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红颜知己目中的星光,还有脸颊上那一抹晕红,沐延昭一颗心都酥了,忍不住更用力地把顾婉的娇躯揉进怀里。
“咳咳…咳咳…”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顾安然咬牙切齿地捶墙——喂喂,不要太过分了喂!老虎不发威,你个臭小子当我是病猫啊!
话虽如此,顾安然到底没有抡扫帚把沐七给扫地出门,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又放纵自家好妹妹亲自下厨,给他温酒烧饭,也放任了俩人在他眼前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在饭桌上,还难得给了七公子一个好脸色——
无论如何,沐七是要去打仗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思念
别的女人的‘情郎’若是上了战场,在战争结束,男人衣锦还乡之前,是绝对收不到只言片语的消息的。
可顾婉不同,沐家,顾南,还有陈文柔,都很乐意给顾婉说说战况,说说沐七公子的现状,当然,多是报喜不报忧。
告诉她的情报中,肯定没有沐七路上遭到多少次袭扰,部队伤亡如何,蛮族的战士怎样的凶残,所过之处,寸草不留,肯定也没有连日风餐露宿,沐七这样身体状况远说不上好的公子哥儿,是否会生病,更不会涉及到一路走过的城池,有没有阿谀奉承的官员士绅,照常例赠送美女。
情报中只会说我军如何如何英勇善战,我们的大将何等的威风凛凛,敌人怎样不堪一击,比如,沐七的辎重部队还没赶到定州,从楚州来的援军便先到了峰谷峡口,女将军洛红缨,便以三千铁骑,夜袭达瓦族营地,斩杀了三百人,硬逼得塔塔尔部将军萧玉,倒退三十里,之后沐延昭的援军一到,定州便固若金汤。
就这么一条关于洛红缨的情报,从定州传到涯州,已经变成了神话故事,据说洛女侠身高八尺,目似铜铃,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一刀下去,就将达瓦族将军萧玉劈成两半。
顾婉见陈文柔手下的情报人员板着一张冷脸,一本正经地说这些,真真是哭笑不得,听闻洛红缨以前是香门第的千金,可惜命途多舛。父母双亡,她有一次无意间让塞上龙王的十公子瞧见,十公子惊为天人,率众将其抢回了龙王寨当压寨夫人。
如果洛红缨真像传闻中那般,长得虎背熊腰,比男人还男人,那塞上龙王家的十公子。那得是多么奇特的审美眼光,才能相中她?
洛红缨的经历,确实比很多传奇故事还要传奇。一般的弱质女流,遇见这种事情,不是认命。便是自尽,唯独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却在强盗窝里闯出一片天,她也是唯一一个反出龙王寨,带走了龙王寨一帮精兵强将,偏偏还让塞上龙王松了口,不予计较的人。
偏偏是一介女子,让天下人感叹不已。
听听‘故事’,到让顾婉的心情安稳了许多。只是依旧寂寞。以前很少见面,也不觉得,可现在,每日晨起,看着窗外一片绿意盎然。心底深处,便会突然升起几分伤感。
忽然想问一问——可曾身体蒙伤损,是否烽烟屡受惊?
果然,无论是怎样通情达理的女人,也不想自己的男人上战场?可她能如何,她选定的那个男人。本就不是能牢牢拴在身边,只围着女人打转的男人!她也只好学一学其他将士的红颜知己,等在深闺,苦依薰笼坐到明了。
顾婉收到的情报,总是好消息比较多,可是,涯州又陆陆续续地派出去几波援军,还不只是去定州方向,而且,军事物资的收集又再一次开始,顾婉和沐家走得很近,在涯州混的圈子也算是高层,对于这种紧张的气氛,寻常人没有感觉到之前,她便先感觉到了,显然,情势并不似她知道的那样简单。
这种情况下,顾婉能做的不多,只是她还是努力地想做点儿什么,哪怕只做出一丁点儿的贡献,心里也舒服。
不独是为了沐延昭,顾婉本身也是极希望战争早些结束,和平早一点儿到来。
涯州很多大户人家开始捐粮食,布匹,银钱,她也把自己铺子里的收益都贡献出去,还带着宝笙、宝琴,雇了一批人收集各种肉,制成肉干,又把自己庄子里,还有郭家屯各户人家储藏的土豆、红薯都凑到一块儿,全手工制成淀粉,又把面条油炸晒干,整出各种各样的方便食品来。
负责军队后勤的是沐延昭以前的副手,一个姓柳,叫柳春的老头,和沐家大夫人是本家,也算是看着沐延昭长大的长辈,很慈祥的老人,本来已经退休养老了,但现在沐家缺人手,又把他请出山。
柳春对顾婉也是爱屋及乌,见她有想要给前线提供军粮的想法,也极为支持,还拨出不少人手帮忙。
事实上,用不着别人说,顾婉本人也明白,这点儿东西送到军队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给吃那些毫无味道的粗粮吃腻了的士兵们打打牙祭还行,根本不可能用这些东西完全代替军粮。
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也根本没时间等着他们大批量地制造军粮了。
到是顾婉提的另外一个小意见,让小欧挺推崇,便是打背包,和打绑腿。
小欧带的援兵出发前,接受了顾婉的意见,让士兵们自己打背包,走远路时打上绑腿,若是有同伴受伤,还能直接解下绑腿固定包扎,才离开涯州不久,甚至还没有正式和敌人交战,小欧就看到这么做的方便之处,好几次大张旗鼓地夸赞顾家小娘子聪慧之极。
等到又听沐延昭说,给马匹钉马掌,安装马镫,也是顾婉提出来的,小欧眼珠子差点儿没惊讶地蹦出来,以后面对顾婉,这位一身傲骨的年轻将军,一直保持着莫名其妙的尊重,以至于沐家好一部分家臣,都因为他的态度,一开始就对顾婉颇为敬重。
其实,顾婉当初就是想起后世的部队,随口和柳春唠叨了几句,实在没想到柳春这位老人家经验丰富的很,从顾婉那儿听来一点儿皮毛,很快就能活学活用。
所以说,沐家能得天下,还是很有道理的,随便抓出一个老家仆,都有不凡之处。
漫长的战争,仿佛永远没有终结的一天,往常平静安详的涯州,气氛也逐渐紧张,顾婉和沐家的女人们,到是很快就熟悉起来。
订婚的女子登未婚夫的家门,本应由男人带领,奈何沐延昭没把自家师傅等回来,自己还要随军出征,且一去不回,根本来不及把未婚妻介绍给家里。
此事略拖一拖还行,拖延的时间太长,就不合礼数了,主要是礼数不全,沐延昭他自己心里不安稳,自己迟迟不得归,把刚订亲的未婚妻扔在家里,现在他的心情就十分纠结,愧疚。
顾婉到觉得无所谓,等七公子回来之后再说也没什么,可她哪会放心沐七公子在战场上还挂记家中的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沐延昭因为担心她,出点儿差错,那可怎么得了!干脆自己把该做的都做了,别让沐延昭挂念。
顾婉没有父母,便让自家大嫂带着自己登门拜访——幸亏哥哥娶了嫂子,要是家中没有女眷,这事儿还麻烦了呢。
虽然沐七公子不在,顾婉头一次登沐家门,依旧不曾轻忽,好好准备了一番。
沐家男人们都不在家,只剩下一屋子女人,礼物比较好准备,就是四色针线,再加上顾家特制的一些吃食,送礼这种事儿,顾婉也是轻车熟路,当初送年礼的时候,就从陈郡主那里打听了不少情报,这一次照样做便是。
衣着打扮就要上点儿心,既不能穿得太艳,以免被人说轻浮,也不能太单调,省得沐家满门世家女瞧不起。
顾婉穿了一身嫩黄的衣裙,和春天很相配,料子不是凡品,针线也极精致,头上略插了几支玉簪,是从娘亲嫁妆里挑出来的上等首饰,比陈文柔送的还要上一个档次,但粗粗看过去,却不显奢华,只有细品,才能看出不凡。
方素瞧着小姑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会儿做严肃状,一会儿摆出一张温婉的脸,顿时笑了:“我的小娘子,你是要去沐家拜访,不是去闯虎穴龙潭,用不着紧张的。”
“我只是不打没有准备打仗而已。”顾婉一扬眉,大大方方地跟着嫂子就杀向沐家。
再然后,她就成了沐家的常,沐家大夫人温婉,二夫人活泼,三夫人腼腆,四夫人和五夫人是表姐妹,平日里和连体婴一般,性格有些傲气,但没有一个是笨人。
八娘和顾婉早就相熟,不用担心,唯有沐家六姑娘,因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性子有些沉闷,还因为沐七没相中她很喜欢的夫家表妹,对顾婉这个和沐延昭订婚的姑娘多了几分防备。
总体来说,沐家的门风清正,这些女人们都不难相处。当然,前提是和她们相处的那个女人,有值得她们看重的地方。
显然,顾婉除了家世之外,无可挑剔,而沐家娶媳妇,家世是各项条件中看得最轻的一项,再说顾婉其实也算是世家女,和沐家在阶级上差距不算特别大,双方又已经算是结成利益同盟,沐家这一群女人,谁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去得罪妯娌。
于是,第一次见面圆满成功,大家都很满意,可以说和乐融融。
后来,顾婉和沐家的夫人们特别熟悉之后,才听她们说,当时她登门的时候,几个嫂子也很紧张,尤其是大夫人,天还没亮就起身大扫除了一遍,自己还换上了一身往常不大乐意穿的,偏向成熟文庄的衣裳,而四夫人和五夫人,其实是怀着挑刺儿的心情,等顾婉登门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纷乱
顾婉和沐家的女人们搭上线,平日里除了陈文柔那儿,就又有了个消遣的地处。
八娘也和顾婉更亲近些,每日上完课,都喜欢和顾婉混在一处,偶尔邀请顾婉到家里去游她家很漂亮的大花园,也时常到顾家,窝在顾婉那很特别也极敞亮的大阳台上谈天说地。
沐家的男人们都在战场上,家里全是女人顶门立户,这也造成了沐家的媳妇和闺女总比别的世家大族里的多几分彪悍,少几分细腻婉约。
八娘身为沐家最受宠的小女儿,自然也是一样的性子,在外人面前,还会装得羞涩腼腆,相熟之后,却是性子活泼的让人招架不住。
顾婉不讨厌性情直爽的姑娘,也乐意带着八娘一块儿玩。
两个人关系亲密的,连大夫人柳氏都吃醋,偶尔跟丈夫通信——“八娘现在张口就是婉娘,什么婉娘做的点心最好吃,婉娘好会管家,婉娘算术的本事连七哥都比不上…总之,在你八妹心里,顾家的小娘子都成神仙了。”
沐延旭直接把信扔去给他宝贝弟弟看,沐延昭看过之后,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弄得沐延旭心里发愁——自家的七弟,将来成了亲,说不得也是个畏妻如虎的!”
秋天的风吹在身上,比不上春风那样柔媚,外面的景致,也显得萧瑟许多。
沐延昭离开涯州已经有大半年,顾婉亲手编织的平安结挂得满墙都是,阳台上一串玻璃风铃。随风摇荡,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如今是国孝期间,就算涯州老百姓对那位丰朝的皇帝不在意者多,可孝还是要守。很多娱乐节目都不好进行。加上如今正打仗,大人们也没什么心情玩乐。
小孩子们心思却单纯,也没有许多烦心事儿要考虑,几个月枯燥的日子过下去,已是忍耐不住。沐家八娘茹兰这几日往顾家跑的很勤快。今日在陈郡主那儿读完书,更是直接就缠着顾婉,一起回了家。
小姑娘左眼里写着无聊,右眼中画着无趣。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先是拿着她那红色的马鞭,随手挑动两只雪白小圆球的尾巴。逗得两只小狗满屋子乱跑,上蹿下跳,狗毛到处飞舞。
宝琴趁着茹兰不备,一手一只,拎着两只小狗扔到花园里让它们出去疯,才把早扔到地上的一本游记捡起来,恭恭敬敬地又递到八娘手里。
八娘眨眨眼,看了几眼书,又伸手去够阳台上长长的风铃,一下又一下,把彩线串起来的玻璃吊坠扯得东摇西晃,没一会儿就纠缠在一起。
顾婉哭笑不得,挥挥手让宝笙去解救无辜的小风铃,笑道:“八娘,你要是无聊,我陪你下棋如何?”
“上午在师傅那儿下了一上午,下的我都快吐了。”
沐茹兰皱着眉,一张稍显圆润的脸鼓鼓的,她喜欢的是鲜衣怒马,骑马打猎的生活,可现在家里人都忙,又不许她一个人出去玩,再说,目前也适合很高调的出门闲逛。
顾婉想了想,一拍手,笑道:“我教你一种小游戏,保证你喜欢。”
“是什么?”八娘还是提不起劲儿,“难不成咱们玩骰子?打叶子牌?玩得多了,也没什么意思,又没有多少彩头。”
顾婉哭笑不得,这个时代女孩子能玩的游戏还真不多,打打叶子牌就是最好的娱乐方式了。
“也是下棋,不过,没有围棋那般复杂,还挺有趣儿的。”
顾婉拿出来的游戏是跳棋,规则简单,容易上手,老少咸宜。
刚拿出来的时候,陈文柔都很喜欢,经常和顾婉玩一盘,智商高的人做什么都容易,下围棋,顾婉磨练至今,十局里面能赢上两局,还得是陈郡主稍稍放水,玩跳棋,照样是输多赢少。
棋盘是柳木头给做的,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做成了,用的是檀木,很厚重,四角镶嵌金箔,雕刻了四季花卉的花纹,很精美。
棋子一开始顾婉想用玻璃做,可工匠手艺不够娴熟,做出来的不好看,也不规整。
后来顾婉干脆就让人烧出来一堆瓷质的,五颜六色,样式精美,有的烧成十二生肖的,还有烧出吉祥如意的字样儿,花样不少,陈文柔见了喜欢,居然做了一套非常名贵的宝石棋子,有白玉,翡翠,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宝石,猫眼石,黑曜石,各种各样的,或名贵或寻常的宝石做出来的棋子,看得顾婉脑子发蒙,这样的棋子拿在手里,任谁都不会有心情下棋了。
不过,陈郡主做这些棋子,貌似也不是用来下棋的,根本就是雕刻来收藏,还弄出一套,说是给顾婉收着,什么时候她出嫁,添在嫁妆里面。
当然,此时顾婉拿出来就是寻常的陶瓷制品,虽然也很精美,拿在手里,每一颗棋子都很可爱,但好歹不会影响下棋的兴致。
跳棋果然是老少通杀,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太少,随便整出一样儿就能吸引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一阵子。
八娘拉着顾婉陪她下了一下午的棋,一直到天将暮,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走之前顺走了顾婉一套棋子,至于棋盘,顾婉手里也只有一个,八娘只好回去自己制作了。
顾婉这群女人在涯州的生活多少有些平淡,可外面却是风起云涌。好消息和坏消息几乎一样多,大半年的时间下来,定州形势稳定,周家军和郑家联手剿灭齐王,又转身进攻大庸。丰朝太子西逃至洛城,命令乐安侯水波留守。
水波第一次显示出果决的一面,作战英勇,身先士卒,在大庸修复城门城堞,好歹控制住了他手里最后的近三十万禁军,于城南列阵,迎击周郑两家的联军,火速通告各郡县,召集信得过的地方军队入京平叛。
周家和郑家联合,但内部也是纷争不已,虽然围困大庸,可是形势却并不好,水波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周家和郑家猜忌日深,联军内部互相防备,几次交战,胜少败多,居然让乐安侯水波渐渐站稳了脚跟,还派人去洛城迎接太子回京。
只是太子染病,暂时还留在洛城。
沐家也不好过,周家现在虽然主要防备的是郑家,可周家要扩张势力,就必然要入侵沐家的势力范围,再说,两家都有野心,必有一战。
可以说,这大半年的时间,丰朝的统治是彻底土崩瓦解了,各地都有人自立为王,周家和郑家更是攻城略地,抢占地盘。
沐家也一样。
沐家的军队虽然大部分聚集定州,防备蛮族入侵,但定国公沐放还是率军北上,连克郡县,步调并不算太快,至少和周家和郑家的速度比,稍显慢了些。
但沐家军队纪律严谨,所过之处,和那些所谓的义军,或者其他诸侯的军队有很大差别,至少在受百姓的欢迎上,其他人拍马难及,经常是沐家军队刚到一地,郡县的长官就直接开门献城,沐家的速度较慢,也是为了消化占领的地盘,打好基础。
顾婉从沐家的信件往来,还有从陈文柔那儿听到各种消息里,已经能够看到沐家一统天下的那一天,终将到来。
当然,她是早知道结果,才能从纷乱的信息中分析出沐家所占的优势,身在局中的人们,可没有她这样上帝的眼光,在现在大部分人眼里,沐家虽然不算是个小势力,但和周家和郑家这两个庞然大物相比,到底稍逊一筹,也只有真正大局观出众的能人异士,才能高瞻远瞩,猜到最终的胜利者会是什么人!
涯州说是平静,但也仅仅是和外面每一天都死人的地方相比而已,实际上,没有哪里能不受乱世的影响。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破坏,有毁灭,就会出现各种人间惨剧——人们流离失所,女子失去丈夫,父母失去儿子,连涯州这等平静之地,出征的战士,同样不可能全都活着回家,白幡招摇,哀乐四起。
大量流民涌进城池,缺衣少食,对涯州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连郭家屯都被影响到了,村子里来了不少流民,还是成群结队的。
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即使露宿,也冻不死人,可随着天气转凉,夜里气温骤降,在住在外面,人们就开始忍受不了。
一开始来的流民,村子里各家挤一挤,还能分出个遮风挡雨的住处给人居住,可后面流民越来越多,村子里是真住不下了。
郭玉柱和村中族老,干脆在外面多搭一些草棚,把荒废的庙宇都整理出来,让人暂住,就是这般,还是不可能容纳所有的流民。
流民中老老实实的老百姓还好,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感激不尽了,可是,这些流民也是良莠不齐,其中不少人凶悍的很,成群结队的,还不知是哪里被打散了的土匪,冒充流民跑到涯州讨生活,这帮人享受惯了,哪里受得了苦日子,经常偷鸡摸狗,搅合的村里乌烟瘴气的。
第一百二十章 流民
这是一个难得清闲的午后,浅蓝色的窗帘把刺目的阳光阻挡在明亮的玻璃窗之外。
顾婉歪在美人榻上正歇午觉,就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顾婉被吵得有些头痛,按着额头掀开被子,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咕哝了句:“宝琴?”
宝琴蹙着眉,端着热水拿了帕子进屋,给顾婉擦了擦脸,才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象牙梳子给她绾发。
铜镜是刚打磨过的。
镜子里的女子已经不算女孩儿,该算是少女了,身段窈窕,顾盼生辉。
十二三岁的女子长得最快,相差一岁,风情便不同,宝琴本来还有些神思不属,此时望着镜中的娇美少女,目中也不觉显出几分喜意:“小娘子生得真美,七郎也是极好!”
顾婉失笑,摇摇头,晃动了一下刚刚梳好的双环髻,现在她的头发不多,也怕压坏了长不好,用的首饰都是小巧玲珑的,可就这寥寥几样儿,依旧衬得她肤白如雪,明亮耀人。
“别拍马屁了,外面怎么回事儿?”
一说起外面的闹剧,宝琴不高兴地板起脸,嘟着嘴:“还能是谁?就是那帮流民闹事!”
今天上午外面有一队流民来到郭家屯,因为前阵子流民太多,家家户户都给塞满了,只好让他们暂时搭个棚子凑合一下。
却不曾想,这伙人彪悍的很,对吃的。用的,住的,各种东西都挑剔的不行,还有几个人一来村里就下手去抓别人养的鸡鸭。
让郭家屯上下都十分不满。
其实。一开始流民涌入。村里人都是抱着三分同情的,涯州民风淳朴,还是好人,老实人比较多,大家都尽量腾出地方安置流民。哪怕自家住的环境也不算好。
奈何好心不一定都有好报。流民数量一大,便让人忍受不了了,本来安静和谐的郭家屯,让这帮人搅和的鸡飞狗跳。郭玉柱郭爷爷近日经常气得吹胡子瞪眼,而且村里治安变差,以前可以随便放着到处找食儿吃的鸡鸭羊鹅,现在关起来都不放心。各种不方面,让村子里上上下下都很头痛。
郭家屯的老百姓们本身是从上琅迁来的,上琅临近边境,经常会遇到蛮族入侵劫掠,土匪豪强更多,民风也是彪悍的很,哪里会吃闷亏?
双方都不退让,争端便多了,这几个月来,打架斗殴的数量猛增,甚至还有乡亲要求不许流民进入村内。
顾婉正沉思,宝笙忽然急匆匆奔进房间,道:“小娘子,不好了,刚子哥和人打起来了…就在咱家东面的庄子门口儿。”
顾婉愣了愣:“嫂子呢?”
“大夫人刚出去。”宝笙凑过来给顾婉换上衣服,收拾停当,便扶着她向门外走去。
顾婉离开房门,随手招呼家里一个小丫头:“去通知毛叔,让他带人过来瞧瞧。”
毛永喜是负责郭家屯这一片儿的捕快,因为沐家的关系,对顾家颇为照顾,逢年过节,往来频繁,出了这样的治安事件,自然是要找官府的人出面解决。
看着小丫头心领神会,顾婉才松了口气,打算先去看看情况。
就在村里,距离不远,顾婉便不坐车,只是王大和王二各带了几个好手跟上了,以前到无所谓,可现在村里流民多,鱼龙混杂的,还是小心为妙。
不多时,走到东面的庄子前,就见郭家屯由郭玉柱带头,一群一身短打的壮汉,手里拎着扫帚,扁担,还有直接抡起刀片,长矛的,人数众多,貌似整个村子都给惊动了,还有好些青壮正往这边儿赶过来。
另一头儿,和村里人对峙的是十来个衣衫破烂的男女,看样子像流民,手里也拎着扁担,棍棒,还有几个拿着石头,眉眼间都是厉色。
顾婉的大嫂子,方素,方夫人,就立在庄子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站得十分显眼,一脸冷肃,眉毛紧皱,手中的长鞭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手上,她身上只批了一件薄薄的红色披风,显得身体有些单薄,可气势惊人。
顾婉看得莞尔,自家这位嫂子还真是和她印象中的大不一样,颇有几分‘英雄气概’。
就见她目光冷冷地盯着带头闹事儿的那个男人的脸:“是你先动的手?”
王刚立在旁边,本来憨厚的脸一片怒色,眼角乌青,嘴唇也破了,虽然伤得不重,可显然是吃了亏。
流民中带头的那人,是个中年男子,长相到不差,脸上带着几分狠戾,让人看了心里不舒坦。他可能也没想到,村子里的人居然如此悍勇,打了一个,立时就窜出来一群,显然,他们以前在别的村子寄居的时候,遇见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此时听方素发问,男子脸色微变,嘴角抽动了下,闭紧嘴,没说话。
王刚此时已经拿手帕将伤口的血渍都擦了去,指了指隔壁的气道:“刚才这帮人硬闯庄子,我上前阻拦,他们就打人!”
王刚这话一出,郭家屯的人更是鼓噪起来,好几个小伙子拎着家伙就向前冲了几步,怒道:“混蛋,敢在咱郭家屯撒野,打死他们一帮***。”
当真群情奋勇,郭家屯的人越聚越多,个个面带怒气,显然是已经忍了这帮流民很久,连周围看热闹的其他流民都生怕被波及到,溜走了不少。
对面的十几个人,心里也直打鼓,有几个胆小的,脸色隐隐发青。
情势紧张,堪称一触即发…
“嗷——还有没有天理了,不能这么欺负人那儿,我孩儿才这么大点儿,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还让不让老娘活了!”
就在郭家屯这边儿恨不得上前动手将这帮流民都给打出去时,流民里忽然钻出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在地上,咧开嘴放声哭嚎。
顾婉挑眉。伸手捂了捂耳朵。宝笙和宝琴上前一步,挡在自家小娘子身前,就担心她看见什么不雅的场面。
她这么一哭喊,村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到没人好意思上前动手。
那女人见大家伙避让。哭的声音更高。一边哭嚎一边捶胸顿足:“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家娃才三岁,这么小的孩子。哪能住在外面,你们还有没有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