人么…”叶小川幽灵一样地出现在离夏另一边,离夏挽着沈修冲他得意地笑,“羡慕吗?”
“我好羡慕…”叶小川似笑非笑,然后站起身来喊:“我家欣然呢,让季离夏看看什么才叫做让人羡慕!”
可惜没有人回应,叶小川作势黑下脸来,有女生小心翼翼地说:“她好像出去接电话了。”
离夏笑倒在沈修身上,在叶小川逮到人前宣布告退,理由是太晚回家不好。叶小川吃了亏是铁定要讨回来的,听到这里不无猥琐地说:“你爸妈明天不会打电话找我要人吧?说我家离夏聚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离夏一腿踢过去,没命中目标不说,还差点摔了自己。
沈修笑呵呵地半搂着她和其他人说了再见出门,对叶小川是连一个眼神也懒于赐予了。
路过大厅时,离夏瞥见周遥和周远背对着他们在另一边讲话,迟疑地问:“要去打声招呼吗?”
沈修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已经说了再见,你呢?”
离夏哦了声,笑着说:“那我也已经说好再见了。”
“眼睛都快笑没了…”沈修拍拍她的侧脸,拖着她离开。
寒冬天气,深夜十一点的街,行人寥寥,离夏出了大厦才觉得冷,围好围巾,抖着声音说:“打车回去吧。”
只是他们运气不太好,等了好久等来辆车,开到家附近的单行道就说要去交班,不绕过去了。离夏愤愤地下车,看着沈修给钱,默默地记下了这辆车的车牌号,难保她不会心血来潮认认真真地去投诉。
车子开走,沈修回身见离夏还盯着车屁股,似乎能用强烈的怨恨眼神把那车焚烧。
“嘴巴都能打酱油瓶了…”沈修包住她冰凉的手,“走一截吧,也没多远。”
“太没职业道德了!”离夏边走边控诉,“又不是不给他钱…”
沈修不接话,知道她嘀咕两句才会舒坦。
春节将至,街边的树木已经挂上了彩灯,五颜六色地绚烂着,是视野里最温暖的所在。走到天桥处,离夏看着阶梯频频叹气,一声比一声大。
沈修无奈地笑起来,为她的鬼主意,但还是认命地蹲下来,“我背你吧…”
离夏叫着你最好毫不犹豫地扑上来,他重心不稳,两个人都差点栽倒在地。终于稳稳妥妥地背着她往上走时,沈修突然想到高中他们刚谈恋爱那会儿,和父母去公园散步,两个人还会特意落在后面,以扭了脚的蹩脚理由玩背背走这种游戏。那时候,总觉得要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就好了。
这种浪漫似乎不切实际的想法,现今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似乎她暖暖的体温透过厚厚的冬装传递到他身上,和他的体温做着热传递,直到他们被笼罩在相同的温度之下。
前一刻还在他颈窝蹭着小脑袋喊困的人,这会儿又晃着腿唱起了歌。安静的夜空中,破碎的旋律竟也有了一丝美感。
走到院子的大门前,离夏挣扎地要下来自己走,沈修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说道:“都快到了,别乱动。”
离夏不放弃挣扎,吞吞吐吐说:“要是爸妈看见怎么办?”
沈修停下脚步,一会儿又重新向前,安抚道:“他们都睡了…”
“也对…看到了就说我脚崴了,大不了再装几天,嘿嘿。”
她的这点小聪明并没能像往常一样得到沈修无条件的赞扬。此刻沈修心中只想掐死她!有什么怕爸妈知道的啊!他们光明正大地在恋爱!他还巴不得爸妈早点知道呢,她却总说不好意思,要顺其自然。
哎…沈修胸闷,不知道是被她气的,还是被她的小手勒的。
走到楼道口,声控灯突然亮起来,季翔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眉目间难掩担心,“怎么这么晚才回…”看清他们的姿势后,又迟疑地问:“小茶你怎么了?”
离夏看到爸爸那一刻就想跳下地了,无奈沈修抱得太紧,计划失败,眼看沈修就要开口,她一手捂住沈修的嘴,对季翔乖巧地笑:“我脚崴了…所以把阿修叫过去接我回来的。”
季翔似信非信地看着女儿奇怪的举动,崴脚就崴脚,干嘛不让沈修说话?沈修出于对空气的渴望,冲季翔点了点头,看着季翔脸上的狐疑消失,他背上的这位明显松了口气,也让他重新呼吸到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