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眉在海市也有两家武馆,可学生里的好手不多,她又是个好面子的,干脆趁过年的机会把早就分散到五湖四海的老周家徒子徒孙们叫回来助阵,也算是聚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就这样,好好的一座古老祖宅,几乎给一帮子调皮鬼变成个练武场。
听了这个原因,秦卿摇摇头,心道,唐一居然没和她详细说说情况…这种盛会也不知道发个请帖什么的邀请自己去看看,太不够意思了。
在家的感觉不错,可秦卿也没好意思呆太久,高淳和高秋父子俩和她相处的时候依旧是别别扭扭,话也说不了几句,所以,秦卿呆了两天,陪了陪自家老妈,就准备回海市了。
临走之前,她那弟妹盛小叶送了她一条亲手钩成的雪白围巾,还有一个八角小帽,都是上好的羊毛,不但样式精巧别致,戴上之后,保暖效果也是一流。
“我手艺不好,姐姐别嫌弃。”
小姑娘笑眯眯地红着脸道。秦卿听着她略带了几分江南酥软绵长音调的语声,心里也不觉欢喜,这样会来事儿的女孩儿,总是惹人喜欢的。
显然,对这个媳妇周眉也满意得很,从她这些天有意无意地向秦卿灌输,在眼光方面,她比她爸好得多,看看,她儿媳妇什么样儿?再看看秦月那个男朋友,又是个什么德性——周眉很有做特务的天分,有关秦家的小女儿最近闹出的一场‘男友劈腿丑闻’,连身在海市,和此事脱不开关系的秦卿,都刻意避讳,没去了解细节,可她,竟然把前因后果,发生过程所有的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连秦月躲在屋里闹绝食不吃饭都知道了。
看着小叶端庄地立在门外,母女两个互相使了个眼色,秦卿低笑,勾着她老妈的脖子咬耳朵:“高秋的眼光不错,妈,明年抱了孙子,我一定给我家小侄子备一份儿大礼。”
选媳妇就应该选这样的,在长辈面前端庄有礼,在男人面前妖娆迷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了床…
“滚吧。”周眉笑骂。
秦卿也不以为意,冲老妈和弟妹摆摆手,发动了车子,心里也觉得,说到眼光,别看自家老妈别看性子粗犷,可和一向温文的老爸比,还是有几分优势。
主要是周家的家教好,当年外公还在的时候,对他的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一视同仁,都是精心教导,就是周眉这样好武不喜文的,小时候也被逼着读了一肚子书,各类国学典籍大多涉猎,一手字也漂亮得出奇,拿出去跟美院,艺术学院的大学生比一比,绝不会逊色。
在孩子的教育上,秦家就差点儿,虽然祖上也说是,但到了秦卿爷爷这一辈儿,家业落败,秦家爷爷就没读过书,行伍出身,从来就不觉得读书有什么重要的,秦父就更别说了,和寻常草根没什么差别。
所以说,秦卿对自家父母根本过不到一块儿,有了孩子没一年就离婚,还是在那样的年代,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两个人出身不同,思想不合拍,又都是倔脾气,火爆性子,能过到一起才奇怪了,只是,到现在秦卿还是不明白,当初他们这南辕北辙的两家,怎么就非结亲不可,非得闹出一对儿怨侣?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早就各组家庭,再考虑过往,已经没有必要。
顺顺当当离开桃县,秦卿开着车一路回海市,结果还没进市区,就先后接到两通电话。
一通是阿飞打来的,开口就向秦卿再要两个月剂量的药丸。另外一通是唐一从京城打来,辅导班即将开课,他是提醒秦卿千万别忘记时间。
唐一还好,阿飞这小子等不及秦卿回家,直接把她的车堵在了路上。不得不说,阿飞的卖相真是不怎样,招来不少路人的斜眼。大概以为她是拦路抢劫,要不然就是调戏‘良家妇女’,更有几个年轻力胜的,看到秦卿的花容月貌,心里多少起了点儿英雄救美的念头,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美女呼救了。
秦卿靠边下车,倚着车门,哭笑不得地瞪了阿飞一眼,挑眉道:“用得着这么急吗?我不是给了你两个月的药,应该足够用了。”
“唔,我是没想到,你的药竟然真的很有效果,我家那干妹子的病,大有起色…”阿飞到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在周围群众眼中的形象有多么不好,嘴里词不达意地咕哝了几句,哆哆嗦嗦地走过来,把手直接插进秦卿的防寒服口袋里取暖。
他这多少显得有些亲密的举动,瞬间招来一片哀嚎,秦卿甚至还听到有不少人在嘀咕,说什么好花都让猪给拱了…
“很冷?活该!”秦卿白眼一翻,“就你这德行,说你要风度不要温度都不合适…”
阿飞身上只穿了一身破破烂烂,到处是口子的‘乞丐装’,还又宽又大,四处漏风。此时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忽然降温,他这一身儿,实在难以抵挡寒流。
秦卿叹了口气,连忙推着阿飞上车,也顾不得自己不喜欢空调那股憋闷的味儿,把车载空调打开,带着他一起回家去。
这些天,治疗皮肤病的药她制了不少,主要是为了练习,增加熟练度,反正‘蛇果’一夜两熟,折腾了几天,收了大批,现在连仓库都堆不下,只好拔了秧苗,以免药材泛滥成灾。
所以,阿飞想要,她拿给它就是了。
第一卷 归家 第三十章 猫叫
洗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澡,秦卿离开浴室,就看见阿飞一只手,两根手指,挂在客厅的晾衣架上,正做引体向上。
“小心,弄坏了你要赔十倍。”
秦卿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翻了个白眼道。
阿飞只当没听见,做完一百个,这才落地,带着一身臭汗,就往秦卿身旁的沙发上一委,长腿一伸,搁明晃晃的茶几上,懒洋洋,吊儿郎当的样子,忒招人恨。
秦卿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这货真不像京城红色贵族子弟,就是京城街头上的小混混,也比他有形象。
不过,早就知道这人的性子,秦卿也懒得说他,当年容大妈下死力气调教,都没教过来,现在他都不当兵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白费力气?随手把他要的药丸,递过去两瓶,皱眉道,“千万记着,按时按量服用,可别瞎吃。”
“放心,我知道。”阿飞看着手里一个葫芦样儿,一个茄子形的玉瓶,莞尔道,“算算账吧,别给人家省钱…就这几个药瓶,也价值不菲啊。”
药瓶是秦卿自己做的,玉石是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弄回来的‘道具’。
当年,她跟着容大妈去缅甸那边儿执行任务,抓捕一个他们盯了有半年多的生化武器专家,那人非常谨慎,根本没有查出他的本来面貌,只通过线人,知道对方的腰上有一块儿拇指盖大小的红色胎记,还知道那家伙最喜欢赌石…
调查到最后,嫌疑人排查出三个,没办法,容大妈就乔装成一个痴迷‘赌玉’的大商人,准备去探探对方底细。那一次公款申请没成功,参与‘赌石’的钱,是刘队、周队还有羽林三个支队一大帮人自己凑的。
结果,容大妈一口气挑回来十几块原石,钱花的到也不多,平摊了一下,大约一人千把块,可后来发现那几个嫌疑人都是假的,只是障眼法而已。
得,行动失败,幸亏容大妈不是吃素的,没有曝露,他们还可以重整旗鼓。但钱算白花了,上面不可能让报账。
一大堆石头用大车运回,在仓库扔了几天,容大妈就自个儿租了台机器解石,一开始没人当回事儿,毕竟,赌石就靠一个‘赌’字,十赌九输,哪会那么幸运,就真弄回来好东西?
可是,事实证明,他们容大妈就是个神人,人家从不做任何没把握的事情,连赌石也一样——
一共十六块儿大大小小的原石,其中四块儿,竟然都有玉,而且个头不小,质量也好,大家震惊之余,计算了一下,一共加起来能卖上千万。
容大妈眼珠子一转,就让请雷爷爷出马,把四块儿玉石制作成摆件儿和首饰,然后卖了钱平分。
雷老爷子是木匠出身,祖上好几代都是做手艺活儿的,那时候的木匠,和现在的木匠不一样,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用玉石做点儿东西,毫无问题。
让他这么一加工,一千万的玉石,卖出去了两千五百万,这事儿也成了羽林的奇闻,让其它部队的兄弟们惊讶羡慕得要死。可惜,容大妈很清醒,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赌过。
秦卿就是从那会儿开始,一直眼馋雷爷爷的手艺,硬要和人家学,石雕到木雕,什么都想学,那一回,她连钱都没要,只是把那些玉石剩下的所有下脚料,边边角角,全收集起来,拼接制成小玉瓶,小玉碗之类拿着玩,别说,刚上手就能用玉来练习,还真能提升人的积极性,秦卿没学多少日子就有了一手相当不错的技艺。
阿飞看着这玉瓶儿,想起当年往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上一次拿到药,他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就没想到要让人家给钱,秦卿正好不缺钱,也没想到,可这一次,阿飞见识过药效,自然不会再让自家战友吃亏。
“我那干妹子为了治病,前前后后花了不知道多少,而且还一次又一次失望,这一回吃了你的药,不但病情好转,连皮肤都光泽许多,你是没看见她喜得痛哭流涕的模样,呵呵,尽管狮子大开口吧,他们那一家子肯定不还价。”
秦卿抱着热水瓶,掐了掐下巴,算半天,算出来一个疗程,也就是一个月的成本也就一百多,没有贵重药材,想了想,笑道:“…我记得你不是正筹钱资助咱们一帮战友开运输公司?这样吧,药价你看着办,无论多少,都投你公司里,我等分红。”
阿飞一下乐了,“那正好,我正捉襟见肘呢,嗯,是啊,这主意我怎么没想到,等一会儿再去沈醉和唐一那儿转一圈儿…”
秦卿顿时哭笑不得,摇头道:“沈醉也就罢了,他应该有些积蓄,可唐一哪儿留得下钱?他手里一有钱立即就花出去,大手大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多少算多少吧。”阿飞站起身,打了个呵欠,说起来,他们羽林的人其实都不算穷,毕竟福利待遇不差,工资也高,可花销同样多,有好几个从孤儿院出来的,现在挣钱了都想方设法地‘反哺’孤儿院,还有要照顾战友家中老少的,还都没有理财天分,几乎没几个人手头很宽裕。
秦卿拿了热吹风吹头发,这会儿头发已经干了。正好换衣服送阿飞下去,顺便买菜。
一开门,冷气伴随着哗哗的雨声传来,竟然下雨了。秦卿怔了怔,看了看黑云压顶的天色,替阿飞拿了一把雨伞,好在他们小区门前出租车不少,要不然,还真不好走,送走了阿飞,打着伞去超市卖回一斤冻牛肉,选了几颗番茄,又买了两把面条。
秦卿踩着水,不紧不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路过小区大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猫叫,她本来没想搭理,海市的野猫很多,她现在住的小区别看是新建成,可花坛早就成了野猫的天下,半夜经常会听见像婴儿啼哭一样的猫叫声,吵得人心里烦得很,所以,连带着小区的住户,也对猫没有什么好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步突然就有点儿迈不动了,那声音很细碎,一点儿都不像一般夜猫子那样尖利,极微弱,可怜兮兮,听在耳朵里,秦卿的心,一瞬间就抽了一下,生疼。
第一卷 归家 第三十一章 炸药
一只黑白花的小猫趴在墙角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只有巴掌大,身形叫巧玲珑,浑身湿漉漉的,细长的毛发粘作一团,眼睛半开半合…
秦卿蹲下身,瞪了它好一会儿,总觉得这猫有灵性,黑亮的眼珠,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哎。”
秦卿皱皱眉,终究还是不忍心,拎着小猫的脖子,拉开防寒服的拉链,揣怀里抱回家去了。
回到家,把小东西用热水好好地泡了泡,又取了些驱虫的药,伴着灵液给它吃下,别说,这小不点儿还真有些灵性,似乎知道秦卿是为了它好,无论洗澡还是吃药,温顺的很,等秦卿拿了电吹风给它吹毛发,竟然还知道摇头摆尾,舒展身体。
之后,秦卿又找了一个装衣服的旧木头箱子,拣了一些旧棉袄之类,做了个小窝儿,才把小东西安置好。
等到睡前,见小东西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症状,秦卿这才泡了奶粉,搁在小碟子里面,让它一点点儿舔舐干净,一开始也不敢让它多吃,稍稍填填肚子就是了。
小猫吃过东西,不一会儿,就蜷缩成一团,打起小呼噜。秦卿忍不住摇了摇头,把猫窝搁在床边,也躺床上,咕哝了句:“小东西还挺自在,不大像野猫。”
野猫是警戒心很重的生物,遇见人肯定早跑了,不会这般悠闲自在。
一夜好眠,第二日大清早秦卿一睁眼,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回想了一遍昨夜在‘梦’中学到的新知识,结果一起身,手便碰到个毛茸茸的‘小线团’…
“喵…喵…”
小猫和昨晚相比,精神许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蹦上床头,这会儿见秦卿醒了,立即用小脑袋瓜一下接一下地在她的胳膊上蹭来蹭去。
秦卿眼睛眨了好几下,这才回过神,拍了拍脑门,苦笑:“警惕性也太小了,幸好是只猫。”
早饭,一人一猫都喝得豆浆,吃得鸡蛋,小猫竟然也不嫌弃,秦卿给它什么,它就通通吃下肚,到是好养活得很。
今天秦卿打算去京城的,唐一已经来电话催促了好几回,再说,辅导班开课之前,她还想去大学里蹭蹭课,听说沈国手在京师中医大学堂开了一门中医诊断学,每一次上课,教室都座无虚席,还有不少别的学校的跑去听。她既然要考人家的研究生,总得先知道一下沈国手的教学风格。
秦卿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现在有车了,想去京城也容易,来回一趟用不了半天,随手把自己的学习资料收拾好,翻出个不知道谁带来的迷彩军用背包,一股脑塞进去,一手拎包,一手抱着小黑猫,进了车库,往车里面一塞,就出发。
一路走得还算顺利,眼看着马上就出海市了,结果,前面堵车,排了老长一排,秦卿探头看了看,竟然还看见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记者。
前面不远处,面包店外,百乐兴超市后门,站了几个穿警服的,还有两个穿军装,大概是武警,这一片已经拉上警戒线戒严了。
国人多爱看热闹,不少男女老少,都围在一起指指点点,马路上的司机们则不耐烦,有的按喇叭,有的绕道,还有打开车窗吆喝的,整个中心街热闹得很。
秦卿在车上等了十几分钟,心想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正打算想办法绕道,结果一眼看见戳在超市后门的一个穿军装,挂着一毛二的,竟然是代忖,她二师兄。
秦卿顿了顿,想了想,这么长时间事情还没完,有点儿棘手啊,干脆靠边停车,锁门,一手拎着猫就走过去,她一往前走,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围在一起的那些老百姓们,就不自觉地给她让开了路,顺顺利利地便开出一条通道。
刚走到门口,就有两个警察过来拦住,秦卿不等他们开口,就把自己的证件掏出来递过去。那俩警察一看,脸上便不觉带出几分尊敬,端正了神色,当时就给秦卿敬了个礼,乖乖把人放了进去。
说起来,还是孙雪津他们特事局的人办事自在,没那么多麻烦。
特事局的侦查员光证件就有一大堆,除了特事局的之外,一般还会有公安和国安的,要是出任务需要,随时还能弄到其他证件,税务局,检察院,应有尽有,还都是真证件,你按照编号去查,绝对可以查到,现在秦卿虽然连特事局的大门还没有进去过,可证件已经齐全了。
“小师妹?”
代忖听了手下人的汇报,一转头,看见秦卿也不觉呆了一呆,随即就变了脸色,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警察的,还一级警督…师傅知道吗?”
师傅知道的话,非急死不可,别看周眉自己喜欢习武,爱舞刀弄枪,而且,对解放军,警察之类的心向往之,是个不很正宗的制服控。但对女儿不声不响离家出走还当了兵这件事儿,一直很看不开,总认为是自己太不关心孩子的错,这么多年来,没少为这个抱怨,她总希望自家闺女能有平平常常的生活,嫁人生子,一辈子安稳和美…
“你管那么多干嘛…怎么回事儿?”秦卿笑眯眯搂着小猫倚在墙上,她可不怕代忖打小报告,目前自己的两个师兄,对老妈周眉能躲就躲,哪里会主动送上门去搬弄是非,“说说,是不是很棘手?”
代忖无奈,对于这母女俩的‘恩怨’到底不敢插手太过,万一引火烧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他到真没想瞒着自家师妹的意思:“有个疯子,怀里缠了炸药,现在就在超市里面,情绪很激动,不大好处置…走吧,跟我进去看看。”
代忖是武警,羽林虽然属于秘密部队,可体制内的人,对这支神秘队伍也不是全无所知,毕竟有时候也需要兄弟部队支持,所以,他对自家小师妹以前的身份,好歹算是有限了解,对秦卿的本事,还是有一点儿期待的。
一路走进去,三言两语就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
很俗套的故事。
就是一个男的外遇,让他老婆给发现了,他老婆很凶悍,娘家势力挺大,居然闹到那男的单位去,硬是一口气把他的工作给搅黄了,还要离婚,让那男的净身出户。
结果,小三一看男的没了钱,没了工作,哪里还看得上他,也要分手,那男的被折腾到家破人亡,精神就有点儿不正常,不知道从哪儿找了炸药,大概是想和小三同归于尽,却不小心让保安发现了。
秦卿听得直皱眉,忽然发现,最近她流年不利,怎么不是手榴弹就是炸药啊…
第一卷 归家 第三十二章 枪声
砰——砰——
前后两声枪响,间隔不到一秒,后一枪声,很短促,带着几分怆然。
人群一下子乱起来,由闹到极静,又从静到喧闹,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穿着警服军服的来来往往,不多时,白布单盖着一具尸体,被人用担架抬着送上了救护车。
秦卿和代忖是跟着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个年轻美貌的小服务员一块出来,小服务员被两个女警察护送走,秦卿避开人群,怀里搂着小黑猫,戳超市后门屋檐下,深吸了口气,硝烟的味道她从来不喜欢,可也不讨厌。
周围路过的便衣警察,还有武警官兵,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窥,视线落在秦卿身上,有向往,有憧憬,也有不可思议。
秦卿现在这一身打扮,粉红色的防寒服,曼妙的好身材本包的严严实实,没有露出来,可秀丽的眉眼,飒爽的英姿,风韵无限,再加上怀里可爱的小猫,怎么看怎么迷人,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萌’!凡是男人,大概很少有人能忍得住不多望两眼…
偏偏这样能使无数青年才俊倾慕的漂亮女子,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神枪手,如此反差,还真让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代忖拿出根烟,看了秦卿一眼,秦卿无所谓的摆摆手,他便点上,蹲在石阶上面吞云吐雾。
秦卿对烟味算不上敏感,不像他们队里一帮专职的狙击手,例如沈醉沈大教官,当初还在第一线的时候,绝不会允许旁人在自己身边儿吸烟,为了保护眼睛,也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她就不同,虽然不抽烟,却从不阻止旁人吸。
“你算是来得巧,要不是有你在,我看,这回的任务,就得砸锅,哎,这炸药一响,哥哥我可是得担责任的…”
代忖想到刚才自家小师妹一枪爆头,连磕绊都不打,干净又利落。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既有些佩服,也有些酸楚。
他们三支队属于快反,里面都是精英,狙击手也不是庸才,不过,当时场面很乱,人质的脖子上都见了血,眼看着就要抽过去了。那个绑架人质的歹徒相当激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玉石俱焚…
本来队里两个狙击手一直没敢动,因为路不好走,他们大队长还没来,谁也不敢轻率举动,可后来见事态马上就要控制不住,再耽搁,炸药就要炸了,只好咬牙开了枪…
结果——还是偏了半分!
要不是秦卿小师妹眼明手快,立即给补了一枪,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损失,闹出多大的事故来。
以前就知道自家小师妹是特种兵,还是全国最厉害的特种兵,但没有直观印象,只从她年纪轻轻就是少校,更是以中校军衔退伍,他比师妹还年长一岁,但现在只是个中尉,才从心里认为,她这个师妹不简单,所在的军队,也一定不是一般的军队,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但,看了她今日的身手——他却宁愿卿卿小师妹平凡普通些…
代忖捂着脑门儿哀怨半晌,把最后剩下的一截烟屁股熄灭,用纸巾包好扔垃圾桶里,伸了个懒腰,瞅了立在旁边不知想什么的师妹一眼,咕哝一句:“这帮小子还是欠练!”
像歹徒有炸弹这种情况,按规定,狙击手必须命中头部中枢反应区,偏一点儿也不能保证歹徒直接毙命,可真有那么好枪法,有那么大把握的狙击手,并不多见。
“小师妹,还是你们特种兵厉害…什么时候互相交流交流,也让我们跟你们学一学…”代忖一脸感慨地道。
秦卿只是笑了笑,这事儿她可做不了主。抬头看了下天色,雨不大了,最近倒春寒,天冷得厉害,怀里的黑猫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她此时双手沾染的硝烟味而躁动。
警戒线撤下,车流开始移动,终于不堵了,秦卿就和代忖打了声招呼,也没答应参加他们的庆功宴,重新回到车里,继续上路。
一边儿开车,秦卿用温热的手指摩挲了下衣角,说实话,当时她只是借了把狙击枪用瞄准镜看看情况,真没想出手,可惜,意外总是随时会发生的。不过,自己的枪法确实长进不少,就刚才那一枪,纵然是羽林枪法最好的沈醉沈教官来打,也不会比她完成得更出色了,在羽林的时候,自己要有现在的本事,大概一定会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狙击手。
如果周眉知道,自己的女儿刚杀了一个人,还是把人打得脑浆迸裂,四处飞溅,竟然一点儿不曾忐忑,依旧安安稳稳的开着车,还有功夫想枪法是不是进步了,那个一向大大咧咧的女人,说不定会愧疚得眼泪哗啦啦流,说不定,又能把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拿出来和她老爸秦风吵一架。
秦卿想到周眉的反应,摇了摇头,苦笑。
事实上,现在她真没有什么反应,既不会觉得难受,认为自己是个手染血腥的刽子手,也不会觉得欢喜,认为自己是个救人于水火的英雄——开枪杀人毕竟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哪怕是为了救人而开枪也一样。
她已然习惯了,习惯了刀枪,习惯了鲜血,同时,她也早就学会了自我调整。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心从不麻木,手永远稳当,思绪向来清醒,铭记着军人乃凶器,不可轻动…
说起来,羽林寥寥几个女人,在心理调节方面,到比男人要出色得多,也许,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心理承受能力更强?
只有第一次杀人,熬过去确实艰难——秦卿初次实战任务,是围剿一批走私军火的人,双方人马在山林里狭路相逢,敌人被冲散了,乌压压的一片,秦卿当时十分冷静,牢牢地守在东后方,开枪打死了一批,又近距离杀了好几个,一点儿不曾失误,只是事后,手僵得不能动,还是刘队用热毛巾捂着她的手捂了半宿,才把枪卸下来…
那一次回去的新人,包括唐一在内,有的人发疯,有的人拼命呕吐,有的人失眠,她也一样,第二天就开始发热,烧得都糊涂了,急得刘队冲军医大吼…
前面忽然出现一个收费站,把秦卿的思绪拉回来,她忍不住苦笑着皱眉,又走神了,开着车走神儿可不是好事。
似乎从第一次任务之后,她每一次杀了匪徒,脑子里总会天马行空般胡思乱想一阵,队里的心理医生说,这是她的放松方式,应该提倡,相比于有的战士出任务回来,会拉着战友打好几个小时的扑克,有的则一个人跑训练场披着伪装服一趴就趴个三五天,她只是放空思维,已经算好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