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也斑驳。
可以外的,墓却不显得苍凉。
周边郁郁葱葱的草仿佛时常被修剪一般,墓碑也擦拭的干净漂亮,没有一点儿泥污。
昨夜下过雨,它上面竟然不见泥点子,到也稀奇。
许薇姝驻足,别人看不出来,他能感觉得到,地底下的气流不对。
她一转身,低声冲方容道:“可能有人在附近打洞,我不懂这个,只看出底下有点儿空,你还是找专业人士瞧瞧。”
毕竟是在河道附近,周围是堤坝,而且还有一点儿,陛下的船队到了左近。
即便是件小事儿,还是得关注一二。
方容举目四眺,略略蹙眉,最近正是漕粮运输的时候,他在江南就是处理此事,一涉及到河道,总是更敏感些。
又绕了一圈,许薇姝就随方容回驿站,毕竟这地方是坟地,她一个女孩子老在坟地里呆着,不好说也不好看。
回到驿站,因为一直惦记,没几日,方容就找了一个精通土木工程的手下去看看情况。
没想到,居然出了一件奇事。
方容的手下亲自带着人过去,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就跟他说,别人的墓自己到不大清楚,不过。楚秀莲的墓,确实被挖掘开了。
就在北面有一个盗洞,很专业的手法。一点儿都不会伤害墓里头任何东西。
“哦?什么意思?”
方容扬了扬眉。
那位土木专家沉吟片刻,才轻声道:“王爷也知道。小的是盗墓出身,当年一直在南边干这种损阴德的活儿,我们师门做这个一向比其他散客们精细,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进出墓地,不能留下什么,却也不可多带出什么,只能拣一两样喜欢的拿走。走前走后,保证墓地主人不受阳光雨露的损害那是最基本的,其它条条框框有好几百条。”
他当年不识字,光口口相传地背诵那些规矩,就背得他欲仙欲死。
那手下叹了口气,“这活儿不好做,我也是跟师傅跟了一年,才能下墓,又打下手打了三年多,这才能在师傅的指导下做领队。做到师傅放下心把一切都交给我,不在一边盯着了,一共又是四年零三个月。师傅还说我的天分高…这么说吧,就是我这个有些天分,又努力做了这么多年的,想把活儿做得如他这么漂亮,那也绝不容易,再说了,去盗墓,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方容沉吟片刻,一眯眼:“打开墓穴。我要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这个破乱葬岗,一个一看就像是一口薄棺装了随意埋葬的墓地。两个墓室都没有,用这么精细的手法来盗…他越想越觉得不正常。
要许薇姝说。这也确实太离谱,简直就是用大炮打蚊子了。
不过让专家这么一看,到能猜出来,张老汉见鬼的事儿,恐怕是正好遇上有人盗墓,这才误会。
方容坚持要挖坟。
这人的性子看着绵软,可有时候真拧起来,袁琦连劝都懒得费力气劝,反正说什么他也不停。
可是你想挖坟,那也不是你说挖就能挖,还得找人家家属,让人家同意才是。
总不能因为你是安郡王,便能无缘无故地摧毁人家的坟墓,让人家暴尸荒野吧。
方容把这事儿跟许姑娘谈了几句,许姑娘也很好奇下文如何。
本以为办成这事儿,说服家属是最难的环节,怕是要费一些力气,没成想,反而是找着这女子的家属很是困难。
此地毗邻河道,以前还好,这些年天灾无数,河水泛滥了好几次。
村庄也被毁了,老百姓们都远避他乡而去。
如今周围的村子里,大多人都是这些年才迁来的,各地的流民居多,哪里清楚乱葬岗里埋了哪些个阿猫阿狗的。
还是借了衙役们帮忙,翻看户籍资料,这才从已经迁走,去明州城里生活的一个老人那儿,打探到楚秀莲是谁。
据说十几年前,楚秀莲在附近很知名,美得如梦似幻,就是最有江南风情的美女,连当地的知县老爷的儿子要续弦,也上门提亲过,只是也许楚家觉得奇货可居,没看上小小一县令,就给推拒掉,后来有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楚秀莲就在最好的年华,忽然服毒自尽。
至于原因,楚家讳莫如深,不止如此,还很随便地就葬了她,墓地周围甚至渐渐变成了个乱葬岗,混乱不堪。
楚家到还在,就是也住进了明州城,开了一间书肆为生,家里人口少,做点儿小生意还能勉强糊口,陆陆续续过了十数年,楚秀莲的娘还活着,父亲已经过世。
“想挖就挖,我早不当她是我家的孩子,就是暴尸荒野,也和我们楚家无关。”
官府的人找去,那老太太连头没抬,一边儿嗑瓜子,吐了一地的瓜子儿皮,一边儿不耐烦地把人给轰走。
楚家老太太够奇怪的,哪个当娘的会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哪怕女儿都死了十几年,可那还是自己的闺女。
再说,坟墓干净,说明时常有人清理,若是她家里的人不闻不问,给她清理坟墓的,又是什么人?
先挖坟再说。
明州的规矩,白日里不能挖,找了个晚上,还请风水先生算了算时辰。
方容就带着人一起过去。
许薇姝也跟着去。
衙门里一群听差的,一听说安郡王还要带着女官许家娘子一块儿去看人挖坟,登时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显然,这些和贵人们打交道都打了很多年的听差,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达官显贵。
画风不对啊!
尤其是,许薇姝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也要大晚上出入坟地,简直让人觉得惊恐。
一群人在专家的指点之下,风风火火地挖坟,方容从衣服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找了块儿石头,铺在上面,又扶着许薇姝坐下。
他自己立在一旁,随手揪了一片树叶,就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用树叶吹出来的曲子,居然颇为优雅。
夜幕,弯弯的月,影影栋栋的树,凄冷的长空。
许薇姝一下子就笑起来,连忙掩住嘴唇,这实在是对死者太不尊重,明明应该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才对。
专家找的是已经被挖开,又重新堵起来的洞穴,再次破开,就容易的很。
耗时比想象中少得多。
月亮还在树梢,那边就有人略微激动地喊道:“通了。”
许薇姝站起身走了两步过去,探头看了一眼,下一刻,坑洞里忽然冒出一道黑影,迅疾如闪电。
“啊!”
一边拿着工具的衙役吓得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其他人也哆嗦。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骤然抽紧。
许薇姝想也不想,一抬脚就踹过去,那黑影怎么飞至,又用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正好撞上墓碑,滚了两圈儿。
“咳咳…咳咳咳…”
她也不是没被吓一跳,只是上一世身在归墟,习惯了和妖魔们打仗要先下手为强。
无论什么时候,身前出现攻击行为,先放倒,让对方失去战斗力再说。
方容看了一眼,很从容地从抖抖索索的袁琦手里,接过灯笼,照了照,地上趴着,吃了一嘴泥土,面部肌肉扭曲的,居然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身上穿的像个乞丐,头发蓬乱,一脸脏污,只有眼睛漆黑发亮,还隐隐约约有点儿狼眼一样的凶恶。
方容低头瞧了瞧,又把灯笼塞到袁琦僵硬的手里,扭头招呼衙役们把人押过来。
这人一脸的胡子,又脏又乱的,看不出多大年纪,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方容到不勉强,只是带着人继续挖下去,挖开通路。
“把尸骨给我刨出来看看。”
方容冷冷淡淡地道。
地上那人一瑟缩,然后就拼命挣扎起来,挣扎半天,扯着嗓子嘶嚎叫喊:“我只是想把镇魂鼎取走,我没有盗墓,你们别,别碰秀莲。”
他这么一开口,居然是很清越的声音。
听起来也就三十几岁,不太老。
方容这才叫停,想了想,问道:“下去安全吗?”
那专家先过去瞧了两眼:“里面是两层结构,简单的墓室,很牢固,有几个机关看样子被破解了,咱们进去瞧一瞧没大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进去看。
许薇姝也跟着进去,方容反正不大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外面,还是跟在身边好,也就没反对。
袁琦到一本正经地要求留在上面放哨站岗。
墓室一点儿都不奢华,很干净,什么殉葬品也没有,不过,到真是足够结实。
通路早就打通了,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一行人顺利下到第二层,就看见个普通的棺木。
两个衙役过去把棺材打开。
连衣服也早就腐烂了,只剩下累累白骨,许薇姝扫了一眼就挑眉道:“咦,楚秀莲是男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棋差一招
那是一具男人的骸骨。
好吧,就算许薇姝有一辈子当古人,可在第一世学到的东西,总是记忆最深刻,也最不容易忘怀的。
她好歹是一名医生,还是西医,解剖课也没少上,要是连一具骨头都不能第一眼就分辨出男女,她也未免太无能了些,当年恐怕得科科挂掉,哪里还能毕业!
所谓美女楚秀莲的坟墓里,刨出来一具男性尸体,而且,男尸睡在棺木中,穿着女人的衣裳,口中含着一块儿玉,头部,脚底下,各自放着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鼎。
至于其它的陪葬品,到也多是女孩子的首饰,不算名贵,有好些都陈旧的不像样子,却一看便是正经下葬,不似后来有人移花接木。
“…”
方容带在身边的,没有专业审讯高手,不过,盗墓的那家伙,耷拉着个脑袋,情绪低落,也没多强烈的抵抗*,更或许,他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忍受不了,有了不顾一切倾吐的*。
盗墓贼说的故事,貌似和方容想象中的阴谋诡计没有一丁点儿干系。
这个盗墓贼姓郭,叫郭三魁,从九岁上,就跟师傅一块儿下墓倒斗,他们那一门,就叫‘黑门’,私底下专门盗墓,明面上也挂招牌给人家看风水选址修墓,还是颇有些名气。
十岁那年,他就跟着师傅到了明州。
那时候楚家是明州大户,家里有几百亩田,还有铺子之类,就是子嗣上颇为艰难,代代单传不说,前头还有两代只有女儿。立了女户,招赘了女婿才得以传承家业。
到了这一代,家里来了个道家高人。说他们家此时最为关键,若是头一胎能得一女儿。那就解了楚家祖上留下来的祸胎,以后便顺风顺水,多子多福。
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楚家当时的当家人一听,便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别人家相看媳妇,都是想要个有生男之相的女子,他们家偏偏想寻个能头一胎便得女儿的。
后来选了许久。找了个有六个姐妹,几个姐姐还个个都得了三个以上的女儿,头胎还都是女儿的小娘子。
新娘子进了门,果然很快有孕,医生看过都说是个闺女,楚家上下十分高兴。
只因为替他们家看相的道门高人,不是一般人物,听说在国教也地位很崇高。
他说的话,家里人自然是深信不疑。
一家子捧着新媳妇,只等着瓜熟蒂落。若不是生子偏方比较多,生女的偏方可真没见几个,估计他们都得四处寻来给孕妇吃下去了。
后来还听说附近有个村子很古怪。最近两年出生的居然大部分都是女儿,他们一家特意去租了个院子待产。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居然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子。
楚家顿时如晴天霹雳,还是楚老爷又去寻了那个道家高人给想办法,高人看他们可怜,便请了一道符箓,让孩子从小携带,且要给他取一个女名,自幼当女儿教养。以后直到死也不能露馅,或许能蒙蔽上天。
家里虽然有点儿犹豫。毕竟一个好好的儿子当女儿养大,还没个头儿。怎么受得了,将来要如何结婚生子?
但高人还说,如果这一次不改变命运,楚家就会断子绝孙,家里想了半天,咬咬牙,还是决定牺牲一个儿子,好换取子孙后代享福泽。
楚秀莲就这么一日日长大,且还生得如花似玉,秀丽多姿,虽然藏着掖着,从不许他轻易出门,可还是免不了美名远扬,家里父母都发愁。
不过,家里还是给楚秀莲添了两个弟弟,总算是打破了楚家‘绝嗣’的预言。
楚秀莲平日里不能出去交际,就喜欢自己读书,尤其爱去后山的林子里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正好郭三魁也跟着师傅在本地安家,也常常去后山,两个人就有了交集,还渐渐熟悉。
楚秀莲虽然被当成女儿教养,可家里知道他是男子的,也不会教他什么女则女戒之类的东西,更不会跟他讲男女大防,对这方面的知识,更是能避开就避开。
反而多教他读书,四书五经都读。
一直长了这么大,他还是没什么男女观念,只知道挺喜欢郭三魁这个走南闯北,走了很多路,知道很多事情的好朋友,郭三魁却正是慕少艾的年纪。
一来二去,便不免有些情思。
不过,郭三魁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楚家的千金不般配,更做不出拐带人家女儿私奔的事,他虽然只是个盗墓的,不是个好人,但也绝不会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
所以后来察觉了自己的心思,就很少再去和楚秀莲相见。
时间一年年过去,楚家居然开始走下坡路,自楚秀莲出生至此十五年,楚家家业破败,房子田地都卖掉许多,连家里人也总是多病多灾,就在这时候,有个乞婆找到家里来,非说楚秀莲是她的儿子。
“…”
楚家当然不肯信,换孩子的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拿女儿换走儿子,好好一大胖小子谁肯换?
再说那乞婆神神叨叨,一看就不正常,楚家把人打发走了事,没心思多理会。
可毕竟让人这么一说,家里也犯嘀咕,当初生楚秀莲的时候,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外头,这里头有些个什么事儿,谁也不敢说当真就无一丝的可能。
楚秀莲他娘又隐约记起来,好像村子里是有三户人家,赶在同一天生产…
楚老爷琢磨了两日,还是不安心,就想着查一查,至少算是安安自己的心。
却不曾想,这一查,真查出问题,当年给媳妇接生的稳婆说。他儿子的臀部有一块儿红色的胎记,而楚秀莲身上却没有,稳婆自己也迷糊。想着这么多年的事儿,或许是记错了。但那年楚家生了儿子却一个个如晴天霹雳一般,实在是罕见,她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还是头一次遇上,所以印象很深刻,确实记得那孩子身上是有个红色胎记来着。
楚老爷吓了一跳,越想越不对,那年他们家因为生了个儿子。都着急的很,也不重视,媳妇生了孩子还昏了三天,再一想,后来为了保住孩子是男孩儿的秘密,奶娘什么的都给辞退,只让当娘的亲自抚育。
这时候,楚家落败,已经没什么人脉关系,多年前的事儿。也不能确定,心里再难受不安,也只得暂且放下。可之后,那乞婆再来,家里就没把人赶走,还给洗了脸,换了衣服,这一捯饬一家子顿时明白,楚秀莲确实不是自家的…儿子。
他长得和那乞婆一模一样。
真正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是,男生女相,酷似母亲的那是大多数。
顿时宛如晴天霹雳。楚家的人都傻了,那乞婆疯疯癫癫。根本问不出换孩子的理由,也问不出他们本来的孩子去哪儿了。
问出来也不知如何处理。真要说这里面的错,那所有人都有错。
一时间,这事儿就这么腻腻歪歪地僵持下去,说来巧合,两个月之后,楚秀莲的弟弟妹妹出门游玩,就一去不归,家里出去寻找,竟然也没找到。
报了官,官府说最近丢孩子的事情时有发生,怕是来了几个外地的拐子。
找了许久,孩子没找到,楚父也生病,于是从一个所谓的半仙儿口里就传出流言,说楚秀莲是丧门星,专门败楚家的运,要是想避开灾难,只能他死!
死了后,还得安放上镇魂鼎,让他的魂魄永不超生。
楚家的人到没那么狠心,怎么说也是自己养大的儿子,人都有七情六欲,虎毒还不食子呢,就算不是亲的,养了那么多年,能没有感情吗?
到是楚秀莲,前前后后的因果他听了一个遍,这孩子从小感情就比较纤细敏感,这日自己想不开,借口要毒老鼠,买了砒霜,自己吞毒自杀。
这事儿具体的情况,楚家自然不肯透露出去,谁也没通知,就操办起他的丧事来。
和楚秀莲交好的盗墓贼,实在没想到才短短时日不见,好好一大活人就自己自杀了,他又难受,又一脑袋的疑惑,自己就拿风水先生的身份自荐去帮忙操办丧事,一听说楚家人只想随意寻一处下葬,并不在意,他选址时,便留了个心眼,把自己寻到的一块儿算是风水不错的地方,早年已经修好墓,准备给自己用的,拿出来给了楚秀莲。
楚家人都心不在焉的,也没多在意,只是下葬的时候,没让盗墓的那人跟去。
“我今年回来给秀莲扫墓,才无意间知道了这里面的故事,知道她居然是个男子…无论是男是女,总不至于永世不得超生,那镇魂鼎怎么也得毁了去。”
他盗墓的活儿做习惯了,就每天晚上来挖墓地,打算自己去把镇魂鼎挖出来,不曾想,居然无意间让张老汉发现。
许薇姝:“…”
这故事拿出去拍成戏文,肯定有一群深宫寂寞的娘娘们看得流眼泪。
问题是,这么个破事儿,让方容丢下一摊子公务忙了几日,实在有点儿腻歪人。
偏偏他还老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就是心中不安。
可此人的言谈举止表明,他绝没有说谎,每一句话都真心真意。
方容纠结了片刻,也就放下,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有力气整日抓住一件‘神奇故事’追问不停。
到是几个河道上的小官,因为墓穴打的洞,有两个接近堤坝,他们就去仔细检查了一次,居然发现堤坝上好几处都有偷工减连的迹象,有几个地方,怕是要承受不住水压。
一下子整个明州官府的神经都紧张起来。
虽说不明显,但万里之提毁于蚁穴,马上就到汛期,谁敢大意?
前阵子皇帝可是刚刚处理过一批贪腐官员,而且现在也还在查问。
安郡王明面上就是为这个来的。
干脆就准备征调一批工匠重新修筑,连查问责任也顾不上。
皇帝可正坐船南下呢。
因为这段儿河道有险情。连御驾都被阻拦住,要转道而去,多耽误很长时间。
还有一批运粮船也要另外转道
工匠这边征调不着。各地都缺,正好监狱里的犯人要做苦力。干脆就拉了一批过来。
紧赶慢赶,好歹是把工程给赶得差不多。
方容是过了几天,才知道那边调了犯人修筑堤坝,登时就变了脸色,忙了人过去查问*仙的情况。
袁琦哭笑不得:“公子爷这是想什么呢,*仙是什么人,那是钦命要犯,明州知州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放他出去劳作?”
干活的多是犯事比较小的那种犯人,真正穷凶极恶的重犯,反而不可能有这种机会。
方容的脸色还是很凝重。
没多会儿,明州知州就满头大汗,连滚带爬地爬过来,进门就哭喊:“王爷救命!王爷救命啊!”
方容叹了口气。
明州知州平日里那么镇定从容的一人,这会儿脸色都铁青。
在他防守严密的监狱里头,*仙单独看押,关在牢房最里面,没有一点儿阳光。还给他戴着手铐脚镣,他觉得再安全不过,特意派了衙役轮班看守。
没想到。这次调拨人手修筑河堤,监狱里有个只犯了偷窃的犯人,居然能和*仙换了身份,愣是把*仙换了出去。
“如今牢头和三个衙役都不知所踪,那个小偷自己懵懵懂懂的,只知道是牢头让他过来坐监,还不许开口说话,其他的一问三不知…下官已经派人去工地…”
方容摇了摇头。
没有用的。
果然,工地上昨天死了三个人。尸体已经卷去乱葬岗埋了,连家属也没通知。
这种事儿。监狱里年年都不知道发生多少回,谁能在意?
知州亲自带人去了一趟乱葬岗。发现一个地道,里面有人通过的痕迹。
*仙跑了!
就在皇帝催着要人的紧要关头,钦命要犯就此消失。
虽然派人去追,可犯人一走,便如河流入海,哪里还能寻得出来?
明州知州已经没打算保住自己的官职,只希望还留下脑袋,就算脑袋没了,好歹也得给明家留下点儿香火。
偏偏在这时候,又发生了漕粮船不幸触礁沉默,好些个难民哄抢粮食的事儿。
皇帝估计更要大怒。
方容吐出口气,只能承认,这一次他输了一局,那个组织果然不容小觑。
袁琦到笑了。
他不是没遇见过方容有做不成事,认在世上,哪里能永远称心如意?
可这一回,他都察觉出有问题,还是放跑了*仙,如此奇事,到头一回发生。
方容沉默了半晌,只是摇头一笑。
“没什么,对方这次布局精细,我没察觉出来,并不奇怪。”
谁能想得到,他们为了办一件事儿,居然用如此奇妙曲折的办法,其实,他们在监狱里既然有人,那直接把*仙接出去就好,反正出了监狱,以他们在江南暗处的势力,官府想查找都不容易。
可这帮人就是找麻烦,利用一个真正的盗墓贼的感情,故意引起方容的兴趣,让他怀疑,又让他自己打消怀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方面,好方便他们行事。
还得一举两得,既要救走自己人,又坑官府一把,毁了漕粮船,偏偏从头到尾,除了救自己人之外,其它的手段,别人找不到半点儿痕迹。
而且,失踪的老头和衙役都是世代在官府干活,值得信任的,否则,知州都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们,即便是从此处入手,也绝抓不到那个组织的尾巴。
“非战之罪。”
这个组织的势力太过庞大,方容又在人家的老巢里,出错也非战之罪。
他是不知道。
许薇姝第二日就接到一张小便条,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协助任务完成的差强人意,我即将北上,后会有期。
“…”
协助任务是什么鬼?
她不过是好奇了一下大殷朝的鬼怪,顺便提醒了几句墓下不正常,难不成就算是协助任务了?
还有什么后会有期。
希望今生今世,再无后会之期才好。
北上?
许薇姝摸着字迹模糊的纸条眨了眨眼,扔到炭盆里,溜达去找方容吃饭。
没走到书房门前,就见袁琦飞纵而出,一眼看见许薇姝还道:“我带人去接一接御驾,望小娘子盯着那家伙按时用饭。”
好吧,许薇姝同意做一回保姆,不为别的,就为现在若让皇帝在江南出事儿,可能会发生的那些血流漂橹,她也得替阻止一切发生的人们尽一尽心。
御驾要转道而行,那一段儿路,看着安全,却到底陌生,且还多灾民,很是混乱,并不适合皇帝路过。
许薇姝叹气,所谓白龙鱼服,最讨人厌了。
这人又没有后世开国太祖那只要站在人民群众中,就觉得是世间最安全之事的底气,他凭什么玩白龙鱼服?
这位陛下出事,许薇姝自然不会伤心,他们不熟,可好好一江南,怕是要染上一层浓浓血色。
第一百三十四章 模型
“小娘子,您快下来!”
丫鬟的脸色发青,眼睁睁看着许薇姝站在高高的石桌上,往树上系一条长长的麻绳。
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不少藤蔓,拿了些细细的铁丝,顺着麻绳捆绑起来,还有几朵白色的小碎花,远远一看,到像是被鲜花包围了一样。
这秋千到特别的精致漂亮,比在秋爽斋和宫里弄的还雅致。
底下的木头椅子,没让工匠动手,许薇姝自己雕刻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小猫小狗,还有她随手画来玩的火影忍者里的,咳咳,鸣人和佐助的q版图。
想当年,许姑娘画画也算大触来着。
如果没有穿越,她也许成不了一个好医生,但没准儿能变成个知名作家,设计师,漫画家什么的,在很久以后,年老了,也能在头顶上顶几个耀眼夺目的头衔,含笑入土。
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的,许薇姝随手抓了一本《河道考》拿来看,大殷朝的河道是年年治理,年年涝,几十年下来一点儿长进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