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给自家婆婆把筋骨活动开,又兑了药液,倒进热水里,让婆婆泡泡脚,然后坐下来听老人家讲古,虽然他一开始是来讨论表妹夫未婚夫纪安的问题,却没想到,一下子勾起了老人家的愁思。
“我当年嫁进楼家的时候,比小茹当初大上两岁,十五岁的年纪,也跟朵花似的,那时候楼成不错,长相虽然差点儿,可性格温和,对我也算体贴,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经常想,能找一个这样的家庭,实在是我的幸运,毕竟,小姑子好相处,公公婆婆虽有点儿偏疼儿子,可对我这个媳妇也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和其他人家的媳妇对比,甚至和我娘比,我都要幸运得多。”
小茹听得心里直膈应,就楼成那样的,还能当得上一个不错,何况,他那长相岂止是差点儿,小茹看那副嘴脸,怎么看怎么恶心,幸亏楼易长得比较像婆婆,要不然,说不得我们小茹就得不顾礼俗,来一回休夫…
其实是小茹偏激了,楼成的相貌的确不太周正,可也算不上特别差劲儿,一般靠下罢了,而且,男人相貌差儿也算不了什么,他年轻的时候比现在恐怕还要顺眼些呢,只是,因为楼成让小茹厌恶,以至于他的一切,在小茹心里便都是不好的。
“当年楼家在云南也是富贵人家,丫鬟仆从不少,我平日里就带着小姑子做做女红,说说笑话,养养花草,在公婆面前立立规矩,听听训导,偶尔跟楼成出去礼佛踏青,说来,那是我年轻时候最好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楼老太太说起这些,眼神平和,神情温柔,一点儿不曾因为后面无边的苦楚而把之前的幸福通通抹杀。
小茹眨眨眼,听见立规矩这三个字儿,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不曾在婆婆面前立过规矩,她嫁进楼家的时候,楼家已经败了,婆婆又眼瞎,她每日忙着想办法弄到食物,弄到药材,累死累活的,早就把当初出嫁前爹请人教的那些规矩抛于脑后。
如今日子好起来,他们也安定了,小茹摩挲了下嘴唇,她是不是也要学别人家的媳妇立立规矩,这么一想,小茹便不由暗笑,她和婆婆之间,还要那些虚礼干什么,若是自家婆婆吃饭的时候,自己站着伺候,婆婆肯定也吃不踏实,她们和一般人家的婆媳能一样吗?近十年共患难的亡命生涯,小茹觉得,自己就算比楼易在婆婆心里的地位稍稍差点儿,可也差不太多了。
“哎,一晃这么多年,大家都老了,本来是到享儿孙福的时候,没想到你们姑母居然弄成现在这样…小茹啊,你和小楼哥要多帮帮你们表妹。”
小茹闻言,连忙点头答应:“娘,您放心,我这就去找姑母,和她商量商量。”
马车走的不快,一路悠然前行,路径西门,小茹一边望着人来人往的挑夫小贩,视线却不由被那一块白玉金漆的牌坊所吸引。
洁白的玉面上,雕刻着当今皇帝的御笔——‘三代忠良,十八壮士’别说,皇帝刘世超的字写得不错,端正大气,一股子肃穆扑面而来。
这块牌坊,是开国的时候,皇帝为一等忠勇公李宪立起来的,京城以东,那翠山整整一千四百亩的土地,全部封赏李家,可谓荣宠更胜于一般的从龙功臣,当时,皇帝曾想亲自下旨——牌坊之下,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样的待遇,古来罕见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大夏朝的开国功臣们,比自己那个时代听说过的古代侯爵,可要聪明知道进退得多。
李宪亲自上书,言道他们李家只是尽到了本分,不应享此殊荣,因为李宪过于坚决,言辞恳切,皇帝这道旨意终究不曾下达,不过,从此对李家更是爱重,现如今,在李宪已经去世之后,李家剩下的子孙,居然也都得到了皇帝青眼,朝廷上下,比较重要的位置,多有李家的嫡系旁系在。
足够低调,就是李宪的聪明之处了,想李家为了刘家的江山,一门老小,几乎死伤殆尽,活下来的几个,也多是身体伤病,刘世超所题的十八壮士,乃是虚指,意思就是,李家上下,全是壮士,这话儿并不算太夸张,当年李家为了刘家的江山,可真是不惜血本,成年的孩子们都几乎战死沙场了。
以他的功绩,完全可以享受更高的荣耀,可是,李家的子弟们没剩下多少,要是再出风头,惹来满朝文武嫉妒,指不定就有某些小人气不过,暗中使坏,一开始,皇上可能碍着李宪的面子,不会怎么样,还会对李家优渥荣宠,但帝王的恩宠,能到几时?等到李宪老死之后,他的后人们,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如今李家全面低调,一点儿都不提他们的功劳,但这功劳,可不是他们不提,皇上就不记得的,真是里子面子,全都得了,而且,皇家还会对他多少有些愧疚。
小茹微笑,这李宪的聪明,怕是不亚于自己公孙老爷子,不过,老爷子比他轻松,公孙家的人不多,老爷子的直系亲属,现如今根本一个没剩下,他又妻子早亡,不曾续弦,也没有子嗣,那些挂着公孙家的名头,打着老爷子招牌的,都是出了五服的亲戚,所以说,他只要稍微低调一点儿,皇上会疑任何人,也疑不到他的头上,安全啊!
“少夫人,到了。”
江天熟门熟路地到了王家门前,小茹的姑母已经在门口静候,小茹连忙下车,给江天使了个眼色,江天便自跟着王家下人的引领,去停靠马车。
随着姑母的脚步,慢慢走上小径,小茹叹了口气,低声问了句:“表妹的情况怎么样?”
王夫人眸中一热,差点儿流出泪来:“身体恢复了些,可还是不好,唉,我那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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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闲居 第七十八章:情丝
小茹第二次走进王家小姐的闺房,感觉和上次不大一样,窗户半开,薄纱随风飘荡,窗台花几上摆放了几盆观赏用的草木盆栽,翠绿的,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清香,旁边还挂了鸟笼,里面养了一只毛色鲜艳的黄莺,小茹一走进门,那黄莺便接连几声鸣叫,叫声婉转,十分动听。
屏风换了个颜色鲜亮的宝石屏风,五彩斑斓,带着股子喜气,冲淡了屋子里的沉闷。
床上铺着竹子做的凉席,一床崭新的薄被,还带着阳光的味道,显然是经常晾晒,不过,床上的人,却依旧瘦得厉害,已经能清楚地看见苍白肌肤下,青色的血管儿,头发虽然梳理得整齐,但枯黄黯淡,一点儿光泽都没有,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小脸儿瘦得凹了下去,脸色灰败,小茹忍不住心里一叹,起身走到床边坐下,转头对王夫人道:“夫人,你让丫鬟们退下,我想和表妹说说话儿。”
王夫人应了一声,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丫头和伺候小姐的贴身丫头就默默走出门,还很有眼力劲儿地帮着把门关紧。
小茹伸手,握住王明慧冰冷的,甚至感觉不到温度的手,低声道:“明慧妹妹,我见到纪安了。”
说了这句话,小茹声音一顿,仔仔细细地看着王明慧的脸,她的脸上还是无动于衷,眼睛里却隐约流露出一抹痛苦,修长冰冷的手指,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小茹吐出口气,她还有感觉就好,怕就怕明慧心如死灰,再也没有感觉了。
“明慧妹妹,纪安千里迢迢追来京城,还为了你跟你表哥打了一架,弄得伤痕累累,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你用了心…”
随着小茹的轻声细语,王明慧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抖动,猛地一拉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她一声没出,只是没过一会儿,那条薄被子,已经隐约有了一点儿湿意,要知道,这被子虽然薄,但也不是轻易一点儿眼泪就能弄湿的,小茹摸着那潮潮的被子,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她本来迟疑犹豫,可是现在,倒真有了几分无论如何都要帮帮这女孩儿的意思。
一手把被子撩起来,望着王明慧悲痛绝望的眼睛,小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明慧妹妹…你今年刚过十五岁,大好的年华刚刚开始,你真的甘心,就这么下去,一辈子形同枯槁…”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茹逼急了,从见到小茹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王明慧,忽然一把将小茹推开,嚎啕大哭:“我完了,完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怎么还有脸嫁给纪安,我还配吗?”
王夫人也猛地冲上来,搂住女儿,一边抽泣,一边急声安慰:“那个恶人死了,明慧啊,那个恶人已经死了,她被皇上判了斩立决,死了之后,你爹爹把他的尸骨扔到乱葬岗,喂了野狗,下辈子他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好闺女,你醒醒吧,咱不想了,咱走得远远的,娘带你走得远远的…什么纪安,咱不要了,以后,以后就咱娘俩儿好好过日子…”
母女两个的哭声又大,几乎哭得上不来气,可是小茹隐约看到,说起纪安,王明慧眼中,依旧有情,和一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不一样,王明慧和纪安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想必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王明慧就盼着某一天,能穿上漂亮的嫁衣,被八抬大轿,抬进纪家的大门。
小茹想起第一次来,见到的那些被扯碎了的红色荷包,伸手拍了拍王夫人的肩膀,示意她起来,然后看着王明慧的眼睛道:“明慧,其实,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以前经历的一切,就当成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你知道的,我会华佗神术,完全可以通过手术的方式…把你身上的伤痕抹平,现在罪魁祸首已经正法,只要处理得当,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一切,你要瞒着纪安,也不是做不到…”
王夫人一怔,一把拽住小茹的手,愕然道:“可以做到吗?真的可以?”
小茹叹了口气,点点头:“是的,可以。只是姑母,我希望这件事儿,你们能保密,永远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这样的手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只要当事人不说,除非再来个穿越的,否则,应该不会有什么神仙人物能猜到…而王家母女当然不会说。
王夫人急急地点头,眼睛里已经开始露出一抹亮光,这种事,她们当然会牢牢地瞒着,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
虽然小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可是这个时代,女人的贞洁往往比生命更重要,如果能通过这样的手段,让一个少女重获新生,倒也无所谓。
王夫人和小茹同时转头,看着王明慧,只是此时,王明慧只是怔怔地看着小茹,脸色忽红忽白,变幻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哎,明慧妹妹,其实,你要是有勇气的话,完全可以把一切跟纪安坦白,我觉得,如果纪安是个有担当的,就不会在乎你无法抗拒的命运…”
小茹一边说,一边也觉得不太可能,这个时代,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哪个丈夫能容忍妻子不贞洁,也许一开始因为爱情,他会故作不介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终将成为夫妻两个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得,碰不得,它造成的伤口儿,永远不会痊愈。
“…不,我不能…”王明慧猛地抓紧被子,咬牙道,“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不能…我一个人受苦就好了,不能让他跟着一起苦。”她拼命地摇头,似乎想把所有的抗拒和悲痛都摇出去…
小茹闭了闭眼,见王明慧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摇头道:“…这样吧,我先回去告诉纪安,说明慧妹妹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所以才会要求退婚,如果你们决定接受手术,就用治病作为借口,到我家来吧…手术完了之后,明慧妹妹,你就把一切都忘记,重新开始…”
小茹不知道这么一个手术到底能不能抹平王明慧心上的伤,或许不行,也许,这会成为王明慧一生的屈辱,如果自己是会催眠术的心理医生就好了,完全地把这些悲惨的记忆抹去,那样的话,或者王明慧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
告别了心不在焉的姑母,小茹刚上来马车,路经王家临时庄子的正门,却看到本应该好好休息的纪安,居然就定定地站在王家大门口,他一言不发,也不和王家的家丁们纠缠,只是顶着太阳,一脸倔强地笔直立着。
小茹打量了他一下,见那家伙腿上的伤口似乎又有裂开的迹象,裤脚已经红了,嘴角一抽,示意江天赶车过去,撩开车帘,低声道:“纪安,我刚见过明慧妹妹…”
纪安一怔,咬着牙,讷讷地道:“她还好吗?”
“一点儿都不好…纪安,我不知道明慧还是什么人跟你说了别的,但是我告诉你,她不见你,跟我相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有,她之所以不见你,是因为得了重病…”
“什么?”纪安脸色一下子大变,猛地就像冲到车窗旁边,让江天一下子给拦住,这才没有失态,只是,他大概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抖着嘴唇嘶喊,“明慧重病…什么病?”
“我只能告诉你,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不治身亡…”
看到纪安摇摇欲坠,嘴里呢喃道:“我要见她,我要见她…”小茹不由皱皱眉,暗想,自己可真是个坏人,看看把好好一个大小伙子给吓得,都成这样了!不过,嘴里却一点儿口风不露,继续打击道:“我就明白地跟你说吧,明慧现在的身体可不能激动,如果你硬要见她,说不定你一露面,她一激动,病情立时恶化,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眼瞅着纪安的脸色快跟死人差不多的时候,小茹话头一转,安慰道:“不过,明慧妹妹这病也不是一点儿法子没有,我就有办法救她,如果你能安分些,不去打扰,说不定过几日,我就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未来媳妇儿。”
纪安愣愣地看了小茹半晌,见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开玩笑的,忽然膝盖一弯,啪的一声,跪下了:“弟妹…不,神医,只要你能救活明慧,无论你要纪安做什么…”
“停!”小茹顿时觉得冷汗哗啦啦就下来了,这叫什么事儿,“行了,我能用得着你干什么啊?明慧是我表妹,我们的关系比你和她的可亲近得多,至少现在是…用不(应该是‘得’吧)着你出头吗?再说,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你要是乖乖地回去养伤,别有事没事地捣乱,祸害我们家的东西,我就很感激了。”
小茹摇头苦笑,拉好窗户上的挂帘儿,对江天道:“走吧,赶紧回家。”
马车走了好久,小茹才远远地看着纪安一瘸一拐地上了马车,调头离开王家,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看来,纪安的确很重视明慧,希望老天爷以后别没事找事儿地折腾人家小两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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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闲居 第七十九章:前尘
小茹回到家,和婆婆把王家的事儿说了,楼老太也只是叹了口气,没多言语,能做决定的,除了明慧,没有别人,别人也管不得,所以,姑母家的严重问题,如今也只能暂时放下了。
闲下来,小茹倒是抽出时间开始打理她整出来的一片实验地,庄上农户种的地当然不能动,小茹特意在家里的那片小池塘和竹林周围,圈出一圈儿薄地,让柳家的木匠修了个精致的围栏,还建了个简单的木屋,首先就先把玉米和甘蔗给种上了。
说起来,小茹这么个城市女孩儿,之所以会点儿农田里的把式,那还得多谢她的一个损友——王蒙,当初小茹上医学院,王蒙就在隔壁的农学院,不过,小茹喜静不喜动,自己学校里的同学也不熟悉几个,更别说外校的了,所以说,她能和王蒙交上朋友,实在是个巧合。
有一回王蒙出门儿逛街,钱包被一贼给偷了,那个过程,正好让小茹看见,当时小茹虽然不是个热血女青年,挺害怕那些贼的,可遇见这种事儿,倒还做不到无动于衷,就凑过去提醒了王蒙几句,本意是让她把包搁到身前,省得 钱再丢。
却不曾想,王蒙那丫头个子娇小玲珑,还不到一米五,长了一张我见犹怜的可爱面孔,性子却火爆无比,十足的男孩子气,居然蹦起来一脚把那小偷给踹翻在地,随手发了个短信,然后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把那贼一通臭骂,当时小茹在一边儿听了,都觉得这贼应该自个儿钻回妈肚子里去,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也太没价值了。
她骂了十几分钟,那贼才回过神儿,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冲着小茹和王蒙也骂了几句,甚至看样子还想动手,不过,还没等小茹惊吓,外面呼啦啦围上来一群小伙子,看样子都是二十来岁的学生…那贼看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无比,摩拳擦掌的小伙子们,顿时哑火,乖乖地低头一声不吭地被送警察局了。
然后王蒙忒帅气地搂着小茹的肩膀,拉着她和二十多个男孩儿海搓了一顿,小茹只喝了半杯啤酒,就双颊微红,王蒙愣是灌了半瓶子五粮液,越喝越精神,小茹看得那个羡慕啊,这样飞扬跳脱的女孩儿,哪个不喜欢,结果,她一表示亲近,还搞不清楚怎么结交的时候,王蒙就自动自发地缠上来,主动成了小茹的好朋友。
这朋友一交,还没俩月,小茹就发现,人无完人,她心目中的英挺潇洒,比男人还大气的王蒙,根本是个小孩子性情,比如说,她虽然自比农学家,整天折腾土地,还拉着小茹一起折腾,但她从小到大,就是不肯吃青菜,是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只要有肉,她一整天别说菜了,连主食都不吃,米饭面条馒头,通通不喜欢,每回小茹数落她,说这么做对身体不好,那妮子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十八年都这么过来了,她还不是长得健健康康,哪里有毛病?
听了她的歪理,小茹顿时无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且,王蒙喜欢干净,稍微有些洁癖,除了干农活的时候,决不许自己的衣服染上半点儿灰尘,可是,她又不爱洗衣服,总是一身贵得离谱的名牌新衣服,只穿一次,就进了垃圾桶,结果,他们农学院管宿舍的生活老师,每个月因为她赚的钱,简直比自己的工资还要多两倍…生活老师是开心了,但小茹一向勤俭节约,可是大大的看不惯!
…原来,还是会想念的。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轻易不会想往事,小茹本以为,以前的事情都淡忘了,现在看来,不是忘记,只是以往忙忙碌碌,抽不出空闲伤春悲秋,如今日子过得好,安稳了,以前的事情倒开始历历在目,时不时往脑袋里面钻。
不过,这不是坏事儿,每个人的过往都是珍贵的,能记得前世,也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何况,多想想那些好友,又有什么不好?回过神儿,小茹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腿,继续眯着眼睛,半躺半坐地窝在竹林里。
阴影处置了两把竹子做的躺椅,一张青石的桌子,桌子上摆了瓜果香茗。竹林旁边,栽了两排桃树,另一边儿的池塘里撒了鱼苗。
只是,桃树刚挂了果儿,鱼苗尚未长大,这些东西暂时还指望不上,只能看个风景罢了。
楼家的老太太自从媳妇弄出这块儿所谓的试验田,瞅见那清新漂亮的小木屋之后,就兴奋异常,居然亲自养了两只公鸡,十五只母鸡,还弄了三只肥头大耳的鹅,可惜,她亲手喂养的鹅,看见她爱理不睬,偶尔性子上来,还冲过去扭几下,对着小茹,却乖巧听话得很。每一回见到女主人,都凑上去亲热,弄得小茹馋了想吃点鹅肉,都不大好意思下嘴儿。
这会儿正是太阳高升,天气很热,可是,坐在水边竹林中,却觉得凉风习习,甚是舒爽,楼老太和自家媳妇一人抱着一碗冰糖梨水,对桌子上的热茶倒不大乐意喝,谁让天气太热呢,不过,茶香四散,闻起来倒也舒服。
“今年咱们家水田的收成不错,看来,小茹你稻田里养鱼的法子还成,虽然前些日子下雨,损失了一部分,但稻子看起来可比往年收成好得多。”
前一阵子小茹忽然要求庄上的五亩水田里都养上鱼,其实,以前倒有鱼跑到水田里的时候,但可没什么人故意往里面撒鱼苗,这一回见小茹坚持,庄上的农户也没辙,只能听话,只是免不了唉声叹气,嫌弃自家的主母浪费,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啊,甚至还有老人告状告到老夫人这里,只是楼老太疼媳妇,就没说什么,没想到几个月下来,稻子长得比往常好不少,一开始说小茹不懂事儿的也通通改了口,个个都说小茹知道农事,是个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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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闲居 第八十章:新生
明慧还是选择了手术,在小茹拜访王家之后的第八天。
这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大雨欲下不下,一点儿风都没有,憋闷得厉害,不光是庄子里的虫鱼鸟兽觉得压抑,时不时向着小茹撒播些类似于撒娇抱怨的呓语,就连小茹也感到胸闷难受,提不起精神,楼老太倒还好,最近老太太跟小茹的针线房的丫头们学会了织毛衣,而且自个儿鼓捣出不少漂亮的繁复的针法,还特意请铁匠给打了两个银钩子,用毛线勾出一堆拖鞋,手袋儿,坐垫儿,披肩之类的工艺品,玩得不亦乐乎。
结果,漂亮精致的成品太多,家里人都用不过来,以至于最近楼易遇上的几次同僚长辈寿辰,或是喜事儿之类的,礼物多是这种小东西。
这些针织品样式新颖,还很精美,很快就在京城掀起一阵风潮,这倒是小茹没想到的。
甚至有一家眼光好的小绣坊——月裳绣坊的当家跑来和老太太商量着,希望能出钱买了样子,她们绣坊也想做这门儿生意。
小茹倒觉得有些亏,不过,因为老太太不在意地一口答应,加上家里不缺钱,而且这东西好仿造,也不可能形成什么独门儿生意,就跟月裳绣坊的当家商量,可以让她们用,只是头三个月的生意,小茹要抽三成份子。
结果那位当家忙不迭地答应,皆大欢喜。
老太太虽然玩的很高兴,可小茹还是怕她做活计多了费眼睛,哪怕是白天,若哪一日不见阳光,必为她点上两三盏灯。
今天又是个大阴天,楼老太不想浪费灯油,倒没有做活,而是和小茹两个,各据一把躺椅,坐在绿意盎然的大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孟妮儿读书。
眼瞅着就要下雨,老太太忽然睁眼疑惑地看着小茹,问道:“媳妇,今儿见着多多了没有?”
“它早上又跑到山上去了,真是怪事儿,前些日子懒得很,总是嫌天气热,轻易不出门,这几天倒总往外跑,好几个晚上都没回家。”
小茹也纳闷,这段日子那只小泼猴总不肯着家,她简直要怀疑小东西长大了,在后山上找了个老公,这才流连忘返。不过,要是多多找了老公,也应该带回来见见‘家长’啊,私定终身可不好,小茹懒懒地躺着,脑子里胡思乱想。
“眼瞅着变天了,它还不回来,不会出事儿了吧。”楼老太却稍稍有些担心,老人家年纪大了,越发变得有些小孩子脾气,再加上多多总陪在她的身边,有感情的很,如今几天见不着,难免放在心上。
“放心,娘,多多拿小泼猴机灵着呢,要是下雨,它肯定知道找地方躲雨,淋不着它。”哪有那么金贵,本来就是山间野猴,要是淋了雨就生病,恐怕也长不了这么大了。
楼老太一想也是,平时若是下雨,多多总能比人更快找着避雨的地方,它就那么一丁点儿,随便找一个山窟窿,就够它躲避了,何必担心。
于是,老太太安下心,挥挥手,让孟妮儿继续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晓燕的通报声——“老夫人,少夫人,王夫人,王小姐和纪少爷来了。”
小茹一怔,顿时明白,看来,自家这位表妹还是选择了手术,心里不由一叹,摇摇头,其实也好,这种话,如果明明白白说出来,只怕纪安就算现在表示不在意,以后夫妻之间相处,怕是再难如以往那般自然,那么,一直小心翼翼的婚姻,又怎么能快活,如今,痛苦的只有明慧一个,纪安可以开开心心地当他的好丈夫,只是,这件事儿最好永远过去,再也不要被翻出来。
关于王家小姐明慧遇见的事情,小茹从不曾追问,也不忍心追问,不过,根据一些蛛丝马迹,不难抽丝剥茧,了解真相,比如说,姑母和明慧都曾因为那个采花贼的伏法,而痛哭流涕,只这一桩,小茹心里有数了,她毕竟不是个笨人,明慧表妹,怕是毁在那万恶的采花贼手中的被害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