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皇甫少司问及,陆公公略微平复了下喘息,一张老脸顿时绽放出一抹浅笑,恭敬地回道:“回五皇子,皇上方才已经将张太医召去了御书房。此刻只等二位皇子了。”
陆公公虽未直接说明平治帝此举的目的,但字里行间却已经告知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平治帝此次召他们二人前去,显然是询问简珏的事情。
二人心思剔透,岂会不明白陆公公透露出的这则消息,不再宫门口逗留,便随着陆公公疾步往御书房走去。
“二位皇子请留步,待奴才进去禀报皇上。”几人来到御书房殿外,陆公公停下脚步,微侧身对二人低语了一句,这才转身掀开门帘踏入寂静的御书房正殿。
二人停足御书房殿外,互不搭理的同时却又动作相同地为自己整了整衣襟,以求以最好的面貌面见平治帝。
“请五皇子、六皇子进殿。”不一会,殿内响起陆公公的高呼声。
与此同时,殿外守着的小太监早已眼明手快地打起了门帘,让两位身份尊贵的皇子进入御书房。
二人顿时提起精神,踩着极其稳重的步伐一同踏入正殿。
举目望去,平治帝端坐在龙案后,双手撑在桌沿,目光略有些凌厉地看着走入御书房的两个儿子,面上神色虽不见怒意却也平静地让人琢磨不透他此刻内心的脾性。
二人半垂着头来到正殿中央,同时撩起前袍下跪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映照出二人小心谨慎的表情,同时也让平治帝看清了两个儿子的心思,平静地出声让二人起身,平治帝的目光却在二人站直前转向了立于右下首的张太医身上,淡声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得到平治帝放行的圣旨,张太医行礼后悄声退出了御书房。
待御书房内只剩四人时,平治帝这才沉声问道:“今日张太医为宁郡王诊断时,你们二人可当真看清楚了?”
“是,儿臣看得很清楚。”二人再一次异口同声地回道。
“伤势如何?”平治帝紧接着又问,显然对简珏身上的伤十分上心。
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却在这时相视一眼,随后便听得皇甫少司率先开口道:“回父皇,宁郡王腹部受了剑上,十分严重,即便腰间缠着厚厚的纱布,但依旧有红色的血迹透了出来。至于右肩的烫伤,幸而有衣服挡了下,只烫伤了肩头的皮肤。当时张太医已经为宁郡王涂抹了烫伤膏,想必过几天便能痊愈。”
平治帝细细地听着皇甫少司的回答,原本撑在桌面的手指慢慢地改为轻点桌面,而他面沉如水的模样更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父皇,儿臣所见与五皇兄相同。”这时,皇甫少堇出声说道。
显然,平治帝久久不开口,让二人错以为平治帝对皇甫少司所言有所怀疑。但方才二人却是异口同声回答了平治帝的问题,皇甫少堇自是应当与皇甫少司保持一样的口风。
得到两人的回复,平治帝淡淡地点了下头,目光平视前方,透过木棉纱窗看向外面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眉目间一片谨慎之色,显然是在思索事情。
陆公公见天色暗了下来,忙从衣袖中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且寂静无声地将平治帝周围的烛火尽数点燃,随后罩上灯罩,这才小声地开口提醒道:“皇上,天色晚了,您可用膳?您今儿个晌午似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小心龙体啊。”
听到陆公公的话,平治帝神色间微微恍惚了下,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见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均还立于殿上,便对陆公公点了点头,吩咐道:“五皇子与六皇子陪朕用晚膳,让人准备吧。”
“是。”得到平治帝的命令,陆公公忙走下玉阶赶到殿门口,小声地将事情吩咐下去。
“儿臣谢父皇。”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在听到能与平治帝一同用晚膳的消息后,再次一同谢恩。
平治帝见状,此时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目光不禁落在五皇子的身上,浅笑地问道:“少司,今日太皇太后精神可好?朕忙着宴客,倒是疏忽了去长乐宫向她老人家请安。”
得到平治帝单独的点名,皇甫少司略微沉吟了下,将想说的话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这才开口回道:“回父皇,太皇太后精神很好,她老人家还赏了许多补品给儿臣们,儿臣已一一交给几位皇兄皇弟。”
“既如此,你们就好好补一补,莫要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一番苦心。”听得皇甫少司的回复,平治帝脸上浅笑不断,起身走下玉阶来到两个儿子面前,平和地嘱咐两个儿子。
这一次,却是皇甫少堇抢先一步开口,只见他双目看向皇甫少司,原本含着浅笑的眼底却闪过一抹狂妄冷笑,遂而含着钦羡的语气对平治帝说道:“五皇兄真是好运气,不但刚回京便见到太皇太后,还能够陪同玉小姐前去长乐宫。父皇,这位玉小姐就是宋相前不久刚找回的嫡长女?”
末了,皇甫少堇故意在平治帝的面前提了提玉轻尘如今的身份,又提及皇甫少司今日在宫宴上对玉轻尘的照拂,看似是无心之说,但落在他人耳中却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皇甫少司见皇甫少堇脑中时刻构思着如何在平治帝的面前陷害自己,笑着转向皇甫少堇的眼底含着一层冰霜,带着凌厉的寒意。
皇甫少堇却丝毫不惧对方眼底的警告与怒意,依旧笑得狂妄,同时走近平治帝,脸上不禁浮上一抹得意的冷笑。
平治帝岂会看不出兄弟二人暗地里的争锋相对,却只见他淡淡地笑了笑,神色依旧如常不见半点为难之色,淡声开口,“正是她。宋相已为她举行了入宗宴。朕记得当日四大藩王府的世子郡王,几乎都出席了。”
二人听之,脸上神色均是微微一怔,宋培臣如此行事,显然是别有用心的,可平治帝却以平常的口吻将此事说出来,只怕对于此事,平治帝是赞同的。
这时,陆公公返回殿内,小声地开口问道:“皇上,晚膳送来了,您与二位殿下是在正殿用膳还是去偏殿?”
“偏殿。”语毕,平治帝举步往偏殿走去。
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同时跟上,陆公公则领着手捧御膳的宫人们快步走入偏殿,将御膳一一摆放在餐桌上,伺候着三人用膳。
用膳期间,三人皆是食不言,待陆公公命人撤下晚膳,三人用过一回清茶后,这才见平治帝开口,“这些日子,你们二人在北边辛苦了。好好休息几日,接下来朕还有事情吩咐你们。”
二人见平治帝还有事情交代他们去做,立即起身行礼,“是。”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回自己的府邸吧。”语毕,平治帝起身离开偏殿,重新做到龙案后拿起上面叠放整齐的奏折批阅了起来。
“儿臣告退。”二人不敢多话,行礼后悄声退出御书房。
“皇上,您今儿个累了一日,还是早些休息吧。皇后娘娘与叶贵妃娘娘,可都还等着您过去呢。”陆公公见平治帝并未提及侍寝一时,便出声提醒道。
闻言,平治帝落笔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在面前摊开的奏折上写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准’字,将奏折合上交给陆公公整理之时,这才出声,“今儿个,朕哪也不去了,你一会着人去皇后和叶贵妃宫中说一声。”
“是,皇上。”陆公公小心地取过奏折,将上面的朱批轻轻吹干,这才合上放在已经批阅的奏折中。
平治帝取过另一本奏折,摊开细细阅读后却并未立即下笔,而是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上,身子往右手边的软枕上轻轻靠去,目光中带着深邃谨慎的神色,只听得他低声问着陆公公,“你今日看宁郡王的气色,如何?”
察觉到平治帝对宁郡王的用心,陆公公心底微微一紧,心思敏锐地将心里头的话再次琢磨了一遍,唯恐触及平治帝底线,小心翼翼地开口回道:“奴才瞧着宁郡王的气色倒真是不太好。张太医是皇上的心腹,二位皇子也亲眼看到了宁郡王的伤势,怕是这伤真是一时好不了,难怪太皇太后赏了一支人参给宁郡王。”
一番话,陆公公将所有人都绕了进去,更是将无人敢得罪的太皇太后拉了进来,精明之处无人能及。
平治帝听之,也不由得点了点头,紧抿的双唇间突然轻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带着些微疑惑,“难道朕得到的消息是错的?”
听平治帝此言,陆公公不敢再搭话,只安静地守在龙案旁。
平治帝面色淡淡,跳跃的烛火下映照的他的神色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一手撑着软枕站起身,平治帝扫了眼桌上那一小摞尚未来得及批阅的奏折,却举步走下玉阶,对紧跟在身后的陆公公说道,“摆驾赫连贵妃宫中。”
正文 第096章
简王府门外。
“开门,本郡王可是专门来看望你们家郡王的。”一手挑开车帘,沐清一探出头望着肃穆寂静的简王府大门,对守在门房的小童大声喊道。
小童见停在自家王府门外的竟是沐王府的马车,出声的更是沐王府不可招惹的清郡王,一时间皱起了眉头,神色间十分不愿为沐清一开门。
沐清一见之,也跟着皱起眉头,眼底露出凶恶表情,空暇着不听话的小童,“开不开?不开,本王可要硬闯了?这是谁家的规矩,居然不让贵客进入,简王府什么时候这么大的架子了?”
“清郡王息怒,我家郡王今日受了伤,早就累了,此时已经歇下,清郡王请回。”一道稳重的声音自小童身后传来,沐清一定睛望去,果真见简珏身边的亲卫袁天大步走了出来。
只是,袁天却并未步下王府门前的石阶,只停足在小童身前,神色淡漠地望着马车内凶神恶煞的沐清一。
沐清一收起脸上的凶恶表情,邪邪一笑,嘲讽道:“累了?本郡王看他是做戏累了吧。那汤汤水水砸过来之后,本郡王可没见简珏皱一下眉头。这点小伤若也算是伤,那他也就不配坐镇简王府镇守北疆。”
听出沐清一口中的嘲讽,袁天脸色依旧冷漠,就连与沐清一对视的视线亦是冷淡地看不出半丝情绪,仿若丝毫不在意沐清一对简珏伤势的怀疑。
见袁天神色不变,沐清一猛地皱了下眉头,突然放下车帘,只听得寂静的街巷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声响,随后看到沐清一拄着拐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接走上王府门前的石阶站定在袁天的面前,嬉笑道:“本郡王府上多的是烫伤药,你快开门,让我看看简珏的伤势,一会差人给他送些对症下药的烫伤药过来。”
袁天身影屹立不动,波澜不惊地看着走近的沐清一,却并未下命打开大门,只冷淡地开口,“清郡王的腿伤似乎伤的不重?”
闻言,沐清一含笑的脸微微一沉,含笑的眼底射出一抹凌厉的视线,转瞬间却又被他眼中的笑意盖住,让人察觉不出他适才神情的转变。
‘咚咚咚’,沐清一右手握着拐杖轻戳地面,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却又仿若催人之声,让人心头升起烦躁情绪。
“本郡王的腿伤的重不重,简珏应该最清楚。简珏的伤重不重,这天下,只怕也只有他一人心底有数。”一声冷笑,沐清一脸上噙着的笑容转冷。
袁天岂会听不出沐清一话中的意思,却面色如常、神色坦然地回道:“清郡王错了。此事皇上与太医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我们郡王断不敢欺君。”
说到最后‘欺君’二字时,袁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沐清一,平静却蕴含穿透力的目光似是要看透沐清一般,让沐清一不禁轻声咳嗽了一声,鼻中不由得哼哼了两声。
“哼,快去禀报你家郡王,就说本郡王来了。他若是不见本郡王,后果自负。”瞪了袁天一眼,沐清一顿时失去了与袁天斗嘴的乐趣,直接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随即斜靠在王府大门前的红柱上慢慢等着。
这时,一道身影自门房内走了出来,停在袁天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袁天微点了下头,遂抬头看向站没站相的沐清一,沉声道:“清郡王,请。”
闻声,沐清一勾唇一笑,缓缓站直身子慢慢走到袁天的面前,待大门打开后,一同步入简王府。
简王府内与府外气氛相似,皆是清冷僻静,干净利落的不见半点闲人杂草,只留檐下悬挂着的灯笼照亮二人前行的路。
二人所经之处,只剩下沐靖一手中拐杖轻点青石路的声响,当这响声在简王府内却显得极为清晰,甚至能够听到数道回声。
穿过简王府青葱翠绿的花园,袁天领着沐清一来到书院,将人领到书房门外后,抬手在紧闭的房门上轻敲了几声,待里面传来简珏的声音后,袁天这才轻推开房门,放沐清一进去,自己则尽职守在书房外。
沐清一踏入寂静无声的书房,双目环顾一遍书房的摆设陈列,目光最后盯在斜躺在软榻上的简珏,只见他侧着身子,手拿一卷羊皮地图凑近烛火研究着地形,沐清一眼底划过一抹冷笑,遂出声道:“不愧是让皇上倚重的宁郡王,即便受此重伤,还在研究地图。简珏,你这么拼命,小心遭人嫉恨。”
“有何事?本王让人领你进府,可不是听你闲话的。”简珏目光压根就未从地图上转开,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地图上山峰迭起的地形,同时应对着刚刚进入书房的沐清一。
沐清一却是半点也不客气,不用简珏开口,自己先行找了个太师椅坐下,将拐杖斜靠在一旁的茶桌上,右臂撑在扶手上,手掌拖着腮,目光打量着面色苍白但精神尚好的简珏,出声问道:“你当真受伤了?”
“门在后面,自便。”却不想,沐清一等到的却是简珏赶人的话语,而半点都不知待客之道的那个人始终盯着手中的羊皮卷,似乎能将那复杂的地形看出仙女来。
沐清一微挑眉,勾唇一笑,脸上却无半点怒意,依旧自言自语道:“简珏,你不觉得今天御花园御膳房宫女的动作太不寻常了吗?只是,本郡王更加好奇的是,你做了什么好事,竟能够让皇帝这般费心思地试探你?”
闻言,简珏却只动了动手腕,似是举着羊皮卷累了,微微转了转手腕,目光却始终落在羊皮卷上,并未因为沐清一的话而慌了神,只淡淡地回道:“只是一个意外。天色不早了,清郡王请吧。”
“好歹本郡王是好心来看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没发现,今日皇甫少司已经注意到玉轻尘了吗?宫宴结束后,皇甫少堇提议在香雪楼聚会,本郡王可是好心来告知你此事的。哦,对了,玉丫头可是在被邀请之列。”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沐清一才将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来,但见他紧盯着简珏半敛的冷目,却发现那双清冷黑眸神色沉稳,竟没有半点动容。
沐清一不禁皱了下眉头,原本喋喋不休的嘴也轻抿了下,似是对简珏这油盐不进的性子有些无语。
“袁天,送客。”半晌,简珏打了个哈欠,遂出声对门外的袁天吩咐道。
“清郡王,请。”袁天的身影瞬间闪入书房内,人影顷刻间来到沐清一的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沐清一不想自己好心前来,竟只落得这样的下场,一时间双目圆睁瞪向简珏,却发现他早已闭目假寐,半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一时无趣,沐清一取过一旁的拐杖,狠狠地在地面敲了几下,这才起身离开了书房。
袁天一路将沐清一送出简王府,待重新返回书房时,简珏已起身,正端坐在书桌后对着一本摊开的兵法书发愣。
“主子,该换药了。”袁天走到书架旁,从书架最下排取出药箱来到书桌前,将药箱搁在书桌上提醒简珏。
“袁天,本王是不是太过明显了?”简珏伸手将兵法书倒扣在书桌上,左手托腮抬目看向袁天,眼底有着从未有过的困扰。
“主子,清郡王可不是普通人,他的眼睛很毒。”袁天自是明白简珏为何有此一问,沐清一今日前来简王府,便是想试探简珏对玉轻尘的态度,这才让简珏有所警觉。
“唉,看来,本王当时还是太心软了。”闻言,简珏轻叹一声,烛光映照下,简珏半垂的眼眸中折射出一抹惋惜之色。
袁天听之,取瓷瓶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低声提醒道:“主子,清郡王腿受伤,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
这如果算是太心软,那怎样才算不心软?
“少说废话,换药。”一记冷光射向袁天,简珏解开腰带,脱掉上衣,露出被烫伤的肩膀。
袁天立即低下头,眼底划过一点点的委屈,明明就是郡王问他的,他也不过是实话实说。只不过所回答的话不合郡王心意,现在反倒嫌弃他的话多了。
走到简珏身后,袁天双手轻按在简珏右边肩头摸索了片刻,待找到一丝痕迹后,双手轻轻将那层泛着红光的肌肤撕了下来,而这层被烫伤的肌肤下面,隐藏的却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想必皇上经过这次的试探,暂时不会再动手。”将撕下的肌肤置于烛火上仍其烧毁,袁天取过桌上摆放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轻轻地洒在简珏的肩头。
纵使袁天动作再如何轻柔,却依旧扯动了伤口,肩头传来痛楚,简珏却是面不改色,修长手指轻瞧着桌面,映照在黑眸中跳跃的烛光却不见半点温度,只听得简珏冷淡地分析,“不见得,皇甫少司、皇甫少堇,都不是省油的灯。香雪楼,日进斗金,他们打的好主意。”
正文 第097章
沐王府。
沐清一一瘸一拐地走入沐王府,刚穿过花园脚尖尚未踏入沐王府花厅,一阵劲风便冲着他的面门砸了过来。
沐清一心下一紧,忙跌跌撞撞地往旁边侧过身,险险地躲过了茶水茶盏的攻击。
待他站定后,才发现花厅内仅剩沐靖一一人,竟连亲卫也不曾见到,想来沐靖一定是有话想单独对他说。
见沐靖一不再随手丢东西过来,沐清一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圆桌旁坐下,细观沐靖一脸上并无太大的怒意,沐清一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说大哥,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好歹弟弟我也是身受重伤,你下手不必这么狠吧?”
“你还真去简王府了。”这句问话显然是肯定句,沐靖一瞧见沐清一将受伤的腿架在一旁的圆凳上,不禁狠狠地瞪了沐清一一眼,却并未出声斥责他的举止。
“去了。简珏真无趣,木头人。好歹我也是一番好心,那厮居然连杯热茶都没有。就连身旁的袁天也是木头桩子一个,难怪简王府里面全是光棍,活该。”一口气将简王府上下批评了一遍,沐清一大大地将在简珏那受的恶气尽数吐了出来,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仰头将茶水尽数喝尽,这才惬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自取其辱,没人稀罕你去。”见沐清一一副牛饮的模样,沐靖一脸上浮现一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还是亲手执起桌上的茶壶,再为沐清一斟了一杯热茶。
沐清一接过沐靖一递过来的茶盏,笑得狡猾无比,半眯的双目中射出精湛的目光,卖着关子开口,“这可不一定哦。没准皇甫少司、皇甫少堇正希望简珏参加宴会呢。今日宫宴上,皇上没有试探出简珏是真伤还是假伤,自然心有不甘。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的眼睛都盯着那把龙椅,自然看得出他们皇帝老子的把戏,岂会这般容易就放过简珏?”
望着笑得如偷腥的猫似得沐清一,沐靖一脸上神色明显谨慎慎重许多,更是出声提醒得意忘形的弟弟,“那你又是凑什么热闹?简珏如何与你何干?皇甫少司皇甫少堇如何又与你有何干系?你莫要忘记,北疆简王府里可还有一个坐镇的老王妃。当年简王简王妃遭遇不测,老王妃虽一时受不住打击瘫了,却还是独自一人将简王府撑了起来,等到简珏长大后将完完整整的简王府交到了简珏的手里。那可是一名厉害不逊于太皇太后的一个人,有她在,简珏岂会是泛泛之辈?”
“简老王妃再厉害,也是远在北疆,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简珏若是软泥,就算有简老王妃支撑着,那简王府迟早也败落。哥,你不觉得今日太皇太后所举很是成问题吗?宋南不仅仅玉轻尘一个妹妹,若说更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非宋书瑶莫属,可太皇太后却点名玉轻尘。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沐清一将再次喝光的茶盏放回桌上,双手轻轻按摩着受伤的腿,半垂的脸上不见了方才的嬉笑,多了一抹深沉。
沐靖一目光也落在沐清一受伤的腿上,起身坐到沐清一的身旁,伸手为他按摩,“太皇太后有什么打算,以后便能看出了。到是你,腿受了伤还不安分,腿伤没有好之前,不准离开王府一步,免得又惹出一身的伤来。”
闻言,沐清一立即抬起头,双目均是不满地看向沐靖一,哀求道:“哥,你不能这样。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限制我的自由。我又没有惹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沐清一双目紧紧地盯着沐靖一,满眼均是苦苦哀求的神色。
奈何沐靖一并不为所动,冷着面孔反问道:“你给我惹的祸事还少?”
“管家。”不再理会沐清一满脸的求饶表情,沐靖一已经起身,对守在花厅外的管家吩咐道:“扶郡王回房休息,同时让府医过去为郡王换药。”
语毕,沐靖一转身踏出花厅,再没有看沐清一一眼。
“哎,哥…”望着沐靖一快速离开的身影,沐清一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愤恨地收回视线,沐清一转而瞪向原本打算上前搀扶他的管家,语气凶巴巴地威吓道:“给我盯着门房点,若是五皇子派人送来请帖,立即送来给本郡王。”
被沐清一瞪视着,管家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却还是坚持原则地回道:“郡王,老奴若是听了您的话,世子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谁要你交代了?本郡王自己会去说的。你只需按照我说得去做变成。”怒瞪了管家一眼,沐清一匆匆交代了一句,随即取过拐杖支撑着不能着地的腿一步步缓慢地出了花厅。
相府、宋园。
夜深人静,月白风清,十分惬意。
玉轻尘静坐在窗边,静望着墨蓝色的夜空,灿若星辰的水眸此刻则眨也不眨地看着夜空中一颗颗如钻石般的小星星,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丝情绪与想法。
今日发生的事情始终徘徊在脑中,直到黑夜降临,喧闹归于宁静,玉轻尘才能安安静静地坐下细细分析宫宴上的一切。
将自进宫开始便开始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玉轻尘心底最为在意的有二人。
一为简珏,一为沐清一。
简珏在众人面前冷漠如霜,让人试探不出他的真正面目。
沐清一却独独相反,他是一个拥有多样化表情的人,看似大大咧咧却十分谨慎,如泥鳅般灵活地让人抓不住摸不着。
玉轻尘如此在意此二人,只因他们在她的面前与旁人面前太过不同。这份不同,让玉轻尘心生警惕,不得不防。
“小姐。”寂静中,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珠帘被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水绿手持一封信件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易风让奴婢交给您的,是公子的信。”水绿快步走到玉轻尘的面前,将手中从未拆封过的信件交给玉轻尘。
玉轻尘接过,素手轻轻撕开信件取出里面的信纸,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只不过,越是看到最后,玉轻尘的眉头却皱的越紧。
水绿取过床头摆放的丝绢披风重返玉轻尘身旁,将披风小心地披在玉轻尘肩上,为其系好丝带,却发现玉轻尘面色凝重,不禁低声问道:“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玉轻尘将信件从头到尾再次仔细地阅读了一遍,这才示意水绿取过烛台,取下罩子,将信纸置于烛火上,平静地双目望着信纸烧为灰烬,这才低低开口,“哥哥打算离开大夏,独自前去匈奴。”
“什么?”闻言,水绿柔和的脸上顿时浮现震惊诧异之色,眼底更是蓄满担忧与紧张,不禁失态道:“小姐,奴婢听闻匈奴之人凶猛残暴,公子怎么会想去匈奴?小姐,公子最是听小姐的话,小姐还是赶紧写信劝一劝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