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太大,引得刘晓娅又往这边走来,“微微?吵架了?”
余微赶紧眨眨眼睛,转身走过去,“没,咱们走吧。”
*
那天回到家,杜恒月也没有心情享受周末的清闲,在自己房间里踟蹰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跑去大伯家,直奔杜恒泽的房间。
他正在桌前写写画画,恒月偏过头去看,是初三的练习册,不由吐吐舌头,哥哥快中考了,最近功课很多,但是…她还是觉得应该把她的担忧如实相告。
“那个…”恒月搓着手说:“哥,你以前真的不认识刘晓娅吗?”
“不认识。”杜恒泽头也未抬,手上还继续着习题的演算。
“哎呀,反正她就是那种女生啦。以前微微做的好些事情都是被她带出来的,微微不准我多问,也不让我们直接碰面,但是我自己会打听啊…听说她在实验中学都是横着走,惹事比微微以前还夸张,经常打架受处分,微微每次在校外打架什么的,大多数也是因为她的事,我觉得吧…”
说到此处,她低头一看,哥哥还是在做题,敏捷地在草稿上写着一堆堆她看不懂的公式,根本没认真听她讲话,她气极,一把抢了他的笔,在他有些愠色的目光里,鼓着嘴说:“今天她肯定是拉微微去打群架啦!这次她们好像惹的是社会上的人,不可能像学校里扮家家酒一样了,微微一定会受伤的!”
杜恒泽淡淡地哦了声,抢回笔埋头继续做题。
“喂!”杜恒月这次抢的是书,“你怎么这样啊?!”
“姑奶奶…”杜恒泽无奈地抬头,“那我得怎样啊?你也不是没看见她是什么态度,她既然不在意就让她自己折腾去。”
对余微下午的冷淡,杜恒泽当然是气愤的!她那态度哪里是不在意,根本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怕他一时冲动说出讨厌,说出那些刺激她的话,但他说的都是事实。
“哼!”杜恒月气鼓鼓地把书扔到他背上,“你也讨厌!明明喜欢微微还装!今天都差点把微微说哭了!微微说不定要和她妈妈去外地了!”
“喂!”杜恒泽惊得站起来,可杜恒月已经咚咚地跑走了。
原来她妈妈是想来接走她的?
她应该不会走吧?
虽然没有问过,但杜恒泽能分辨出余微对当年抛夫弃女的母亲有多么恨,所以那天在最初的震惊后,才冷淡地视而不见。
被恒月这么一闹,杜恒泽也没有了做作业的兴致,看看眼前这道并不复杂却让他停留了近半个小时的数学题,颓败地垂下头,懊恼地承认自己原本有些酸溜溜的气愤,此刻全部转化为了对她不稳定的心理状态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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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周一,两人照例在楼梯上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和他们平日装出来的陌生似乎并无差别,只是周遭的空气从小心翼翼隐藏的甜蜜变成了冷冰冰的刻意漠视。
从上个周五不甚愉快的对话后,他们之间似乎失去了某些微弱的默契,杜恒泽冷着脸走到教室时,心里想的是,他绝不会先道歉。本来他就很讨厌她!
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一个上午,往日络绎不绝来问问题的人一个也没有,偏偏还有人不懂察言观色,也摆一张臭脸来质问。杜恒泽皱眉看着坐在他面前的胡娜娜,默默在心里把当初拿他们开玩笑的几个损友五马分尸。
李征隔了一个走道,正装模作样地在翻杂志,面色上的担忧却掩不住,不知道是为即将被修理的自己,还是为此刻面对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的胡娜娜。
但以他对杜恒泽的了解,他就算这两天心情再不好,也不至于对胡娜娜发脾气,杜恒泽对自己不关心的人,向来不会投入太多的情绪,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
只是胡娜娜直接问出的问题,还是惊得洗耳恭听的李征直接趴倒在课桌上。
“恒泽,你和初二的那个余微到底是什么关系?!”
幸好课间操时间,教室里除了找借口请假的他们外没有他人。
杜恒泽很想把余微送他的“凭什么”同样送给胡娜娜,他如李征所说,对他不关心的人类总是懒于应付,所以不熟的人常说他冷漠,但他对友爱的同学,即使是敷衍也是很有“敷衍道德”的,而且也不想给余微和自己添麻烦。
于是此刻他微笑着对胡娜娜说:“点头之交啊,她是我妹妹的同桌,就碰巧认识了。”然后还很纯洁地加一句:“怎么了?”
胡娜娜哦了声,有些赧然,大概也知道自己刚才问得有些失礼,便瞬间回到平日的娇羞姿态,低低地说了句没事跑出了教室。
杜恒泽说的和她打听的一模一样,她就说嘛…他怎么会主动和那种学生产生交集,那个笔记本肯定也是他妹妹借的,一切肯定是那个余微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的胡娜娜同学开开心心地去厕所解决内需,却遗忘了当时在酒吧是杜恒泽主动追出去的,一直抱着撮合的态度调侃他们的李征最近也再没有引导过什么暧昧话题。
“喂…”李征看见胡娜娜消失,侧坐过来踢一下杜恒泽的桌脚,“你现在撒谎真是越来越不脸红了!”
杜恒泽没好气地舒展着手指,恶狠狠地说:“我打起人来一般也不会脸红!”
“不是吧?”李征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迅捷地扔下书踩了好几张课桌往外逃,这两天他可不要和杜恒泽正面对垒。
*
教学楼外愈来愈响的蝉鸣预示着夏天的来临,每周的升旗仪式上,女生们开始穿上夏季的短裙校服,李征开始频繁地喝可乐,杜恒泽不喜欢这些汽水类饮品,开始每日从家里提着凉茶来教室。
从每几天遇见余微一次的频率以及杜恒月那张管不住的嘴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余微的妈妈大概是没说动她跟着离开。
“微微好像挺恨她妈的,”六月某天周末的傍晚,杜恒月站在杜恒泽家书房的书架前说,“要是我,也会恨。谁让她在微微那么小的时候,就抛弃她的?现在自己稳定了,想起微微了,又想来表示母爱,谁稀罕啊?!”
杜恒泽看着自己的书,对她自言自语似的打抱不平不发表任何评价。
“诶…”恒月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书,趴在桌边笑得暧昧,“你们这一个多月真的没说话?”
杜恒泽转到另一边,不想回答。
杜恒月却已经得到答案,同情地看着他,“真的没有啊?真可怜…微微最近学习很认真呢,还给我解释了上次的事情。刘晓娅是请她帮忙,但微微也说好那一次后不会再掺和刘晓娅的事情啦,还给我看了那次打架的战绩…”
杜恒泽终于切了一声,表示回应,“女生打群架是一出舞台喜剧,还战绩呢…”
“你不相信啊?”杜恒月不满地嘟囔,“她们都拿棍子的好不好?!微微手臂上好大几块淤青呢。”
杜恒泽脸色一下子拉黑,恒月吐吐舌头,自知失言,赶紧调侃说:“干脆我去帮你表白吧?”
杜恒泽脸色更差,一把提着她的衣领往外推,“你别整天没神经地瞎说,赶紧回家去!我还要看书呢!”
杜恒月依依不舍地巴住门框,“不要!爸妈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不在家,我要在这儿玩!”
杜恒泽无奈,又放她进来,严词命令道:“那么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杜恒月连连点头,反正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几天后,杜恒泽在学校里偶遇余微和恒月,趁恒月和他打招呼的空档,他用余光瞄了余微一眼,已经是炎夏,她穿着短袖T恤,纤瘦的手臂有些苍白,能看见下面青绿色的血管,他不禁想,这里被打上几道瘀痕会是什么模样,一时间便有些出神,李征张着五指在他眼前乱挥时,他抬眼一看,她们俩早就走远了。
李征憋着笑说:“你也不用这么没出息吧?”
“嗯?”杜恒泽不解。
“你家余微是越长越漂亮没错,可你不用一直盯着别人看吧?”李征毫不留情地吐槽。
杜恒泽失笑,“我有吗?”
“有!刚才直直盯着别人的脸,吓死人了…”
杜恒泽脸色微红,懊恼万分,这也太丢人了,不过他不是一直看的手臂吗?殊不知李征只不过是撒谎逗他而已。
*
B市有两三所重点高中,一中称霸多年,近年却有三足鼎立的趋势,中考又是一轮种子学生的瓜分,早在填报志愿时,许多老师都找了班上的尖子生谈话,坚定报考一中的就算了,不怎么坚定的也会被坚定。
杜恒泽免去了这一层困扰,反正他一直都想的是在一中读高中。没两周就是他们的中考,说起来也是凶猛的事件,只是在杜恒泽这类学生眼里,中考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六月的最后一个周六,阴天,有下雨的趋势,刚刚顺利完成中考的杜恒泽在家长的要求下出门放松,在街上闲晃了一圈,渐渐地打起闷雷,他却仍不想回家,最后走进了音像店。
店里正在播放台湾某个新乐团的歌曲,男主唱的声音清脆干净,带着小小的鼻音,配着好听的旋律不紧不慢地萦绕在空气中。门外漫长连续的夏雷后,大颗的暴雨击打下来,厚重的雨帘里乱窜着奔跑的人影,杜恒泽庆幸自己带了伞,便百无聊赖地在唱片架里穿梭。
两句歌词猝不及防地溜入耳朵,他的手在那张唱片的封面上停住,店门上的珠帘突然哗啦啦响,他扭头看过去,一时间忘了呼吸。
余微穿着白色无袖连衣裙,柔软的头发上沾了些水滴,光滑的手臂上有湿漉漉的水迹,怀里抱着一个蛋糕盒,神色尴尬地四处张望,看见他后,水雾的瞳孔骤然明亮起来。
Chapter 14
杜恒泽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打招呼。一个闪神,余微已经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一时有些失落。歌曲已唱至尾声,最后一个绵长的“爱”字,随着穿堂而过的湿润微风,软弱无力地飘在空中。
音像店的店员认为余微只是单纯进来躲雨的,眼神不禁有些埋怨,余微有些抱歉地对他们笑了笑,又转身站在入口处隔着珠帘看外面更加庞大剔透的雨帘,思考着要不要这样冲出去。
“喂。”杜恒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极其自然地说:“你怎么现在才到?我等你很久,等我结账了我们就走。”
店员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大概觉得他们是约好的情侣,加上杜恒泽拿了两张CD来付款,神色有所缓和。
余微傻愣愣地站在原处,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结账,咬唇挣扎,心情一如初识没多久在办公大楼前等待他的时刻,虽然这一次没有简单明了的花盆供她玩等还是不等的无聊游戏,但她停住的脚步已经代替她做出了选择。更何况,余微心想,她不想变成落汤鸡。
其实那次争吵以及后面的冷战,也不是她所愿,只是她骄傲倔强惯了,绝不会做先低头的那一个。那天也是她最后一次和刘晓娅促膝长谈,刘晓娅夹着细长的女士烟,隔着缭绕的烟雾笑看她,不无真心地说:“微微,其实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时间越长,这种本质区别就越明显,你呀,还是好好地回到属于你的轨道上吧,我们就此散伙…”
余微一时有些感慨,和刘晓娅厮混的那些日子,也是属于她的真实的生活,有了彼时那样的余微,才有此刻这样的余微啊。
为了缓和有些伤感的氛围,刘晓娅还笑眯眯地说起了杜恒泽,“你家那位看上去还不错呢,今天是不是因为我这事儿吵架了?回去好好撒撒娇就好了。”
撒娇?刘晓娅的话犹在耳畔,余微苦笑,这两个字在她的字典里吗?而且…她看着回身朝她走来的杜恒泽,她有什么资格对眼前这样一个少年撒娇。
今天这样猝不及防地偶遇上,她发现自己还是存着想念的心思的。但是她也同样明白,他们之间,就像云与泥,她永远只能仰望追逐。这场大雨后,云会更清澈得遥不可及,泥却更泥泞不堪得让人不屑一顾吧?
“走吧。”杜恒泽提着店里的口袋,撑开伞对她说。
余微默默看着他,没找出生气的痕迹,心里愈加忐忑。
“不走?”杜恒泽作势要出去,“那我走了…”
“喂!”余微挪了挪脚步,看见他嘴角促狭的笑容后,有些郁结地推了他一把。杜恒泽很配合地倒退一步,撞上珠帘,哗啦啦的声音里,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那个…”杜恒泽手指反复摸着伞骨,眼睛看着外面的雨说:“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噢…”余微重重点头,“我也不好。”
“嗯…”杜恒泽表示赞同,得到余微的一个白眼,于是还是忍不住笑,“那就这样了?”
“就这样吧。”余微顺着说。
其实谁也没弄清楚是怎样。
走出去后才知道这雨是多么得来势汹汹,单薄的伞面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毫不留情的雨点从各个方位袭来,不一会儿余微的肩膀和侧脸就布满了雨水。
杜恒泽没好气地拉近她,“你靠近点会死吗?”
头顶上是迅疾沉重的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旁边道路上拥堵的车流此起彼伏地传出尖锐的喇叭声,伞下相对封闭安静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几乎是扑在她耳朵上了。
余微抱紧手中的蛋糕,不愿意回应,但当杜恒泽伸手揽住她肩膀拉近距离时没有忸怩地反抗,只在心里小小懊悔今天不应该穿无袖裙子出门。
他的手掌很凉,也许是因为雨天,也许是天生,因为她以前牵过几次。但他的手掌何时变得这么宽大了呢?第一次牵手时似乎还不是这样,现在却可以轻松地包裹住她瘦削的肩头,让人心跳,也让人心安。
放任自己胡思乱想的余微被杜恒泽叫住时,还在兀自往前冲。杜恒泽看着她微红的脸,只当她是因为出糗,捡了个笑。
“怎么了?”余微咳了两声,好奇地问,好好的停下来干什么。
“雨太大了,又打不到车,我们坐会儿等雨小了再走。”杜恒泽指指旁边的快餐店建议道。
“呃…”余微面露难色。
“你有急事?”杜恒泽问,再度注意到她手中的蛋糕,“谁过生日吗?”
“没…”余微看看时间,又瞟了眼堵得水泄不通的路面,“那我们进去坐会儿吧。”
“你生日啊?”刚坐下,杜恒泽就笑眯眯地说。
“不是!”
反驳得越快越证明是,杜恒泽笑开,“你坐着,我去买点喝的。”
余微顺便整理了下头发和微湿的衣服,检查精美的蛋糕盒时发现侧面湿掉一大块,不由懊恼地皱眉,不知道蛋糕变形没?余海最近心情不错,大概是事业上有所收获,正巧今天是她自己十五岁的生日,本来是想买个蛋糕回家和他好好庆祝的。她打开盒子看一眼才松口气,还好,没怎么塌。
“给。”杜恒泽端了两杯热饮回来,递给她一杯,在对面坐下。
余微道着谢接过,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就端着杯子暖手,侧头看窗外。
杜恒泽亦然,两人安安静静地喝完手中的热饮,雨势仍旧不见小,余微东张西望了半天终于勉强找到一个话题,“你们中考完了?”
“嗯。”杜恒泽放开一直捏着的杯子,“昨天完的,我现在可是准高中生了,你们也快期末考了吧?”
“下周三。”余微如实汇报,看见杜恒泽又突然笑起来,她光速想起某个遥远的赌约,一时恨得想咬掉舌头。
果然,对面敲着桌面的人下一句话就是,“唔,这是你初二的最后一场考试了吧?”
余微硬着头皮点头。
杜恒泽哦了声,“那个…”
“我知道!”他还没说完,余微就截断他的话,直直地盯着他说:“我不会输的。”
杜恒泽愕然,其实他根本不是要说那个,但既然这样,“嗯。反正高中部和初中部不远,你要赢了可以随时找我。”
他刚才想说的是,“恒月前几天说外国语的帅哥美女多,要去那边读高中。”
余微哈哈笑起来,她知道恒月的个性,“她说着玩儿的吧。”
“那你呢?”好吧,这个才是他想问的。
“我?”余微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一中吧,毕竟都熟悉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你有这个想法就已经成功一半了。”杜恒泽靠上椅背,被放在后面的袋子咯到,猛然想起什么来,指着蛋糕盒确定地说:“这就是给你自己吃的吧?我记得你生日似乎是这个时候。”
“…”余微知道反驳无用,不由腹诽,肯定是恒月多嘴!
杜恒月倒也不是特意提的,只是去年余微生日时她为了礼物的事情烦恼了几天,念叨得杜恒泽有些印象,那个时候哪能想到,现在他们竟然能这样面对面坐着呢。
杜恒泽从身后拿出在店里买的CD,她抬眼一看,竟然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心弦微动,好奇地看着他,见他回身问服务员要了支笔,拆开其中一张,取出歌词本,在扉页上唰唰写了几行字。
“喏,既然碰上了…”杜恒泽写完后把CD推过去,“生日礼物。”
余微睁大眼,还真是?!可她怎么敢要!
余微一个劲地摆手,杜恒泽用笔头点点已经写好字的扉页,“我祝词都题好了,你要我上哪儿去找另一个叫余微的送出去?”
余微低头看,杜恒泽的字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她就有幸见识过了,也看过他的笔记本,只是许久不见,他的字倒是越发有力了。
“喂…”杜恒泽好笑地用笔敲她的头,“不是让你鉴赏书法!”
余微尴尬地正了正身子,其实内容她也看清楚了,很简单的生日祝福,但是…突然觉得很温暖。她假装咳嗽捂住嘴,将情不自禁扬起的嘴角遮掩。平静后还故作矜持地做最后一次的拒绝,“我没有CD机。”
“没关系,就一个纪念品而已。”杜恒泽将歌词本翻到某一页,略微倾身过来,手指跟着某首歌的歌词滑动,最后停下,“我刚才在店里听到这首,非常喜欢,尤其喜欢这两句歌词…”
余微也探了头去看,歌名是“拥抱”,而他修长手指所指的那两句是:“晚风吻尽荷花叶…月光晒干眼泪。”
她轻易地被击中,喃喃道:“这意境好美…”
杜恒泽颇有些得意地抬起头,却被她近在咫尺的侧脸惊住,好一会儿才慢慢说:“是很美的。”
余微突然抬眼冲他展颜微笑,“杜恒泽,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话说完才意识到他们这样趴在桌子中间,实在是离得太近了,脸一红,立马退了回去。
杜恒泽摸摸鼻子,也退回座位,低声说:“你喜欢就好。”
余微指指蛋糕盒,“你要吃蛋糕吗?我先切一块给你?”
杜恒泽敬谢不敏,“不喜欢吃这类食物。”
余微低头哦了声,来回摆弄着那个CD盒,看着封面上五个大男孩,无聊地评价他们谁更帅气。
杜恒泽安静地坐着,闲适地看她对着那封面又是皱眉又是叹气,也不禁微笑,余微再早熟,毕竟也还只是个小女孩,她也有那些千篇一律但似乎又比别人好看那么点的小表情。
这一刻,杜恒泽突然希望,这场大雨永远不要停。
“雨停了!”旁边兴奋的叫声惊醒了他的美梦。
余微看看手表,呀了一声,“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爸爸应该已经下班了。”
“嗯。”杜恒泽也站起身来,去另一边取雨伞。
雨后的温度有点低,余微抱着蛋糕盒,盒子上放着CD,瑟缩着肩膀在出口处等他,他快步走过去,为她拉开门,笑说:“恒月今天居然没有来骚扰你?”
“昨天骚扰过了,”余微心情愉悦地回答,“我说了今天想和爸爸过。”
话音刚落,突然闯入视线的对街的几个人影让她定住了脚步,手指掐紧怀里的蛋糕盒,指甲掐入柔软的泡沫,体会不到痛意。
“怎么了?”杜恒泽问。
余微看着对面摇摇头,“只是觉得…这个蛋糕可能要一个人吃掉了,真可惜。”
杜恒泽顺着她呆愣的目光看过去,对街一个店面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的大概是儿子,十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蛋糕盒,满脸笑容。母亲是温婉平和的容貌,带着一丝欣慰地看着儿子,不时看一眼旁边的丈夫,侧身相对的父亲手放在男孩的头上,大概在说些什么。
杜恒泽不解,只是很平常的一家人逛街的模样,只不过恰巧也提了个蛋糕啊,可当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时,杜恒泽瞬间哑然。
余微长得很像她妈妈,唯有那双眼睛,遗传自余海。
余微早已收回目光,讪讪地说:“杜恒泽,我们找个地方吃掉蛋糕吧!”
然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脸,强调道:“不许拒绝!你必须把它全部吃掉!”
杜恒泽很想摸摸她的头,说一声傻瓜,但对着她故作镇静却已经微红的眼睛,看着她越掐越紧的手,只能说:“好。”
Chapter 15
杜恒泽拿过余微手中所有的东西,带着迷迷糊糊的她栏了出租车,车子开出好远后,余微才怔怔地问:“去哪儿?”
“还以为你真傻掉了,放心地让我牵着鼻子走呢。”杜恒泽试图活跃下氛围,可明显余微不怎么买账,趴在窗边看了会儿沿途熟悉的店面,有些明白过来。
出租车在一中后门附近停下,余微自顾自地下了车,透凉的晚风让她打了个冷战。杜恒泽付好车钱,转身就不见人了,慌张找了一圈,原来她跑进旁边的小店买吃的去了。
因为是周末,店里没什么生意,余微买了一大包零食又提了几罐啤酒,让老板娘心花怒放。两个人两手不空地站在校门附近,余微看看站在入口处的保安说:“这个保安应该不认识我,我们不要一起进去,后门没有前门严,你待会儿只要装作你是教师子女就好。”
“你还挺有经验的…”杜恒泽笑,一中是封闭式管理,平时是不准学生这样明目张胆地带食物的,再者,这个周末恐怕只有高三的学生还在上课,两个人这样进去就更可疑。
“我先进去。”余微不理他的调侃,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五分钟后,杜恒泽也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保安看看他手中的蛋糕还很和善地问:“小伙子生日啊?”
他很不脸红地说:“妹妹生日。”
保安点头笑说:“真是好哥哥,刚这么大雨还出去给妹妹买蛋糕。”
杜恒泽忍笑忍得辛苦,唔了声赶紧进去,刚走到拐角处余微就用手里的食物袋砸过来,小声道:“谁是你妹妹了?!”
杜恒泽辩解:“那是善意的谎言。”
“以前不知道你也是个谎话大王…”余微鄙夷道,又说:“咱们现在去哪儿啊?教学楼都锁上了!你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嗯…”杜恒泽想了想,“我知道有个地方没锁。”
他们并肩往高中部教学楼走,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残留的雨丝,因为下午的那场急雨,天黑得早了些,两旁的路灯突然全亮起来,余微终于得以看清被雨水冲刷得极其干净的道路的边边角角里黑黢黢地堆着的是被打落的花,刚才故作轻松的心情又莫名地沉重起来。
她心里存着好多疑问,也存着好多答案。
和爸爸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同事?朋友?
还有那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儿…
余微曾也想过,有朝一日,等爸爸走出那个女人离开的阴霾,他也许会重新寻找到一份幸福,但当这样的画面毫无准备地摆在她眼前时,她还是消化不了。
那个笑得温柔和蔼,拍着别人孩子的男人,有没有记得,今天是他唯一的女儿的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