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丰朝的饮食非常简单,做菜的法子也不过是炖、煮、烩三种,煎、炒、炸都是传说,调料更是很少,这次,顾婉花了五点积分兑换出来的材料,做成的饭菜,虽然家常,却色香味俱全,想来,能让娘亲觉得心满意足了!
鹅毛大雪飞落,顾安然扶着顾婉,默默地凝视着半山上简陋的坟墓,顾婉看着娘亲简陋的墓地,脑海中母亲的容貌,已然模糊不清,只偶然忆起,心底深处尚残存了一丝暖意。
忽然,一阵踢踢踏踏,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顾安然心里一紧,一只手护住顾婉,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搁置的一把匕首。
居然是一伙扶老携幼逃难的人。人数并不算太多,也不过二十几个,成年的汉子有六七人,其他的俱是妇女老弱,推着推车,背着包袱,步履蹒跚,走得很缓慢。
顾安然见他们面相都还好,即使是有两个梳着辫子的,四五岁的小姑娘看到墓前摆放的供品流口水,也不曾出言讨要,心里便一松,这些大约都是善良百姓,虽然逃难,到还有点粮食可吃,不至于穷途末路…
“娘,我饿。”一个小姑娘趴在她母亲的怀里,咬着手指头瞪着墓碑前的美食流口水。她的母亲似是叹了口气,从车上的布袋里拿了一小块儿窝窝让女儿抱着啃食…
顾婉心里一酸,她上辈子见惯了乱世人离乡背井,大部分时候,也能做到漠然视之,可只要自己有余力,还是想要伸伸手,“大娘,小妹妹年龄还小,风雪甚大,仔细患了风寒,我带了些米粥,胜在热乎,让孩子喝一点儿吧,对身子有好处…”
说着,顾婉就从食盒中拿出一只海碗,取出用皮子牢牢裹紧的水囊,乳白色的,浓稠的带着葱花姜片的米粥倒出来,周围吞咽声四起,小姑娘窝在母亲怀里,垂涎三尺。
“喝吧。”顾婉不由分说地把碗递到小女孩儿的怀里,说是小女孩儿,实际上,也有四五岁,比顾婉不过小一二岁。
这一下,小女孩儿再也忍不住,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不过片刻,一大碗粥就进了肚子,小女孩儿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血色,她的母亲叹了口气,对顾婉笑了笑:“小娘子是个好心人,好心人必有好报…”
见这个做母亲的,盯着女儿的目光充满了怜爱,顾婉心下长叹,把水囊整个递了过去,强行塞到对方手中:“大娘,我这粥里面加了不少驱寒的药材,前路艰难,喝一些也能防止生病。”
前方带队的是个穿着灰色皮袄的中年汉子,回头瞧见顾婉的举动,目中也隐约流露出感激之意,却并不曾驻留,只是轻声道了谢,就带着逃难的乡亲,继续步履蹒跚前行。
顾安然走上前,扶住妹妹,望着渐行渐远的灾民,轻‘咿’了一声,低声道:“这伙人虽然看着落魄,老弱居多,但到都不似我以前见过的灾民那般麻木…”
顾婉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欣悦,果然,再苦再难的世道,还是有很多人坚持不懈地去努力活着。
两兄妹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工夫,前方又出现状况。
这伙灾民路过不远处的山间小径时,他们前方迎面走来一骑着土黄色瘦马的少年,两方正好‘狭路相逢’。
顾婉探头看去,就见那少年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高高瘦瘦,面孔白净,长得很秀气,眼睛里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身上披着白狐皮制成的斗篷,腰间配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脚上是一双鹿皮的马靴,料子好,做工精致,虽然是半新不旧的,却也能看得出,这少年家境不错,或许,还是个世家子弟。
灾民顿时有点儿慌乱,因为山道狭窄,两边儿积雪深厚,他们带的东西又多,根本无法让路,带队的是老实人,似乎不想惹事,看着迎面而来的少年便有些局促。
那少年却丝毫不以为意,朗笑一声,低头拍了拍他的那匹马:“老伙计,咱们避一避,让人家先过去。”
那马似能听懂人言,很是不满地撩了下蹄子,那少年哭笑不得地拍了拍马头:“好吧,好吧,等晚上给你喝上好的女儿红。”
闻听此言,土黄马这才不情不愿地踢踏着挪步到旁边的山沟里,踩踏得积雪飞溅,还不忘晃晃身子,甩得那马上少年摇摆半天,差点儿没一头栽下…
顾婉不觉莞尔一笑,这主人和马,都甚是有意思!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重生还是挺有价值的,至少,已经有什么东西在发生改变,上一次陪同大哥来给娘亲扫墓,因为她年幼不懂事,哭闹不休,折腾得大哥也疲惫不堪,更是误了时间,自然不曾看见这么有趣的人和马。
顾安然显然也觉得很有趣,等到一人一马,还有那伙儿灾民去的远了,才收拾好东西,携着妹子下山。
第五章 匪患
更新时间2012-8-21 8:01:04 字数:2146
兄妹两个回到村里时,上午已然过去大半,只是浓云密布,太阳未出,天色还是显得昏暗。
一进村,顾安然便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拄着拐杖急匆匆从身边走过,一怔,急忙喊道:“郭爷爷,您怎么走得这么急?当心路滑。”
这老人姓郭,名为玉柱,字建德,读过几年书,早年家道还算殷实,是顾安然和顾婉现居的郭家屯的族老,年纪不算最大,但辈分是最大的,为人热心厚道,在村子里极有威望。
老人回过头,一见是顾安然,皱纹满布的脸也略微舒展,“是顾大郎和婉娘啊!我正想找你们,这会儿碰上正好…我的好郎君,你这几天可千万别出去乱走,在家里安安生生地呆着,婉娘也一样,没事儿别出门…”
顾安然惊讶,急忙问道:“怎么了?”
郭玉柱叹了口气,“…云州招讨使肖超逸马上就来咱们上琅,发了告示,让咱们上琅,下琅几个县城都要资助剿匪…”
顾婉一怔,模模糊糊地记起一点儿来,对她来说,这毕竟是百年前发生的,能记住一丁点儿,已经算是记性不错…她隐约只记得这次他们村子似乎遭了一回难,十几户人家都让抄了家,连人都死伤了好几个,至于是匪祸还是兵乱,那就全然不知。
“咱们郭家屯让摊派了二十两银子,这还不算,那伙人向来无法无天,上个月老黄家的小四儿进城,让他们非说是土匪给逮了起来,要是老黄再晚一天去赎人,恐怕人就给送到西屯挖矿去,哪儿还能活着回来!你也小心点儿,最好别和那帮匪兵碰面…”
老人的脸色阴郁,说完,沉默了片刻,又叹息道“哎,三个月前,洪峰那一伙儿土匪刚来过,现在,姓肖的又来,这日子越来越没法过。”
顾安然闻言,脸上也划过一抹黯然,叹道:“是啊,这世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当兵的就是最强横的土匪!郭爷爷,您别太着急,咱们赵家屯是大村,就是现在这般年景,也有一百多户人家,殷实的也有几户,大家伙凑一凑,也不是凑不上的,我回来的时候,同窗好友曾送了不少程仪,另外,我还有一点儿积蓄,等一下给您老送过去。”
“…刘夫人才走,你们两个还是留着银子傍身,老汉…”一听顾安然的说辞,郭玉柱急忙摆了摆手,急声道。
“您别担心,我娘也给我和哥哥留下了不少积蓄,足够我们用的。”不等他把话说完,顾婉一抬头,斩钉截铁地道,语气非常强硬。
顾安然眼睛里闪过一抹愕然,又有些欣慰,摸了摸她的头。
老人也怔了下,笑道:“咱们婉娘丫头长大了,开始知道给郭爷爷分忧解难了,真是好孩子!”
又说了两句话,郭玉柱便急匆匆赶路,顾安然也携着妹妹回了家,两个人都心情沉重,并没有把顾婉的童言童语放在心上,只当她年纪小,根本还不懂银钱是何物。
顾安然一回到家,就翻出行囊,仔仔细细地计算银钱,所谓穷家富路,他一路赶回家,花销不小,如今身上的银钱只剩下七两银子,还有一点儿散碎银子和铜子,连自家生活都有困难,更别说还要纳捐!
“哥,您别发愁,咱家不缺银子。”
“是,婉娘放心,大哥肯定能养活你的。”顾安然胡噜了一下顾婉的小脑袋,脸上依旧阴云密布,显然还是把妹子的话当玩笑…他想了想,终究还是贴身把一块儿雕工精细的龙形玉佩拿了出来,摩挲着着温润的玉佩。
“…实在不行,就把这个当了,大不了等将来咱们有余钱,重新赎回就是!”话虽如此,但顾安然的不舍,还是显而易见。
顾婉看见这东西,更是怔了怔,这龙佩怎么会在大哥手中,不是早就遗失了?上辈子就是因为龙佩丢失,他们兄妹不但在顾、方两家饱受屈辱,嫂子差一点儿就落了个悬梁自尽的下场。二人和舅舅的相认,更是生了不少波折,若不是她的容貌酷似娘亲,恐怕骨肉亲人便从此陌路…
想到此处,见她大哥还真有意把自家的家传玉佩拿出去典当,顾婉顿时哭笑不得:“大哥,我说的是真的,咱们家不缺银子!算了…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信,要是以前,我也不信咱那个一辈子简朴的娘亲,居然还是个世家望族的千金大小姐…”
无奈叹了口气,顾婉一把拽住顾安然的胳膊。
“婉娘,你这是做什么!”顾安然被拉得一个踉跄…
大雪一直不肯停,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顾婉只得把窗户半开着,保证空气流通。
煮了一碗姜茶,顾婉端着向地下室走去,里面灯火通明,顾安然坐在一张旧的红木桌子前面,捧卷细读,这么冷的天,居然额头见汗。他近乎痴迷地把所有注意力都留给了手中的书本,连最疼爱的妹子都顾不上。
顾婉笑了笑,把姜茶搁在红泥小火炉上面热着,没有惊动大哥,便转身回去,想起昨日自家大哥看见地下室那些书籍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莞尔,那还是生平第一次,从大哥的眼睛里看到极致的渴望和兴奋,满目珠宝晃不到他的眼睛,可那几箱子书籍,却让他一瞬间化身护宝的凶兽,一晚上都不肯离开地下室一步。
这么好读书的大哥,上辈子竟因为担心饿到她,把千辛万苦默写出来的书籍都贱卖出去换了粮食…
顾婉叹了口气,回到书房,整理了一下桌子上刚刚写好的十二页大字,她现在身体小,力气弱,这字到算不上好,最多只是端正而已。
亏得大哥舍得让她用宣纸练字!
现在读书人用的多是染黄纸,富贵人家还常用丝帛书写文字,雪白漂亮的宣纸尚不存在,可以想象,昨日大哥看到她特意准备的一箱宣纸,一箱五色花笺之后,会是何等兴奋…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拿最好的纸给妹妹练字,还美其名曰,用上好的纸张练字,能事半功倍!
第六章 放晴
更新时间2012-8-22 8:01:46 字数:2618
把大字收拾妥当,顾婉忽然想起准备给郭爷爷的银子还没送去,连忙拿了一方绣帕,把家里剩下的七两多散碎银子包好,想了想,又捡了一对镂空雕刻的银镯子,一对儿金耳环,这才披上斗篷出门。
不是她拿不出更名贵的首饰帮衬村里,实是财不可露白,否则容易招祸,再说,就算是拿了更珍贵的物件儿出来,在这样的乱世,不能吃不能喝的,除了便宜那帮子匪兵,又有何益?稍微帮衬一下,让村子能渡过难关,也就罢了。
郭爷爷家离得不远,没多大工夫,顾婉就到了,进门的时候,郭爷爷正在院子里发愁,她笑了笑,连忙把怀里的银子和金银首饰塞过去。
老人家这一次并没有推辞,只是长叹一声:“这镯子做工好,这般精致,一定是燕娘的心爱之物,如今给了那帮兵痞,也不知他们懂不懂珍惜?”
“这也没法子,保全村里要紧,若是孝敬不够,万一招祸,那匪兵起了劫掠之心,大家伙都不好过,咱们村子无论是谁都避不开。”
郭爷爷惊讶地看了顾婉一眼,抚须而笑:“婉娘果然不再是个黄毛小丫头…罢了,我本以为咱们村里这一回要给掏个干净,现在有你们家的银子,已经足够,如果能剩下些许银钱,我就再想想办法,给咱们村存点儿粮食种子和柴火,今年的冬天不好熬,对了,家里的米粮还够不够?”
“足够,去年产粮的时候,我娘存了不少,哥哥也买回来些。”
“那就好…”郭玉柱满意地点头,也不疑心顾婉胡说,“你娘虽然是弱质女流,可到底是读过书的,比我们寻常人家看得更清楚,现下这年景,家里还是要多存粮食。”
他看了看天色,见依旧阴霾,不觉叹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风雪才停…前几日,咱们村里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都被压坏,这本不算什么,都是沾亲带故的,到谁家都能挤上一挤,一时半会儿冻不死人,我是怕若总这般下,山上的积雪过重,等到天晴,万一雪崩,咱们村子就在山脚下,那怎么得了!”
顾婉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对此也是忧心,但大自然的威能,谁也抵抗不了,也只能希望大雪早停,他们村里也能组织人手清除积雪。
爷孙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顾婉就回转,别看顾家大哥貌似沉浸在书山里不得自拔,可妹子一会儿不在,他便要担忧,毕竟现在天寒地冻的,外面道路难走,顾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孤身在外,哪怕只在村中略走走,左近人家都相熟,他也很难真正放心。
接下来两日,听郭爷爷说,他已经把银子安全送去,可是,肖超逸手下那帮人却照旧在上琅外驻扎,一时没有走的迹象,周围有好几个村落遭了难,一群‘匪兵’到村里把鸡鸭柴米搜刮干净,却只付几个劣质铜钱…
郭家屯的人最近都不敢去镇上采买,生怕遇上当兵的生事,郭爷爷本托一个外地做一小吏的远房亲戚,运来的一批良种和一点儿粗粮,预备着明年开春好耕种,这会儿也让‘肖家军’给连人带粮地扣下,急得郭玉柱到处托关系疏通,人安全放出来了,种子却没了影…
这简直是要了郭家屯上上下下农户的命啊!
村里家有余粮的还好些,等着粮食救急的人家,却是个个愁眉苦脸,顾婉也心下忧虑,可她一个弱女子,在此事上却实在帮不上忙,也只能暂且放下。
担心出门遇见麻烦,顾婉这几日便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陪着大哥读书练字,偶尔做做女红,还有就是下厨做各种各样的汤品给顾安然喝。
家中守孝,按规矩是不应该用荤腥,可顾婉却明白,相比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娘亲肯定更希望儿子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上一辈子,娘亲去前,就一直叮嘱自己,要兄妹二人万万不可哀毁过度,只是那时候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女,又怎能理解母亲的一颗慈心?现在想来,那几年,她真是只给大哥添乱了,如今能有一次弥补的机会,绝不能犯上一次的错误!
但大哥一向守礼,又孝顺得很,如果自己大鱼大肉给他做饭,他肯定不会吃…
顾婉想了想,也就只变着花样兑换各种滋补药材炖汤给他喝,再多做些营养丰富,好吸收的米粥,五谷杂粮掺合着做,只希望大哥的身子骨不要亏损得太厉害。
好在君子远庖厨,顾安然年纪又轻,即使顾婉端出来的吃食,冬日甚至是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他看着陌生,顾婉随意一句娘亲买来的,他就只当自己不懂,并不深究,因着顾婉的手艺今非昔比,煲的汤,熬的粥,做的饭菜,都极为美味,不知不觉,他也能多吃一点儿。
要说重生一次,顾婉根本来不及沉溺于丧母的悲伤中,除了谋划自家未来之外,最担心的,就是大哥的身体状况,总想着要尽快拜得一位医术高明的师傅,好好把自己那半调子的医术水平提升一下,即使自己变不成什么厉害大夫,好歹也得保证诊不错脉,有灵丹妙药在手,也得会用才行,况且,有一个名医当师傅,万一大哥、舅舅身子还是不好,也能请他们给调理…
只是,神医不是大白菜,可遇不可求,现阶段,在这个小村子里就不用想了,如今只要保证大哥的身体,不在守孝期间衰败下去,就足够。
好在这些日子,顾安然表现的很好,并没有哀毁过度的表现…
顾婉心知,这是他怕惹得自己跟着伤心,坏了身体,实际上,少年丧母,怎么可能不难过,顾婉也就故意引着他去多读些杂书,时不时做小女儿状,痴缠着跟他习字,尽量让他少想悲伤的事儿,连着几日,不说别的,至少,顾安然并没有和上一世一般形销骨立,已然是千好万好。
这日,连绵的大雪终于停了,云开雾散,太阳露头。
一大早,郭爷爷担心村子的安危,就急匆匆带着村里十几口子壮劳力去铲雪,顾安然听说,立时也要跟着去。郭玉柱看了看他略显单薄的身子骨,说什么都不答应,劝道:“顾大郎,你是读书人,哪里做得这些粗活,且在家歇着,村里有几十口子人,用不上你!”
以顾安然的性子,这种事儿是无论如何都要帮忙的,村中多是淳朴乡亲,谁都没有他能说会道,终究还是只能答应。
顾婉也知道劝不住,干脆也就不劝,只把自己做的皮子的手套,围巾,都给顾安然穿戴上,尽量别让自家大哥受风寒…
本来以为足足有半尺厚的积雪,怎么也要铲上一天,却没想到,晌午还没过,郭玉柱和顾安然就返回,竟然还带来了一队车马。
车马行进村内的时候,顾婉正牵着包成一个小棉球的蓉妞的手,和王嫂子一块儿向村东头儿去,准备从那儿草药郎中手里买些草药,谁曾想,刚一到族老郭玉柱郭爷爷的瓦舍前,就看见了十几个手持明晃晃的钢刀,身着链子锁的兵士遥遥而来…
王嫂子一瞬间脸色大变,“这…”
顾婉也皱眉,随即握住王嫂子的手,低声安抚道:“嫂子别急,您仔细瞧瞧,郭爷爷和我大哥也在,想来应不是坏事…”
“可是…我看那带队的将军很眼熟,像是肖超逸肖将军,他进入上琅的时候,我正在布庄买布,正好看见…”
顾婉没见过肖超逸,但也听过郭爷爷的描述,当先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穿盔甲的壮汉,一脸络腮胡,四十上下,身材瘦削,目光阴狠,到真像是传言中的招讨使。
第七章 来客
更新时间2012-8-23 8:01:29 字数:2195
虽说心下疑惑,可王嫂子和顾婉,此时都没有多余的心神打量给村里带来不少麻烦的野蛮将军,而是全把视线放在兵士环绕的马车上。
那是一辆,大得简直像一座小房子似的马车,四角镶嵌金箔,车壁上是精工细作的精美花纹,窗子上,有拇指般大小的圆润珍珠做挂帘,随风飘动,马车的材料也不知是何等材料所做,雪水沾在上面,随即滚落,不留一丝痕迹…
拉车的马,是四匹周身雪白,无一杂色的骏马,赶车的一身玄衣,目中精光四射,不似家仆,到像是军中拼杀出来的猛将!
顾婉惊讶:好大的气派!
她是知道的,山间道路本就难行,再加上刚下过雪,更为泥泞,车马走在路上,很容易被陷住,可这车,这马,却只是略带风尘之色,显然一路上都被照料得极好,再加上精锐兵士护送,想必这次来的真不是寻常人…
“莫非…是王侯出行?”
即便是王侯,也未免过于招摇,这不明摆着挂着牌子上书——‘快来抢我!’…纵是精兵强将护送的车队,真让悍匪惦记上,怕也不好过。
正迟疑间,那队车马就到了眼前。
郭大爷和顾安然两个人都在,只是被前后四个兵士夹在中央,一时间和王嫂子与顾婉无法会合,顾安然到还镇定,只给了妹妹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时,车夫一拉缰绳,四匹骏马同时停下,稳稳当当,分毫不乱,那位让郭家屯上下不得安宁的肖将军当先下马,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顾婉定了定神,举目望去,就见车门打开,一个姑娘走下车,她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熏香,身上的装饰并不奢华,只在鬓角佩戴一朵红梅,衬得她面容讨喜,清丽可爱。
紧接着又是三个同样打扮的小姑娘,每一个都相貌美艳,气质不俗,盈盈地站在雪地里,让荒芜的冬日平白多了几分亮色。
姑娘们一下车,就一语不发地立在车前,最先下来的那个,一手挑开车帘,躬身道:“公子爷,我们到了,您请下车。”
她的话音落了许久,马车却迟迟没有动静!
王嫂子忐忑不安,这么冷的天儿,肖超逸的额头上却开始渗出汗珠儿,整个脸都扭曲,眼睛里流露出古怪之色,欲言又止,却终究不敢开口,但车下的俏丽丫头,还有那气势很足的车夫仿佛早已见怪不怪,没有流露出半分焦虑。
顾婉只觉得一时之间连风都静谧下来…
等了有半盏茶的工夫,到很有节奏的踢踏声由远及近,马车里才传出声音——“架子真大!”
顾婉愕然,也不知是谁架子大!
随着疏疏懒懒的声响,车帘晃动,一双雪白的马靴踩在刚刚清扫干净的黄泥地面上。
一见到这马车中人的真身,王梅不觉目瞪口呆,身子发软,顾婉也暗道,真是风流人物——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是眉目俊俏,仿佛观音座下仙童,头顶上的束发冠嵌着一颗拇指大的一块明珠,身上的长袍剪裁做工,无一不是超绝,整个人颇为夺人眼球,显然是一个贵公子。
可是,他的衣服偏偏不好好穿着,束发冠也有些松散,不似名门贵族那样端庄,一双眼睛四下一扫,流光四溢,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显出几分风流姿态。
那漂亮丫头立即上前,抖开一件儿雪白的貂裘披风,给他系好,又给他整了整衣冠,才笑道:“素月和文月两个姐姐没跟着,公子爷不习惯了吧。”
那公子一挑眉,笑道:“少了佳人相伴,自然是缺些趣味…”他目光一转,在王嫂子身上一带而过,落在了顾婉的脸上,顿时定了定,蹙眉,这小女孩儿的目光好静!周围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他,即使眼角余光看到,也不自觉闪烁退缩,唯独这并不起眼的小姑娘,望着他的眼神一如春水,清澈无波…
公子略一迟疑,向前走了两步,笑道:“到不是没有美人,可惜,年纪小了点儿。”说着,便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触顾婉的面孔…
顾婉却半点不见害怕,实在是这人的气度太好,好到他哪怕故作轻佻,也并不让人难受,顾安然却是关心则乱,一皱眉,忍不住向前一步,却随即被两个手持钢刀的兵士挡住。
那少年的手将将碰到顾婉的一刹那,倏然顿住,他的目光在顾婉素净的衣服上扫过,一瞬间,本来轻佻的样子就收起,看着顾婉,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却只动了动嘴唇,猛然回过头去。
这时,踢踏声越来越近,一人,一土黄色的瘦马,慢慢腾腾地踩着泥泞行至,兵士自觉分开,让出道路。这一人一马,一直走到那贵公子身边,马上那人才跳下马背,伸了个懒腰,吐出口气,笑道:“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能歇歇脚…”
他相貌也是清秀,衣着打扮同样华贵,但和马车里的少年的纤尘不染完全不同,他的衣服上又是泥水,又是脏污,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他的人,也不似一开始那少年一般贵气十足,眉眼都极为温和,但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却绝没有人会忽视他,会觉得他的气度比那尊贵少年差!
“好歹也是世家公子,每次都把自己打扮成乞丐,你说这人怪不怪!”
贵气十足的少年倚着车门,用挑剔的视线把后来的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扭头对身边侍女道。
那少年却只是悠悠哉哉地抚摸了一下马脖子,然后客客气气地对带路的郭爷爷笑道:“郭老,我们路过贵地,正逢大雪封山,看来只能借宿一晚,叨扰了。”
此时,郭玉柱才恭恭敬敬地上前,道:“哪里,贵客临门,我们寻常盼都盼不来的,只是,寒舍简陋,希望贵人不要嫌弃才是。”
“郭老客气,有片瓦遮身,已经是帮了沐某大忙,感激不尽。”那少年目光清澈,语气更是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