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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殷朝的医生都不喜欢给病人吃成药,他们觉得同样的药方,不同的医生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有所增减,那才是最能展现医术的地方,吃成药是什么鬼?那还叫医生?
可小程太医偏偏与众不同,他就喜欢制作成药,而且顶替他爹去当了太医,这毛病一样不改,天天在家里做药,做实验,隔三差五地就弄出一堆药丸子,偶尔还有效果神奇的副产品面试。
他做出来的药,论名气,那比不上白云观‘金银二字’的金字招牌,可论稀奇古怪,堪称第一。
“他夫人有点儿咳嗽,就去药房找他给开止咳药,当时小程太医正琢磨药理,随手就拿了一瓶,结果他夫人吃了,从早晨到晚上,不停地说话,连九岁一不小心尿床的事也给秃噜出来,整个人迷迷糊糊,好几天不见好。”
许薇姝无语长叹,“恢复了神智,他夫人哪里能忍受,当时就要和离,换了咱们也不能忍。”
一群夫人都被逗得笑起来,纷纷点头,确实不能忍。
“不过,小程太医真是天才,咱们安郡王临来江南,就从他那儿拿了一个药箱…咳咳。”
许薇姝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儿多,低下头去喝茶掩饰了过去。
那些夫人们便是意识到许书官失言,也都装作不知道。
一场小宴,一直开到前面的宴席散了,方容还特意点了一出戏,到后院唱给她们这些女人们听。
据说是他觉得好,就想让许薇姝也听一听。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善心
安郡王点的戏,一众夫人们自然说好。
其实男人爱的那种,又是经戈铁马,又是狼烟风起,打得到热热闹闹,女人们看了大部分只觉得闹腾。
许薇姝就让下人们多准备瓜果,没心思看戏,吃东西总能吃得下去。
晚上散了宴席,丫鬟们收拾东西,许薇姝坐在软榻上绣花,她如今到很难得做女红,也就当年刚学会,还新鲜,时不时要亲自动手绣个大件儿的衣裳,送给子虚哥哥他们穿,偶尔还给她养的老虎,养的大白鲸做袄子皮袍。
奈何那些爱宠谁都不喜欢。
许薇姝有些想球球和小白了,也不知道球球家的孩子们长大了没有。
也有些惦念玉荷,许薇姝跟方容出来办差,身边没有带丫鬟,她才是哪个层面的人,说是女官,在人家安郡王面前也和个丫鬟差不离。
哪里有丫头还带着丫头的。
好在玉荷她们肯定没脸面离御驾太近,一般就是走在后头,闹出事来顶头了受些惊吓。
正做活,方容就来了。
陛下给他写了亲笔信过来,信中温言抚慰,道是知道他的忠心,言语平缓,却不像恼怒的样子。
只是身为皇帝,哪怕是恼怒,也有可能不是真的,而是他需要用自己的恼怒给臣下某些暗示,这会儿如此温和以待,下一秒,也有可能把他打下尘埃。
这本就是个充满了虚伪的地方。
方容笑了笑,轻声道:“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娘娘们都惊到了,要给陛下祈福,说是要捐钱修桥修路。”
“噗嗤!”
许薇姝一下子笑出声。
方容挑眉看她。
“没,没什么。”
以前许薇姝总听说那些娘娘们。还有富贵人家的夫人千金,老捐钱修桥修路,也觉得这些人心善。而且,即便是为了博名声。可做的都是好事,老百姓受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和阿生他们走得近了,就听见几个真实的笑话。
明州这边流行修桥修路,但凡灾年,那些富户们,还有盐商,都愿意捐款做这些善事。
不过。桥也不是乱修的。
但凡繁华地段,但凡总有达官贵人们过的地方,桥和路总是特别多。
明州有几个地方,路一年就翻修了好几次,今天张家修,明天李家修,桥也一样,隔得不远就修一座桥,都弄明晃晃的大招牌在一边竖着,只为了扬名。
“也是。很正常。”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网络,信息传播速度都很慢。如果不在这等热闹地方捐款修桥修路,换成那些真正破败不堪的村子,他们就是修了,别人又如何得知?岂不是和不修一样,何苦浪费精力银钱?
许薇姝摇了摇头。
这是个挺真的笑话,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一样。
以后要是自己也需要修桥铺路了,还是找那些真正缺少这些的地方贴钱,反正对她来说功德最要紧。到是这世间虚名,着实已经十分的足够了。
方容替许薇姝把门窗都关好。笑道:“早点儿休息,晚上我要捉鬼。就怕这鬼爪子伶俐,捉住之后要遭受反扑,休息好了,之后才更好应对。”
许薇姝眨了眨眼。
如果换成别的女官,跟方容这么一路折腾,还不得被吓死?呃,当然,更可能的是,一路懵懵懂懂,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就免受惊吓。
那日方公子漫不经心地点给她,说袁琦押了个犯人去州衙的暗牢,要加派人手看管,且日日自己进去审问,每次出来都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许薇姝就明白,这人是打算空手套白狼,看看能不能套到几只凶神恶煞的大灰狼出来。
她今天随口在夫人们这儿编瞎话,借着众人都以为身为书官,不敢拿皇宫里的私密开玩笑,就胡说八道,还扯了‘吐真剂’这么个离奇的东西。
这瞎话虽然编得很扯,可幕后那组织,有那么半分相信就会采取行动。
想想吧,能够混到皇帝身边,潜伏多年,还忠心耿耿的棋子,对那个组织来说,绝不是可以随意舍弃的废棋,想必知道不少组织内部的讯息。
所谓的无名组织,在江南根深蒂固,它洗脑能把无数人给洗成傻子,没有点儿必须遵守的规则怎么能行?
要是连这样的‘棋子’都说放弃,就放弃,连营救措施都不布置,那它恐怕也不会可怕到让人戒备至此。
许薇姝点了安神香,倒在床上一眨眼就进入美梦中。
明知道之后可能要有一阵子颠簸之旅,这会儿还不养精蓄锐才是大傻瓜。
方容就在隔壁择了个房间住下,只是心里头存着事儿,又哪里睡得着,几乎听到些许动静,就起来去看许薇姝的房间,隔着窗户,只能看到帷幔里模模糊糊的影子。
记得袁琦曾经说过,姝娘的睡姿特别美。
“…”方容皱了皱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有那么一丁点嫉妒那个幸运的小子。
仗着举世无双的轻功,轻而易举地就能偷窥到佳人。
“公子!”
袁琦直接从树上跳下,飞到方容身边,先扯了条披风给他披上,才道,“咱们猜得半点儿不错,就是我们想的那个人。”
方容点头,面上却无喜色。
袁琦也蹙眉:“他是落了网,但恐怕这会儿消息早传了出去。”
他们绝不会轻视那个组织。

顾顺,那位在明州知州的位置上坐了整整六年的知州大人,居然被悄无声息地抓捕。
顾家上下都傻住。
三更半夜,顾夫人就上许薇姝这儿来跪着,谁劝说也没用,跪在门口的青石板上。
一跪就是一整天。
许薇姝身边的丫头们正紧紧张张地收拾东西,圣驾已经决定回京。他们也得尽快带着人犯,赶过去汇合,也只剩下三五日的准备时间。
这犯人太重要。上面已经下了旨意,要尽快把人送去陛下那里。押回京城受审。
这一路,恐怕不太好走。
“还没走?”
许薇姝叹了口气,略略蹙眉。
丫头过来替许薇姝把整理出的一些不要的旧衣服拿出去散给阿生那一群小乞儿。
有些改一改就能穿,还有一些料子极好,极名贵,这些人也舍不得自己用,干脆卖出去换成钱米。
“您要是不想见,不搭理就是。过一阵子她自然就走了。”丫鬟语气不屑,显然对那位夫人这么没眼色厌烦的紧。
许薇姝却叹了口气。
她实在做不到前边还和人家说说笑笑,一转头就翻脸无情,可这事儿,真不是她能管的。
一开始事情紧急,他们到被蒙过去了,不过事后没多久,许薇姝就开始怀疑,*仙能顺顺当当地越狱,又岂能是单单牢头和衙役就能办得到。
如果没有一个有实权的官员出马。事情绝对不能办得这般利索,知府顾顺,还有他身边的亲信。绝对有问题,只是单凭那点儿怀疑,就给一个四品的朝廷命官定罪,即便是皇帝在这儿,也没那么随意的道理。
显然,方容不是傻子,许薇姝能想到,人家想到的更早,干脆就设局把人吊出来。
如今一切都如想象中一样。许薇姝却免不了头痛。
顾顺这事儿一旦确定,定了罪。那简直是诛十族的罪过,他妻子女儿都不能幸免。
许薇姝心里头有些难受。
虽然有一种说法。女人嫁了一个男人,享了那个男人犯法谋求的富贵,将来出事,也应该同受惩罚,这也算是一种同富贵共患难,可顾顺的夫人,总觉得不是这种情况。
她确实享了富贵,可她丈夫做的那些事,她知道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这个女人本是最幸运的人,从今以后,恐怕要与苦难为邻了,只希望…能给她们母女一条活路。
现在顾夫人还能自由活动,恐怕多多少少,也是方容他们想看一看,这位顾夫人是不是的确不知道那个组织的事儿,有没有和什么人有联系。
虽然可能性不大。
到不是说顾夫人不像那个组织的成员,事实上,那地方出来的人,看着一个比一个清白无辜。
只是,她不是组织成员到还好,要是是的话,顾顺会合作的机会就更渺茫。
许薇姝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想了想,把丫鬟叫过来低声道:“你去告诉顾夫人,若是她还有机会见顾顺一面,不如求她丈夫和官府合作,把该说的都说了…这样说不定能求一条活路,否则,谁也帮不了他们。”
得了这一句话,顾夫人显然也绝望了。
不多时,就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离开。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求谁,就是来求许薇姝,也是懵懵懂懂的状态。
丈夫忽然被抓,她却连知道丈夫犯了什么罪都不行,那些亲朋好友一下子避之无恐不及,连门也不能进,娘家根本指望不上,丈夫比较亲信的手下也瞬间失踪的失踪,被关押的被关押,人也见不着。
她一个没读过多少书,见识不广的乡下女子,又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方容那一帮手下,还是挺会查找消息,没多久就把顾家查了个底朝天。
顾家自然是祖宗八代都清清白白,这方面没什么不对,不过,现在顾顺那个所谓的,带着盘缠离家出走的女儿顾婉婷,是个假的,是他从街上带回来,准备卖身的流民,他的亲生女儿已经一年前就让他送走。
应该是送到北面去了,具体的地方,因为时间久远,一时还查不出。
许薇姝得到这个消息,顿时一笑。
方容也笑了:“顾顺的嘴,大约比别人更容易打开些。”
因为他有私心。
以前,方容和那个组织的人打交道,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因为那个组织里所有的成员。都不像活人,和钢铁铸造的差不多,好像随时都愿意去牺牲一切。
这种情绪。让他害怕。
他有时候,甚至会不知不觉地被吸引。
如今见到顾顺很可能因着即将面临的危险。把心爱的女儿送走,还费尽心思找了另外一个代替。
甚至连养女都养出了感情,养到后面,竟不乐意养女被牺牲掉,宁愿送她远走高飞。
方容可不觉得如果顾顺不愿意,那女孩儿能走得掉!
他想起刚来的时候见到的拐卖人口的案子,那大约就是顾顺的假女儿了。
怪不得那姑娘死活不说她是从哪一家被拐走的,官府估计还当她担心给家里丢脸。这才放弃,其实,她是不能说。
只看她身上用的香料,就能看得出,即便是个假女儿,顾顺也尽力把人照顾好,并不纯粹就是利用。
方容想了想,居然没打算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连许薇姝也和他极有默契,只当二人忘了曾经遇见过这一回事儿。
牵连进去的人已经足够多。又何苦再多加一个。
很快,行李准备妥当。
方容专门打造了四辆囚车,除了通气孔。全部密封,四辆车分别走陆路水路,从四个方向离开明州。
他和许薇姝不跟囚车走,而是另外带队走水路和万岁汇合去。
行李到是好收拾,有一群丫头,宫人在,用不着许薇姝自己动手,到是方容收下的两个美人不好处置。
“姐姐,让我来。我来。”
穿了一身浅粉色宫装,脂粉不施。容色秀丽的女子,毕恭毕敬地凑到一个丫鬟身边。近乎是抢夺一样,夺了她手里的扫帚。
“您忙了大半日,一准儿累了,让我来吧。”
这等粗活居然也能做。
丫头们看得目瞪口呆。
许薇姝自然是听说过这事儿,也只有苦笑,两个女人每天见缝插针,只要有一点儿机会,就赶过来伺候她,绝对的伏低做小,什么架子也没了。
她知道,她们想跟着回京。
其实也不是不行,可许薇姝做不了方容的主。
同情是有一点儿同情,但这两个一天到晚地苦着一张脸围着许薇姝转。
她也有些受不了,只好吩咐嬷嬷们看牢一些,尽量别让两个人到眼前晃悠。
还说方容听说了,也没多提,只说了声知道了,他身边就有人过来,把两个美人带走,从此就再没出现。
听说是给送了回去。
许薇姝愣了愣,本不想多搭理,却还是忍不住问:“她们回去会如何?”
方容的神色平淡:“也不怎样,这两个都是芳菲斋出身,还是最好的,芳菲斋那边可不会暴殄天物,改个名字,重新推出去也有很多人想要。”
他只是个小小的郡王,还没那么多的忌讳。
换了皇帝,那才麻烦。
当年陛下南巡,也收过许多美人,难道还能都带回去不成?
除了寥寥有数的几个,其他人转眼就让万岁爷给抛在脑后,比个稀罕物件还不如。
可伺候过皇帝的女子,要是没被带回宫,这辈子也就别想再嫁人,不过,日子也绝不会太差,自然有官府养活,只是,一生不得自由,永远像只金丝雀一样被养在小笼子里面,也不知她们会不会高兴。
收拾东西收拾了两日,出发是第三天的夜里。
许薇姝迷迷糊糊地让人从被窝里掏出来,穿上衣服,又给送到船上去。
她睡得挺舒服,可这么一折腾,就是再轻手轻脚,也睡不着了,干脆爬起来看风景。
河中碧波荡漾,半空中一抹星辉,船上红红的灯笼一照,水光天色映衬,虽是夜晚,风景甚好。
许薇姝披着斗篷趴在窗前向外眺望,看了会儿,睡意更消,干脆就找了根长长的钓竿,坐在船头钓鱼去。
几个船夫看一小娘子钓鱼,还专门给做了点儿鱼食儿,私底下凑在一块儿发愁。
“这段儿向来没什么鱼,连打鱼的都钓不着!”
可贵人钓鱼,如果一点儿收获都没有,让贵人不能尽兴,那就是他们的过错。
几个船夫互相对了眼,探问探问谁的水性好些,都打算直接下水往小娘子的鱼钩上挂两条。
正商量着,啪嗒一声,一条小臂长的草鱼让许薇姝给甩到船上,还扑楞扑楞地乱跳。
“……”
小丫头很有眼色地赶紧走过去,找了个筐,把鱼给装上,这么大的鱼红烧一下,正好给小娘子添菜。
也就一会儿的工夫,许薇姝就钓了一筐鱼,但凡稍小一点儿,她又给扔回去,最后大的也只剩下三条,够吃就行了,其它的还是抛下河。
好些船夫都看得傻了眼。
许薇姝钓的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笑道:“这鱼比宫里的精明。”
宫里的鱼都傻,她在宜秋宫偶尔也玩钓鱼,什么手段都不需要,那鱼就自己会上钩。
“起风了,小娘子还是快回去歇着,小心着凉才好。”
果然起了风,还有云和雾,许薇姝抬起手,感受了下空气,扭头道:“今天还好,明天怕是不能行船,有大雨。”
不远处站着一船夫,听着就咧开嘴,露出一排略有些发黄的牙齿来。
“小娘子可是个行家,我师父也说,明天咱们要靠岸休息一日,船上坐着贵人,万不能冒险。”
正说着话,天上的雾气就更重了,风也有点儿大,吹的风帆四处翻滚。
许薇姝忽然一抬头,向岸边看过去,穿过浓浓的水雾,仿佛有一点儿杀机暗伏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读书人
第二天果然是大雨倾盆,风浪滔天,别说行船了,就是在河边站一站,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幸好早就预料到,天还没亮,船就靠岸,在一小码头停下。
这条水路正好在出海的航道上,不只是南北向的商船,货船有不少,连做海外生意的大船,也偶有路过,正因为如此,眼下这个位于明州和永安郡交界处的小码头,很是繁华,人烟繁杂,比大城镇也差不到哪儿去。
方容此行算不上太过隐秘,早早就有人安排了住宿,是皇商毛家的一座大宅子。
许薇姝一听说是毛家,心里头还觉得有些古怪。
她远房舅舅家的‘管事’,刚刚害死人家的嫡出公子,扭头自己就住进对方的园子里。
方容却无所谓,歇了会儿,便打了伞邀请许薇姝出去喝酒。
他那伞是素白色的,许薇姝看了一眼,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素得让人眼晕。就从床头的针线包里拿出一些碎彩缎,都是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很随意地动了动手,就编织出一些精巧的中国结,又穿上几颗珍珠,给他系好。
这下子伞面转动,叮叮当当,就显得生动活泼了好些。
方容不觉一笑,也顾不得这就出门,取了笔墨纸砚,也给许薇姝画了一个伞面。
伞面上就画许薇姝最喜欢的桃花和梅花。
他这么一画,热闹的气氛就扑面而来,看着极喜庆。
原主爱梅花,许薇姝自己,到更钟情于花开一季的桃花,没想到方容的观察还挺敏锐。
二人出门。早有侍卫前前后后地打点好,进了酒楼,酒楼里坐着的。六成以上就换成了自己人。
许薇姝扫了一眼,见到没看到有客人被赶出门。想必是都回上面厢房休息,她也就老老实实地跟着进去找了个靠近门的角落坐好。
照例叫了几个招牌菜,方容一边喝酒,一边听几个看着像远方商人的客人闲聊,目光却不知不觉,老在许薇姝的面上转。
许薇姝这么厚脸皮的姑娘,都让他看得有些羞,明明脸上还带着面纱。就是看,也看不太清楚眉眼。
“那一日,吴老太气得怒火攻心,呸了一声,就吐了张大人一脸的吐沫,当时就吓得周围所有人都傻了眼,吴老太的儿子瑟缩跪倒,磕头磕得恨不得撞死,张兰芝张大人却只是拿袖子拭去吐沫,叹息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奈何律法无情,铁证如山,吴二杀妻一案。证据确凿,不容诋毁,吴老太,你只想着自己的儿,却不曾想象,你的儿媳妇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如今按照律法,你儿子坐监十五年,其实远不能赎罪。’这一番话入情入理。闻着都赞,张大人不愧是天下名臣…”
前面说书的先生。还在说江南巡抚张兰芝的逸闻,这一段是附近的名段儿。大部分酒楼都是先说完才讲其它。
方容笑了:“不知道若是清廉堪比青天的张大人,这一次是陛下手里的刀,还是会成为陛下刀下的鬼。”
江南四眼猖獗,官商勾结之事,早就是不公开的秘密,先不说别的,单看盐商家里人养出来的千金,衣着打扮比京城贵女一点儿不次,教养也好得惊人,就能看得出,那得是用数之不尽的金山银山去堆才行。
张兰芝身为江南巡抚,会与此事无干?
他半年前到发折子弹劾盐运使方玉文十三项大罪,什么贪污灾款,纵子行凶等等,可比方玉文名声还坏上不知道多少的,同为盐运使的另外几个,他为何不去弹劾?还不是年纪大了,老了,不敢牵扯进那几位皇子的纷争中去?
谁让方玉文没投靠任何主子,没背景,不拿他开刀,都对不起自己!
听了方容的话,许薇姝伸手替他倒了一杯酒。
江南的事儿不好办,其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想要江南的银子,把差事交给方容,信任当然算是信任,可他不去用忠王,不去用义王,连两家的儿子也不肯用,除了信不过手握实权,已经成了气候的儿子之外,更多的其实是在乎,一动江南,必然招致那些文武官员的疯狂反扑,说不定还要染上一身恶名。
儿子们还有用,因为这个惹是非并不妥当。
方容就无所谓,他是废太子的儿子,身体又不好,注定使唤不了几年,趁着还能用时,不可着劲利用,未免浪费。
许薇姝笑了,皇帝想的到不错,却怎么不琢磨琢磨,方容又岂能是那种能任凭他揉圆捏扁的人?
他可是一肚子算计,赔本买卖从来不做,处理眼下这等麻烦事,固然会招来反扑,但做成了,不但斩断忠王等人留下的线,让他们吃一大亏,而且还能正正经经地刷名望!
无论如何,方容一个能任事,有担当,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名声,是少不了了。
福王当年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又是去羌国为人质多年,给大殷朝立下过赫赫功劳,即便如今被废弃,可那么多重视正统的儒生,一时半会儿,依旧不可能把他轻易从心中太子的位置上拿走,他的儿子,也因此能得不少方便。
方容喝酒,许薇姝也跟着小酌了几杯,她其实也是海量,应该说,如果她不想醉的话,酒这种东西对她绝对不起一点儿的作用,可要是想醉,稍微喝一些便熏熏然,十分舒爽。
酒楼里客人多,上菜有点儿慢,好在两个人对他们的菜都没多大的兴趣,
到是醪糟做得还不错,甜度适中,许薇姝吃了两碗,细腻润滑,醇香甜蜜。
回去和御厨打听打听做法,偶尔自己做着吃也不错,还可以加入些草莓汁,葡萄汁,应该口味更佳。
正吃着。店小二端着大茶壶路过,也不知时不时雨水渗入,脚下打滑。忽然一个踉跄,手里的茶壶脱手而出。
“啊!”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方容一伸手护住许薇姝的脸。茶壶正好砸在他胳膊上,热水滚了一桌子一地。
那店小二吓得呆了呆,才扑过去要给他擦拭。
袁琦的剑鞘一出,阻住这店小二的路,扫了一下子,把人推开,凳子滑动,就出溜到桌边。
许薇姝看了他一眼。显见袁琦不大高兴,一张脸都是黑的,颇为恼怒,恶狠狠地瞪了人家店小二一眼,直瞪得对方脚下发虚,再加上刚才一瞬间,蹭蹭蹭,旁边蹿出来一群各色打扮的好汉。
店小二估计把眼前一双男女当做什么钦命要犯,危险人物看待,瑟瑟发抖。
还是掌柜的有眼力。一见不好,连忙过来弯腰鞠躬,赔礼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这小子笨手笨脚的,敢问可用小老儿去请医生,这位公子伤了哪里没有?”
方容笑了笑,也没多责怪:“不要紧。”
他一个眼色,那帮手下就都再次坐好,只是桌子上的菜再美味,也不免味如嚼蜡。
袁琦帮自家公子把袖子撕开,露出烫得通红的胳膊。
许薇姝只让小二端了一盆冷水过来。用帕子给他敷了下,冷静镇定到极点。
“回去吧。咱们有带治疗烫伤的药膏,不快点儿抹一抹。万一留下伤疤可不太妙。”
袁琦叹了口气。
方容微微一笑:“我是男人,留下疤痕也不要紧。”
只撕开袖子,就能隐隐约约看到泛白的伤痕,到像是十年以上的旧伤。
许薇姝也笑:“回去给你来点祛疤的药膏,我的药膏可是从白云观得的,效果一流。”
这到是真,因为是纯天然的材质,听说不只是能去除疤痕,还具有保持青春的功效。
她到底是女孩子,只为了这一点儿就忍不住喜欢,连配方都软磨硬泡地弄了来,平日里制作药膏的时候,这到是一大重点,直接当擦脸油抹来着。
许薇姝拿了伞,等方容起身,一起回对面不远处的庄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