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事件时,尼黎莉丝对赶抵的刑事形容这时的气氛如下:
——我不认为大家都受到很强烈的冲击哩!该怎么说才好呢?只觉得室内彷佛笼罩着一层晦暗之物,让我情不自禁在心中祈祷别发生什么不祥之事……
或许因为她敏感的察觉当场的气氛,所以等牧抱着洋酒箱回座时,马上站起来摆放酒杯,并拿起葡萄酒瓶帮大家倒酒。
“我不喝酒,我不喝……”行武荣一挥手推拒。自刚才就默默用牙签剔牙的他,这时才首次开口。以前,行武自称酒国英豪,不过在转系至音乐学院之前,就完全戒掉了。
“可是,这是祝贺,没关系吧?”
“我不想喝。”
“和平常情况不同呢!这是礼貌问题。”
两人之间的状况又有些不对劲了,行武之所以圆睁双眼,或许是又想起方才被骂为荷登特族人之事吧!
“喂,行武,你只要假装有喝酒就行啦!别那么矫情、倔强了。”牧说。
行武这才不甘情愿的接过酒杯。
不久,等每个人的杯内都倒有葡萄酒后,大家一同举杯祝贺橘和纱絽女订婚。当然,兴高采烈的只有尼黎莉丝和牧数人两人,安孙子孩子气的脸孔蹙成一团,铁子更是意气消沉,而行武正噘嘴吹着花子帮他倒好的茶,彷佛完全漠视这一切。
为了祝福和被祝福而深觉愉快的只有四个人,尤其以橘和纱絽女可能因陶醉于幸福之中吧,或者他们本来就不在乎别人反应?毫无顾忌的又笑又闹。
4
天亮了,是八月二十一日。
无法熟睡的安孙子宏很早就下床,打开窗户。昨夜星月交相争辉,但是今晨却不声不响的飘着雾雨,草坪上的花钟已被淋湿,看起来溢满哀愁。
带着盥洗用具下楼,发现浴室里面似乎有人。推开门一看,是日高铁子。
看样子她好像也失眠了!
昨夜,安孙子因受到重大打击而未有太多空暇观察他人,不过在床上辗转反侧之间,忽然想起铁子充满怨恨的眼眸,而注意到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早!”安孙子故意装出快活的声音打招呼。一向倨傲的他,很难得会主动跟别人打招呼。
“啊,早安!”铁子摘下眼镜的脸孔浮现某种羞赧之色,回答。那是唯有女人才可能表现的神情。
安孙子瞠目了!他第一次发现铁子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女性。
丁香庄第二天的最初战火在早餐结束后点燃。昨夜沉闷凝重的气氛随着时间流逝,似稍微淡去,当然,最重要也是由于铁子和安孙子彼此同情对方立场,怜悯相互受伤的心境。
但,早餐后正在喝茶时,纱絽女却像突然想起般的说:“我们在每个房间的门口贴上名牌吧!这样会彷佛置身船上,很有意思的。”
所谓的女人,大概不管年龄多大,总是脱不了女学生的情绪吧!因此,尼黎莉丝当场表示赞成。
“对呀!对呀!我们要在这儿待一个星期呢!贴上名牌比较好,否则这样一整排房门,也许我本来打算去牧的房间,却走错门进入行武的房间,那岂非把事情闹大了?”
就这样,行武向万平老人借来砚台和毛笔,帮众人写名牌。现今年轻人的共同特色乃是字都写得很差劲,但不知为何,行武却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在学校里,他还兼差帮忙外出打工的学生们写履历表。
行武用嘴唇含软笔尖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开始在纸片上写出各人的姓名。
“很漂亮呢!”
“真的哩!他的字很有味道。”
四周的人不停的夸赞。
不久,行武将写好姓名的七张纸片排在桌上,松了一口气时,众人之间忽然响起一声爆笑。他惊讶的回头一看,发现安孙子手按在肚脐,矮小的身体如对折般,已经笑红了脸。
“怎么回事?快说呀!”
“喂,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异口同声追问,安孙子这才停止笑声,但,仍似极力忍住般断断续续的回答:“是屁股、屁股啊!黎莉丝的屁股。”
“我的屁股怎么了?快讲清楚!”黎莉丝狼狈似的怒叫,抓住自己的裙子,注视肥胖的腰际。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不,不是你身上,是字……名牌上的字。”
安孙子手一指,众人这才注意到。或许应该说连书法名家弘法大师也会有笔误的时候吧?行武本来打算写“尼”字,却写成了“尻”字。(译注:尻的意思即屁股)
这次,换行武狼狈了。
见到他那模样,安孙子的笑意又上涌。
“哈、哈、哈,如果尼黎莉丝是臀黎莉丝,那么骤雨也可以写成屁雨,甜纳豆写成臀纳豆,甚至天照大神都可能变成屁照大神了,行武,若是在战前,你会因侮辱皇室之罪被判处绞刑的哩,哈、哈、哈……”
他会在这时猖狂大笑,大概是想吐尽昨夜以来郁积的怨愤吧?但,另一方面也可说是对行武一向的反感完全爆发。由美术学院转系的行武富于低音歌手的才华,学习能力又强,对此,安孙子一定无法忍受,于是在找到宣泄出口的此刻,当然会尽情的嘲笑了。
但,他却完全没顾虑黎莉丝就在一旁这点!
“什么?我是臀黎莉丝,甜纳豆就是臀纳豆,矮冬瓜,你在瞎说什么?也没想想自己是个三寸丁,好像蚂蚁一般,随便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你捏死。”
她鲜红的嘴唇扭曲,恨恨诅咒着。
本来张口大笑的安孙子愕然的望着黎莉丝,紧接着脸色改变了。恰似被碰到逆鳞而激怒的龙,安孙子最厌恶被叫做“矮冬瓜”、“三寸丁”。
“唔、唔。”盛怒之下,他的舌头也跟着打结,只是唔叫着讲不出话来,却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丢向对方。
间不容发,茶杯擦掠过黎莉丝的发梢,击中背后的墙壁,发出巨响后碎落一地。
事后回想起来,后来成为问题焦点的那男人一定是趁这段乱哄哄的期间偷走了黎莉丝的风衣,只是当时所有人皆在劝这两人,就算有人侵入也不可能发觉。
橘、牧和行武一同拦住安孙子,铁子和纱絽女则拉住黎莉丝手臂,等到将两人强行拉开时,几位和事佬都已经全身是汗了。
而,事件是在这天开始发生,之后便持续发生,所以当天的情形应有必要尽可能详细叙述,因为日后回头分析,一点点言外之意、一些些琐碎行动,都隐藏着足以解开谜底的重大意义。
尼黎莉丝这位女性的个性中存在着某种愚昧的成分,她在和行武争执最白热化之时会嚼口香糖,并非轻蔑对方,只是忽然想要嚼口香糖而已,而行武会对她的这种动作不以为意,只能说是他的个性较单纯。
像此刻,她在和安孙子大吵一场过后,马上又若无其事的环顾众人一圈,开口问“要不要玩扑克牌”,让所有人都呆怔不已。
安孙子露出暗骂对方“白痴”的表情,耸耸肩,走出餐厅。
“哼,这样最好,我们来玩六个人能玩的游戏吧!纱絽女,抱歉,麻烦你拿扑克牌过来,应该就放在那边的架子上。”
纱絽女立刻站起,拿来扑克牌,递给牧。她一向只对牧数人、黎莉丝和未来的丈夫言听计从。
“谢谢……”
牧说声谢谢后接过,瞬间,他脸上浮现不解的神情,拿着扑克牌盒在耳边摇动。
“怎么回事?”
牧没回答,打开扑克牌盒,一看,里面的牌张数很少,根本没办法用来玩游戏。
牧在嘴里低声念着:“一、二、三……”数算,之后很不可思议的望向黎莉丝,说,“奇怪喽!这副牌少了十三张。”
“是吗?我看看。”尼黎莉丝接过牌检查着,不久,用力将牌丢在桌上,“开玩笑!黑桃牌全都不见了。”
几位年轻人默默对望不语。这个时候,除了凶手之外,在这屋檐下的所有人都未发现,遗失不见的黑桃纸牌会被使用于那样恐怖的目的。
“那就没办法啦!还是放弃玩扑克牌吧!”说着,黎莉丝叹息出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转变为浓雾。
纱絽女站起身来,按下电灯开关,开亮灯。
5
日高铁子吃过早餐后就回东京了,所以,这天傍晚齐集餐厅的只剩六人。
黎莉丝说她和纱絽女一同购买的风衣被偷了,表情闷闷不乐。
大家正在观看电视新闻报导时,弯腰驼背的万平老人进入,对在门口附近的牧耳畔低声说着什么。
“各位,有警察想见我们,怎么办?”牧对大家说。
“警察?有什么事?”行武诘问。
“不知道。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事。”
“到客厅见他吧!”纱絽女建议。
只有她一个人声音里透着兴奋,其它几位男女皆感到诧异,不知警察来访的目的何在。
所有人刚在客厅安乐椅坐下,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感觉上精力充沛的男人打了声招呼自门外进入,男人身材魁梧,身上毫无赘肉,眯眼,鼻孔张大,若依行武的说法是“冷硬派小说中常出现的脸孔”之刑事。
男人一坐下,马上自我介绍是秩父警察局的由木刑事,紧接着从包袱里拿出百圆纸钞、山手线的回数票,以及一支钢笔。
“各位之中,有人曾见过这支钢笔吗?”他用手指捏住钢笔让大家能够清楚见到。
那是女用的小型钢笔。
尼黎莉丝显得很兴奋的回答:“那是我的。”
对方立刻把回数票推向她,接着问:“这个呢?”
“也是我的。在哪里找到的呢?”
刑事没有回答,问:“你是尼黎莉丝小姐?”
黎莉丝吞咽一口唾液,脸上浮现难得的疑惑表情:“是的……”
“这么说,这个也是你的?”刑事又自包袱内取出白色风衣,“上面绣有尼黎莉丝的姓名。”
“是我的,今天早上不见了,我还以为被谁偷了呢!”
刑事把风衣再放回包袱里,将钢笔、纸钞和回数票递给黎莉丝:“这件风衣是证物,暂时由我们保管。”
“哦,为什么?”
“坦白说,距这儿约两百公尺上游的悬崖下有人死亡,尸体旁掉落着这些东西。”
室内的空气似突然紧绷了。
由木刑事迅速环顾众人的表情一圈,继续说:“死者是烧炭的男人须田佐吉,死因是自悬崖掉下、头部遭重击。悬崖途中有滑落的痕迹,而在这一带,由于浓雾,失足摔落的意外并不稀奇,所以我判断是意外失足致死。死者因为碰到下雨,而在某处顺手摸走一件风衣罩在头上步行,却失足滑跤摔落崖下。不过……”
刑事再度迅速环顾众人一圈,从口袋内取出一张纸片置于桌上。
“尸体旁掉着这种东西。”
纱絽女倒抽一口冷气。也难怪她震惊了,因为那是遗失的扑克牌中的黑桃A。
“和各位不同,我是乡巴佬,几乎不懂什么扑克牌游戏,但是也知道黑桃A在扑克牌游戏里是最大的一张牌……”刑事停顿一下,边望着众人的表情边接着说,“而且,也知道黑桃A意味着死亡。也因此,我考虑到说不定这是一桩杀人事件,才会在今夜前来打扰。”
“你的意思是我们杀人?”牧问。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不、不,我没有这种意思。只是,在形式上,希望能请问各位在今天里的行动。”
“我先说,我上午并未离开房间。”安孙子上身后仰,回答,“由于尽是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躺在床上,考虑着是否就这样回东京。”
“下午呢?”
“下午外出过一下子,到车站前去买烟。”
“有谁能证明你整个上午都在房间内吗?”
“这……我是独自一人,所以……”
出乎意外,刑事没有怀疑他,翻开记事本:“没问题了。接下来是哪位?”
“我上午九时许曾外出散步。”纱絽女的大眼眸里迸射出兴奋的光采。
“自己一个人吗?”
“不,和他一起,我们昨夜刚订婚……”
由木刑事微笑,望着她和橘。
橘频频擦拭无框眼镜,似力持镇静。
“由于东京很少有雾,所以我们觉得很罗曼蒂克便到处逛着,直到下午一时过后才回来吃午饭。下午天气转晴,我们在庭院的长椅坐着聊天。”
“原来如此,那一定很快乐了。下一位是……”
“吃过午饭后我外出照相。上午飘着雾雨,又找不到风衣,因此都待在房里。”尼黎莉丝回答。
她沉迷于拍摄彩色照片,这次也带来了三卷软片,打算以此参加某软片公司的摄影大赛——她曾获得第二名,拿到过奖牌。
“走到途中,我发现忘记带滤光镜,又折回来拿。”
在入口的铁栅门处,她碰上外出买烟的安孙子,两人没有打招呼。但,这件事她并未说出。
“等一下!风衣是在哪里被偷呢?”
“楼下走廊。我放在洗手间入口旁的台上,因为上面沾有渍痕,我打算吃过饭后把它洗净。”
“那么可能是从里玄关窥见而顺手偷走吧!”刑事自言自语似说着,“你上午在房内的事,有谁可以证明吗?”
“我们,亦即我和日高小姐……”说着,牧才想到日高铁子已回东京,慌忙接着说,“我能证明,因为是在我的房间里聊天。我一整天完全未外出。”
“这么说只剩下你了。”刑事的视线移至行武脸上,用手上的铅笔搔耳朵。
行武伸手拂高长发,苍白的脸孔面向刑事,细长的眼眸里射出冰冷的光芒:“我比松平他们稍晚、快十时才出去散步。雾飘落脸上,令人心情愉快,我慢慢走到车站附近,在吃午饭的时刻回来。对了,刑事先生,假定那男人是自悬崖上被人推落,他是什么时刻被杀的呢?”
“上午十一时左右。”刑事淡淡回答。
行武颓然低呼出声,双手手指抓紧安乐椅。因为,在该时刻,只有他、纱絽女和橘秋夫外出。
他以失去冷静的眼神窥看纱絽女的表情。也不知是否心理因素,感觉上她和橘的态度皆很坦然。
刑事以锐利的视线瞥了行武一眼后,回头望着牧,以平静的语气,问:“对了,牧先生,你呢?”
似乎知道牧温和的个性而产生好感。
“我?刚刚说过了,我一整天都待在这儿。”
“原来如此。这么说,只有你连一步也未外出?”
“是的。”
“有人能证明吗?”
“上午和尼黎莉丝小姐在一起,不过下午就独自一个人了。”
“你讨厌散步?”
“不,只不过尽量避免在雾中散步,怕伤害喉咙。”
他的声音流畅、优雅。既然是未来的声乐家,保护喉咙的理由当然具有说服力。
刑事深深颌首,写在记事本上,然后从头仔细再看一遍后,突然抬起脸,眯着眼凝视牧:“你提到还有另一位女性……”
“啊,日高小姐回东京了,是去买绘画颜料。”
“她是什么时刻离开这儿?”
“吃过早餐,应该是八时半左右吧!”
“这么说,她还会再回这儿了?不过,画家会忘记准备绘画颜料岂非很奇怪?”
“这……谁知道。”牧耸耸肩。
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黑色女画家日高铁子受打击的悲惨心境。昨夜,他也见到对方拿着扑克牌上二楼,可能是要占卜自己的爱情运势吧!铁子暗地里钟情于橘,结果橘被抢走,她怀着失败者的心情借口购买绘画颜料逃离这儿,实在令人同情,问题是,这种事情并无对刑事说明的必要。
“我虽然不懂绘画,但,她说宝蓝色的颜料不能使用了,所以……”
刑事默默颌首。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这时,安孙子好像等到机会般,打岔了:“刑事先生,假定杀害那位烧炭男人的凶手在我们之间,要如何说明动机呢?我们不可能会不正常到去杀害陌生人。”
“这个嘛……”刑事静静回答,“凶手也许是见到须田身着这位女性的风衣,想要拿回。”
“但是,”矮小的安孙子却毫不放松,“若是松平或橘还有可能,至于行武的话,我不认为他会有如此的亲切心理,因为他和尼黎莉丝一向水火不容,而且昨晚还大吵过一场。”
“那样的话,也能够这么推测吧!凶手打算杀害尼黎莉丝小姐,正好偶然的见到穿白色风衣行走之人,而误认为是尼黎莉丝,才突发性的涌生杀意遂行杀人,毕竟在那种浓雾之中,很容易会看错人。”
“哇,好可怕,别再说了……”尼黎莉丝怯惧似的双眼圆睁,大叫。她把双手放在心脏位置环抱胸前,手指皮肤粗糙,看起来有如皮包骨,“要杀害我……太残酷了!”
刑事坦然低头致歉:“对不起,这只是假设而已。”
这时,一直被怀疑为凶手的行武激动的开口了。当他兴奋或激动时,脸色马上会转为苍白:“若可以随意假设,那么还能有另外一种解释。”
“怎么解释?”
行武唇际浮现冷漠的笑意,以下颚指着两位女性:“松平纱絽女小姐和尼黎莉丝小姐拥有相同的白色风衣,也就是说,凶手并非将烧炭男人误认为是黎莉丝小姐,而是误认为是纱絽女小姐而予以杀害。不过我可要事先声明,凶手不是我,因为我并无杀害纱絽女小姐的动机。”
行武说完,大笑出声。
这次,换纱絽女畏怯的瑟缩身子了。橘有如电影里男主角的动作般,紧握住她的手,轻抚安慰。
刑事低头看着记事本。虽只是简单记入内容,却列成图表,一见即知各人的行动:
注:烧炭男人是上午十一时左右遇害。
由木刑事点点头,抬起脸:“对了,在二楼房间里的人能够不被人察觉而外出吗?”谁都马上明白由木刑事是在问安孙子的事。
“也没什么不可能!”安孙子生气的回答,“只要趁无人注意之时行动,就可以堂而皇之外出,另外,从窗外沿着排水管也能够爬下。何况,我又有动机,昨夜,纱絽女小姐让我失望,当然可能由爱转恨,愤而行凶了……”
第二章 红心3和梅花J
1
所谓刑事这项行业,在某种意义下,若不精研心理学将很难达成工作。也因此,对于安孙子的一席话,这位秩父警局的刑事并未正面追问,反而露出同情他心境般的表情,轻轻颌首,同时立即改变询问方向。
“对了,关于这张扑克牌……”他以手指弹着据说是掉落在尸体旁的黑桃A,“有谁曾经见过吗?”
“……”
没有人回答,只是彼此对望——岂只见过?在这之前,他们不知已玩过几次这副牌了。
“那是我的。”尼黎莉丝似喉头梗住般,说。
“你的?这张牌吗?”
“是的。”
刑事转身,上半身朝黎莉丝前倾:“那为何会掉在尸体旁?”
“谁知道!”肥胖的高音歌手恨恨的说。
刑事慌忙缩缩脖子,道歉:“对不起,你当然不可能知道了。那么,剩下的扑克牌请让我看看。”
很明显,被刑事的问话触怒,黎莉丝鼓着腮帮子站起身,走出客厅,但,很快从餐厅架子上拿来了扑克牌盒。
“抱歉,麻烦你了。”刑事低头说声谢后,接过,但,大概马上发觉盒内少了很多张牌吧?讶异似的打开,把扑克牌散放于桌上。
所有人好像对刑事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感到兴趣,视线齐集在他脸上。随着扑克牌在桌上摊开,刑事先是惊异,紧接着则抬起脸,怒叫:“这是怎么回事?里面根本没有黑桃的牌!”
“没错,我们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牧说明。
刑事上身前倾的听着,等牧讲完,马上以激动的语气继续问:“你们最后一次玩牌是什么时候?”
“昨晚。”牧平静的回答。
刑事用锐利的眼眸盯视牧的脸,轻舐铅笔笔尖:“几个人玩牌?”
“我、橘、黎莉丝和牧,四个人。”一旁的松平纱絽女打岔。声音和她苗条的身材同样纤细。
“当时没有异状吗?”
“没有。”
“玩完牌后,扑克牌置于何处?”
“餐厅的架子上。”
“这么说是在那之后至今天早上之间,有谁将牌偷偷拿出了。谁都可以进入餐厅吗?”
“是的,因为门并未上锁,而且,作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想偷扑克牌……”
由木刑事默默颌首,以毫无顾虑的眼眸冷冷环顾众人。在前来丁香庄之前,刑事可能也很难判断烧炭男人之死是意外致死或他杀死亡,但在知道掉落在尸体附近的扑克牌是黎莉丝遗失的十三张黑桃花色扑克牌中的一张时,已明白事件并非是单纯的意外致死,所以,他那被阳光晒褐的脸颊浮现血色应视为是内心激动的表征!
刑事的视线移至行武脸上时,他甩甩长发,叙述自己的意见,是有如俄罗斯农奴的野性低音。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试着分析过这点,亦即,如刑事先生所言,凶手将穿上偷来的风衣之烧炭男人误认为是纱絽女或黎莉丝而将其自悬崖上推落,然后才把十三张黑桃花色牌中的A丢在尸体旁。问题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么,你如何解释?”
“也就是说,我希望向大家提出警告:凶手很可能计划连续杀人。”
“什么!”惊呼出声的是橘。天花板的灯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光芒,“连续杀人?”
“不错,正是连续杀人。”行武像是在讽刺这位志愿成为爵士钢琴演奏家的男人般加重语气说着,转脸望向刑事,“否则,就不必偷走十三张黑桃花色的牌了。”
“这么说,你认为事件还会继续发生?”
“是的。凶手到底想杀害尼黎莉丝,抑或松平纱絽女呢?如我方才所说,并不知道,但,既然其计划失败,一定还会想要达成目的,因此,我认为下一位牺牲者很可能就是尼黎莉丝或松平纱絽女。”
尼黎莉丝尖叫出声,抓住牧。
纱絽女两颊苍白,似乎连挪动身体都没力气了。
“不要再讲了!我没有做过令人怀恨之事。”
“不会没有!像你这种旁若无人的女人,也许你自己觉得愉快,但是被你嘲弄的人绝对无法忍受,当然恨你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么说你就是凶手了,对啦,一定是这样,因为恨我的是你。”
“喂,黎莉丝,不可以激动,别在刑事先生面前胡乱说话。”牧数人看不下去,抓住黎莉丝肩膀,轻轻摇撼似的说。
“不、不,别阻止我。是这人,是他,想要杀我的人就是行武。”黎莉丝似耍赖的孩子般提高声调嚷叫,紧接着把脸埋在牧胸前,开始哭泣。
橘惊讶似的瞠目望着她。
纱絽女脸部肌肉动也不动,一直凝视墙壁。
“也许是吧!也许我是凶手,因为我确实很讨厌你,再说上午我也无不在现场证明。”行武毫不在乎的说着,再度望向刑事,“我还想说一件事,亦即,凶手若成功杀害尼黎莉丝或松平小姐,杀人剧也不一定就此告落幕。知道吗?刑事先生,第一桩杀人事件是误杀,凶手并未估计到会杀死烧炭男人,所以凶手若只计划杀害尼黎莉丝或松平纱絽女,而在尸体旁留下黑桃A,只要由扑克牌盒内拿走一张黑桃A就行了,只要一张。但是,把黑桃花色的牌全部拿走,岂非暗示着牺牲者不只三、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