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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铁笠一向治军严格,今夜也难得宽容起来。
面对这只能胜、不能败的一战,每个人心头的压力都实在太大了。这些天来为了粮草的事忧心忡忡,军中甚至已经开始断粮了,突然得知粮草终于运到,人人松了一口气,一时兴奋,总是难免的。战场上形势险恶,这一刻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此时此地的纵酒狂欢,似乎是种刻意的放纵,大伙儿都有点忘形了。
“咱们就听萧帅的,在这儿谁也别管什么上下,宁兄弟,陆姑娘,我先敬一碗。”赵舒仰头先喝了一碗酒,一抹嘴,又拉着宁如海道,“都是头一次见面,我给你们引见。萧帅你们都见过了,这边是韩沧韩将军,这边是叶知秋叶将军,都是好兄弟,大家不要见外。”
韩沧倒一眼看得出来是行伍出身,脸色黝黑,浓眉豹眼,一双手有小浦扇那么大,就往宁如海肩膀上拍了下来,“宁兄弟,你放心,今后这军营里谁敢不服你,我老韩第一个跟他算账。”
饶是宁如海功夫了得,也被他这一拍,拍得半边身子都歪了,还得连声道谢:“唔!多谢韩将军关照……”
叶知秋原是弃文从武,所以举止就温和多了,只是在一边笑着摇摇头,“这韩沧,一喝了酒就没轻没重了。”
不知道是有心或是无意,在笑语喧哗、觥筹交错的热闹气氛里,唯独杨昭被隔了出去。贵为都御指挥使,又是督军,他算得上是重权在握,可是在这个大营里,就连一个肯过来跟他喝杯酒的人都没有。
说来也是,在京里他高高在上前呼后拥,又有王公公在他后面只手遮天,谁都不得不避忌他三分:可是出了关,千里迢迢,杨昭纵有天大的本事,怕也使不出来了。
“赵将军,咱们都在这里喝酒,万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来得及吗?”风烟有点担心,主帅、督军、副将,连同大大小小的头领都在这里,这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不用担心,大营的布防很严密,再说瓦刺还没摸着咱们的底细,怎么会贸然来犯?他们打剑门关也损失了些兵将,虽然元气未伤,可总得整顿一下。眼前正隔着铁壁崖严阵以待呢。”
“这一仗,咱们可是万万输不起。”风烟轻叹道,“关于是战是和,上边一直分歧很大,一旦紫荆关失守,这北方……”
赵舒也是明白的,“可这仗,实在是难打啊。瓦刺兵强马壮,咱们带来的却都是刚从东南战场上调回来的疲兵散将。已经连着丢了宁远和剑门关,咱们的守军都是一击而溃,我看,弟兄们的士气也不足。”
“你怎么还没和瓦刺的兔崽子们照上面,就先吓软了?”旁边的韩沧听得冒火,“砰”的一声,拍得桌子上的杯盘都一跳,打就打,怕个球!“
被他这一吼,大伙儿霎时都一静。
萧铁笠皱眉道:“你急什么,赵舒也不过是说说眼下的形势,你听见他说过一个怕字了吗?都是带兵的人了,还吵吵闹闹的,叫下边看了,成什么话。”
韩沧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我也不是跟他生气,都来了这么些天了,也不见什么动静,都快憋出病来了。萧帅,咱们老是躲在大营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嘛。”
“打是迟早的事,总得让大伙儿稍作整顿。你就是个急惊风的性子,多听听赵舒的,还总是不服气。打瓦刺咱们这是头一回,不了解他们的攻防部署,这仗你要怎么打?”
韩沧嘟哝道:“本来打瓦刺就是硬碰硬,还研究那些做什么。”
风烟刚想说点什么替他打打圆场,抬头却瞥见杨昭那一抹心不在焉、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像这种局面完全不关他的事。心头一时有气,忍不住道:“杨指挥使看起来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知道对这一战,可有什么高见?”
杨昭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打个瓦刺而已,紧张什么?他们要是打过来,就应战;他们若是不动,那就跟他们继续耗着。”
风烟瞪着他,几乎气得笑了出来。堂堂一个督军,这就是他的“高见”?可真是教人大开眼界啊。“以前听说过,指挥使打兀良哈、平江西匪患,仗打得如何漂亮,还道是个人物。今天才知道,原来不过如此。”风烟声音清脆动听,可是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杨昭淡淡道:“不敢当。”他抬头看了风烟一眼,她不屑和挑衅的神色是那么明显,一种咄咄逼人的明艳,让四周的灯火也为之失色。
“照杨指挥使的说法,咱们跟瓦剌耗上一年半载的,就算京里再送几趟粮草,也怕不够用——不过没关系,拖不下去了,就正好撤兵,把紫荆关拱手让给瓦刺人,咱们怕什么,可以迁都啊。”风烟盯着杨昭的脸,真是沉得住气,她话里的嘲讽已经这么露骨,他还能若无其事!
“风烟。”宁如海轻轻一拉风烟的袖子,“少说两句吧。”他就知道这丫头的脾气,不惹出点麻烦来,她就不叫陆风烟,“大人不是叮嘱过,要小心行事,何必一来就得罪了他?”宁如海在风烟耳边轻声埋怨。
“你难道还指望跟他交朋友?”风烟不以为然地一笑,“宁师哥,我觉得咱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他心里早就一清二楚。”
宁如海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我……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可是从他刚才看我的眼神里,我就能感觉到。”
风烟沉思着道,“我觉得他根本是洞察了咱们的计划。既然这样,咱们又何必遮遮掩掩?”
“那么咱们对付他,岂不是又难了一层?”宁如海低声叹了口气。
“也不见得。刚才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吗,都说杨昭有多么厉害,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也许是咱们自己吓唬自己,太高估他了。”风烟道,“后面有王振的支持,他想爬上都御指挥使的位子,也不难啊。”
“你是说——他不过是虚有其名?”
“我只是觉得他在敷衍避战。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敬服他的,难道你看不出来?”
“来来,喝酒!”赵舒和韩沧举着酒杯凑过来,“你们两个躲在一边偷偷嘀咕什么?”
“说了个笑话而已。”风烟道,“没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杨昭,他还在自斟自饮,似乎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如果杨昭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那么应该不会太难对付吧?
第二章
“萧帅,昨天我跟赵将军、叶将军两位商量过,咱们打这场仗,有两个最明显的劣势。”
帅营里,除了宁如海和风烟之外,还有赵舒和叶知秋。萧铁笠负手立在沙盘前,正在听风烟说话。
“您也知道,户部尚书王骥和王公公的关系,他是绝不会再派粮草过来的。现在咱们大营里这些,只能应付一时,日子一久,就远远不够;十几万大军,每天的消耗都是个巨大的数目,咱们是拖不起的。况且军中大部分士兵都是从东南战场调过来,根本不适应关外的气候,等下了雪之后,天气更加恶劣,恐怕会有很多人病倒和冻伤。这些还都是其一。”
“其二,连续吃了好几场败仗,丢关弃城的,瓦刺的凶悍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他们还没有动手,就已经占了上风。咱们这边的士气太过低落,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让大家都振作起来。”
萧铁笠回过头,赞许地看了风烟一眼,“陆姑娘刚来几天,就能把眼前的形势看得这么透彻明白,实在难得。你刚才说的这些,也正是这一阵子我心里所想到的问题,只是一时还想不到有什么稳妥的办法。”
风烟犹豫了片刻,“办法……我倒有一个,只是太冒险了,怕萧帅不会同意。”
萧铁笠一怔,“是吗,那就先说来听听。”
“我想去打十里坡。”
“不行,”萧铁笠本能地反对,“把握太小了。”
风烟倒并不意外他有这样的反应,毕竟这个计划是担了一些风险的,“昨夜我和宁师哥偷偷去了一趟十里坡,那里虽然是瓦刺的势力范围,但不是他们大营驻地,而且地势易攻难守。瓦刺打下剑门关之后就用这里当他们的前沿战场,如果有一天,我们在剑门关附近开战,这个位置就变得很重要。”
她一边说一边在沙盘上作了一个记号,“这里就是十里坡。其实比它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从此一雪前耻,振作士气。”
萧铁笠缓缓道:“你准备怎么打?”
“具体的部署还没想好,可如果是晚上轻骑出营,趁夜奔袭十里坡的话,胜算很大——瓦刺在那里的布防还算松懈,现在两边都在屯兵备战,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那里主动出击。”
“让我考虑一下。”萧铁笠终于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赵舒,你去虎骑营一趟,
把这件事向杨督军禀报一声,看他怎么说。“
赵舒不禁蹙起了眉头,“萧帅,有这个必要吗?”
“他是督军,自然有督军的权力,而且咱们也得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他还能如何?多半就是敷衍两句。”风烟不以为然。
“如果他真的坐视不理,也许反而还好些,只怕……”萧铁笠停住了话头,杨昭是王振那边的人是没错,他当这个督军,也是为了跟他作对来的。可是他还摸不透杨昭的心思,他到底打算做什么?他是想拖延?避战?还是挑起内讧?
“赵将军,我和你一起去。”风烟叫住了赵舒,“出京之前,我们大人也曾经嘱咐我要盯紧杨昭,正好趁此机会,去摸摸虎骑营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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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骑营是禁军之中威名赫赫的一支精锐骑兵,这次杨昭把他们也调到了西北战场,想必也知道萧铁笠、赵舒、韩沧这些将领,都与他势同水火,若没有自己的势力,只怕在军中寸步难行。
他们的营地在大营的南边,虽然近得只隔一条小路,南北两边却各自为政,互不相干。南边是杨昭的人,他们本是从禁军出来的,就连萧铁笠,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北边却是跟随萧铁笠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自然对王振、杨昭之流视若仇敌。若不是两边的主将都有严令,南北营之间只怕是早已经打了起来。
在这种情形之下,风烟和赵舒他们被拦在虎骑营外面,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赵舒脾气虽好,此刻也着恼了:“咱们奉了萧帅的令,过来商议军务,杨督军居然不肯见,架子未免也摆得太大了。”
“没有萧帅的令牌,谁也不得擅闯虎骑营。”对方的守门卫兵完全没有退步的意思。
“咱们闯进去又怎样了?”
“龟儿子,狗仗人势……”赵舒身边带来的几个随扈都按捺不住,纷纷吵嚷了起来。
眼看双方就要起冲突,一个娇脆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啊哟,这不是陆姐姐吗,真是稀客。”
风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又是袁小晚!她明明心里不怀好意,可见了面又叫得这么亲热,表面上的功夫一等一,风烟对她,实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袁姑娘。”守门的士兵对她倒像是十分尊敬,立刻分开两边,为她闪出一条通道来。
这袁小晚仍然是那身打扮,环佩叮当的,不过多围了一件银狐小坎肩,柔媚入骨,“你们怎么也不睁大眼睛瞧一瞧,这位陆姑娘,可是京里派来的遣粮官,连萧帅也待她如座上宾,前天还听说在帅营里特意摆了接风宴;除了指挥使,咱们就连喝杯酒的份儿都没有。要是得罪了她,你们可要小心些……”
“废话少说。”风烟打断了她,这袁小晚似乎总是话里带刺,教人听了心里不舒服,
“我们找的是杨昭,不是你。”
“好大的口气啊。”袁小晚又笑了,“你要见指挥使,他就得来见你?纵然是萧帅,只怕也没这个能耐。”
风烟忍不住回敬道:“杨指挥使自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但若来的是司礼监王公公,只怕这会儿工夫,指挥使已经鞋子都来不及穿地迎出来了。”
“你——”袁小晚真的有点被激怒了,刚要还口,却又想起了什么,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冷冷地一笑,“原来陆姑娘功夫不错,嘴皮子也很厉害。但我是好心来带你们进去的,用不着一见面就吵架吧?”
“袁姑娘,这就让他们进去吗?”旁边一个守门的士兵忿忿地问。
袁小晚道:“客人上门了,咱们总不能一直拦着,若是指挥使知道了,只怕不高兴。再说,也难得那边居然还有什么‘军务’要来跟咱们商量,万一给耽搁了,留下这个话柄,以后人家还不知道又要说什么难听的了。”
“是!”守门的士兵齐声答应,退了下去。
终于进了虎骑营,四周十分整肃,看得出来平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但还没到督军大帐的门口,就听见那边笑语沸腾,鼓声喧天,十分热闹。风烟不禁好奇,“那边闹些什么?”
“正在举行摔跤比赛。”袁小晚居然这样回答。
“摔、跤、比、赛?!”风烟和赵舒面面相觑。马上要开战了,全军上下都如临大敌,绷得紧紧的,萧帅更下令加紧练兵,小心备战。这杨昭,居然带着他的手下在这里搞什么摔跤比赛!听这声音,玩得还正欢呢。
“是啊,有兴趣的话,一起来看看?”袁小晚悠闲地道,“正好,指挥使也在摔跤场上。”说着顺手一指,“瞧见了没有,就在那边。”
那——是杨昭?
风烟真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这么冷的天,她裹着厚厚的披风还是难以抵御关外如刀的寒风,这摔跤场上的一大群人,却连军衣都脱了,满头还冒着热气。有四个字形容这场面正好,就是热火朝天。
站在看台上面,正亲自给他们击鼓的,就是都御指挥使,堂堂的禁军统帅,杨昭?!看他的样子,刚才大概还下场了,战袍盔甲也都扔在一旁,一袭黑衣,还仿佛汗涔涔的。
风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有一点行军打仗的样子?难道什么叫军纪,什么叫将威,他都压根儿不管吗?还是这虎骑营里原本就是不分上下地玩做一堆?
袁小晚过去,纵身跃上看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又抬手向风烟、赵舒这边指了指。杨昭回过头,看了一眼,把鼓槌交给身边的随从,又有人给他披上军衣。他连扣子都没系,就这么往椅子上一坐,随随便便地一招手,“叫他们过来。”
这什么态度啊?风烟再次挑起了眉毛,他在唤狗吗?就只差没丢根狗骨头过来了。
“小晚说,你们是奉了萧铁笠的命令来找我商量‘军务’的?”杨昭坐在看台上,对着下面的风烟,带点嘲弄地一笑。全军上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个,敢把“萧铁笠”这三个字,这样随随便便地挂在嘴上。
“不是跟你商量,是来告诉你。”风烟不客气地道,“我们决定今天晚上就去打十里坡。”
杨昭微微—怔,那—丝嘲弄之意慢慢隐去,像是要再确认—下他所听到的。“今天晚上?”
“没错。”风烟道,“萧帅已经同意了。”
“他——同意了?”杨昭的手指轻轻叩着椅子上的扶手,“这么说,这原本不是他的意思。是谁提议的?你,还是赵舒?”
风烟冷冷道:“这个就不劳烦杨督军费心了。你只要带着你的虎骑营,在这里摔摔跤,打打鼓,玩得尽兴就好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个督军。”杨昭被她这样讥讽了一番,却也不生气。
“我知不知道,有分别吗?”
杨昭沉默了一会儿,“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打十里坡的事,萧铁笠如何安排,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因为我反对。”
“反对?!”风烟不禁提高了声音,“你甚至还不知道我们去打十里坡的理由,以及如何部署,居然就说反对”他这是摆明了存心跟萧帅过不去嘛。
杨昭笑了,漫不经心,“我需要知道那么多吗?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不行。”
风烟忍着气,“反对也总该有个理由吧。”
“太冒险了。”他只答了这么一句。
“不想冒险的话,你又何必到这里来?”风烟道,“在京城里呆着,喝喝茶,遛遛鸟,岂不是更舒服。又或者,所谓都御指挥使,就是这样靠着别人流血流汗打回来的?”
“什么?!”周围虎骑营的人都被这句话激怒了,靠得最近的一个,伸手就来抓风烟的肩膀,“你敢污蔑指挥使!”
风烟也不闪,待他的手指刚刚扣上肩头,闪电般抬肘,击他软肋,右脚勾住他脚踝向后疾扫——“扑通”一声,又高又壮的一个武将,已经被她撂倒在地。
“虎骑营的人,原来就是这么厉害。”风烟看着狼狈不堪,摔倒在自己脚下的人,嫣然笑道。“真是领教了。”
那人本来就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想不到风烟一个弱女子,出手会这么快又这么狠,当着杨昭和同营伙伴的面前,被摔得这么狼狈,哪里受得了,爬起来就要动手,却被杨昭喝住:“还不退开点!”
“指挥使,她……”
那人还要分辩,杨昭已经站起身,“还嫌不够给我丢脸?”
“真要打,我哪会输给她,刚才是没提防,才教她占了便宜!”
“你先动的手,还说你没提防?我看没提防的应该是她吧。”杨昭不以为然地一哂,“怎么,你还打算跟一个女人在这摔跤场上动手?真亏你想得出。”
风烟刚要说话,赵舒在后面拉了她一把,“他们人多,真要动手,势必吃亏。再说萧帅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
也不等风烟回答,拉着她就往外走。
风烟和赵舒走远了,看台上的袁小晚朝刚才被摔的那人眨了眨眼睛,“佟将军,吃亏了吧?还敢不敢吹牛了?这个丫头的身手,我在去接她的路上就领教过了。”
杨昭回过头,“少说两句吧,你当是看戏是不是?”
袁小晚道:“这个陆风烟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没想到咱们到了关外,这场戏反而是越来越热闹了。”
“我带你出来,可不是看热闹来的。”杨昭脸色微微一沉,“交代你去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袁小晚没敢再嬉笑,“正在办,这一两天就差不多了。粮草库那么大,还得防着被人看见。指挥使,你是不是太小心了,那边真的……”
“你只要把事情办得稳当点就行了,别问那么多。”杨昭没让她说下去。
“唔。”袁小晚瞧了瞧他的脸色,“陆风烟这个丫头,脾气大得很,当着你的面都敢这样说话,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要怎样,把她抓过来一刀砍了?她是于谦的人。”
“可她这么一走,弄不好的话,晚上真的就带着人偷袭十里坡去了。”袁小晚提醒了一句。
杨昭看着风烟的背影消失在大营外,淡定地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袁小晚有点糊涂了,“刚才你明明还拦着不准去。”
杨昭温和地打断她的好奇:“明天你就明白了。不早了,叫大伙儿都回去休息吧,比赛的事,明天再继续。”
袁小晚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杨昭的脾气,她是知道的,眼下这件事他已经不想再谈论下去了。
另一边,赵舒和风烟已经出了虎骑营。
赵舒后悔不迭,“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来见杨昭,他这一阻挠,咱们还怎么出兵?”
风烟道:“他不过是胆小怕事,咱们若是听了他的话,乖乖在营里躲着不敢出去,那才是笑话。依我看,咱们不理他也就是了。”
“那可不成。”赵舒道,“他手里有兵符,咱们要是公然抗命,被他捉到了把柄,只怕不肯善罢甘休。万一他再参萧帅一本,事情反而闹大,京城里还不够乱吗?王振又该逮到机会兴风作浪了。”
“所以咱们不能张扬啊!”风烟想了想,“本来我是打算在各营选拔一些身手好的,既然杨昭反对,咱们也不能跟他翻脸,那就暗地里进行,把叶将军也拉过来,找咱们这边可靠的人马,悄悄出营。”
“这……不太好吧,”赵舒觉得不妥,“要是走漏了风声,传到杨昭耳朵里,就麻烦了。”
“那就看咱们的保密功夫够不够好,准备的速度够不够快。”风烟道,“再说咱们要是能打下十里坡,就是头功一件,谅他也不敢怎样。上面不是还有萧帅压着吗,你怕他什么?”
“那,就依你说的。”赵舒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横下了心,“就今天晚上。”
在这种局势下,实在是太需要一个胜利的消息了。更何况,如果真的打下了十里坡,不但可以挫一挫瓦刺的锐气,还一并灭了杨昭的威风,该有多么大快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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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天色刚刚从黑暗里透出一丝淡淡的青色。
大营门前,突然传来密雨般的马蹄声和一阵阵欣喜若狂的欢呼:“打了胜仗啦!瓦刺人被咱们赶出了十里坡啦——”
这沸扬喧闹从营外一路传进了营里,喊的人从十个变成了百个,又从百个变成了千个,到最后整座大营都被卷入了这欢腾的浪潮里。
睡梦里突然听见这样惊人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从营帐里涌了出来。
“是哪一营的人去打了十里坡?”有人在嘈杂声中扯着嗓子问,“怎么这两天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是啊,该不会是南边的人抢在前面,先去打了一仗吧,”
“谁说的!他们在京里养尊处优惯了,要说打仗,还得看咱们的。”有人大声反驳,“你没听见外面喊吗,是赵将军和叶将军他们!”
周围一片附和声:“没错,好像他们都快到营门了……”
胜利来得这么突然,突然得让人有点不敢置信。只一夜间,三千骑兵,就一击得手!
原本十里坡在战略上并非必争之地,更远远不如剑门关和紫荆关那么重要,所以瓦刺的防备才会这样松懈,而且这一次是突袭,规模不大,并没有打击到他们的主力。但是,自从瓦刺联合兀良哈打入西北边疆,就只有一个接一个惨败的消息,哪怕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在此时此刻,也称得上是弥足珍贵。
就连一向沉稳的萧铁笠,也不禁喜形于色,亲自带人从帅营里迎了出来,“全营掌灯,准备鞭炮和酒菜,咱们要好好犒赏打了胜仗回来的弟兄们!”
回营的队伍已经到了营外,叶知秋和宁如海率领的一拨人马在前面,他们是从右侧打上了十里坡的;而赵舒和风烟他们因为要清理战场,清点伤亡情况,所以耽误了一阵子,落在了后面。
赵舒在疾驰的马上,意气风发地大声谈笑着:“追了半天也没追上老叶他们,看来他们是急着回去报功去了!这一仗,打得可真利落,咱们摸到十里坡的时候,那帮瓦刺人还在被窝里呢。尤其是从茅厕里逮到的那个,惊得连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风烟在他旁边不远,接口道:“这下子,看看杨昭还有什么好神气的?”
“只怕他现在已经听到消息了吧?脸色一定不好看。还有老韩,咱们出营的时候把他给撇下了,要是他知道咱们这么快打下了十里坡,一定气得半死,瞧他怎么埋怨我吧。”赵舒正在说着,突然一愣神,“风烟,你看那边,是不是虎骑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