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皆睡眠不足,最希望的是回自己的床上休息,而非吃早餐。
“怎么办?要吃早餐吗?”黎莉丝以疲惫乏力的声音,问。
“我想睡觉,不过还得帮万平老人和遗属们准备早餐吧?”
“是的,那么就弄点吐司面包和火腿蛋之类的……”
牧和黎莉丝决定早餐的菜单。
“我也帮忙。”铁子的声音也干干涩涩的。
“啊,是吗?那么麻烦你啦!不急,还有将近一个钟头才八时。”
四人从内玄关进入时,守灵后的农夫们脸上泛现睡眠不足的油脂正要从正门玄关离去。当然,学生们也同样一脸惺忪睡眼。彼此打声招呼后道别。
牧他们各自回楼上的房间,带着牙刷和盥洗用具冲进浴室。刷过牙,用冷水洗过脸后,感觉上清爽许多,整个人彷佛又活过来。
黎莉丝和铁子在厨房开始工作时,牧坐在餐厅椅子上,打开收音机,调低音量,翻开报纸。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首先看社会版。果然丁香庄的杀人事件以醒目标题刊登在头版。牧很感兴趣的开始仔细阅读,想知道昨天白天和检察官一行人前来的新闻记者对事件有什么看法。
坐在对面的二条义房拿起叠放在架上的报纸,也是异样热心的开始阅读,其眼眸里有着恍如被某种东西附身般的认真,恰似站在赛马场看台上、专注凝视自己下注的马匹追逐时的赛马狂一般。
“今天的报纸在这里。”牧指着仍叠好置于桌上的另一份早报。
但,不知何故,二条却看也不看。
“我要找的是二十一日的晚报。”二条冷冷说着,迳自翻看旧报纸,不久,找到自己想要的晚报,翻闻社会版,如柿子核的小眼睛圆睁,盯着报导内容。没过多久,大概找到想要的部分,短促呻吟一声,挟在腋下冲出餐厅。
端着放有吐司面包的盘子进入的尼黎莉丝差点和他迎面撞上,勉强后退,盘子上的吐司面包几乎掉地,慌忙端稳,抬起脸时,二条的身影已不见,只听见跑上楼梯的脚步声。
“那人怎么啦?”黎莉丝边将盘子放在桌上,边喘急的问,“差一点就撞上我了呢!你们吵架了?”
“没有。那家伙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旧报纸就很激动的冲出餐厅。“
“真是奇妙的人!”
“也许哪里有毛病吧!”牧完全猜不透二条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八月二十一日的晚报他也看了,并不记得有刊登什么特别内容。
“抱歉,你能收拾一下报纸吗?橘和纱絽女的双亲也要一块吃早餐。”
“是吗?那我也来帮忙。”
“你能帮忙当然最好了!火腿蛋应该已经好了,麻烦你去端过来。”
一向任性的尼黎莉丝,面对牧时却如小羊般温驯。
“应该关掉收音机,那些人在场时,不可以播放歌舞乐曲。”牧伸手关掉收音机,站起身。

日高铁子和尼黎莉丝做的早餐相当不错,却激不起遗属们的食欲。他们只是吃了一点面包后就回客厅。万平老人独自在自己房间用餐,却因吃不惯面包而无法下咽,盘子上的吐司面包和火腿蛋几乎原封未动。
和遗属们同席时,学生们也很少开口。橘的双亲和纱絽女的双亲似乎都想和自己儿女曾亲密交往的同学们谈各种事,却好像还没有那种气力,只是扼要说些“凶手能逮捕,死者才可以含笑九泉”之类的话。
他们的心情也敏感反映于学生们身上,几乎无人开口,因此等遗属们回客厅后,学生们马上像获得解放般开朗多话,特别是牧和二条也突然恢复旺盛的食欲,连吃了两片烤面包。
“农家女好像肤色都很黑哩!我最讨厌黑皮肤的女人了,感觉上有若迷失在南方原始丛林里的恐怖。”
“我却觉得那和尚有些可怕呢!一想象三更半夜在寺庙大殿里和那位和尚单独面对,我就忍不住发抖。”
他们会开朗的聊天,换句话说代表精神上的安全感。丁香庄这些天来完全被乌云笼罩,今天一大早必须送出一具尸体和一名杀人嫌犯,而且不久又得送三具棺木至火葬场。到了下午,行武被送去解剖的尸体应该能够送回,还得去接回橘他们的骨灰。然后,今夜是行武的守灵夜,明天则要送花子上山头,亦即,整个行事皆几乎阴郁得令人透不过气,若不设法开开玩笑,简直会令人窒息。
当然也不能责怪他们没礼貌的发出笑声!
黎莉丝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不久,忽然叹息:“啊,真希望能够赶快回家呢!安孙子已经被逮捕,已不需要担心会被杀,可是这种阴森森的地方令人受不了。”
“至少这两、三天之内不可能吧?必须处理行武的丧事,警方也会对我们讯问以求掌握证据的。”
“那样的话,岂非要拖到第二学期开学?”
“不可能吧!在那之前应该能回去。”
“行武的家人会马上赶来吗?”
“不,他住乡间,最快大概也得到明天下午吧!由木刑事已经打电报通知了。”
“这么说,得到那时才能火化了?”
“还是得等他的亲人赶来吧!不过,在这种夏天里,总是麻烦。”
“必须尽量能多买一些干冰才行。”
大伙儿虽是刻意开朗交谈,不过稍一疏忽,话题很容易又转到晦暗,只好急忙再转换话题。
二条义房板着脸搅拌红茶。刚才拿着旧报纸时展现的奇妙动作似早已忘掉,也不知是否讨厌和牧他们交谈,一直默不作声。
日高铁子边擦拭被红茶热气熏成雾状的男用眼镜玻璃镜片,边淡淡说出:“现在安孙子怎么了呢?”
十时前,铁门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不久,玄关也响起了吆喝声。学生们知道灵柩车已到。
葬仪社的年轻人表示只有两辆车。不得已,一辆放置花子的棺木,另一辆则将橘和纱絽女的棺木并列。
“她和秋夫感情那样好,放在一起他们应该会更高兴的。”纱絽女的母亲说着,穿黑服的肩膀又颤抖,再次恸哭出声。
“喂,右边是男性,左边是女性,火化时可不能搞错。”年轻人大声对司机叫着,之后,绕至车前,上车。
礼车也只有一辆,于是,前往火葬场的只有橘和纱絽女的父亲,以及万平老人和代表同学的牧数人。
在夏日上午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一行人踏出悲哀的寂寞之旅。


3


丁香庄骤然恢复静谧!
所有人在餐厅茫然呆坐时,虽是睡眠不足却仍满脸精悍之色的由木刑事偕同两位巡佐出现了。
“我们在车站靠这边一公里处和灵柩车错车了。不管是橘先生、松平小姐、花子太太,大家皆曾一同亲切交谈过,所以我由衷祈求他们的冥福。”由木刑事站在餐厅门口,边望着二条他们边说。可能因为卸下肩头重担吧?精神很好,“呀,牧先生呢?”
“他代表我们前往火葬场哩!”叼着长烟斗的铁子回答,又问,“安孙子如何了?”
“不会那样快就自白的,可能得过一、两天才会死心吧!毕竟这次的事件有掺入砒霜之可可茶杯的证物存在。我想,快一点的话大概后天就能移送检察庭吧!不过,如果可能,我们希望能查获剩下的黑桃花色扑克牌,让他毫无反驳余地,所以现在前来搜索。”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由木刑事说完,偕同走廊的警察上楼了。进入安孙子的房内,马上翻找行李箱,检查盥洗用具和换洗衣物,掀开床垫,打开棉被,又搜索衣橱,敲打地板、拆开天花板,连午饭也未吃的搜索,但,始终找不到扑克牌。
“可恶,已经处理掉了吗?当然他也知道一旦被找到就完了,不太可能放在房间里。”
三人正在拭汗时,二条悠闲的来了,站在门口望向室内。
“餐厅里已准备好午餐了,你们要吃吗?再说,牧他们也快回来了。”二条一面说,一面走进,在床缘坐下,掏出和平牌香烟,请三人各拿一枝后,自己也叼了一枝,忽然改变语气,说,“由木先生,我有事向你请教。”
不仅是因为听过剑持探长那样批评,由木刑事自己也不喜欢对方那种故作姿态的模样,但是,都已经拿了对方的香烟,也不可能不理睬,只好淡淡地回答:“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回答。”
“我想知道的是,最初是谁发现尼黎莉丝的风衣被偷?时间是?”
突然被问及这种出其不意的问题,由木怔住了,望着对方,久久才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好像是二十一日早上被偷。那天,吃过早餐,安孙子和尼黎莉丝为了蒜皮小事开始争执,在场的人拚命想劝止,因此似是当时被伺机偷走,不过因并未当场发现,所以时间无法确定。”
“风衣放在什么地方呢?”
“洗手间前面墙壁凹处有个台面,就放在台上。是因为风衣弄脏打算洗净而放置的,却忘了。不过,十时左右万平老人拿抹布去打扫,风衣已经不见,可知是早餐后被偷走。”
“发现这件事的人是谁?什么时候?”
“是尼黎莉丝小姐。下午她外出拍照回来时,忽然想起,到洗手间前的小桌一看,已经不见,所以慌忙问万平老人,万平老人回答说打扫时就没看到。尼黎莉丝很不甘心,到吃晚饭时还唠叨不停。”
二条满意似的颌首,故作潇洒状的弹落烟灰:“还有一件事,就是橘因松平告白以前的不贞而极端苦恼,关于这点,具体的内情如何?”
“这就不知道了,牧先生也未提及具体内容。”
“原来如此。但是,刑事先生,如果不彻底查明松平如何不贞的内情,便无法解决事件的!”二条又恢复原来的傲慢语气,脸上浮现些许怜悯的笑意,望着由木刑事。
“没有这回事!安孙子这一、两天内一定会自白。”
“这可难讲了,我认为是很大的疑问。对了,我想请教一点,那个电话号码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呢?花子察觉的秘密又是什么?”
由木刑事眉毛上挑,气愤的瞪睨系蝴蝶结领带的二条义房:“还不知道。但是,一定会让安孙子自白的,我们有自信。”
“这并非自信,而是自视过高,更是错觉。但,我却已经明白了,就像拍摄X光照片一般,已看透事件的大半骨架,只不过剩下的部分必须回东京调查。问题是,我也有自信能够解开谜团,是真正的自信,不是自视过高,也并非错觉。”
是那种非常刺耳、令人厌恶的语调,但,却不是故意将莫扎特念成莫沙的那种浅薄感,由木刑事心中虽然产生反感,却没办法漠视这男人所说之言。
“不管警方何等逼迫安孙子,很抱歉,还是无法解明整桩事件之谜,但是我却可以,哈、哈、哈!”二条义房凝视由木刑事双眉紧锁的脸孔,愉快的露齿大笑。


4


那种高傲、不逊让由木刑事冲动的想狠狠揍扁对方鼻梁。他心想,没错,果然是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太没有礼貌了,剑持探长的批评还算是温和。
但,由木刑事没有生气,不,是没办法生气。面对对方那充满自信的态度,恰似历经风化作用的岩石一般,愤怒的感情也崩塌了。最简单的一点是,黎莉丝的风衣在上午失窃的事实,二条究竟如何推理呢?很遗憾,由木刑事完全猜不透。
还有,电话号码之谜。由木刑事自己前往如同酷热地狱的东京出差,团团转了一天,仍旧解不开的秘密,这位傲慢的男人一步也未离开丁香庄,而且远比由木更慢才接触事件,却更早明白真相。似此,尽管心中有所不甘,却不得不惊叹。
两位警察的心思也和由木刑事一样,他们边抽着已烧短的和平牌香烟,脸上边浮现愤怒、感慨、猜疑交杂的复杂表情,凝视二条。
二条义房更加得意了,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含着侮蔑和怜悯,低头望向三位悲惨的男人。
“二条先生……”由木刑事在稍作踌躇之后,叫着。不用说,他表现的犹豫乃是来自身为警官的自负,“为求参考起见,我想请教,请问你对事件有何种解释?“
“现在不行。再说,还需要一个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
“希望你们带被逮捕的安孙子前来这儿。包括他在内,所有关系者全部在场时,我再解明包括事件架构、背景的百分之九十真相。”
“你说百分之九十,是否还有解不开的问题?”
“不错,坦白说,第二桩事件的红心3和梅花J的消失,我也不明白有何意义。凶手应该完全没有偷这东西的必要,但是两张牌硬是不见了,我不懂,怎么也搞不懂。只不过,其它部分已完全明白,尚不明白的,回东京调查也有自信能够解明。我两、三天之内会再回来,如果想听我说明,希望把安孙子带来。”
二条的声音充满自信,让人忍不住会以为这男人是否脑筋有毛病!
“这可难说了,若只是单纯的窃盗犯还可以,但安孙子是杀人嫌犯……j
“可是,还未移送检方吧?”
“警察机关里,各种手续很麻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容易。”
一方面是对二条自信洋溢的态度产生反感,一方面则觉得如果照对方所言去做,对方将更趾高气昂,所以由木刑事无法赞成。何况,对方或许还存有在检警当局面前让安孙子主动认罪的虚荣心理,因此就算心里想听其说明,也无丢尽检警当局面子的必要。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那么我拒绝提示答案。但,我要事先说明,你们犯了一项严重错误,日后会后悔莫及。”二条也明显表现反感。
这样子,双方才稍拉近的距离又再度远隔了。
“由木先生,请仔细听我的话,如果你希望知道这一连串事件的真相,一定得完全揭明我接下来要提出的疑点。首先是,凶手每次杀人为何要留下扑克牌?”
“我们当然也注意到这项疑点。”
“注意到没用,必须找出答案。”二条扳下第二根手指头,接着说,“第二,行武为何听说到‘蓝色夕阳’就生气?”
刑事默默颌首。
“第三,橘为何必须被用刀刺入延髓部位?换句话说,明明有让他溺毙、勒杀的方法,为何要采取刺杀呢?这也是极端重要的问题。”
由木刑事不得不颌首。
“不,疑点还很多,而且,最新的谜团是,行武为何必须被杀?必须慎重考虑安孙子是否有杀死行武的动机才行。事件的最根本秘密就在此,这也是我会说凶手的目标是行武的原因。”
“安孙子为何必须杀死行武?”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反正,你们也和我一样看见同样的东西,所以应该也可能揭明谜团,何不自已去分析?当然,你们无法解明的,嘻、嘻、嘻!”二条耸耸肩,“吃过饭我就要回东京了。”
“去东京的哪里?”
“这个嘛,首先是请教爵士乐或舞蹈乐曲的专家。”
“找爵士乐师有什么用?”由木刑事情不自禁反问。
“求证‘草原再会’这首阿根廷探戈在美国是否真的被称为‘蓝色夕阳’。”
二条的语气令人无法知道是故意嘲弄,抑或认真?

 


第十一章 事件即将解决



1


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都非常不高兴。即使已证实杯中含有砷化合物之证物,安孙子却仍无一丝毫动摇,顽固的不愿自白。
“松平小姐所饮用的可可茶杯内已证实被掺入砒霜,而且碰过该茶杯的人只有你。”
“这点我也承认。”
“那么,你何不自白?”
“没做的事不可能自白的,请你别无理强迫。”
探长的心情似受到影响,很明显转为不快的表情:“你知道吗?安孙子先生,既然从茶杯中检测出毒药,以逻辑而论,除你以外不可能另有凶手,这点不管在哪里皆能适用。首先,能够在那茶杯中掺毒的人,不是冲泡可可的松平小姐自己,就是唯一碰过茶杯的你,对此,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我有疑问,但是待会儿再说,先听你的。”
“好!能掺毒的人物局限为两个人,据此,我们来追究各自的可能性。假定是松平小姐下毒,则她想毒害之人不是A就是B,因为其它人是喝咖啡。但是,喝可可的是尼黎莉丝和松平小姐自己,所以A和B就是尼黎莉丝和她自己了。”
探长是企图循逻辑推演来使最后唯一具可能性的安孙子陷入死胡同而认罪,但,安孙子当然也是背水一战了,很小心谨慎的听对方之言,想要抓住对方逻辑的漏洞而予以反击。
“那么,松平小姐就是打算毒杀尼黎莉丝而下毒。现在我们来讨论这点……”
“前些天行武已经讲过了。”
“没错。依行武的推测是这样的,凶手是松平纱絽女,自很久以前就想杀害任性傲慢的尼黎莉丝而找寻机会,结果很偶然的见到伫立崖上、头罩风衣的人物而以为是尼黎莉丝,但是将对方推落时才发现是烧炭的须田佐吉。于是她再度想谋害尼黎莉丝而在可可内掺毒,却由于命运的捉弄,自己拿到掺毒的那杯可可。
“但,到了现在已经很清楚这样的解释并非正确,这是因为松平小姐已死,第三、第四、第五桩杀人事件仍持续发生。假定松平小姐死后事件就告中止,或许这种推测是正确也未可知,但是现在根本不可能成立了。你有异议吗?”
安孙子默默摇头,一副懒得开口的表情。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种假设了,亦即松平纱絽女想毒杀B,当然那就是企图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问题是,有谁会采取那样的自杀方法呢?
“在那之后,我曾问及关于松平小姐是否可能自杀的感想,尼黎莉丝说出很有趣的话,她说纱絽女天生就是浪漫主义者,是很可能在花朵盛开的毛毡花圃独自躺着、边仰望星空的服毒自杀,却不应该会选择当着众人面前搔抓喉咙、自椅子摔下来的丑陋死法。
“我心想,不错,或许应该是这样。尼黎莉丝是女性,所以能够了解女性的心情。因此,从心理上分析,松平小姐的死法很难认为是自杀。”
“是的。”※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另外,这是我的看法。假定松平小姐良心不安而放弃杀害尼黎莉丝,再因误杀烧炭的须田内心受到呵责,是可能会自杀。问题是,她若打算自杀而在可可中掺毒,应该不会让你分送饮料,毕竟就算她在杯上做记号,如果让不知情的人分送,掺毒的可可送至自己面前或尼黎莉丝面前的概率各为一半,很难认为她会这么做。”
“但是,也可能有这种情形存在的。如果做有记号的掺毒杯子被送至尼黎莉丝面前,她打算找某种借口让对方不喝那杯可可,但因有毒的可可正好送至自己面前,才喝下自杀。”
“不可能!”探长脸上毫无笑容,摇头,“刚才我也讲过,从心理方面分析,松平小姐不应该会用那样的方法自杀,更何况她和橘先生才刚宣布订婚,处于幸福顶峰,没有自杀的动机。”
“这岂非很奇怪?”安孙子马上反驳,“松平大概因已宣布订婚而放心,向橘告白自己以前的过失,因此橘受到严重的打击,这点,牧已告诉过大家了,所以橘对松平的爱情当然会产生动摇,松平在绝望之余,应该有充分自杀的动机。”
“绝对不是自杀!刚刚我说的纯粹只是假设。”探长满脸汗渍,“警察绝非如你们所想象的那样愚蠢。我们调查松平小姐留下的杯子时,并非只是在检测出毒药,还调查其它各种细微之事,因而确知茶杯上并无任何记号。尼黎莉丝和松平纱絽女的茶杯毫无可分辨之处,完全一模一样。
“一般若是九谷烧的茶杯,每个形状皆不同乃是其价值所在,但西式茶杯就不同,一套或半打,其形状全部相同,没有图案差异,也无瑕疵,所以在哪个杯内掺毒,松平纱絽女自己也不可能知道。”
“探长先生,我也明白从心理方面而言,松平不会采取那种自杀方法,但,你刚刚有关茶杯的说词未免就有疑问了。就算茶杯本身没做记号,也能够藉可可的量之多寡来予以辨别的,譬如,一杯是七分满,另一杯为八分满,要辨别就很容易了。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逻辑推演的,事实上却漏洞百出。”安孙子矮小的身体后仰,孩子气的脸孔浮现微笑,“方才我讲过有疑问,亦即在于你们将有下毒机会的人物局限于我和松平两人。为何必须执着于茶杯呢?不是也能认为凶手可以在可可粉或砂糖中掺毒吗?那样的话,当时在那栋房子里的每个人皆有机会。”
“不必你讲,这些我们也调查过了,可可粉和砂糖都没有掺毒。”
听了探长的话,安孙子转为嘲笑的神情,轻哼出声:“是否这样就可放心还是一大疑问呢!真凶X假如在可可粉罐内掺毒,也能趁松平遇害、大家乱成一团之际再将那罐可可粉丢弃,换上另一罐未掺毒之物。”
“是有这种可能没错。退一步说,即使可可粉罐内事先掺毒,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的松平小姐应该是用同样可可粉调制两杯有砒霜的可可才对,不可能喝下其中一杯的人死亡,喝另一杯的尼黎莉丝却平安无事,因此可确定有毒的可可只有一杯。
“这样一来,事先在可可粉罐、牛奶瓶或砂糖壶内,甚至水壶里掺毒的论点就不能成立了,只能认为所有材料中本来就未掺入毒药,而是在调制好的两杯可可中的一杯内下毒。”
材料内可能掺毒的推论很简单被推翻,对此,安孙子也不得不承认。但,如此一来,他的立场仍旧不利,所以他无论如何要咬定纱絽女乃是自杀的论点。
“你还坚持纱絽女小姐是自杀?难道不明白浪漫情怀的少女不可能暴露自己丑陋一面而自杀吗?”
“我就是不懂。难道有人宁愿手足被辗断的卧轨自杀?像我,也许你也一样,都不会希望手脚被车轮辗断、身首分离的悲惨死法,也不想吊在树枝上,两眼翻白、鼻孔滴血的死法,最合适的可能是吞服安眠药,在熟睡中悠闲的死亡。
“然而,卧轨自杀和上吊自杀的人却前仆后继,这表示自杀者的心理状况各不相同。即使你觉得讨厌某种死法,别的人却可能认为那是最迅速也最方便的死法,因此,不能以你自己所想象的来判断松平纱絽女的自杀方式。”
安孙子是竭尽全力反击。亦即,到了最后阶段,警方当局势必发现并未准备任何否定纱絽女是自杀的资料,更何况安孙子指出的疑点也没错:如果纱絽女是藉分量不同为记号分辨尼黎莉丝喝的是无毒可可,而自己喝的是有毒可可,又该如何推翻这种论点?
“由木,怎么办?”
“真是没办法哩……”由木刑事交抱双臂,蹙眉,脑海中想起二条义房所说的话。

——若未能确实查明松平不贞的内情,便无法解决事件的……
——想让安孙子在一、两天之内自白?这可难讲了,我倒是非常怀疑。请教一点,那个电话号码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不管如何逼迫安孙子,很抱歉,还是无法解开整桩事件之谜,但是我却可以。

隔着镜片,二条那柿子核般眼眸低头望着由木刑事的神情,很清晰浮现了,耳鼓膜深处也响起二条的嘲笑声,令由木心中恨得发痒。可是,事实却如二条所预料!
虽然向牧、尼黎莉丝、日高铁子询问过松平纱絽女有过何种不贞行为,但是每个人皆表示不知道。电话号码的意义依旧不明,无人可猜透花子从那些数字里解开什么谜团。另外,如二条所预测,事件完全碰壁了!尽管并非钢铁般牢不可破,而是如塑胶般半透明、乍看很容易戳破之壁,但是在纱絽女是否于茶杯做记号之点,却没办法让安孙子屈服。