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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来国公府,所有女孩儿都围着他一个人转,许爱丽却讨厌那个人,还讨厌的很。
其实,也不是君卓的缘故,主要是君卓身边有个贴身侍女,从小就跟着他,感情极好,那侍女生得比大家千金还姿容秀美,学问也好,处处比别人高一头,尤其是琴技非凡。
许爱丽自小便擅琴,有一回应姐妹们的邀请,连弹了几首曲子,本是姐妹之间乐呵一下,没曾想,却让君卓那个侍女挑出好些个错儿来。
这也就罢了,她本不是小气人,偏偏那侍女居然跟自家公子说,担心公子被污了耳朵,等回去要给他好好洗一洗。
话音很低,一般情况下许爱丽听不到,可那日她弹了琴便在假山后面闭目养神,正好听在耳朵里,登时气得心口疼,再回头听那侍女恭维,心里更难受,之后还病了好些日子…
“丽娘?”
许爱丽一回神儿,忙走过来,按着许薇姝不让她起身,也在她旁边落座。
借着月光,好好赏了赏佳人的姿容,许爱丽的表情隐隐显得亲近许多,“我还真是得当面谢过姝娘,姝娘送的这宝贝,可真帮上大忙了。”
她是真心感激,当初许薇姝送如此名贵的暖玉,她心里还忐忑的很,只是想一想,许薇姝便是比不上以前,自己这样的身份,也帮不到她什么。
许爱丽一向有自知之明,她清楚,她就是考上女官,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过为了将来说亲好看罢了。
怎么看,那位前任国公爷娇宠长大的女儿,也没必要来谋算自个儿。
想到此,许爱丽也就只当是姝娘的手头松散灌了,不把好东西当一回事儿,却没想到,这块儿暖玉几乎救了她一条命。
当日无意被人挤下冷的刺骨的水,只好装了一把救人的‘英雄’,结果上了岸,她便冻得连心肝肺都觉得疼痛难忍。
屋子里那几个火盆根本不管用,在宫里,更不会有人专门来照顾你,许爱丽觉得,若非关键时刻想到姝娘送的暖玉,她一准儿挨不下去、
见自家这位大姐姐目光真诚,许薇姝不觉微微一笑:“有用便好。”
两个人坐在凉亭里闲聊,举目望去,整个太液池边,热闹极了,男人那边呼朋引伴,劝酒唱歌,吟诗作对,偶尔还吵得天翻地覆,女眷那边也热闹,投壶的投壶,作画的作画,也有人端着酒杯去妃嫔面前凑趣。
众生百态,远远观之,还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高在上。
她看众人,也有人在看她。
许薇姝倚着扶栏,头顶便是层层叠叠一片接一片的烟花,人们的注意力,本该都在这人间胜景之上,可她便如那美人端坐云间,天上的风景再好,也被她衬得黯然失色。
如此热闹的凡尘,身上裹着火红的狐裘,人却清丽的不似在人间的少女,让整个画面凝滞,永远停留在方容的眼睛里。
“咳咳。”
方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飘渺,压抑地咳了几声,雪白的帕子上染了一丝鲜红,即便肺里刀割一样难受,可他的目光,竟然有点儿舍不得离去。
月华落下来,许薇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就笑了,这一笑,方容的心扑通一声,才落了地,觉得踏实不少,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流动,浑身暖意融融。
那样的美人,果然更适合人间烟火。
“好美啊!”
不只是方容,一直跟在他身边,不敢稍离的袁琦,也忍不住感叹道,“我错了,李巧君算什么,李巧君再美,那也是人间的佳人,可遇可求。”
方容飞了他一眼,也没反驳。
“姝娘!”
许薇姝可没想到还有人把她当稀罕物欣赏,正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就听不远处阿蛮挥手打招呼,“来,快来看看李郡主得的这一幅‘洛书’。”
许爱丽皱了皱眉,小声道:“我在宫里也曾听说,李郡主研究了三年,终于解了那幅洛书,她一向对奇门阵法,九宫八卦很有研究,现在又不知是哪个小娘子想讨好郡主,把洛书拿出来玩,其实李郡主并没有兴趣,每次都冷淡的很。”
阿蛮一个劲儿招手,许薇姝耸耸肩,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起身溜达过去。
刚一凑近,便让阿蛮扯着胳膊,拖到人群当中,许薇姝顿时有些无奈——她怎么没发觉,阿蛮这小姑娘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软绵乖巧,还真是跳脱的很呢。
许薇姝扫了一眼,见围在桌子旁的小娘子有十几个,最前面坐在椅子上,蹙眉研究的则是两位小郎君。
右手边是个小胖子,正是在宫里也属于透明人的十五皇子。
左手边…竟然是君卓。
他从军中回来了?也是,年节上,君卓当然要回京。
骤然见到这个人,许薇姝一怔,皱了皱眉,默默把胸口翻涌的莫名滋味压下去,扭头看了阿蛮一眼,见她目光直直地望过去,面无表情,到也不知道她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许薇姝还是希望她无意所为,毕竟,阿蛮给她的印象一直还算不错,至少比她拎不起的娘亲好很多。
第四十八章 九宫
缓步走过去,一群贵女们瞥过来的目光,略带几分审视,也有些不屑。
只是身在宫中,大家才不曾真正面对面挑衅,私底下却也有人嘀咕:“阿蛮,你叫她作甚!这洛书石板连咱们状元郎都解不开,她来了还不是出丑?”
阿蛮一挑眉,哼哼两声:“你们懂什么,我家姝娘算数学的极好,李先生也夸赞。”
她这话到还真带了几分骄傲,旁边一和阿蛮差不多大的贵女冷笑:“算数?咱们在座的人,谁的算数还会差了?算数好,和洛书能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这些小娘子们离得比较近,大部分都听得见。
阿蛮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她们,径直扯着许薇姝的手笑道:“姝娘,你快看看吧,咱们李郡主得的‘洛书’好有趣,若是排列正确,便能打开石板,里面是李郡主特意准备的礼物。”
周围的小娘子们,都忍不住小声议论。
许薇姝也不以为意。
她们完全不认为自己能解开‘洛书’谜题,也很正常,毕竟,所谓‘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可见洛书的地位。
许薇姝这样的,怎么可能解得开?
不过,总让人轻视,也令人不舒坦,而且夜宴挺无聊,她还真有些好奇,便自顾自地走过去,看向两个女官竖起来的石板。
她这么一站,就挡住君卓和十五皇子的视线。
君卓笑了笑,没有说话,十五皇子也不曾生气,到是一群小娘子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许薇姝真敢越过状元郎和皇子,跑到前面去直接解洛书谜题。
这脸皮也太厚了。
在场的小娘子们,再心动,也只敢于心里默默思索,哪里会跑上去丢人现眼?
一时间,一群小娘子都没了动静。
唔,还以为有多难,其实不过是中等偏下难度的九宫图,远远算不上难解。
许薇姝眨了眨眼,难得有为难以下那位李郡主的心思,走过去很随意地拨动石板。
两个女官都眼观鼻鼻观心,连看她也不看,显然绝不相信,她能有什么作为。
只是多少有点儿可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恐怕过了今日,京城里都得流传许薇姝眼高于顶,还想挑战李郡主之类的话了,李巧君享誉京城的,可不是她的美貌。
当今陛下就曾经言道——李郡主若为男儿,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京城的世家,固然并不轻视女子,但能得今上如此一语评价,李郡主也算是不枉此生。
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许薇姝出丑,却不曾想,也就过了十几秒钟不到,咔嚓一声,石板自动移位,露出一张纸条。
两个女官大吃一惊。
君卓也一下子站起身,更别说周围围观的贵女,一时间,太液池一角,鸦雀无声。
许薇姝拿出纸条看了看,噗嗤,笑了,随即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努力板正自己的脸,这里面竟然是一幅人物画。
一看便是李郡主的自画像,画的极美,女子对着河水梳妆,那种顾影自怜的感觉跃然纸上。
看了这幅画,许薇姝都觉得李郡主这辈子再难找到愿意嫁的人了,恐怕那位陛下想给她寻一夫婿的想法,不大能成功。
当然,她也没傻到真会说出口,让旁人难堪,更不会让周围好奇的人,也看到这幅画,赶紧把画塞进凹洞。
只是塞好了画,许薇姝手一顿,眨了眨眼,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虽说只是普通难度的九宫图,但制作这个谜题的人,显然也有几分傲气,在石板上动了手脚,一旦破解谜题,再复原就不可能了,除非自己设置另外的谜题,才能合上石板。
问题是,她设置了另外形式的九宫图,那位郡主能不能迅速打开?若是不能,她又该不该把画像塞进去?
许薇姝不由苦笑,一时好奇,到惹下麻烦,稍一思量,她还是把画塞回原位,随手简简单单地设置了一个简单谜题,保证属于最容易解开的那一种。
相信以李郡主那样清高的性格,即便心中恼怒,也不至于为难她,毕竟,李郡主是自己发起的游戏。
许薇姝有些心虚地扭头,脱离一群小郎君,小娘子们好奇又惊讶的目光,和阿蛮打了声招呼,就老老实实地缩回角落,静静等待夜宴结束。
只是,接下来她再难清净,总是有若有若无的目光围绕着她打转,不多时,李郡主显然得到了消息,自己亲自过来,把她的洛书带走,临走之前看许薇姝的目光,在别人看,也许只是冷淡,但其中的戒备之意,许薇姝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无妄之灾啊!”
她顿时有点儿后悔,早知道会遇上这样的麻烦,称病不来就好了,何苦为了‘钓鱼’,就跑到皇宫里凑热闹?
只是事已至此,也用不着多想,许薇姝早学会不去伤春悲秋。
毕竟是在皇宫,宫里的任何一点儿变故,都瞒不过当今天子,那位皇帝陛下本来正陪着自己的母后看烟花,听了身边总管大太监的汇报,不觉笑了:“巧君那孩子一向性情高傲,今天也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巧君的身份确实高贵,但真正算来,她只是个人质,是皇家控制镇南王的一枚棋子。
以前还好,近年来随着皇帝老迈,镇南王又颇有拥兵自重的迹象,双方难免矛盾四起,这位陛下已经逐渐对镇南王李煜不满,连带着也看李巧君不顺眼。
他想插手这位郡主的婚事,便是明证,如今看到这位郡主吃了闷亏,自是心情不错。
当然,他也就是心情还不错罢了,不可能会专门提起这件事儿,再给许薇姝添麻烦。
于是,许家小娘子顺顺当当地在宫里呆到夜宴结束,扶着老太君,在女官的引领下徐徐离去,再也没有引来旁的风波。
只是这么大的事儿,根本就瞒不住,那位一向对着许薇姝横竖看不上眼的许茂竹,瞧的目光也有些诡异,时不时蹙眉,看样子多少有些纠结。
第四十九章 闹市
一出宫门,老太君领着许薇姝她们刚与许静岩汇合,就见国公府的两个下人在宫门前打转,脸色难看的要命。
“国公爷!”
二人齐齐上前,压低声音道,“出事儿了,刚才有,有大理寺的人来报,我们家两个下人涉嫌拐卖人口,让人给拿了去,现在大理寺少卿就在咱们府上等候。”
“什么?”
许静岩脸色大变。
这会儿可是年节,大年三十!这时候哪个衙门不是只希望太平无事!
年节给万岁爷添堵,这不是找死?
他运了运气,扭头凑到车前,和老太君低声说了两句话,就骑上马匆匆而去。
许薇姝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儿奇怪——拐卖?自家的下人的话,那大半儿是李氏。
论耳力,在这么短的距离,许薇姝自然能把下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听清楚了,心下就更加迷惑。
她确实想着钓鱼来着,但只是为了把自家‘秋爽斋’的害虫给哄走,大理寺什么的,她可是连想也没想过,就算她不在乎英国公府的名声,也还在乎自己的名声呢。
李氏怎么说也是肖氏给她安排的人,真闹大了,她许薇姝未必能置身事外。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反正回去就能弄清楚怎么回事儿了,她对自己亲手**出来的毛孩儿他们,可是非常相信。
想必许静岩也不会放任事情闹得太厉害。
老太君那边也安安静静的,显然也并不当一回事儿,一行人上了车,依次离去。
宫门外等候的车辆一大堆,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国公府走,一路上光是避在路边等别人过去,就有好多次。
晃晃悠悠的车上,许薇姝有些困倦,就随手抓了一只暖炉,揣怀里,眯着眼睛休息。
车帘落下前,隐隐约约瞥见一袭白色狐裘的年轻男子,似乎举目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许薇姝眨了眨眼,唯一的感觉就是似乎天下钟灵毓秀的美男子都集中到京城来了。
那个飞将军高伤,也生得十分清俊。
想想似乎也不用奇怪,越是富贵人家,基因越容易得到改善,生得孩子自然都漂亮,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住满了权贵,随便抓个公子哥儿,光看皮相都很少会差了去。
一边眯着眼休息,许薇姝一边在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松精神,正神思飞驰。
“啊!”
阿蛮忽然叫了声,“快看,那边好热闹!”
确实热闹的不得了,大年三十,整个京城取消宵禁,满京城的老百姓似乎都在街上闲逛,到处是烟花灯火。
贯穿京城南北的精河上彩船无数,教坊司的歌女们带来一场又一场的新鲜歌舞。
寻常百姓能欣赏到专供皇室和王孙子弟们享受的教坊司歌舞,也就只有在这几个盛大的节日上。
老太君想着,佳节难得,不愿意多拘束家里的女孩儿们,干脆就让马车慢行,由着几个孩子看热闹,不一会儿,不远处就出现十几个羌国人。
阿蛮缩头,往里面挪了挪,却还是忍不住探头出去看。
无论他们大殷朝和羌国有怎样的国仇家恨,但不得不说,国人对羌国人还是满好奇,而且,和国内那些总稍嫌文弱的汉子比,羌国的男人更挺拔,更英武些。
“我想起来了,前几日似乎听小乌他们说过,羌国派来使者,要与我朝联姻。”
阿蛮鼓了鼓脸,小声道,脸上就不觉露出几分怨念,“隔三差五地联姻,隔三差五地互派人质,还是时常要打仗,真不知道闹个什么劲儿!”
许薇姝没说话,只是难得握了握阿蛮的手。羌国与大殷朝毗邻,就注定了一山不容二虎,非得分个高下胜负才行。
前面那些羌国人,穿的都是红黑色的紧身服饰,腰配长剑,身量挺拔,走路的步调都一模一样,哪怕寒冬酷冷,这些人衣着单薄,也有一股锐气扑面而来。
在羌国,‘玄’乃是贵重颜色,寻常百姓不可能穿,只有羌王手下,百战百胜的三千飞军,才终日穿这种颜色的骑装。
许薇姝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连飞军都出动了,难不成这次羌国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阿蛮只想着,不知道京城哪位适龄贵女又要辞别父母,远嫁而去了。
“自从前朝薛太后,以为羌国野蛮,不配尚公主,下旨以贵女代嫁以来,咱们京城的女儿们就算是倒了大霉。”她面上不觉带了三分愁绪,就连热闹的夜景,吸引力也不像以往那般大,“不知道今年轮到什么人倒霉?”
京城这些世家权贵们,明明知道嫁了女儿出去,今生今世恐难再见,可还是有人主动嫁女。
女儿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筹码,若是有大利益,随随便便就能舍了去。
两个姑娘正各自若有所思,旁边不远处忽然骚动起来,车辆停下,阿蛮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
隔着车窗,许薇姝皱了皱眉。
就在旁边三五米的距离,两个义王府的下人,正与一个挑着担子卖野鸡的老汉争执,旁边地上还躺着一只雪白的大公鸡,翅膀大约受了伤,一个劲儿叫唤。
“走,跟我们去见官。”那仆人眉头紧蹙,推开赔笑的老汉,俯身抱起大公鸡,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咱们万岁赐给我家小主人玩的斗鸡,让你家的土狗咬了,赔点儿钱就算没事?”
说着,这仆人就从旁边的摊子上取了笔墨,当场要写状子。
周围围观的人挺多,连那几个飞军的甲士也驻足,许薇姝勾了勾唇角,隐约听见还有看客夸赞义王府的下人够斯文的,换了别的权贵,还写什么状子?直接把人带走打死的都有!
大家总说律法公平,可实际上,它又什么时候真正公平过,一转念,仆人已经把状子写好。
便有人凑过去看,状子极为简单,只有八个字而已——“鸡挂金牌,系出御赐。”
别的不说,就这几个字就极好,义王府连个下人都能写出一手好字来,还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那老汉傻了眼,欲哭无泪。
阿蛮也是一阵不忍,刚想说什么,就见她大哥下了车,颇带了几分怒意地走上前:“这位老兄,你们是怎么回事,义王府便…”
“大哥。”
“竹哥儿。”
第五十章 辩词
许薇姝叹了口气,慢慢踱步下车,很随意地打断了许茂竹接下来要说的话。
阿蛮虽说刚才还有心帮老汉说话,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女孩儿,自然不愿意让自家亲哥哥说出某些得罪人家义王府的话来。
他们英国公府还没有那样的底气。
许茂竹一怔回头,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出声,许薇姝已经轻笑了笑,随手把自己车中的笔墨取出,道:“不愧是义王府的人,还真是遵守律法,老丈,我看你就跟人家去一趟府衙好了,让应州府尹裁断,相信义王殿下也不会有异议。”
那老汉早就吓得魂不守舍,这会儿欲哭无泪,浑身发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薇姝也不着急,拍了拍手道:“我看老丈不像会写辩词的样子,如果老人家不介意,不如就让我替你写一份儿辩词?”
老汉四下看了看,见义王府的几个下人都面无表情,眉宇间多少带了几分狠戾,只能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许薇姝一笑,就挥毫泼墨。
阿蛮和许茂竹都很好奇,不自觉走过来看,就见许薇姝用了一笔很正经的馆阁体——‘鸡挂金牌,犬不识字;**相争,无关人事。’
许茂竹:“…”
那老汉接过辩词,脸上的神情懵懵懂懂。
阿蛮噗嗤一声,许薇姝也笑眯眯地道:“老丈放心,应州府尹赵大人一向公正廉明,你拿了这辩词过去,他肯定不会为难你,而且听说他老人家还是义王府出身,在王爷面前也能说得上话,肯定会帮你说项。再说了,当今陛下向来宽和仁慈,深受百姓们爱戴,又怎么可能因为两只畜生的事儿,就为难你?”
反正许薇姝说赞颂皇帝的话,没人会反驳,那老汉半信半疑,可现在也只好接下辩词。
到是几个义王府的下人反应很快,轻哼了声,随手就把所谓的状子收起来,团吧团吧塞到袖子里,抱着白色的大公鸡扭头便走。
老汉愣了愣。
许薇姝心下叹气,略有些烦恼,面上到平静无波,只道:“老人家安心,义王府的人和你逗乐子呢,哪里还真会为了这点儿小事麻烦官府?”
阿蛮松了口气,赶紧推了大哥一把:“哥,走吧,别让老太君久等。”
许薇姝也扭头上车,刚一转身,便听身后有人用很古怪的音调喊道:“你姓许?英国公家的长女?”
一行人都愣住,同时扭头。
那些羌国的飞军,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聚集过来,其中一人的目光就落在许薇姝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个不停,目光很是有几分奇怪。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许薇姝那张辨识度极高的面孔上:“…你父亲杀了我的父亲,你说说看,是不是应该父债女偿?”
阿蛮顿时吓了一跳。
其他人也大吃一惊,许茂竹皱眉,不着痕迹地把许薇姝护在身后,也许他对这个所谓的堂妹很不喜欢,却绝不是那种能放任自家人被欺负的男人。
道德文章学得多了,无论是不是会养成迂腐的性情,至少能称作君子,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
许薇姝眯了眯眼,暗暗敲下手指,示意不远处人群里的毛孩儿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那个羌国人开口的一瞬间,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毛孩儿把袖箭亮了出来。
这帮小子现在可绝没能耐和飞军的人较量,如今能不被发现,还是因为羌国人身在大殷朝境内,早就习惯了旁人的敌视,毛孩儿一伙儿也擅长伪装,更擅长收敛自己的杀意。
许薇姝勾了勾唇角,根本不去理会,轻轻跳上车去,还招呼阿蛮上车。
“竹哥儿,咱们快走吧,别让老太君久等。”
那位飞军的甲士并不发怒,连脸色都没有变,只是慢慢把袖子里的细剑抽出,一点儿寒光,在烟花的反射之下,更是夺目,许茂竹一动也不敢动,背脊上瞬间爬满汗珠。
周围一群看客,一时间都紧张起来。
阿蛮甚至觉得连腿都有点儿迈不动。
气氛愈加紧绷,一触即发!
寒光闪烁!
长剑刺出。
“啊!”
阿蛮双手抬起死死捂住眼睛,良久,想象中的惨叫声没有响起,她回过神,赶紧睁眼叫道:“姝娘!”
许薇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哎,不愧是羌国死士,不光不怕死,杀人前还一句废话都不说。”
她这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甚是轻松自在。
阿蛮张口结舌,把视线落下去,莫名地瞪着地上的半截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有几个胆子大的围观者却看到了,就在那个甲士的细剑刺出的一瞬间,剑忽然断掉。
大家都出了口气。许茂竹也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中看了许薇姝一眼,心中五味杂陈——他这个便宜堂妹,曾经在心里无数次鄙薄的少女,从一开始到现在,连眉毛都不曾振动一下,就是那个甲士都要杀人了,还是始终泰然自若,好像被羌国能止小儿夜啼的杀手威胁的,不是她一样。
“咳咳咳…咳咳!”
一片寂静中,忽然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瞬间打破凝滞的空气,袁琦皱了皱眉,不耐烦地伸手拍了拍高哲的后背,高哲笑着摇摇头,漫不经心地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举国欢庆,不宜杀生,所以就不取你等性命了,若是愿意,不如共赏我应州的火树银花?”
那个甲士猛地抬头,看了他好半晌,忽然一手抵住左肩,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
行完大礼,才站直了身体,带队一言不发地走人。
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蛮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身披裘袍的男子,浑身一颤,耳朵根上不知不觉染了一抹红晕。
高哲回过身,向着许薇姝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小娘子。”
许薇姝莞尔。
阿蛮怔住:“…咦?他怎么向咱们道谢?”就是要道谢,也应该自己向这位郎君道谢才是。
第五十一章 光明正大
“…也许是喝多了。”
许薇姝笑了笑,拉着阿蛮的手,把她拉上车。
用不着吩咐,车夫就扬了扬鞭子,准备走人,老太君他们更是连车都没下。
阿蛮还是忍不住撩开车帘向外面看。
车行的很慢,街上人太多,小商小贩都把路堵得严严实实,毕竟此时可没有城管。
不过,这到方便阿蛮举目四顾。
“姝娘,你说那些羌国人,为什么要给那公子行礼,难道他也是羌国人?
许薇姝心下叹息,“不是,我猜,他应该是高哲。”除了在羌国闯下偌大名声,与羌王古良有半师半友之谊的高哲,大殷朝谁还能让飞军俯首行礼?
“啊!”
阿蛮倒抽了口冷起,望向车外的目光,更加好奇。
许薇姝看到她脸上略带了三分羞赧的表情,心里多少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