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门后时杜妈妈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希望我不用再来找你,你比恒泽成熟,应该知道怎样做…对他最好。”
余微几乎是抖着手开了门,站在走廊上的班主任又迎了过来,用眼神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浑浑噩噩地下了楼,往宿舍走。下课时间还没到,宿舍楼前没什么人,她走上台阶看见坐在门口的管理阿姨条件反射一样去衣袋里摸出入证。
找遍了全身上下一无所获,她拍了拍脑袋,什么记性?!上舞蹈课前她把上午穿的衣服放在了寝室,出入证在那里面呢。可管理阿姨是认识她的,偶尔还会问个好,这样一次应该没问题吧?
抱着这样的侥幸,她还是走了上去。
她尝试着径直走进去,这位这学期才上任的阿姨却叫住了她,扬着涂得鲜红手指甲的手问:“出入证呢?”
余微扯出一个笑容,“阿姨,我忘在寝室里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怎么行?!”阿姨厉声说道:“这是规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按规定办事,你不要让我难做啊。”
余微撑着笑脸说了好些好话,阿姨都不为所动。她只能叹气,在其位司其职,她也不应该强迫阿姨。
下课的人流慢慢往这边移动,余微等了好一会儿才逮住一位室友,请她帮她送出入证下来。余微站在门旁安静等待,见一个面熟的女生两手空空没有出示任何的证件就进了大门,管理阿姨甚至还笑着和她寒暄了几句。
余微看得怒火中烧,凭什么同样是没有证件的人,就偏偏对她这样苛责?就因为那个女孩子是传闻中某某部长的女儿?她直直盯着管理阿姨,对方讪讪地笑了笑,不理会她。
余微刚受了杜恒泽妈妈的奚落,自信被打得粉碎,此时又受了这样不公平的对待,委屈和愤怒一涌而上。她握紧拳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深深呼吸,视线慢慢模糊。
室友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眨眨眼睛尽量平静地对室友笑笑,道了谢拿过自己的出入证,看着管理阿姨在一旁闲适地修指甲时终究还是忍不住,扬手把出入证直直送到她眼前,冷冷地说:“张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我本人的出入证!”
她的声音到最后已经有些颤抖,阿姨干笑两声,看神经病一样看她。室友瞅着不对,拉着余微往里面走,还没走几步,她就已崩溃,眼泪跟着脸颊往下掉,带着哭腔冲门口厉声骂道:“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别人能进我不能进?你不是说按规定办事吗?假惺惺的丑女人!”
“你说谁呢?”阿姨也不是好惹的,吼了一句进来。
室友息事宁人一样劝,对阿姨说着对不起强行拉着余微往楼上走,她们在一个寝室住了快两年,从来没见余微发过脾气,因此有八卦说余微以前多么多么跋扈嚣张,她们一概不信,现在…看着余微湿漉漉的眼睛里藏着的愤怒和星星点点的骄傲,有点相信了。
“说的就是你!”一楼楼梯转角处,余微不甘示弱地回吼,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看着热闹,她浑然不觉,只有胸腔中那一股郁结之气亟待抒发,遂口不择言地说:“你要真有本事,就别来做这样一个小小的管理啊!整天带着个假发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跑到我们女生宿舍管理室来,你还好意思?!对谁都搔首弄姿,想勾搭谁啊?!再怎么折腾你还不是一条看门狗!”
“微微!”室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路人听她描述管理阿姨平时的模样都忍着笑看戏,可她的最后一句话却如大石砸入湖面,引起轩然□,周围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迅速地作鸟兽散,阿姨已经气得全身的肉都在颤,但这件事她理亏在先,一时也没想好怎么回应。
室友见余微还有要掰开她的手继续骂的趋势,赶紧拖着她往楼上走。她全身发软,任由室友拖着上了二楼,就挣脱开室友的手臂,慢慢蹲下身来,把脸埋进还放着出入证的掌心,对着照片上失真的脸,失声痛哭。
她讨厌这样恶毒的自己。
她到底是在骂人,是在逞口舌之快,还是在提醒她没有自知之明?
她此时此刻张牙舞爪对阿姨说下的这些恶毒话,就像杜恒泽母亲用温和有理的话语扇在她脸上的那一耳光。
阿姨打扮得再光鲜靓丽在她们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看门的…
她再乖巧再努力,在他母亲眼中,不过是他年少无知时犯下的小错误,是拖累他的绊脚石,是和他没有未来的陌路人。
眼泪顺着指缝润湿了手掌和出入证,慢慢蹭进她柔软的运动裤。
这场久违的哭泣让她精疲力竭,虚浮着步子肿着眼睛回到寝室躺下时,寝室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找你的…”室友捂着话筒说,又加一句,“是你男朋友。”
余微翻身朝内,犹在抽泣的嗓子嗡嗡地说:“说我不在。”
Chapter 30
杜恒泽这个周五过得也不好,二诊试卷的评讲总算告一段落,可紧接着的周六周日又有例行的每周小考,饶是已经习惯了考试模式的他们,也有些吃不消,最后一节自习课,好多人昏昏欲睡地趴在课桌上,眼睛虽然还盯着习题,字却写得东倒西歪。
下课后李征过来找他一起去食堂吃晚饭,边走边抱怨因为非典校外的小吃都好久没吃了。胡娜娜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杜恒泽,你今天回家做好心理准备,你妈妈肯定要骂你。”
杜恒泽和李征疑惑地对看一眼,李征先笑道:“你这上下文在哪儿呢?”
胡娜娜瞪他一眼,对主角说:“你妈妈知道你恋爱,不骂你才怪呢!”
“嗯?”杜恒泽警觉起来,“为什么说她知道了?”
“你神经啊,前几天不还说不会告密吗?”李征以为胡娜娜说漏了嘴,谴责道。
胡娜娜大叫冤枉,“我才不会使小手段呢!要赢也是光明正大的赢!”
没人要听她的表白,杜恒泽焦急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妈知道了?”
胡娜娜愧疚地低下头,“我想…可能是我妈说的。她五一节那天在公园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子牵手,当天就告诉你妈了…要是我早知道,一定不会让她说的。今天中午妈妈问我认不认识余微,我猜你妈已经托人查得一清二楚了。”
杜恒泽恍然大悟,难怪那天妈妈意味深长地问他那些话!当下他把学生卡递给李征,“你帮我买个面包回来!”
说罢转身逆着人流往教学楼走。
以他妈妈的个性,既然知道了,在他面前装作没事,一定会去找余微。杜恒泽一口气跑进教学楼,在一楼的IC电话处熟稔地拨打余微寝室的电话。
是她室友接的,他的声音早就是她们熟悉的了,听出是他就说:“等了会儿…”
他等了会儿却等到那边略微抱歉的声音:“不好意思,微微她现在不在。”
“不在?”杜恒泽不解,“你们下午的课应该结束了吧?”
“对啊…下课后就没看见她了。”室友解释道,“也许吃饭去了,要不我让她待会儿打回来?”
“不用了,”她打回来他也不一定能接到,杜恒泽干脆问:“这两天有人来找她吗?”
“呃…”室友迟疑了会儿,“没有啊,我们学校封了嘛,要找人很麻烦的。”
“好的,谢谢。”杜恒泽松了口气,道谢挂了电话。
看来妈妈忙着医院的事,还没来得及去,那他今晚回家就先坦白,要骂要打都行,别去责怪余微就好,虽然他也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晚上回家,杜妈妈还是如往常一样准备了牛奶和水果,杜恒泽看了会儿书实在忍不住,便去敲书房的门。
“进来。”
他推门进去,杜妈妈抬头问:“有事?”
“嗯,”杜恒泽走近几步,直接说:“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杜妈妈轻笑,“我问你什么?怎么了?在学校不开心?”
妈妈平静的脸看不出破绽,他就干脆坦白:“朱阿姨那天不是在广场而是在公园看见我的吧?”
杜妈妈愣了下,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书,“谁告诉你的?”
“胡娜娜说的。”
“哦…”杜妈妈起身走到他面前,“那么你承认那是你?人来人往的公园,大张旗鼓地和女生牵着手嘻嘻哈哈,我儿子可真出息啊!”
语气从轻柔到严厉,是杜恒泽熟悉的变化,他诚恳而又坚定地说:“是我。我知道不该让你烦心,但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也想更努力去创造未来,希望你不要责怪她,是我非要和她在一起的。”
“是吗?这么喜欢她?都学会反对我了。”杜妈妈走去书架前,漫不经心地挑着书,“听你朱阿姨说小姑娘长得挺不错,我儿子什么时候也这么肤浅了?”
杜恒泽立马反驳,“不是因为这个!以后你接触了,就能感受到她其他优点的。”
杜妈妈靠着书架回头,还在笑着,语气却已经冷淡下来,“我和她接触干什么?这个事情,我暂时不想和你谈,也不会告诉你爸爸,先做你的作业去,你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什么恋爱什么喜欢,别忘了你的本分。”
“那你能答应我不去找她的麻烦吗?我保证高考正常发挥,我也可以去学医,只要你…”
“越说越糊涂了,我找她干什么?医院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杜妈妈斥责道,“再说下去,我可真生气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已经比他预想的好了许多,看来妈妈还是不忍心影响他考前的情绪,要反对也是高考后了吧?到时候他再想对策。
等她们见了面,妈妈多半还是会喜欢余微的。
他抱着这样的自信一夜好梦。
第二天他打电话仍旧找不到余微,才觉得有些蹊跷,她室友接电话一直吞吞吐吐的,她是不是出事了?不会被隔离了吧?
当天下午的理综小考,杜恒泽早早地交了卷,骑着自行车直奔中师。如预想的,他在门卫室被拦了下来,又是登记又是检查证件折腾完才问他找谁为什么找,然后就让他坐在一旁等。
他坐在长椅上,丰富的联想力让许多画面来回在脑袋里晃,心里焦躁万分,一怕余微真生病被隔离了,二也开始怀疑昨天母亲的话,说不定她早就来找过余微了。
不一会儿,门卫室又来了一个他认识的女孩子,竟然是高二年级的季离夏。她看见他也一愣,随即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他正烦躁中,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季离夏吐吐舌头乖巧地跟保安叔叔走完来访流程,软声软语地请保安叔叔尽快通知进去,她有急事。
保安叔叔眉开眼笑地进去递消息,她拍拍手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杜恒泽抽抽嘴角,他听余微说过季离夏的性格,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他该感谢季离夏,因为她的催促,余微没一会儿就小跑着出现在视野里。余微首先看见季离夏,开心地挥手示意,转眼见他也在旁边,笑容僵了僵,慢慢走过来隔着栅栏和离夏抱了下,才问:“你怎么来了?”表情严肃得像抓住学生逃课的老师,不赞同地说:“现在这个点,你应该还没下课吧?”
“今天考试,我先出来了。”杜恒泽淡淡地说,无视掉季离夏挪揄的目光,问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余微,“你还不能出门?”
“原则上是这样。”她笑呵呵地说,他不是逃课的就好。
原则上当然仍旧不准校内的人出去,但这都周六了,该有症状的都已经差不多显现了,也就没有刚封校时严格。季离夏又发挥她的撒娇功力,保安叔叔便松了口允许余微外出半小时。
季离夏娇声道着谢,又说叔叔下次带吃的给你,拉着余微笑嘻嘻地走出来,杜恒泽把车锁在他们校门外,步行跟在她们身后,看季离夏手舞足蹈地和余微说着什么,抿唇看看手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难道他就只能看她们聊天?
但季离夏是多么伶俐的人,早就看出余微因为身后人的存在有些心不在焉,完成大家的问候任务后就自觉地告辞,走之前挤眉弄眼地和余微耳语,“下次聚会把他也带出来啊,你害羞什么呀?!”
余微忍俊不禁,看了杜恒泽一眼,轻声说:“不是我害羞,是他害羞。”
季离夏张大嘴,而后大笑。
她听叶小川说余微家这位是因为脾气不好才不怎么合群,原来真正原因是害羞?
季离夏走后,杜恒泽走上前顺手提过季离夏给她的一袋东西。余微笑着把头发押去耳后,仰头看他,“今天怎么突然跑过来?”
杜恒泽仔细看她的脸,除了脸色不太好,没其他异常,又用手贴了贴她的额头,没发烧,在她好笑的眼神中,他没好气地把放在额头上的手拿下来捏她的脸,“你呀…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找到人,你们室友又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
“以为我被隔离了?”余微拉下他的手挽住,呵呵笑,“哪有那么巧呀,我是真不在,我听说你打电话来着,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你才能接到啊。”
“嗯…”杜恒泽摸摸她的头,“没事就好,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中师这边并不繁华,周围都是些小店面,遇不上什么熟人,余微大大方方带着他去喜欢的小餐馆吃面,等餐时咬着筷子问:“你要是怕被传染,可以不吃。”
杜恒泽挑眉,“有你陪着,我怕什么?!”
余微干笑两声,放下筷子,拿了纸巾低头擦桌子,一小块水渍将纸巾浸透,她的眼睛也跟着微湿。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都使她敏感的心颤抖,她原本也相信有他陪着什么都不必怕,但如此一厢情愿的想法昨天就被现实撕得粉碎。
外人眼中的她,披着英勇无敌的外壳游走人世,扬着下巴无畏地观察这个世界,但她仍旧害怕很多事情,害怕孤单害怕被看轻更害怕被抛弃。
最开始抱着她亲着她说着囡囡最乖的母亲,不也抛下她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么。
但是啊,她要怎样才舍得丢弃眼前这个人的陪伴?
杜恒泽浑然不觉撑着下巴看她浅色的发顶,想着昨晚和妈妈的对话,竟然还有心情笑。
嗯…干脆高考结束后就介绍余微给妈妈认识吧?
师傅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上来,余微帮他放调料,笑眯眯地说:“加点这个才好吃。”
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慢慢走回学校,余微看着他弯腰开自行车,缓缓说:“那个…这一个月,咱们别见面了吧?”
杜恒泽起身,困惑不解:“为什么?”
余微笑,尽量保持声音的稳定,耸肩说:“最后一个月嘛,你应该专心,我可不想当红颜祸水。”
杜恒泽被她的比喻逗笑,左右看看低头在她唇上啄一下,“你只是红颜,祸水还算不上。”
余微双手撑住他还想靠过来的身子,严肃道:“谁和你开玩笑啦?你答应不答应?”
“一个月不见面也太残忍了吧…”杜恒泽皱眉认真思考,“一两次也不行?”
“不行!”余微坚决反对,“等你考试完了,天天见都可以。”
“那是自然的啊…”杜恒泽不为所动,拉着她的手故作委屈地说:“真的这么狠心?”
“嗯!”余微重重点头。
杜恒泽叹气,“好吧好吧,不见面可以,不能不接电话。”
“好。”余微笑开,张开双手隔着自行车抱住他,在他背后重重拍了两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杜恒泽低头在她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下,“谨遵教诲!”
保安叔叔在一边催促,杜恒泽上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余微看着他随风鼓动的衣角消失在转角,垮下了肩膀。
Chapter 31
六月六日下午,本在假期中的季离夏被老师召回一中帮忙核对表格,从办公室出来时教学楼外已经开始拉黄线,来找考室试音的各地高三学子随处可见。
她看了会儿热闹,遥想明年的自己,连连唉声叹气。直到办公大楼上的时钟开始报时,铛…铛…铛…下午三点整,她才一拍额头,暗叫糟糕,急匆匆地往校门跑。
她和余微孟溪约好三点在学校门口汇合去逛街的!
天气闷热,太阳曝晒,好在一中树木葱郁,她一路跑到校门口倒也没晒到什么,只是门口那两位美女的目光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季离夏笑嘿嘿地扑上去,一手挽一个,率先将话题转到余微身上,“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啊?高三的在试音呢,也许你还能和你家那位见一面。”
余微今天穿着天蓝色吊带连衣裙,扎着很高的马尾,听到离夏的建议撇嘴说:“不见…都说好了考试前不见面的。”
“就是,”孟溪附和道:“最后几天千万别破功。”
离夏吐吐舌头,也太残忍了吧。
余微收回不自觉看向校内的目光,用手肘撞撞季离夏,“你别想转移话题,自己迟到了就乖乖受罚。”
季离夏苦着一张脸大叫冤枉,“我是去帮老师做事了啊!”
这个理由其他两个人显然不会接受,押着她要她请吃冰淇淋。
炎热的天气挡不住购物欲,几个人叽叽喳喳地逛街更是不安全。临近傍晚,余微在路口和季离夏孟溪分了手,瞅着手中的大包小包无奈低叹,女人啊女人。
拖着步子拐进家门前的巷口,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欣喜地大叫:“萧夏!”
穿着白色短袖T恤的少年回头见是她,笑呵呵地小步跑过来,自觉地接过她手中的所有东西后问:“吃过晚饭没?”
“没…累死了。”余微甩甩酸疼的手,“你去哪儿了?”
“在外面转转。”萧夏耸肩说,又瞄了下手中五颜六色的袋子,啧啧道:“你把整个夏天的行头都置办好了?”
“嗯哼…”余微点头,“你们男生不会懂的。”
萧夏刮刮鼻梁,他确实不懂。
吃完晚饭洗好澡,余微把新衣服在床上一字排开,一件一件地试,纠结着九号要穿什么衣服去见杜恒泽…半个小时后,她心烦意乱地扑倒在衣服堆里,怪叫两声。
客厅电话突然铃铃作响,她立马跳起来冲了出去。正好在客厅接水的萧夏见她头发散乱,身上还穿着没剪吊牌的衣服就奔出来,憋着笑示意她过去接。
余微没心思和他装矜持,接起电话,声音温柔得让萧夏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找你的。”余微落寞地把听筒递给他,默默跑去厨房。
萧夏困惑地接过电话,原来是询问假期作业的同学。
他讲完电话准备回房,电话又响起来,他顺手接起来,说了你好。
那边愣了下,才说:“萧夏?你姐在吗?”
萧夏抿嘴,为什么每次这位同学都要强调余微是他姐姐?他轻声说:“你等等。”
而后朝厨房大声叫:“微微,找你的。”我偏不叫姐姐!
余微拿着一小丫西瓜出来,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杜恒泽,见萧夏点头后她啪嗒啪嗒地跑过来,把手中的西瓜塞给他,抢过电话,用比刚才更温柔的声音和那边打招呼。
萧夏嫌恶地把她吃了一半的西瓜丢掉,然后去厨房洗手,再回到客厅,无意听见余微笑眯眯地说加油。
当天半夜,余微被雷声惊醒,起身关了窗户,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听雨声,数了会儿绵羊,最后傻里傻气地双手合十祈祷某人考试顺利。
高考的两天,余微拉着季离夏和孟溪去一中,为此她被嘲笑得彻底,说什么夫唱妇随,默默付出…她倒觉得这是一种让她安心的陪伴,她撑着伞在一中静谧的校园中闲逛时,他在不远处的教室中奋笔疾书,他们呼吸着同样清新的雨后空气,能闻见绿叶的清淡香味,能看见同一方雾蒙蒙的天空。
六月九日上午十点,早早地考完英语口试的杜恒泽急不可耐地要往外面冲,同班的同学趴在走廊上冲他喊:“老师说回教室集中,有事情要讲。”
杜恒泽低咒一声,垂头丧气地改变路线。
因为各个考室的进度不一样,等全班都聚齐已是半小时后。伤感萦绕的最后一次集中,杜恒泽却只有烦心。
他本来就不是很合群,朋友不多,毕业分离痛哭那套在他这儿行不通。冷血也罢,清高也罢,他现在只想班主任赶紧说完事情,他能够早点走人。
余微肯定等得想骂人了…他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半。
百无聊赖,想象着她等人时会有的小动作和不耐烦的表情,一个人没来由地笑。同桌看他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傻笑,无奈摇头,想不到一向冷漠的杜恒泽临近毕业也发疯了!
好在班主任简短地抒情完毕就张罗着发毕业照和班费结余,大大的毕业照送到手上后,杜恒泽看着上面一张张笑脸,还是有了点伤怀。
这些人,恐怕以后能见的不多了。
大家都要踏上新的人生征途。
他也是。
杜恒泽赶到约定的快餐店时,已经快十二点。门框上的风铃随着他的推门而入叮叮作响,他在窗边的位置找到熟悉的身影,她穿着他没见过的连衣裙,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慵懒地打着呵欠。
杜恒泽轻手轻脚走过去,在桌边站定憋着笑等她发现。余微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食指在玻璃上慢慢写着字,杜恒泽好奇地看她写完了三个字,更加不解,她为什么要写“怎么办”?
玻璃很干净,她的字没有留下痕迹,但她还是擦了擦,叹气回头见他伫在一旁,吓得大叫一声。
周围的人看过来,余微尴尬地点头致歉,最后微微撅嘴埋怨已经在对面坐下的罪魁祸首,“你想吓死人啊!”
杜恒泽呵呵笑,答非所问地说:“想我吗?”
余微抖了下,“恶不恶心啊…”
杜恒泽锲而不舍,“这么多天没见,真的不想?”
“不是有打电话吗?”余微眨着眼睛装傻。
“那怎么能一样?乖…就说一句我想你很难吗?”
“说这句话不难,可我不能撒谎啊。”余微笑得狡黠,杜恒泽观察了下四周,发现不好作案,蹙着眉小声说:“怎么办?我想吻你。”
余微唰得一下红了脸,啐道:“你太恶心了!”
“相思病症状…”杜恒泽大方承认,但总算正襟危坐为迟到道歉然后正经地点餐。
吃过午饭,杜恒泽问她是想去看电影还是逛街,余微犹豫地问:“你不用回家?”
“放心吧,我早说了今天正式考完要在外面玩儿,晚上再回去。”
余微恍恍惚惚地点头,看来他不知道他妈妈已经知情,所以借口还是这么烂。想起他妈妈说的那句“这一个月,请你不要打扰他,九月后…请你离开他。”,余微自嘲地笑,这前半句她可是差不多做到了,后半句…她甩甩头,不管九月后如何,现在她只想和他好好在一起。
最终他们还是去看电影,买票时杜恒泽笑得诡异,余微百思不得其解,等他们在最后一排坐下后,她才明白他根本就是存了私心!
这部电影的观众不多,最后一排只有他们俩,一熄灯杜恒泽就把原本放在他们之间的爆米花和可乐拿开,余微嘴里还叼着个爆米花,扭头略微张大了眼看他。
等她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时,还在唇边的爆米花已经被他咬过去一半,甜甜的味觉渡过来,还带着可乐的味道。余微双手放在扶手上,视线被他挡住了大半,张开眼睛只能看见大荧幕边缘的光影,还有他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的双眼。
半晌,余微攥着小拳头捶开他,为自己重新争取到了氧气。凶手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说:“我想你。”
余微刚刚平复下的心再度狂跳起来,全身的神经却松软下去,微凉的手心贴着他的脸,抬头看进他真挚的眼,明艳地笑:“我也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