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个白眼,白玉堂不屑一顾,盯着展昭脚下看了两眼,不禁皱眉,一伸手从身边扯了个瓦片,轻轻一弹,瓦片嗖一声飞过去。
展昭登时抬头,见是白玉堂,遥遥一笑,向这边屋檐下走了两步,笑道:“下雨了,五弟仔细天凉。”
他也就没看到,地上有一团黑乌乌的影子瞬间就爬上了房檐。
“阿嚏,阿嚏。”
白玉堂刚想说话,张口就是两个喷嚏,一阵阴冷,登时觉得丢人,恼了,扭头不肯看展昭。
展昭知他好面子,便提也不提着凉的话,只恭维道:“昨日还听方姑娘提起,说五弟的舌头天下第一,菜有半点儿不新鲜便入不得口,看来今天老于叔的鱼做得极好。”
白玉堂神色缓和,也露出一丝笑意:“那是自然…”话音未落,他却静下来,半晌,忽然长身而起,一甩袖子,一扭腰,长袖遮面,露出个凄清婉约的表情。
展昭:“…”
只见白玉堂目光流转,媚态横生,朱唇一启,柔声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第七十五章 风华绝代
一边唱,他一边在屋檐上跳舞,身段窈窕,动人心弦,尤其是姿容仪态之美,让人只觉得这就是天下罕见美娇娥,不似在人间,任何人都不免目眩神迷。
展昭:“…”
岂止是展昭,方若华也无语,台上的杜丽娘愣住,下头围观的戏班子成员,个顶个惊艳。
“好身段!”
“好唱腔!”
“这是哪位大家的弟子?”
方若华连忙调整摄像头。
这几天都是戏曲专场,观众们看得都有些厌烦,毕竟喜欢昆曲、京剧的是少数,一开始看个新鲜还会起哄,看多了便没意思,露面的都少了,但此时此刻,白玉堂一露脸——
“我的妈呀!”
整个直播间先是安静三十秒,然后炸了。
“舔舔舔,舔舔舔!”
“男扮女装扮得这么好的,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咱们三妹从哪儿找的演员,好炫目!”
“在房顶上唱呢吧,这是布景还是真房顶,可小心点儿,千万别掉下来,有防护措施没有。”
“你们仔细看看,这人是不是演白玉堂的那一个?连衣服都没换,就是他!”
“还真是。天啊,这么一想…白玉堂扮女人唱戏,脑洞大破天也大不到这儿去!她唱的是什么,谁听得懂?只觉得好污!”
“牡丹亭。”
“我知道,是游园惊梦,跟着我奶奶一起看过,梅兰芳梅大师演的杜丽娘。”
方若华一边看屏幕一边笑,各种截图,打算截完p一下当屏保用。
顺便录像,小视频先给自家亲爹方肖发过去看看,在他们家,身为妈妈的夏芬比较严肃,方肖则和闺女喜好类似,追电视剧,追电影,玩游戏,通常能玩到一处,而且方肖每每比方若华会玩。
想当年某位小鲜肉在京开演唱会,她自己都嫌票价高得离谱,从没动过心,结果她爸一声不响地去了,回来还说演唱会开得不够热闹,唱歌水平太次,没法听,结果下一次还照样去,简直让人无语。
那边白玉堂越来越嗨,他轻功又好,此时在屋檐上腾挪移转,简直像在半空中跳舞似的。
方若华赶紧收起胡思乱想,招呼1275出来帮忙。明显很有问题,要是没事,打死白玉堂他也做不出这种行为,这根本不符合人设,同人文再另设,也不可能设定白玉堂喜欢唱戏,还唱旦角。
展昭焦头烂额,想飞上去阻止,让方若华一把拉住:“你可别去。”
1275也笑:“没错,是个女子的阴魂,一开始是跟着展昭来的,现在缠上了你这个姓白的朋友,再上去一个,只能有两个人一起丢人,别担心,拿秽物泼他,自然会好。”
方若华:“…”她一点都不敢想象,1275口中的秽物是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选择百科给出的替代方法,让招娣帮忙捉了一只大公鸡,杀鸡取血。
鸡血也不大干净,可两害相权取其轻,还不至于让白玉堂发疯!
就这么折腾的工夫,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此时此刻,方若华终于见识到开封的繁华,别的不说,人口众多,闲人也众,无数人聚集,叫好,还有人大把大把地往放上扔铜钱,小碎银子,甚至有大款扔金子的。
所有人都陷入一种癫狂状态,痴迷不已,很是不大正常。
方若华一看这个,干脆也就不着急,事已至此,急有什么用,不多时,公鸡血到,直接把装血的铜盆递给展昭。
展昭一脸不敢置信。
方若华顿时笑起来:“祸是你招惹来的,都跟你说过,最近晦气阴气都重,别去那些不合适的地方,你肯定去了,现在白玉堂替你挡灾,难道不该由你来救他?”
展昭犹豫着不肯接手。
方若华又笑:“在场只有展大侠能跟得上白玉堂的速度…您可别指望我,我虽然是个土地,但我不会武功,在人间又不能随意显露法术,做不了什么的,您可快点儿,虽然白玉堂是个大男人,阳气重,但让女鬼缠得时间长了…”
哗啦啦!
展昭二话不说,飞身跃起,一盆子血泼上去,白玉堂先是一愣,浑身上下都被血红的颜色沾染,双目发直,晃悠了晃悠就倒下来,从屋顶上滚落。
一只手拎着白玉堂的衣领,展昭转头四顾,看着老百姓们激动的脸色,再看大家指指点点,喊着再来一次,使劲拥挤,若非张龙他们一看不好,过来维持秩序,恐怕这些人都杀到了眼前。
他顿时头痛欲裂,只想着怎么才能保证,今天在这儿的老百姓不被白玉堂给杀人灭口。
方若华施施然笑道:“放心,他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展昭这才松了口气,一只手遮住白玉堂的脸,转身便走,连问清楚都顾不上,最幸运的便是今日下着雨,又是黄昏,亮光不足,白玉堂身在屋檐上,大家能看得见他的身影,可大约看不太清楚他的五官,好像可以忽悠过去!
方若华看了看照下来的高清照片,白玉堂的仪态甚为美妙,比她前两日在大街上见过的名妓更有风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掉节操,唔,就不随便往网上发了,私下里收藏便是。
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展昭才一脸焦虑地过来找她,方若华先声夺人:“白玉堂明天能醒,这次捣乱的真是跟着你过来的阴魂,它本来就很虚弱,又非要用尽力气唱这么一回,已然魂飞魄散了。还是就请展大侠自己想一想,这几日都去过什么地方,可见了新死之人。”
方若华没说,这一缕残魂之所以唱得那么动人心魄,还能迷人心窍,是因为她生前养了一只灌灌,从养宠瓶里逃走的灌灌,她死了,灌灌也绝食而死,一点儿灵光助其死后还能留有些许意识,可惜,消散得也快。
这事没必要让别人,尤其是白玉堂知道,看着白老鼠对着别人傲娇很好玩,要是因此让这位主儿记恨自己,日子可就真没办法过了。
展昭叹了口气,在开封府当差,和死人打交道是常事,就是最近几日,便见了两个自杀的,一个意外惊马而亡,终究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了两句,让若华千千万万别把真相透露过白玉堂知道,干脆就让他以为自己喝多了便很好。
方若华好声好气地答应下来。
第七十六章 白娘子
这日,白玉堂照例去听戏,手里拎着食盒,这回没有带酒,前两日喝酒喝多了,头疼了好几天…
“咦?”
一到地方,他不免一惊,这才几天工夫,居然大变样,大门洞开,不少男女老少出出入入的。
他一时贪看新鲜,就没有上房顶,跟着人群进去,走不远,便是一座高台,高台对面有一阁楼,看起来应该是招待客人看戏的地处,从窗户向外看,正好能看到高台全景。
不过此时窗户紧闭,一个人也没有,到是楼外戏台下面,安置了零散的方桌石凳,石凳上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站着,蹲着,或者席地而坐。
台上有一花白胡子的老丈在喝茶,这老丈白玉堂见过,好像姓孙,在瓦子里有些名气。
白玉堂心下奇怪,四处张望了两眼,没看到主人,刚想转身离开,就听旁边有人叹道:“可惜了,我等了足足三天,白娘子还是不露面。”
“是啊,真想再看一看白娘子,瞧人家那身段儿,那唱腔,绝对是咱东京城头一号的角儿,杜飞若,沈莹莹都别想相提并论。”
白玉堂扬眉,也有些期待起来。杜飞若和沈莹莹是教坊司头牌名妓,容颜秀美,擅歌舞,尤其是舞,杜飞若能在人的手掌上翩翩起舞,沈莹莹还精通杂技,从小练功,身段极为柔软轻盈,两个人出台,开封的衙内们送的缠头,能让教坊司关门歇业大半年也不亏。
能比她们两个还好的白娘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白玉堂一笑神往,暗道:回头找展昭问问,开封是他的地头,别看平日这人蔫头蔫脑,其实消息灵通的很,想必知道。
也不知他真去问展昭,展昭要多么崩溃!他要敢说出大家口中的白娘子,正是白玉堂本人的话…也许他几年的俸禄可能都保不住了。
白玉堂肯定要撒毛气,两个人若打起来,打坏了开封城的砖砖瓦瓦,瓶瓶罐罐,想必陛下不会愿意让户部那边出银子修,肯定要罚他!
至于白老五,他出门向来不带钱,天南海北都有陷空岛五义士的朋友,无论白五爷去到哪儿,花销肯定有人负责,银钱方面缺不了他的,他那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朋友们都见识过。
例如现在,他人在开封,展昭难道还会不负责白五爷的开销?
更麻烦的是打完之后的后果,要是白玉堂赢了还好,要是自己一不小心失手,白玉堂再输个一招半式,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好在还有个缓刑期,展昭尚且不必担忧。
此时锦毛鼠可不知道所谓白娘子就是他本人,他正听台上孙先生讲《越女剑》,而且听得入了迷,如痴如醉,遥想越女阿青的风姿,那一招牧羊剑法,那一招神剑的影子,也不知自己手中之剑,与其相比,相差多远,想着想着,不禁心驰神往!
《越女剑》不长,天色还没有全黑,孙先生就说完了,退下去喝茶休息,底下客人们才吐出口气,兴奋不已,议论纷纷。
白玉堂也收回心神,此时才觉得口渴,四下看了看,竟无茶水售卖,到是旁边就有一个大瓮,翁中有清水,可以随意取用。他登时皱眉,只要有条件,他一向不在吃喝上将就,此地乃开封,在这里难道还喝不着好茶!
随手甩出两块碎银子扔在桌上,朗声道:“小二,好茶好水,赶紧上来。”
旁边小厮似是很习惯客人如此,连忙过来,好声好气地安抚道:“主人家上午不备吃食茶水,若下回客人有需要,可以自备。”
还不等白玉堂生气,左近就冒出一伙头脸手脚都干干净净的小乞儿,说他们是小乞儿,只因衣衫破烂,但浑身上下,就无一处肮脏,看着到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还要干净些。
“官人,您可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小的这就替您去跑腿儿,胡饼,杂煎之类,应有尽有。”
白玉堂看他还算干净,也没为难,别处酒楼也常有这等替人跑腿的闲汉,只是这帮孩子年纪极小,居然也能做这个,到有些奇怪。
他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很清楚江湖上的道道,那等闲汉也是拉帮结派,各有地盘,丝毫不能乱的。
白玉堂不管这些,转头细细叮嘱,要哪里的茶,哪里的酒,哪里的点心:“…老张酒楼的鱼,要四斤以上的鱼,老张亲自来做,跟他说,不要糊弄,做不好仔细他的皮。”
小乞儿颇为伶俐,三言两语就复述了一回,清清楚楚,拿了银钱,不一会儿就把一切置备停当,白玉堂仔细看过,分毫不错,心中满意,把身上的钱全赏了出去。
他好酒好菜吃喝,便听旁边有客人叹气:“这里的吃食才是最好,而且别处吃不到,可惜上午说什么也不供应。”
“这你就有所不知,可不是这里的主人家不想赚茶水钱,是赚不了,听说写《越女剑》的先生名为金庸,不是此方人士,没有得到授权,主人家本来不好擅用,可招娣姑娘无意中就把本子放混,孙先生就登台说了一场,结果很多人爱听,听了一遍都不足够。”
“主人家闻知此事便道——‘幸好只是越女剑’,大家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主人家就松了口,让孙先生随便说,大家随便听,不卖票,也不借书卖吃食茶水生财。”
客人笑起来,私底下大约觉得这主人既可笑,又很迂,开封的说唱艺人多得是,一个本子传开,便是满城皆说,里面哪里有什么规矩忌讳!
不过有书听就很好,别的都无所谓,后来不知从哪里起的习惯,但凡听了免费书,有条件的客人就去隔壁土地庙上一炷香,土地庙的香火,到是越发鼎盛,可怜方若华被熏得都不大愿意下楼,还不能跟人说她这个土地神不吃香火,哪里有不乐意吃香火的土地?
“不过,孙先生再说两天就不来了。”
客人长叹,“可惜,但没法子,他家的大孙子马上要参加秋试,若是中了,便是正经举人,这是正经大事,他老人家要回去照应。”
第七十七章 金榜
七月一过,就是八月,秋试即将到来。
孙学文从书院里出来,去接他翁翁,翁翁今天就不去‘土地戏班’了,他以前也不愿意翁翁太劳累,但最近他老人家丝毫不见辛苦,反而很开心,他到开始觉得翁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很好!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还有窃窃私语。他知道那些人嘲笑他穿旧衣,用秃笔,学习也平平,还非要在书院占着位置不走…
他没回头,平平静静地走过去。
家里供他读书很难,爹,娘和翁翁省吃俭用了这些年,不过是不希望浪费他的天分。
是啊,天分。
家里人都说他有天分,小弟背一篇文章,三天背不好,他认认真真琢磨个几遍,就能背下三五成,这天分不能说是神童,但也很是不坏,就是进了开封比较好的书院,他也不比旁人差,
奈何读书这种事,只要不是那等绝世天才,都需要时间去苦读,还得有书才能读。
家里爹娘和翁翁已经下了大力气,但他能读到的书,还是少之又少,即便但凡能得到的书,他都背得滚瓜烂熟,可那又怎么样?别人有更多的书,启蒙比他早,家里有先生专门教导,他一个十三四岁才开始认字的,怎么跟人家比?
想要书,就要有钱,而没有书,他就很难去和那些士子们拼。
还不只是书,学字可以用竹筷和沙土,练字的纸张可以正面反面反复用,虽然可能比不上人家用好纸好墨的写得字好,但也能勉强应付过去,可是总不能一点纸也不用,再节省,笔墨纸砚还是要花很多钱。
上学还要交束脩,就他一个人一个月的束脩,都能超过全家人一年的嚼用,早年还好,如今翁翁年纪大了,弟弟也要娶妻生子,妹妹要出嫁,他不能那么自私,让全家人一直供养自己。
孙学文面无表情,可是心中却有了答案,他靠着天分读成了秀才,已经很好很好,所以他不能奢望太多,只给自己这一次机会,如果中了,邀天之幸,如果不中,那也就罢了,他会认命,反正身为秀才,最不济也能去做个教书先生,家里人这些年的辛苦并没有白费。
秋试如期而至。
无数学子们等待这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一场艰辛的考试结束,有人离开考场,欣喜若狂,有人痛哭失声,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唉唉叹气不已,他们这样的,考了一辈子科举,到了今天这地步不过是一执念罢了,纵然当真金榜题名,恐怕也做不得官,甚至没有几年好活。
陛下体恤,像这种屡考不第的,大部分会给一道恩旨,赏赐一个出身资格。
这些都是好的,其实只要平平安安出来,那就很不错,无数人是被抬着走出的考场,甚至,每年因为科举命丧黄泉的都不知凡几。
孙学文走出考场时,头晕目眩,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被他爹一把搂住,这才回过神,慢慢坐下,勉强道:“爹,我,我…”
他咬咬牙,终究还是把话说完,“我怕是这一次不能中!爹,对不起,你骂我吧!”
他爹呆了呆,扶着儿子活动活动腿脚,轻声道:“爹不骂你,我儿已经是秀才,是咱们孙家最有出息的。”
孙学文嘴唇动了动,没再多说,上了驴车,让他爹牵着驴,父子两个各怀心思,慢吞吞回家。
这一次题目颇难,他策论写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干巴巴,言之无物。到是今年多了一个附加试,他居然觉得还可以,比正题要简单些,自认为答得不错,但从一开始考官便说了,附加试题可做可不做,并不计入成绩…也不知道考官忽然多出这几道题是为了什么。
秋试时间有限,正经的题目都恨不得再检查个十遍八遍,估计很多考生不会太在意所谓的附加题。
孙学文离开考场的时候,还听左边房间里的小少年抱怨,说最后一页完全看不懂,一道也没答,周边人就安慰他,说那是附加的,并不计入成绩,没答的占了大多数,大家都一个样。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发榜的日子。
孙学文忐忑不安,可全家老少还是一起出动,前去看榜,穿过人山人海,一行人终于来到贡院附近,无数人翘首以盼,终于见贡院的人拿了红榜出来。
刹那间,几千人屏住呼吸,这一瞬,连风都不动了,很快,有人狂喜大笑,有人嚎啕大哭,孙学文沉默地看着三叔挤入人群,良久良久,等得他腿脚都僵硬,终于看到三叔气喘吁吁地出来。
他爹冷静地问:“怎么样?”
三叔有些纠结,脸色古怪。
他翁翁叹了口气,却扬起笑脸:“不怕,考不中也不怕,咱们阿虎还年轻,再等三年也一样。”
大家都应是。
孙学文眼睛一红,想告诉翁翁,他不考了,可话还没出口,翁翁就笑道:“咱们可比别的考生容易,至少咱们不用千里迢迢进京复考,家就在开封,而且如今条件好了,翁翁的东家是慈善的主儿,为人大方,每个月咱都有五两银的月俸,将来开始正式登台,听说还有大笔的赏金。”
他也不去贪求赏金,就现在得的银子,很够供他孙儿读书,再说,家里人多力量大,众人心齐,劲往一处使,难道还供不了一个读书人!
“呼,红榜上没咱们阿虎。”
三叔大喘气。
孙先生气得恨不得捶他小儿子,这话一看就知道,还用说第二遍!
“可是,金榜上有!”
“啊?”
孙学文也愣住,“金榜?什么意思?”
“今天贡院前面不光张贴了红榜,还有一张金榜,共三十人上榜,咱们阿虎就在二十九名,人家让过去,说了好多话,三叔我也弄不明白,不过人家说,从今天开始咱们阿虎不光是举人,还是准进士,说是再参加一个考试,若能考中,陛下直接赐进士及第,官居七品。”
孙家人齐齐呆住,只听见七品两字,孙先生就差点儿昏过去,别说七品,就是九品,他家也算改换门庭了!
孙学文也恍惚,有种做梦的感觉,一个小吏亲自过来,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给了他一张什么通知书,还叮咛:“千万别误了考试,还有一场要考。”
他长出了口气,心中激动,耳边骤然听到嘈杂声一片。
“怎么回事,这金榜是干什么的!”
“什么叫进士及第,御试得明年才有,而且还不是进士出身,而是一甲,二甲才有的进士及第,凭什么?”
“这三十人都是干什么的,有没有人认识!”
不光是开封,此时议论声遍及大江南北,不过,开封得上金榜的人最多,足足有三十个,其他很多地方一个也没有。
第七十八章 大不同
十一郎抱着一叠试卷,穿过怡美园的小径,拐去蓝馆,见了姐姐,就着姐姐的手吃了一碗蛋羹,他以前不爱要姐姐喂,后来阿方说,做弟弟的应该满足姐姐喜欢投喂的小兴趣,唔,那他就满足姐姐吧。
啊呜,好吃!
阿郑看着身边搁着的一叠折子样的东西,笑问:“小郎君拿的什么?”
十一郎一本正经地擦擦嘴,无奈道:“是要送去吏部入档的卷子。阿方偷懒,拉着我,阿雾和童童一起做考官,帮她批改科举考卷,哎,紧赶慢赶,昨天才赶出来,今天贴了金榜事情还不算完,我选出的三十个开封的,再加上其它各处报上来的,共有百十人,以后必须再考一次,还得帮着去布置考场,烦!”
陈双宜:“…”
看姐姐不说话,十一郎以为姐姐怕他累到,连忙把抱怨收了,细声安慰:“其实没多少事,阿雾他们现在就负责布置呢,阿方说我改试卷最认真,放我两日假,可以好好休息。”
阿郑被逗得笑起来,小郎君好可爱!
她此时虽然对方若华还是很警惕,怕她把小郎君哄过去,不过,最近到觉得那人就是孩子心***玩爱笑爱热闹,自家小郎君只和她玩而已,真正的至亲,还是自家小娘子,想开了些,到不那么抵触。
阿郑虽然是个丫鬟,没多少见识,但也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他们家小郎君开朗活泼许多,比以前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的时候,好太多太多。
只要小郎君好,她就不去计较方若华的讨人厌。
今日难得有闲暇,陈双宜陪着十一郎吃过饭,本来还想带他一起读书,没想到十一郎吃饱喝足,就很是一本正经地道:“时间不早了,我约了吏部的刘侍郎。”
陈双宜:“…”
眼看十一郎当真整理衣冠鞋帽,出了陈宅的大门,和姐姐道别,上了一辆朱漆马车,陈双宜连忙跟上去:“十一郎,姐姐也要上街,咱们一道。”
小家伙才五岁多,走路都走不太稳当,陈双宜从没有想过,他居然自己一个人出门。
当然,也不算一个人,车夫戴着斗笠,身材高大健硕,腰悬长剑,看着是个靠谱的人。
“车夫从来不跟我说话,但可厉害呢,有一回一只手就托着惊马,救了童童,只要出门,阿方就让他跟着我们。”十一郎与有荣焉。
陈双宜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华儿妹妹懂事!
马车出门东行,一直去往吏部,远远就见刘侍郎亲自到门口迎接,未语先笑:“十一郎,来得好快。”
“一会儿还要玩去!”
陈双宜愣了下,没想到刘侍郎对十一郎如此亲昵,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见面,也不像对待孩子,到好像是很平等的交流。
陈双宜和阿郑眼看着十一郎和刘侍郎做交接,还把那些所谓的试卷点好数,入档记录,又聊了好一会儿,迷迷瞪瞪地被送出吏部。
刘侍郎还邀了十一郎一起去国子监画画,说是最近新来了一个画学的先生,有两下子。
十一郎一本正经地应了。
阿郑觉得自家小娘子很是淡定,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看样子连刘侍郎也觉得她什么都清楚,智珠在握,根本没怀疑她从一开始只觉得十一郎在玩闹。
回到家,陈双宜满脸迷惘,阿郑也稀里糊涂的,盘问了十一郎半天,他说的话还是很像神话,即便陈双宜自以为还算聪明,依旧有些不大懂。
虽然不懂,但有一点,陈双宜心里明白——方若华,已经不是以前的方若华。
今日陈双宜约了几个朋友,在家办一小宴聚一聚,她们女孩子在家的时候还能自在些,能欢聚便欢聚,准备茶水点心,准备鲜花盆栽,一忙,暂时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不多时,小姑娘们齐聚,谈诗论文,十分开怀。
“哎,你们都知道了没有,今年科举取士与往年不同,除正榜、副榜外,还多一金榜,听闻金榜上有名的士子,陛下亲自赐宴招待,还赐进士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