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薛琳,即便说她画的花木兰不算美人,也没不承认她画的画挺好,有特点,看着让人眼前一亮。
年纪比较小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更是觉得许薇姝画得太有趣儿了,只要她一画画,就想围在桌前不挪动脚步,连去干活也恋恋不舍。
幸好宜秋宫这边没那么多规矩,换了别的宫室,这帮小家伙都得挨罚。
许薇姝为了不影响她们工作,只好呆在屋子里自己琢磨着画,还画了一幅花木兰对镜贴花黄的效果图,出来之后,很令人惊喜,连头发丝都细细描摹,效果自然是杠杠的。
然后,许薇姝就开始画连环画。
直接就用了许薇姝自己的螺子黛,不过到底比不上专业的炭笔好用,画的有些慢。
好在连环画不像人设图。都是最简单的线条,也未曾上色,许薇姝动手的速度又快得很。加上故事很简单,并不复杂,到也没花费太多时间。
大殷朝的书肆中,书籍里偶尔也会有插图,但像这样主体是图画的连环画册,还是头一次出现。
许薇姝拿给玉荷她们看了,小宫女都说好。当然,这其中说不得也有讨好主子的意思在。
不过。瞧她们为了画册争争抢抢的模样,一准是真心喜欢。
连陈妃都痴迷地看了许久,还说自己怕是演不好,花木兰的眼睛是活的。她的恐怕已经死了。
这是陈妃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哀婉的神态,那么清醒,连伺候她的宫女都大吃一惊。
陈妃不肯去演花木兰,她连皇帝都敢反串,却不愿意去演一个女将军,许薇姝没办法,只好罢了,反正画册画出来,她也把心里那点儿郁气发泄出去。虽然,看不到舞台剧还是有些失望。
许薇姝的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方思齐和十九皇子那几个小家伙,仗着年纪小。用不着避讳,下了课也巴巴地往她这儿躲清闲。
宜秋宫的下人,还是对小主子们大驾光临表示十二万分的欢迎。
他们来了好啊,他们一到,膳房那边送来的各种食材,保准比以前新鲜一倍。送点心也积极,各类水果都不必宜秋宫的人去求爷爷告奶奶地拿。人家主动就给送了。
玉荷他们都巴望着这些小爷日日过来。
“爹爹好讨厌!”
“三哥,四哥好讨厌。”
方思齐和十九皇子坐在椅子上,都睁着大眼睛,嘤嘤嘤,嘤嘤嘤。
许薇姝哭笑不得,正好球球去睡觉了,小白闲着无事就跑到主人面前逗趣,她便哄着哥几个摸了摸可爱的小狗,这才把孩子哄得精神起来。
可爱的小宠物果然是大杀器,男女老幼通杀。
最近宫里换了画风,因着皇帝最近不知为什么生闷气,好像还气得挺大的。
虽然当皇帝的,肯定是要求必须得喜怒不形于色,但龙椅上这个,不是新皇帝,那是掌管天下几十年,地位稳固的老皇帝,哪里有那么多忌讳?
一生气,一憋闷,他老人家是对什么事儿都看不惯,好几日下来,把地下的儿孙们斥责了个遍,今天说忠王家宅不宁,忠王妃不是个好的,连个小妾都容不下。
明天就咆哮,义王对福王不敬,福王就算不是太子,那也是你二哥云云。
老爷子生气,发火,下面这些等着接班的,也是如临大敌。
忠王和义王两个,都不在外面为了争夺那把椅子斗智斗勇了,改在宫里表现兄友弟恭。
表现也无所谓,可他们都拿弟弟,侄子们当道具,方思齐和十九皇子光是功课,一下子就比以前还重了好几倍,每日为了应付自家亲爹和亲哥哥突如其来的爱心,简直疲于奔命。
偏偏方容还很有眼色地乖乖败退,不去给两个叔叔添堵,这帮小的想找个同盟都找不着,只好下了课就往后宫跑,反正那些年长的皇子可不敢在后宫多转。
别的宫中,娘娘们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还是接着郁闷,正好许薇姝常驻宜秋宫,到她这儿,自然好吃好玩,想什么有什么,还能继续听馋得自个儿抓心挠肝的各种故事。
“啊啊啊,还不如让姝娘姐姐当我们先生,爹爹好讨厌。”
许薇姝失笑,只看方思齐这口无遮拦的模样,就知道平日里他爹宠他宠得肯定厉害,要不是宠坏了,在现在这大环境下面,哪个当儿子的敢说自己爹的是非?
其实忠王和义王,对底下这帮小的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差,即便是两个人快斗成乌眼鸡了,待孩子们还是极亲热。
这帮小的不高兴,主要还是因为功课忽然加重,连玩的时间都没有。
哄孩子到没什么,只是这些孩子,可不是一般的熊孩子,他们居然个个也消息灵通的很,还好八卦。
“哼,皇爷爷生气,肯定是因为李巧君。”
方思齐鼓着脸,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自己长大了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
许薇姝:“…”
开什么玩笑,人家堂堂殷朝君王。会因为一个小女人生气?李巧君她爹惹到皇帝还差不多。
事实上,李巧君她爹不安分也不是一天两天,皇帝要为那个生气,早气死十八回,这一次还真是李巧君闹出的事端,当然,要不是李巧君有那么个爹。皇帝也懒得去气。
前些时候,李巧君忽然去求皇后。大义凛然地说,自己要嫁去羌国联姻。
来表忠心,说要联姻的世家大族,也不是没有。好些都贡献了个庶出的女儿出来,连几个王府也是如此,供皇后挑选,但大家说法都是极为含蓄的,也都是父亲上折子奏请,像好好一姑娘,自己跳出来要求联姻,这种事还是大殷朝头一次出。
尤其是这姑娘满腔悲愤,好像自己在做出巨大的牺牲。眼睛里未语泪先流,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皇后差点儿没让膈应得把早饭都吐出来。
幸好人家她老人家还算够淡定。很和蔼地把李巧君给哄住,说朝廷知道她忠心,婚姻大事,却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她先回去和她父母商量商量再说。
等人离开蓬莱宫,转头性情最是沉稳不过的皇后就摔了自家的茶杯。
皇帝那边一听。也是莫名其妙,人家羌国的使臣都直接就说。人家王子不想要李巧君,把她贬得快不能看,她怎么还上赶着找羞辱?
作为皇帝,他为了颜面着想,直接当面训斥了使臣一通,把李巧君夸成一朵花,言外之意,你们王子想求娶,咱大殷朝也不会把好好一郡主嫁到你们蛮夷之地去受罪。
当然,话不能直说,双方拐着弯打嘴仗,那是鸿胪寺的专业,皇帝只给个调子,他们去扯皮。
这会儿,李巧君最该做的,就是精精神神,快快活活地出现在社交圈,表现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场面才容易圆过去,哪有皇帝给她撑面子,她自己连脸都不要了。
皇后把人劝走,直接给李家去了封信,且让太后手底下的人,把李巧君给看管起来,别再闹出幺蛾子。若是姑娘的精神不正常,那就请个太医给她瞧瞧,不能讳疾忌医。
这边,皇帝烦心,懒得再玩,让皇后赶紧选一个拎得清的,不受重视的宗室女,封为公主嫁去羌国,就算完事,至于羌国要真公主,不要假的公主的话,听听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什么都顺着他们的意。
反正说归说,羌国本身对这些根本无所谓。
结果,这边人选还没确定,那边李巧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居然哄了太后,让太后放她出宫去,她人直接身披血红的嫁衣,跑去驿站,站在一群羌国使臣门外,直接说她愿意嫁给羌王古良,只求两国修好!
许薇姝:“…”
别看这是大事,但因为太丢人了,驿站那边反应及时,很快就把人给堵住嘴,带回屋里去。
至于其他看见的,也都三缄其口。
许薇姝听方思齐和十九皇子,活灵活现地这般一描述,再想起前些日子宫里的风言风语,顿时哑口无言。
那位李郡主瞧着除了有点儿孤芳自赏之外,不像个笨人,不是说她文武双全,还有一身的好剑法,连皇帝都赞过的。
怎么竟做出这等蠢事!
皇帝也被气疯了,再加上羌王古良还客客气气地给他送了一封私信(幸好不是国书),只说自己不介意李巧君给他当妃子,人家有皇后,皇后还是羌国大部落的女儿,手握实权,平日里能替古良拿小半个主意的。
李巧君要是想嫁过去做妃子,人家欢迎,要是有别的念头,比如说想要一个皇后的位置,还是洗洗睡了,做梦比较有可能实现。
许薇姝听了一耳朵八卦,眨眨眼,转头领着几个小家伙给他们洗干净脸,再塞点儿点心,接着逗小白,讲故事玩去。
李巧君这事儿只是私底下传扬了几句,外面大部分人连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既然如此,聪明人都该懂得这种时候应当装傻,别去挑战皇帝的掌控欲。
第九十二章 瞎眼
寿昌宫
方容提着一盒奶糕来看曾祖母。
太后这些日子吃喝都不香,身体也有些不好,今天吃上曾孙孝敬的糕点,到乐呵呵起来。
“还是容哥儿最乖了。”
老太后拉着方容的手,把点心也往他手里面塞,“你也吃,多吃,吃了才能长高,我记得你和岳哥儿老在我这儿较劲,比谁吃得更多些,比谁长得更快…对了,岳哥儿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啊,他要和咱们巧君成亲呢,陪巧君去了吧,是该学着疼媳妇。”
方容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
周嬷嬷立在一边,心想一会儿还是要叫太医来看看,太后最近老不记得时间,也不大能认人。
她这么想,就看方容笑眯眯顺着太后说话儿,和太后聊得热火朝天,一会儿心里眼里就只剩下方容,哪里还能想起岳哥儿和郡主来。
容哥儿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他以前腼腆害羞,人也娇气,那时候在宫里,李郡主抓了个毛毛虫,扔到容哥儿头上,结果把孩子给吓得哭得嗓子都要哑了。
一群宫人束手无策,怎么哄也不管用。
还是岳哥儿搂着他哄了半天,又捶了李郡主两下,才把他哄得破涕而笑。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容哥儿终于长大了。
和太后说了会儿话,方容从屋里出来,上了回廊,便看见李巧君立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赏菊。
方容的脚步顿了顿。略一迟疑,到底还是没有停下,慢慢踱步离开。
李巧君冷着脸看向他的背影:“是你动了手脚。让三王子不肯娶我?”
方容一笑摇头:“我很忙。”
李巧君的声音更冷,根本听不出方容的意思,或者说,她是不肯听,自顾自地道:“就算嫁不成古常南,我也要嫁给古良,要是嫁不成古良。羌国有无数个皇亲国戚能挑能选…永远都不会是你。”
方容没说话。
远处却忽然传来一个很轻佻的声音:“…郡主你想查出薛岳的死因,想去羌国。就只会嫁人这一招?你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最好的武器,但凡男人都会爱上你,做你手里的刀,手里的剑。由着你去操控掌握?真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话音刚落,李巧君的脸色一瞬间黑成锅底,但也只有一瞬,嘴角便勾出一抹轻蔑不屑的笑容来。
“男人会不会听话,你怎么不问问方容?”
袁琦的话音一顿,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连连叹气:“哎,我本来还真以为李郡主是个能耐人…没想到你连脸都不肯要了,罢了。和一个病态的疯女人计较什么!”
话音未落,声音就越来越远。
方容的背影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李巧君忽然一伸手,抓住一大把‘鸳鸯荷’。
花瓣零落。紧紧贴身‘监视’加伺候她的两个大宫女,都在心里叹息,不知道等下照顾花卉的宫人看见,会不会心疼的掉眼泪。
她们都有点儿替这些菊花心疼。
园子里的花香味太浓,方容有点儿想咳嗽,可还是勉强忍了。等出了宫门,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袁琦蹲在一颗大榕树下面,一张脸都皱在一处。
“干什么呢?”
“…孙神医眼瞎了吧?”袁琦干呕了两嗓子,扭头看过去,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方容顿时失笑:“小心这话传出去再让他听见。”
杨木和郭安两个小太监远远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一眼都不向这边瞧。
论起谨慎,近身伺候主子的太监,那是谁都不能比。
袁琦扒着树站起身,一下一下撕扯树皮,嘴里咕咕哝哝:“孙神医说,李郡主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和公子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说着,他就忍不住有点儿委屈,不至于眼眶发红,声音却带了点儿囔囔。
传言这东西,是真不能相信。
方容又忍不住笑,他总觉得,自从把袁琦带在身边之后,笑的次数到比以前好些年加起来还要多。
“奶糕,吃吗?”
方容从袖子里拿出两块儿油纸包好的奶糕,分给袁琦一块儿,浓郁的奶香,一下子就让人抑郁的心情变得畅快起来。
袁琦幸福地眯起眼睛,就听方容温和地道:“我记得孙神医还说,你和三公子古常南都是世间少有的奇人,简直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再合适不过了。”
“噗…”
袁琦目瞪口呆。
方容眼睛里都是笑意:“嗯,我觉得孙神医说的都是至理名言。”
也就袁琦听不出来,那位一开口就是讽刺人呢,从来不说半句好话,整日噎得他们那伙儿师兄弟恨不得找个针线缝上那混蛋的嘴。
好在袁大将军来了,长了一张聪明脸,却没长聪明脑子,孙神医便寻到新玩具,劲儿都往他身上使,不大折腾别人了。
袁琦又趴回树边去,他还是再吐一吐的好。
看着自个儿大受刺激的侍卫,方容其实也有些发愁,他知道李巧君那个人,性子特别硬,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一类。
她这性子,当年麻烦薛岳,方容在一边看热闹看得高兴,难受的时候,把看他俩的好戏当下酒菜,现在轮到自己头疼,却实在笑不出来。
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古良觉得她还有用处,很不必马上清理,现在一个疏忽,李巧君就要上赶着自投罗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容叹气,轻轻咬了一口奶糕。
有镇南王李煜在,陛下就不可能让她嫁去羌国,也许会马上替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希望这位能消停些。
“要不要去春晖园转一圈儿?”
方容俯下身,笑眯眯问了一句。
袁琦就跳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今天教坊司在春晖园唱花木兰。
他们是弄不懂什么‘舞台剧’不‘舞台剧’的怪名,还是当戏看,如今唱戏的也是百里不同音,教坊司那边的戏子,以前唱出来其实不大对方容的口味。
他比较爱听更北边的戏。
没得听,就偏向去听鼓瑟笙箫,也不大爱看教坊司准备的歌舞,总觉得太闹腾。
绮丽是有,却缺少一股子气势。
不过,如今开始唱这什么‘舞台剧’,却是别有风趣,听着很是新鲜。
方容都管教坊司那边把戏本子要了一份儿,看完回去再看一遍戏本子。
虽说是个女子的传奇故事,方容觉得,到还能看得下去,有些吸引力。
宜秋宫里,陈妃死活不愿意演,教坊司那边到开始演起‘花木兰’来。
许薇姝不得不说,人家教坊司就是能人辈出,不愧是皇家御用的‘娱乐公司’。
有人演就不错,许薇姝干脆和薛琳,带着宫里几个宫女一块儿去凑趣。
请教坊司的是皇后,女官们不用娘娘下帖子,也能去听。
至于几个娘娘,那就别想了,陈妃都忍不住有点儿哀怨。
不过宜秋宫这几个,年年月月天天都哀怨,她此时散发些阴沉气息,那是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带上些点心。”许薇姝想了想,过于肯定得碰上方思齐那几个小的。
小孩子看戏看得时间长了,就很容易饿,带点儿点心填填肚子也好。
玉荷应了声,就去取了一盒今天早晨刚刚做好的奶糕,又拿了一罐子冰糖红豆羹。
顺手把球球和小白抱上,一行人便浩浩汤汤看‘花木兰’去,到了春晖园,皇后还没来,里面喧喧闹闹的来了一群女官,还有宫里几个娘娘,但凡有闲暇的都到齐了,都坐在二楼,摆了茶水,和和气气地说话。
这么乍一看,还当这些娘娘们全是手帕交。
许薇姝隐约听了一耳朵,正听有个年轻妃子笑道:“董姐姐身边的宫女,可真是水灵的很,妹妹都要嫉妒了。”
和她说话的是宁妃董氏,已经无宠多年,早就撤了绿头牌,可脸上也没见多少老态,就是心宽体胖,长得丰腴了些许。
许薇姝估算了下,起码有一百六十斤,双下巴不用掐就能看见。
可她身边的小宫女,却是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就说玉荷,在宫女中也算是好看的,起码眉目清秀,但和坐在宁妃下首,把一袭绿色宫女装,穿出天仙效果的宫女比,她就成了村姑。
宁妃似乎是一点儿都没听出这年轻妃子话里带的那点子酸味,笑眯眯地像个弥勒佛:“我也看她们好,得了上等的胭脂水粉,也爱装扮她们,赏心悦目啊!”
她长叹一声,“年纪渐老,又没个孩子,就只剩下这点子爱好。”
那年轻妃子顿时就消声。
连其他妃子听了这话,只要无子无宠的,神色间也或多或少带出几分抑郁和忐忑来。
就是那些有宠爱的,都不免担忧年老色衰后的凄凉。
宁妃到笑得一脸畅快:“教坊司最近不错,弄出来的舞台剧,听着不累人,好听。以前我听别的戏,老觉得吱吱呀呀闹得脑仁疼。”
其他人也笑了。
许薇姝坐在下面,一本正经地听八卦,觉得宫中每个人都是一出戏,这些在宫里混了一辈子的老妃子们,每个人写本回忆录,搁在现代,一准成畅销书。
第九十三章 胸闷
没多一会儿,方思齐他们一帮小子也跑了过来,直接就凑到许薇姝面前坐下,弄得她身边几个女官都纷纷起身见礼,老大不自在。
幸好皇后驾到,方思齐他们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跑过去凑趣,让皇后娘娘抓住好一番揉搓。
现下这位皇后,在闺阁中也是女丈夫,哪怕嫁给了皇帝,一生无子,也不大得宠爱,性子渐渐趋于平和,却还是颇有几分爽利,对待儿孙宽和的很,向来讨小皇子,小皇孙的喜欢。
李巧君也来了。
在场的其实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知道她闹出来的笑话,但大家都当自己不知道,和往常一样跟这位名满京城的郡主问好。
连许薇姝都免不了应酬一二。
李巧君的礼仪没什么问题,显得高冷了些,别人习惯了,也就不在意。
只是,恐怕也没什么人会喜欢。
哪个人愿意面对一个视人如无物,看着自己,和看一边的猫猫狗狗没多大的区别的女人?
就算这个女人身份高贵,人也漂亮,恐怕大部分脑子清楚的,都会一见她就远远避开。
即便是宫里的公主们,也绝不会有这等清高劲儿!
许薇姝都怀疑是不是宫里养她的时候,添加了点儿特别的肥料,故意把人家镇南王的孩儿给养成了这副性子。
笛声响起,鼓角横吹!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许薇姝看花木兰一身女装的扮相,就忍不住暗自喊了一声好,再没把心思搁在李郡主身上。
周围的人也渐渐看得目不转睛。
一幕闭幕,一时间喘息声此起彼伏,显然不少人都是屏住呼吸来欣赏的。
许薇姝揉了揉脸,她上几次看教坊司演的舞台剧。总是忍不住笑场,老觉得这些演员有功夫是有功夫。但论演戏,真是生涩的很,没想到才短短时日不见,进步就这般大了。
刚才出场的花木兰真是婉约中透着英气。把那种为父亲发愁的心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幕完了,后面还需要点儿准备时间,观影楼上就趁着这工夫,送上些茶水瓜果,还有人起身去方便一下。
有个长相憨厚的小太监,托着一盘红红的大樱桃送到许薇姝眼前。
这东西她喜欢,许薇姝爱吃樱桃,不过今年大樱桃进上来的实在不多,皇帝就赏了几个晚辈。连娘娘们都没吃到多少,许薇姝她们这些女官,也不好拿着银子真去外面采买。显摆太过,要招人怨的。
如今水灵灵的樱桃拿在手里,瞧着就玲珑剔透,赏心悦目,吃起来更是香甜多汁。
许薇姝很享受地,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才放慢速度。
吃着吃着,不经意一抬头。正好对上李巧君的视线,许薇姝便一愣。
李巧君盯着她看了起码有半刻中,连花木兰再次开幕,也没见她转头。
弄得许薇姝身上毛毛的,连玉荷也觉得有点儿不对:“…李郡主好像在看这边儿?这边儿有什么?”
李巧君坐在靠前靠中间的位置,她们这些女官偏左偏后,隔得很远呢。
“…也许是想吃樱桃?”
许薇姝也琢磨不出人家到底要干什么,笑谑了句,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戏台子上面。
李巧君看得的确是樱桃,看了半晌,一回神,猛地扭过头去,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冷笑,瞥了不远处坐得端端正正的方容一眼,目光落在他白的透明的下巴上。
她认得那个雨过天青色的托盘。
看着和宫中用的是差不多的款式,但那是方容自己设计,说是盘子,底却比盘子要深一些,图案颜色也摒弃宫中管用的华丽。
记得当年薛岳刚刚离去,她日日哀啼,不肯用饭,方容就是用这样的盘子换着花样给她送水果。
也有这种大樱桃,鲜红的,水灵的,闻着都带着一股清甜。
那些樱桃她一颗都没吃。
连着盘子一起砸在地上,盘子碎裂,樱桃汁水喷溅,红的像混了水的血。
刚才小太监托着盘子走过来,她以为是方容送来给她的,就忍不住想——谁稀罕!
她还缺少樱桃?再说,不是薛岳给的,她怎么可能接受?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叫杨木的小太监,很低调地穿行到后面去,把盘子摆在了一个女官的桌前。
红樱桃混在花花绿绿的瓜果中,到也算不上多显眼。
宫中对女官的待遇一向不差,皇帝也不是个吝啬的,就是有时候娘娘想吃,还得花点儿银钱的果蔬,女官们也能时常享用。
李巧君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胸口闷了一下,大概是教坊司的戏不好!
演什么不行,还演个女将军,多可笑?一个粗俗的老兵养出来的村姑,也能成什么女将军?
想她堂堂镇南王府嫡出的千金,自幼也是熟读兵书,勤练骑射,善使双剑,什么时候又能上阵杀敌了?
她就算有心,皇帝愿意吗?
就是皇帝愿意,她爹愿意吗?
她爹爹也愿意了,她的那些庶出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
于是只能坐困愁城,呆在冰冰冷冷的皇宫里,连想找到杀死她的薛岳的凶手,也有那么多人想阻拦!
那个女官,大概是叫…方容?
李巧君记得她,她不能不记得,就是这个人,破解了她的洛书。
这个人很讨人厌,那是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好像一见到她,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忍不住烦闷。
李巧君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和一个俗人去计较,再说——英国公府还能存在几日,都说不定,她一个英国公府,前任英国公的千金,还能有什么劳动李巧君去厌恶的价值?
“方容也学会挑玩物了?只是他这眼光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糟糕。”
也许,为了人家小姑娘好,她该去提醒两句,千万别和瘟神离得太近,否则,被生吞活剥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冷笑了声,嫌弃地看了一眼身边宫女替她切好,用小竹签插起来就等着她享用的西瓜,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也不看一眼。
教坊司演的花木兰可真好看!
看完了戏,回到宜秋宫,玉荷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围着陈妃说了一大堆,人家的唱腔怎么怎么娴熟,人家舞剑多么多么好看,花木兰好英勇,好潇洒!
还眼巴巴地瞅着陈妃手里那一册花木兰的连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